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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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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與現狀] 释迦牟尼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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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4 08:41:04 | 只看该作者

决心出家

  自从体悟到生老病死之苦,和人间的变幻无常之外,太子为儿子罗睺罗的诞生而感到心灵上多了一层负担。太子想,如果人无法改变生命中必须遭遇到的不幸,那么,生育生命便是一种罪过。从根本上探究,生育与爱欲是人生不幸的根源,如果断绝这种爱欲的根源,断绝生命的生育,那么人间也就不存在那种种苦痛与烦恼,不存在任何因果的循环,也不再存在命运的变幻无常这种种虚幻的影像。然而,断绝了爱欲与生育的生命,是否真的就表示着快乐和幸福呢?是否就得到了人生的真正解脱,不再入于生死之境呢?
  那句哲人的话又回响在太子的耳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然而,这个岸,却需要太子自己去找到答案。太子为找不到答案而深深沉浸在无边的苦恼之海中。
  生活的目的是什么?生命又有着何种意义?人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任随无常的海水将他们漂向那没有目的地的远方。
  太子自从第三次出游,回来仍是闷闷不乐,净饭王知道太子出家的念头是愈积愈深了。但除了醇酒妇人,净饭王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牵系住太子这颗飘荡不定的心。
  第四次出游,太子骑着马,从北门出去。这回的街上虽然仍是华丽庄严,但在太子的眼中并不见到有多少悦乐和奇异。出了北门,一直来到郊外,走到一片葱郁浓密的树林子里。太子从马上下来,停息在树下,他看了看天空,天空仍是蓝蓝的,阳光好好地照晒在头上,大自然神奇的力量抚慰着太子那颗饥渴的心。一阵熏风轻轻吹拂而来,太子顿然感到心意豁然。
  太子挥手叫侍从走开,独自来到一株阎浮树下,他坐着,陷入沉思。过去见到的那老、病、死的痛苦情形一一映现脑际。生命转瞬即逝,万物变幻无常,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究竟为的是什么。事物时起时灭,人命倏死倏生,循环转变,无有止息,这些现象难道是真实存在的吗?太子不能回答。太子想,在没有答案之前,人们却不警惕,不为生命的短暂而伤痛,依然熙熙攘攘为利而来,为利而往,直至戕害自己的身体而无所顾惜。这是何等的悲哀啊!我虽然已经看穿这世间为一大苦海,虽然已经自觉不能与世人一样浮沉,然而战胜电光火石般转瞬即逝的青春年华,降服造成人生痛苦的老、病、死种种业障,使人生脱离轮回,求得解脱大道,达到极乐彼岸,这伟大的工作却不是我现在所能胜任的。然而,我应当去探索它,去完成它,我应当去拯救那些沉溺在苦海中的万千生灵,同时也包括我自己。
  太子这样思虑着的时候,突然有一位穿着法服的比丘从远处走了过来。那位比丘一手持钵,一手执锡杖,低头看路,踽踽而行。
  他走到太子面前,太子站起身来,向他打一个问讯。
  太子恭敬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位比丘回答说:“我是一位比丘。”
  太子问道:“比丘是做什么的呢?”
  比丘回答说:“比丘是出家修行求道的僧人。我们出家修行,可以摆脱人生烦恼的束缚,不接受六道轮回的苦痛,所以叫做比丘。世间的人其实都知道人生柔脆,变幻无常,但是,他们并不想到怎样来求得解脱。我们则不一样,我们长年隐居山林,远离尘嚣,断绝世间名利财色等五欲之苦,既无嗔痴,也无爱恶,求得的是不生不灭的解脱大道,进入的是无始无终的境界。魔幻不生,心境不起,众生一体,万法平均,这就是比丘的修行。”

  悉达多太子听到这里,顿然觉得深合我意,而满心欢喜。他想,我正是要远离欲乐,求得解脱大道,以普度众生,但不知如何实行;今天正好遇上这位比丘,真是吉人天相,福德不浅。
  正当太子要进一步打听修行的具体步骤时,那位比丘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不见影踪。太子扬目四顾,除远处众侍从在作着警戒之外,空旷的田野已阒无一人。
  太子虽然觉得有些扫兴,但既然见到了这位比丘,又听说了比丘出家的功德因缘,其实正是比丘给自己指明了一条求得解脱的大道,而这正是太子一直所希望的,因此太子非常高兴,不,夸张点说,简直是悲喜交集。
  “善哉善哉,天上天下,只有这才是最伟大的,才是最高妙的,我要离家修行,要去求得这解脱的大道。”太子自言自语着。
  这时,日色西斜,暮烟四起,太子解下马缰,一跃而上,便即打道回宫而去。
  太子回到宫中,心中欢庆无比,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匆匆念叨着,说:“我以前出城时,见到有老、病、死等等苦痛,白天黑夜都担心着为这些现象所逼迫,今天见到这位比丘,他向我开示解脱的大道,这真是我求之不得的机缘啊!”
