塔罗意图之本源--魔术师

杜隼明

魔术师，英文名为Magician，意大利名为Bagatto。古塔罗中的魔术师所表达的意义与现代塔罗的魔术师有所不同。纵观魔术师牌的历史，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Magus，也就是现代塔罗牌中的魔术师，是指掌握着神秘学知识、可以依照自己的意志通过召唤宇宙的能量来影响现实事物的魔法师。但是在古塔罗里，魔术师的名称是Bagatto ，也就是Juggler，是指街头或舞台上变戏法、杂耍的人、赌博的人、骗子或是江湖术士。

在早期的意大利文中，魔术师也被称为“El Bagatella”。“Bagatella”是个古意大利名字，现在有时也会用到，意思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代表的是较低、较次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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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隼明

一．魔术师的图意概况



我们先来看下图，5张15世纪到16世纪之间留存的魔术师牌。



所有的这些魔术师牌都是显示出一个人站在或坐在一张桌子旁。他们头戴各种形状的帽子，同时我们要注意到，有一位魔术师带的帽子是小丑带的那种滑稽帽。有两张显示出魔术师在变戏法时旁边围着的观众。还有三张牌的魔术师脚上穿的鞋子比较特别，是15世纪流行的那种长长的尖头鞋。另外有三张牌的魔术师手上握着一根棍子。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魔术师桌上摆放着各种小东西：有球、杯子、骰子、还有小刀。我们在解说愚人图意的时候已经讲过魔术师与愚人之间的相似与联系，而下图呈现的图像就是魔术师特质与愚人特质相混的形象。



由于魔术师牌图的桌上通常都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小道具，所以有时会与描绘艺术家、工匠或炼金术士的图片很相像，比如下图曼提那塔罗奇（tarocchi of Mantegna）中的魔术师。



与此类似的描绘艺术家或工匠的图像在中世纪与文艺复兴时期还是比较普遍的，比如下图描绘的是一些金匠正在做工的情形，桌上也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瓶子、眼镜、小球等。



再看下面的图，这是米兰大教堂中的一面彩色玻璃上的一幅图，描绘的是一名工匠，但更像是一名炼金术士，他桌上的道具包括了碗、及各种杂七杂八的工具。

还有一些图像，见下图，画的是各类工匠，他们与早期塔罗牌的魔术师特征也很类似。


下图来自于德国艺术家艾哈德·舒恩（Erhard Schoen）所绘制的木版画占星图。


由于舒恩是设计德国纸牌的艺术家之一，他所设计出的一些艺术作品与当时塔罗牌图有类似也是很正常的事。他的占星图可见下图，而上面那个小图则处于占星图的左下角：

图中，中间的小圆圈代表的是地球，也就是物质世界。从内到外的第二圈是代表七大行星的神祗图。第三圈是黄道十二星座图。最外面一圈则是12种代表人物或事件的图。这里我们就顺便比对下舒恩的这幅图与塔罗牌的关联吧。

当我们拿这张图和当时的塔罗牌作对比后就会发现，只有最外一圈和塔罗牌图有类同。比如左下方标有2的图，其人物和古塔罗牌里的魔术师很像，为街头杂耍的变戏法的人。7则和恋人类似。8无疑是死神。9是教皇。10是皇帝。11为命运之轮。12应该和吊人（叛逆者）的意义类同。这张图表最里边两个圆圈是可以转动的，这样根据一个人生辰或根据某个时间就可以对照最外圈的人事图来达到占卜的效果。

所以这套图也暗示了塔罗图像与当时的占卜文化之间所存在的蛛丝马迹的关联。下图显示的那个人的身份则是当时的魔法师/占星家/占卜师，与早期塔罗牌魔术师的形象也有相似。


虽然上面说内容已经够多了，可能会使一些塔罗初学者更加混乱，但是我们还必须放出一张与早期魔术师牌有关联的一幅图，罗马神话中的朱庀特（等同于希腊神话中的宙斯），见下图。



上图所展示的朱庀特像皇帝那样站在一张桌子前，桌上也放着杯子、骰子、小刀，并且他本人也手持着一根权杖。

前面说到的那些描绘工匠的图，显示出了他们与当时炼金术与占星之间的联系，也与早期塔罗牌的魔术师之间存在的相似性与一致性。虽然工匠的地位和身份在当时比较独特，甚至与后期塔罗中的魔术师（Magician/Magus）也有些近似，但是我们也不可以轻易作出这样的论断：说最前面放出的那5张来自15世纪到16世纪的魔术师牌，其中的人物形象就是工匠或手艺人，而不是街头杂耍者。