  说到这,太子心里便暗暗打定主意,“我一定要像那位比丘一样出家修行,我得找一个机会离家出走。”
  太子既已打定主意,暂且按下不表。且说净饭王当太子回宫之后,看到太子脸有喜色,脚步轻快,心里一喜一惊,喜的是太子平时出去,都是满脸忧伤回家,而这回却很快乐,这使做父亲的也为之神情高兴起来;一惊的是太子平时就有些古怪想法,因此总是忧心忡忡,而这回这么高兴地跑回家,其中必定藏有蹊跷。
  于是,净饭王问优陀夷道:“太子今天出去,是不是有什么快乐的事?”
  优陀夷回答说:“太子今天出去,道路整洁,没有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到了郊外的田野之中时,太子屏斥侍从,独自坐在树下。远远地只见一人胡须头发都已经剃除,穿着染色之衣,走到太子面前,讲了一阵话,讲完之后,那位没有头发胡须的人就一阵风似的走了。但不知道他们讲了些什么。太子因此就骑马回来了。当时太子神情异常欢悦,只是到了宫中,才变得稍稍沉静了些。”
  净饭王听到这些话,心里十分狐疑,也无从揣知那位光头出现有何好处,因此不免有些懊恼,又想到阿私陀仙人的预言,于是自言自语道:“悉达多恐怕真的要舍家学道了,我要叮嘱他妻子看紧他,不让他外出;同时要加强守卫,不使悉达多悄悄离家出走。”
  净饭王当即吩咐各位臣工严守城门,并在宫中加了许多岗哨,时刻注视着太子一举一动。太子妃也遵嘱行住坐卧,时刻不离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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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4 08:41:24 | 只看该作者

出家的阻碍

  悉达多太子到了十九岁。有一天,太子心下思虑道:“现在正是我出家的时候了。”于是,他便庄严端正地前往父王的宫殿,向父王请安。
  宫庭大臣们见到太子要去拜见国王,纷纷向净饭王报告,说:“太子马上要到这里来了。”
  净饭王听到报告,真是忧喜交集。平时,太子因为喜好沉静,加上净饭王对他极其溺爱,在所有事情上对太子都十分放纵,凡是太子不高兴做的事情,绝不让太子受到委屈,勉勉强强去做;太子不高兴见到的事物,就绝不让它们出现在太子眼前;太子不高兴听到的声音,也绝不让它们充斥在太子耳边。因此,太子在自己的宫殿里除了读书思考,加上做各种运动,以及娱乐等事,一般就很难得到父王居住和办公的宫殿去。今天破例到净饭王处理朝政的王宫来,便引得那些大臣们十分好奇,因此当太子一动身,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到净饭王的耳朵里,使得净饭王也心痒痒的,不知太子有什么要事到宫中来,而且还穿着这么整齐端正,净饭王想,一定有什么事情,否则是不会做出这么严肃的姿态的。
  太子来到王宫,见到父王正坐在龙椅上,满脸疑问地看着自己。
  太子一见父王,便全身匍匐下去,有如玉山自倒,向父王恭行头面顶足大礼(将自己的头面顶礼尊者之足,谓之头面作礼)。
  净饭王一看太子行此大礼,心里一惊,一边赶紧将太子抱了起来。净饭王命太子坐在他身边。
  太子坐好后,就对父王说道:“恩爱集会,必有别离。只愿父王听从我出家学道。在这世界上,一切众生,不论富贵贫贱,谁都无法逃避老、病、死的痛苦,虽然在生时有相聚的欢乐,但一旦大限迫来,即使亲密如夫妻,也将劳燕分飞,不能避免别离命运。人生如一大苦海,我愿做这苦海中一叶扁舟,渡众生到达极乐世界的彼岸,使他们都得到永生的悦乐,得到真正的解脱。父王,请您不要阻拦我,允许我出家修道吧。”
  净饭王听到太子请求出家,头脑顿时轰的一下,差一点从座位上掉下来,有如金刚神力撞击在须弥山上,心底受到的巨大震撼使净饭王浑身颤抖,不能自已。一直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了,但不曾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净饭王握着太子的手,说不出一句话,只一个劲地啼泣着,眼泪就像断线的风筝再也无法控制。哭到最后,整个殿上就只听到国王的哽咽声,歔欷声。
  大殿上群臣见到国王如此伤心,无法劝止,于是默默地陪着国王一起落泪。
  过了很长时间,净饭王才柔声对太子说:“你应当停息出家的想法。为什么呢?你现在年纪很轻,再加上国家还没有继承人,将国家这个担子都压在我一个老头子的肩膀上,难道你就这么忍心一点不顾惜我的难处?即使要出家,也要等你的孩子长大以后,可以继承王位了才能够,希望你能郑重考虑一下,不要这么仓促轻率地作出决定。”
  太子回答说:“我发誓要使我的四个愿望得到满足,只有出家才能做到,因此,我必须出家。”
  净饭王问道:“是哪四个愿望?”
  太子说:“第一,人不能衰老;第二,人不受疾病侵扰;第三,人不再死亡;第四,人间不再有别离的苦痛。只要这四个愿望,父王都能使我得到满足,那么我就立即打消出家的念头,从此不再出家。”
  净饭王听了太子的话,明知无法办到,因此,心底更加悲痛。
  太子见到父王泪流满面,一时无从劝慰,同时自己的请求并没有得到准许,心情也十分沉重,于是只好怏怏不乐地重新回到自己的住处。
  回去之后,太子一心想着出家的事,忧愁无比,因此总是整天地郁郁不乐。

  这时,迦毗罗卫国那些大相士又都聚集王宫,他们知道太子若不在这七日内出家,就会荣登转轮王位,同时,不仅会统治迦毗罗卫国,而且还会统一整个印度,做天下的君主。这不仅是释迦族的光荣,同时也是迦毗罗卫国的福缘所致。因此,这些相士都纷纷将自己所知的向净饭王禀告,同时献计献策,千方百计想将太子留下来。
  他们说:“只要将太子留在家里,这七天内不让太子出家,那太子就会登上转轮王位,做天下圣明的君主了。释迦种姓将要复兴,就应验在太子身上。”
  净饭王听说这事,心里十分高兴。他想,如果这是真的,只要将太子留在家里七天时间,太子就可以自动登上转轮王位,那么出家的想法自然也就会被打消。这七天功夫是应当没有太大问题的。
  净饭王想到这里,心生一计,随即命令身边侍卫大臣,叫他们多派勇猛、有大力气的贵族子弟侍卫太子,同时紧闭城门,又在都城四门,各派一千精兵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都城围裹得铁桶也似,防护着太子不使其偷偷逾墙而走。为万无一失,又使城门开闭之时故意制造出巨大响声,这种响声四十里外都能听到。只要城门一开,都城内外即时都会得知消息,因此可以及时派人前往拦阻。
  净饭王做了这些安排之后,又叮嘱太子妃耶输陀罗等人倍加警戒,守护太子。
  一切安排停当,净饭王又宫里宫外重新巡查一遍,当得知这些措施万无一失之后,净饭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是多少天来净饭王第一次开颜微笑,虽然仍有些担心,但一想到算无遗策,因此便将那满天阴云霉雾般的情绪清除净尽,打从心眼里发出会心的微笑来。
  “只要七天时间过去,太子就会上膺天意,荣登转轮宝座。这是释迦族的福气啊!”