其实，当时描绘的一些街头杂耍人的图像看起来更加符合早期塔罗牌魔术师的形象，例如下图，画出的是一个人在桌子后面杂耍，通过一些小道具搞些赌博之类的玩意儿，并由此来吸引人们参与进来。这种形象与早期塔罗牌的魔术师更加类似一些。



除上图之外，下图同样展现了一名杂耍、变戏法的人，周围围着一群观众及参与者。由于这幅图名叫“月亮之子”，出于1460年的德国。


下图是1523年荷兰艺术家范莱登（Van Leyden）所画的一幅名叫“江湖医生”的画（下图），桌上的那些杯子、小球和棍子也和塔罗牌中的魔术师类同。


还有一些如下图那样的，描写江湖小贩在街上叫卖兜售自己货品的图像、以及街上摆摊的江湖牙医的图像，也显示出早期塔罗牌中魔术师可能与这些街头行医者有关联。



上述整理出一些15世纪与16世纪的图像，道出了早期塔罗牌的魔术师角色与那些工匠与手艺人有关，同时也与当时街头卖艺人或变戏法的人、以及江湖术士与江湖医生有关。





二．魔术师的图意来源与比对

以下将会涉及到一些西方文化传统，如有不明可参考以下链接中的第3点：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44f9480100qbcd.html



1. 宗教传统

至少在目前的认知上，基督教图像中没有代表魔术师的。原因可能是当时的神学观念怀疑街头卖艺者或杂耍人就是魔法师。要知道，当时教会对魔法有过镇压。在12世纪的时候，教会设计出一些类似于小手册的东西以方便各地的牧师对他的教民作出引导。这里引出一个问题就是，是否那些街头卖艺者和杂耍者也属于他们所要引导的教民范围？答案是否定的。因为阿紫当时他们被视为撒旦的侍从。根据当时宗教裁判所的审讯记录，其中有提到他们对一名小丑进行指控，罪名是制作与销售一些魔法疗法与魔法治疗用具。



2. 胜利传统

在与胜利传统有关的艺术中也没有与早期塔罗中的魔术师相应的图片，无论是胜利传统或是彼特拉克的胜利诗篇都没有。



3. 死亡之舞传统

如果早期塔罗牌中的魔术师这一角色可以被视为当时的工匠及手艺人，那么这就能与死亡之舞传统作出关联。无论是死亡之舞的诗篇或是根据死亡之舞所作出的艺术画，都显示出工匠和手艺人都属于当时社会阶层中的最底层，是死亡之舞中排在最前的一名角色。但是，如果早期塔罗牌中的魔术师代表的是街头卖艺人或变戏法的人时，那么这种角色就没有存在于死亡之舞传统。



4. 启示录传统

无论是工匠还是街头艺人都没有出现在启示录中，也没有任何启示录的艺术作品与之有关。





三．魔术师的图像分析



在14世纪到15世纪这段时期，街头艺人在北意大利是一个很常见的角色，同样常见的还有街头卖药的、看牙的、讲故事的、唱歌跳舞的、做一些手工活的、以及用利用桌上一些小道具搞赌博的。

虽然那些街头艺人的地位较低，但是他们擅长的技能通常能令人印象很深，甚至在当时科学并不发达的年代，他们的技能可被视为魔法。所以，当早期塔罗牌中，代表街头艺人的江湖术士有时以魔法师的形象出现时，我们也不必感到矛盾或惊讶。

我们在前一张说愚人的时候提到，将愚人与魔术师两者的特质结合在一起，就形成了荣格原型理论中的恶精灵原型，详情可以见：。愚人，我们在解述愚人图意学的时候说了，在15世纪塔罗刚起源的时期，塔罗设计者设计愚人的第一理念应该是：无家可归、地位颇低、愚蠢、白痴、疯癫，另外加上愚人的社会地位排除在当时的社会阶层之外，所以愚人可以对应恶精灵原型中的滑稽搞笑、愚弄、易变、不照章做事的特质，而魔术师为其添加了聪明、机敏、灵巧的特质，同时也存在不按规矩行事。

此外，魔术师作为街头艺人的角色同样也符合荣格心理学中的原型，由这些角色所产生图像也可被视为原型意象，或称原始意象，属于一种跨文化的集体潜意识。这些小丑或街头艺人在一些原型神话中也以大智若愚的特征出现，是一个“装傻的愚人”，这种形象就与早期塔罗牌中将魔术师画成变戏法的人或骗子比较符合，就比如一开始放出的那5张魔术师牌图。