  在净饭王脑海里,似乎这七天时间将会转瞬即逝,胜券在握,从此可以高枕无忧,因此,净饭王此时真正在享受一个胜利者的滋味,身心确实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和舒畅。
  然而,太子出家的念头是无法阻遏的,太子出家的决心也无法控制,当他觉得必须出家的时候,他就会将决心变为行动。
  一切都在太子的心中酝酿,一切都在太子的脑海成熟。当听到天上神的声音在向太子发出招呼的时候,太子便毫不犹豫地踏上出家修行的程途。
  永不寂灭的智慧之光在天空升起的时候,黑暗的大地便从此有一颗灿烂、闪亮的启明之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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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楼主| 发表于 2009-1-14 08:42:13 | 只看该作者

夜半逾城

  农历二月七日,到太子出家的时候了。据相士所说,过了这一天,太子自然位登转轮王,因此宫内宫外守卫格外严密,净饭王吩咐守城官兵紧闭四门,绝不使一人越城而出。净饭王还叫太子身边的人随时向他报告太子的行踪,因此太子一举一动,净饭王都了如指掌。
  已经是夜分时间,太子仍如常呆在自己的居室里,太子妃寸步不离地伴随在太子身边,侍女流星般地进进出出,使太子没有一丝空隙能够随机行动。
  明天,太子就能登上转轮王位了,净饭王一想到这一天马上就要过去,心里就别提有多么高兴。但净饭王知道太子出家的决心是无与伦比的,但这七天内,太子没有任何行动,不动任何声色,仍如往常一样,读着书,做着日常功课,大部分时间仍在沉思静坐,没有一点企图逃离王宫出家的打算,这一下反倒使净饭王感到迷惑,而且觉得十分蹊跷,“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要是真的想出家,也该有所动作,因为明天就是他位登转轮王的日子,过了今天,明天就不能再出家,这是天意所安排,难道太子并不知道这中间的意义么?不,太子应当比谁都清楚其中的要害,只是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净饭王弄不明白了。虽然心里仍有些担心,但太子毕竟好端端地呆在家里,这一点足使净饭王心里感到宽慰。“也许我的计策做对了,太子知道外面严密把守,知难而退,因此打消了出家的念头罢。”净饭王这样自我安慰着。
  七天紧张的生活使太子妃以及太子身边侍候的宫娥采女们都累得差点瘫下来,今天是最后一天,而且已经进入夜间了。
  “太子绝不会再出家了。”宫娥采女们如此想着,并就此放下一颗颗空悬很多日日夜夜的心;太子妃们也同样怀有如此的想法。不过她们并没有放松警惕,她们仍尽力看守着太子,不使他伺机外出。
  然而,许多天紧张的生活使她们非常疲劳,一有机会她们恨不得就睡了过去,从此不再醒来。因此,到这第七天的时候,宫中上上下下的人们都被疲劳所征服,一入夜,每人都早早收拾了自己的工作准备着好好睡一大觉。
  太子见到守卫如此严密,欲出无门,因此,他只有暗暗等待着。尽管他内心异常着急,但在表面上依旧如常,压根儿想不到他平静的外表下面正有汹涌的海水在奔腾翻滚。
  守候在身边寸步不离的耶输陀罗几天来劳累得一到换班下来就顺势躺倒在床,沉沉睡了过去。她做了三个非常重要的梦,而且基本上每个都是噩梦。她感到十分害怕,以致每回做梦时都在梦中惊醒过来。醒来之后,更加感到恐惧害怕,于是她将三大梦告诉太子,说:“我这几天接连做了三个噩梦,每回都在梦中惊醒过来,因此感到十分害怕。”
  太子问说:“那你做的是什么样的梦呢?”
  耶输陀罗就将梦中所见情形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耶输陀罗说:“我做第一个梦时,梦见月亮掉在地上;做第二个梦时,梦见我的牙齿全都脱落;做第三个梦时,梦见我失去了右臂。每个梦都异常可怕,醒来后仍使人心惊胆战不止。”
  太子便对耶输陀罗说:“你看,现在月亮仍在天上,你的牙齿又没有脱落,而且手臂也还好好地在你身上,有什么可害怕的呢?你应当知道,这些梦都是虚假不实的,你不应当横生怖畏。”
  耶输陀罗对太子说道:“我私下猜想,我梦中所见之事,一定是你要出家的征兆。”
  太子回答耶输陀罗说:“你只要好好睡觉,不要瞎操心。俗话说,疑心生暗鬼。要不然,真会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将落在你的身上。”
  耶输陀罗听了太子的话,也就暂时将心思放开,又由于连日劳累,亟需睡眠,因此跟太子道一声晚安,然后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夜很深了,一轮明月静静地悬挂在高远的天空,皎洁明亮的光辉从天上悠然洒落,给金碧辉煌的王宫笼罩上一层幽丽的轻纱;远处参差的树木三五成群,它们落在地上的影子就像在水中浸洗过一样,十分清浅动人。大地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从喧嚣的时空顿时变为空寂。
  这时,太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没有去睡觉,而是到宫里宫外巡视了一番。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死寂。
  他穿过白日歌舞喧哗之地,他看见所有歌姬舞女都像木头人一般沉沉进入睡乡。有的披头散发,倚伏在乐器上;有的半身赤裸,手脚着地;有的互相枕卧,东倒西歪;有的眼泪鼻涕,狼藉纵横;有的嘴中流涎,极是脏污。真是一副丑态百出、令人作呕的人间世相无常画卷,哪还有丝毫美感?譬如芭蕉之树,内中全无坚实。太子深深地叹一口气,什么风华绝代,什么国色天香,竟都是如此虚假不实,使人徒生无常之感!
  太子又仔细地端详妻子及所有歌姬舞女,只见她们的形体,都一一分为头发、指爪、骨髓、脑壳、骨头、牙齿、髑髅、皮肤、肌肉、筋脉、血脂,以及心肺脾肾、肝胆肠胃、屎尿涕唾,外面就像是一个大皮袋,皮袋中盛着一些恶臭污秽的东西,没有一样是称得上奇异的。而她们却无一知觉,不仅争相用香气熏蒸身体,又用华丽的服饰打扮自己。然而,这一切都是外在的,短暂的,譬如借来的东西,有朝一日总要归还他人,而且借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久。
  太子心想,一个人即使能活上百年的寿命,计算下来,睡觉就要用掉一半,平时又总是为忧虑烦恼之事所纠缠,除此之外,其中欢乐的时间就没有多少了。世上的人为什么往往见到以上情景,却总是不能觉悟,甚至还贪恋执著淫欲,而不知悔悟呢?过去、现在、未来这三界中,别的都是无法依靠的,只有一样东西可以值得追求,值得依恋,那就是对于智慧的体察,对于道的觉悟。
  太子想道,“是了,是应该到出家的时候了。”
  这时,内外所有人等都睡着了,万籁寂然。于是太子叫醒马夫车匿,对他说:“车匿,你去把我的白马犍陟牵来。”
  车匿见到太子突然要他去牵马,而且又是在这样的三更半夜,因此,他全身发抖,非常害怕。他想,太子肯定是要出家了,国王有严令,不准任何人放太子出城,如果我去将马牵来,不就犯了欺君之罪吗?但太子的命令又不可违背。思考很久,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怎么办?”车匿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最后,车匿只好壮着胆子,嗫嚅着对太子说:“大王有过严厉的命令,这几天不让太子您到外面去;而且今天晚上这么夜深人静,又不是游玩观览的时候,也不是抵御仇敌的日子,您为什么要在这深更半夜忽然要我去牵马呢?您想到哪里去?”
  太子见车匿犹豫着,不肯去牵马,于是耐心地对车匿说:“我现在要为天下一切众生降伏烦恼的根源,因此你不应当违背我的意愿。”
  车匿听到这里,知道太子马上要出家了。于是,心中一急就嚎啕大哭起来,他想让这哭声唤醒太子妃等<敏感詞>人,让她们知道太子即将要出家,从而出来拦阻。但是,仿佛有天神相佑,宫中所有的人都昏睡如故,没有一个人听到车匿的哭声。
  车匿哭了很久,见到没有人起来拦阻太子,于是只好遵命将太子的座骑犍陟牵了过来。
  太子走近前去对车匿和白马犍陟说:“一切恩爱,总有别离的时候。对我来说,世间的事情,却是非常轻易地可以得到满足;然而出家修行的因缘,竟是这么难以成功!真是不可思议啊!”