四．魔术师的图意解释



从以上的解述中，我们应该能够理解为什么15世纪塔罗牌设计者会将这张牌视为街头魔术师了。那些流动的江湖术士、医生及艺人都是当时常见的社会与生活角色。当时有一本名叫“pentitentials”的书，这本书专门为教区的教士写的，教他们如何应对和处理在忏悔室中所听到罪孽告白。这本书里就将那些江湖术士视为异教魔法的散布者。早期塔罗魔术师牌中的人物由于四处流浪无家可归而被归为社会阶级的最底层，但不论是艺人、工匠、变戏法的人、或是搞赌博的人，他们都属于那种聪明、机灵或是掌握一些技能的人，所以算是一群拥有街头智慧的人，这可能也是15世纪塔罗牌设计者对他们所持有的看法。

所以，早期塔罗牌中的魔术师，其人物形象也可被视为工匠或手艺人。有趣的是，塔罗牌设计者自己本身就是艺术家或称手艺人。虽然工匠、手艺人、或是炼金术士都可以应用到魔术师角色的理解，但是这些应该都不是早期塔罗牌设计者第一想要关联的对象。

愚人与魔术师不仅都属于社会的最底层角色，他们也都是江湖艺人或术士的原型。这个角色对塔罗设计者应该非常熟悉，他们能够从民间故事或者公共戏剧中获知。所以，魔术师同样也能被视为聪明的傻瓜、给人快乐的魔术师、以及手艺精湛的艺术家，他们都拥有比常人更深的实践智慧。

对于愚人和魔术师这两个角色之间所存在的并列与联系，最具说服力的见解可能要数下面这个宗教段子了。11世纪，欧丹城的霍诺里斯写了一本书，名叫《诠释之书》（The Elucidarium），这本书解释了一些外人看来比较复杂的神学知识，使得一些门外汉也能理解。这本书被神职人员作为“教义问答书”用了好几百年，也成为他们解释、引导众人的一个来源。在这本流行而闻名的著作中，我们发现愚人和魔术师是善与恶的另一种二元表达，因为书中提到：“那些江湖术士拥有希望吗？不，因为他们是撒旦的仆人………而愚人，他们就如同孩子，而理应受到救赎。”由这一来源看，愚人与魔术师的配对是可行的，并且塔罗设计者将愚人与魔术师放在一起也许是有意图的，因为他们是善/恶、天真/欺伪等这些对立二元的表现。

愚人与魔术师的配对在愚人之旅看来也是富有含义的，因为魔术师是愚人旅程中第一位遇见的对象，单纯无知的愚人所接受到的第一重挑战便是识破聪慧机灵的魔术师/骗子/占卜者的诡计。因为在魔术师图意的最坏层面，魔术师就犹如一个魔鬼，给到正在旅程中的愚人的暗示是：一个人能够通过骗钱来取得成功，一个人可以利用别人，一个人可以在物质世界里达到自己的所有目标。所以魔术师不仅可以代表街头骗子、变戏法的人，他还能代表做生意的人。所以魔术师给愚人带来的启示是，通过一份好工作来确定自己的目标。

说到魔术师图意的较高层面解释，魔术师可以代表当时的艺术家、工匠和手艺人，在这个层面上，魔术师象征的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创造能力，发展自己的天赋与才能，作出一些有用的创造行为来证明自我。魔术师也可以代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炼金师，炼金师对当时的普通人来讲是神奇的，古人相信炼金师能够将普通物质炼成黄金。不过炼金术的主旨在于内在、在于灵性的提升和发展，所以在这个层面上，魔术师给愚人的启示就是，必须发挥和培养自己的天赋和才能，如果一个人在某一领域有较高的天赋和才能，若再加上其后天勤奋刻苦的学习和努力，那么他在该领域的能力将会令人惊叹。

魔术师图意的最高层面，他象征了魔法师，也就是掌握着神秘学知识、能够充分掌握和完善自身的能力、并可依照自己的意志通过召唤宇宙和大自然能量来影响现实事物的魔法师。这里的魔法师就相当于墨丘利、赫耳墨斯神、以及埃及的透特神，给人类带来智慧和知识的神。魔术师在牌图中时常被画着站在户外的人，因为他代表了大自然或白魔法，也就是对自然力量的发展、掌握和运用，他实践自己的智慧去理解和掌控大自然的能量。他一手握着权杖并将其高举头顶，一手指向地面，这就是将宇宙天体的力量导入大地以及他桌前的魔法道具。

魔术师给愚人提供了他旅程的第一条路，是愚人进入较高意识层面的首个入口。魔术师象征了人类的智慧和才能，以及人类自身那种精神与物质二元性结合的特质，是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的双重结合，也可以说是处在两个世界之间起到连接两个世界的作用。

魔术师也可以代表“赫耳墨斯之路”。愚人在这里通过发展自己的心智来理解整个世界，认识这个世界的规律和法则，提升自我的才能来达到更到的意识境界。



参考资料：

《Tarot Symbolism》by Robert O'Neill

《Iconology of the Early Tarot》by Robert O'Neill

《Iconological Essays of the Early Tarot》by Andrea Vita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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