  车匿听到这话,心生同情,于是默默无言;白马犍陟似乎也被太子的精神所感动,静静地站在一边,不再鸣叫。
  太子于是朗声说:“过去各佛都要出家修行,我今天也像他们一样做到了。”
  据说,当此之际,各位天神都来帮助太子,有的将白马犍陟的四足抬起来,并将车匿也捧接在空中,释提桓因手执宝盖随从在后。那些天神用大神通力,使北门自然敞开,不曾发出一点声音。太子因此从北门出城而去。
  太子来到城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已经成功地从宫中逃出来,前面的路就是成佛作祖之路,然而这条路仍相当长,太子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走完它。然而,太子修道的心是如此的坚决,即使前面荆棘载途,他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悉达多太子面对着城垣宫殿,朗声发出庄严的誓言:“我如果不断绝生老病死以及忧愁悲痛等种种苦恼,誓不再回王宫!我如果不能得到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正等正觉),又不能转于<敏感詞>(意即宣演佛法),就再不回来与父王相见!我如果不能割断恩爱的情谊,就绝不回来与姨母摩诃波阇波提以及耶输陀罗等人相见!”
  悉达多太子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告别熟悉的土地,迤逦向那陌生的原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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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4 08:43:42 | 只看该作者

深山断发




  悉达多太子就这样踏上了他伟大的追求真理的道路。
  悉达多太子骑着白马,身后跟着马夫车匿。主仆二人一路前行,到天亮时分,已经走出了三踰阇那(古印度计程单位,又称由旬。大约一踰阇那相当于三十里,或者四十里的距离)的路程。国都已经离他们远去了。
  晓风扑面,还有些凉意;露水打在他们的头上,使得悉达多太子和马夫车匿的头发都有些潮湿。两人走了一程,都觉得有些累,头上也开始像蒸笼一般直冒热气。太子按住马,使它缓缓前行。这时,天色已经大明,初日的阳光透过浓重的雾气照射下来,顿时使大地充满了温暖和生机。不久,雾气散尽,天一下子就晴朗起来,新鲜的空气吸进肺里,使人感到异常舒畅。
  前面一座高山挡住了太子的去路。这座山山顶终年为积雪所覆盖,因此便有了雪山(即喜马拉雅山)的称号,山上有座苦行林,有一位名叫跋伽的仙人住在这里。
  太子和车匿缓步走上山去,在雪山跋伽仙苦行林中停了下来。山上长满树木,葱郁浓密,鸟语花香,泉清石白,自然清静秀美。太子见到这里园林静寂,没有丝毫人间喧闹,正是修行的好去处,心里顿时感到非常欢喜,四肢百骸因之无一处不妥帖,无一处不畅快。
  太子一跃从马上跳下来,他抚摩着马背说:“最难做的事你已经做到,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又对随从车匿说:“这马非常健壮,速度非常快,就像金翅鸟王一般。你平时常跟着我,从没有离开过我。世间的人,有善心的未必能形影相随于我,能用身体和力气帮我做事的却未必有好的心肠,你现在是无论从心地还是身体都是做得非常好的,使人无法挑剔。世间又有一种人,当我既富且贵时,他们都争相跟着我,服侍我;但我已经舍弃国家,来到这树林里面修行,他们却未必能跟我一起来到这个地方。而能够跟随我,相伴我到这树林里的就只有你一人了。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为少见的忠良之士。现在我既然已经来到这安闲静谧的处所,你尽可放心,就随白马犍陟一起回去吧。”
  车匿听到这话,心中十分难过,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掉下来,他悲号着,继之以啼泣,哭到伤心之处,身心迷闷,无法控制,突然倒仆在地,差一点昏过去。
  白马犍陟得知它和马夫车匿一起被遣返回宫,触动生灵的本性,当即屈下膝来,依依不舍地舐舔太子的足趾,泪落如雨。
  过了许久,车匿回答说:“我怎能忍心听太子说出这样的话呀?我在宫中已经违背大王的命令,将白马犍陟备好供太子您坐骑,因此一直相随至此,断没有贸然回去之理。国王和摩诃波阇波提王后见到太子不在,必定会十分忧愁烦恼,宫里宫外也一定会骚动异常。而且这个地方,山高路险,困难必多,猛兽毒虫,交横道路,我怎么能就这样舍下太子单独回宫去呢?”
  太子当即答道:“人活在世间,是单独生,单独死,难道还会有生死相伴的人吗?而人身又有各种生老病死的苦痛相随,难道我就应当和这些苦痛作伴吗?我现在是要消灭这各种苦痛,而来到这里。苦痛若消灭净尽,那时,我就会和天下一切众生共作伴侣。而今,各种苦痛尚未离开人间,我怎么能和你作伴而居呢?”
  车匿听到太子如此坚决,心里十分犹豫,但想到这里艰难的生活,于是又忍不住劝谏太子道:“太子您从生下来之后,就一直生长在深宫里,身体手足触碰到的都是轻细柔软的东西,眠卧的床褥也无不精细滑软,怎么能一下子就置身于荆棘丛中,脚踩瓦砾泥土,而止宿于树下呢?”
  太子回答车匿说:“确实像你这么说的,我在宫中完全可以免除置身荆棘之患,然而另外的人生大问题如老病死的痛苦却会侵袭我的身体。我能忍受苦行的苦楚,为的是有朝一日解脱人间老病死的各种苦痛啊。我的主意已定,你牵着白马犍陟一起回去吧。”
  车匿听到太子这话,虽然心中更加悲痛,但无法挽回太子修道之心,于是,除默默垂泪,便只好停下来,不再跟随太子。
  太子于是从车匿身上取下七宝之剑,一边朗声而作狮子吼,说:“过去各佛,为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都要舍弃漂亮的装饰,剃除胡须头发,我现在也应当依照过去各佛的办法,剃掉胡须头发,舍弃华丽的服饰。”
  太子说完这话,当即将宝冠脱下来,和发髻中的明珠一起交给车匿,并对车匿说:“你拿着这顶宝冠,和这些明珠,送给大王,你可为我上白大王,说我现在不是为修仙求得升天的快乐,也并不是不愿意孝顺父母,而且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忿恨、嗔怪和不满之心,只是因为害怕人生老病死的苦痛,为了将这些苦痛消灭净尽的缘故,才来到这里出家修行。你应当帮助我,应当为我感到高兴,不要对这吉祥之事,横生悲愁之心。

  父王倘以为我现在出家,还不到时候,你就将我的话上启大王:‘老、病、死的苦痛转瞬即来,岂有一定时间的限制?人即使处在少壮时期,难道就能免除这样的苦痛吗?’
  父王倘若还要责备我,说我王孙尚未长大成人,就这么早地出家修行,而且出宫之前都不曾启闻父王,你就将我的话仔细转告于他:‘儿子虽未长大成人,但不久就会长大,父王身体尚称康健,不必过分焦急。而且,过去也曾有过许多转轮圣王,厌弃国王之位,遁入山林,出家求道,但从来没有一位在修行中途还接受五欲的。我现在已经出家,也绝不会再中途回宫了。未成菩提(觉悟)之前,我绝不再踏宫中一步。’
  另外,内外眷属,也都于我有许多恩爱之情,恩爱聚合,终有别离的一天,你可以替我向他们一一进行解释,不要让他们为我而横生忧愁烦恼。”
  太子说完,又从身上将璎珞脱了下来,交给车匿,说:“你可替我拿着这璎珞,奉呈姨母摩诃波阇波提,说我今天是为了消灭人生苦痛的根本,所以才逃出宫城,出家修道,以求满足我巨大的心愿。叫她不要为我而反生许多痛苦。”
  太子又将身上<敏感詞>华丽的服饰脱下来,交给车匿,说:“你将这些东西交给耶输陀罗,也同时告诉她这些话:‘人生在世,恩爱终有别离,离别即有痛苦,我现在就是要消灭这种种苦痛,所以才出家修道,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而陷入痛苦之中。’”
  太子又告诉车匿对<敏感詞>亲朋好友也都一一如法解释。太子一一叮嘱完毕,就对车匿说:“你走吧!”
  车匿听到要他马上就回去,心里异常悲痛,但他不忍违背太子的命令,因此强忍悲痛,当即长跪于太子之前,恭敬地捧受宝冠、明珠、璎珞以及<敏感詞>华丽的服饰,他流着泪对太子说:“我听到太子如此坚决的志愿,全身震颤,无法抑制。即使一位心如木石的陌生人,只要听到太子前面说的话,也应当为之悲痛和感动。何况我生来就侍奉太子,不离左右,听到太子发出如此坚决的誓言,岂有不感到万分悲痛的呢?只希望太子舍弃这种志愿,不要使父王和摩诃波阇波提、耶输陀罗和<敏感詞>亲朋好友横生巨大悲痛和苦恼。如果太子决意不回去,那么我只希望太子不要将我抛弃,我现在归依太子足下,发誓将来永远跟随太子,不离开太子一步。”
  车匿的恳求遭到太子坚决的拒绝。
  “假设我回到宫中,大王必定会责备我,为什么将太子您丢下,而我一个人单独跑回来。我拿什么话回答大王呢?”车匿见到太子心意无法挽回,改而以退为进,以求使太子将自己留下。
  太子说:“你现在不应当说出这样的话。世上到处都有离别之事,人生岂能长久聚合?我生下来刚七天,我母亲就离我而去。母子之间尚有死生之别,而何况<敏感詞>人呢?你不要对我单独生出恋慕之情,你还是和白马犍陟一起回去吧。”
  太子反复开谕车匿,但车匿还是不肯离开。
  太子见到如此情状,心想,“我必须用更果敢的行动才能使他相信我的决心。”
  于是,太子当即拔出利剑,自剃须发,并起誓道:“今天我将头发胡须一起剃去,愿从此与世间一切脱离关系,断除烦恼,以及人生所有虚妄困惑的障碍。”
  车匿见到太子如此坚决,当即呆在当地,不能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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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4 08:45:42 | 只看该作者

跋伽仙苦行林




  悉达多太子剃掉胡须和头发,觉得很像一个出家人了。但有一桩缺憾,就是衣服还是王宫所著七宝之衣,华丽希有,为修行求道所不宜。
  太子当时心里想道:“过去各佛出家时,是不应当穿着这么华丽贵重的衣服的。”
  然而,雪山的气候尚不允许在初春季节轻易将衣服脱下。正当太子左右为难之际,只见前面山林里走出一位猎师,身穿袈裟之衣,正从太子身边经过。
  太子一见之下,大为高兴,于是对那位猎师说:“你穿的衣服,是适合寂静修道的衣服,是过去各佛修道时所着样式。你怎么穿着这样的衣服而去干那些杀生的勾当,犯下杀生的罪行呢?”
  猎师回答说:“我穿着这袈裟,可以方便地诱使群鹿上当。因为这袈裟之服,为修行者所用,牲畜都知道他们是不会来伤害它们的,因此那些鹿见到穿着这样衣服的人,都会前来亲近,表示友好,我正好趁机向它们下手,因此每每都能满载而归。”
  太子说:“像你这样说,你穿着这袈裟之衣,就只是为杀死那些鹿,而并不是为求得人生解脱才穿上它的,那么,我现在将我身上所穿的七宝之衣,和你交换,你觉得如何?我穿着这袈裟之衣,是为了要救护一切众生,使他们各种烦恼都得到消除。”
  猎师听到太子这话,一看太子身上所着七宝之衣,华丽贵重,觉得十分划算,因此很高兴,于是当即答应交换。
  太子便脱下七宝之衣,交给那位猎师,从猎师手中接过袈裟,随即按照过去各佛所穿着的法式将它披在身上。
  车匿见到太子刚才剃除胡须头发,现在又跟山中的猎师交换衣服,知道太子的意志无法挽回,心里一着急,又闷绝于地。
  太子等车匿醒转过来,对他说:“你现在不应当再悲愁了,赶紧回宫去吧。回去之后,将我的意思一一向各位亲朋好友禀明。”
  太子说完,就慢慢地向前走去。车匿唉声叹气,知道无法劝解,于是跪下来,向太子头面作礼,目送太子向苦行林中冉冉而去,直到看不见太子的身影,才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回头看看身边的白马犍陟,白马犍陟发出哀鸣。
  车匿从地上捧起宝冠以及明珠、璎珞等物,仿如人亡物在,悲不自胜,竟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哭哭得地动山摇,哭得山川变色。哭了许久,车匿才牵着白马,一步一回头向着都城的路走了回去。
  悉达多太子于是缓步走向跋伽仙的住处。太子虽然换了一身袈裟之服,又将须发剃掉,全身打扮,极像一位苦行僧人,但他高贵的气度,庄严的外表,使人心生敬畏,就连林中的鸟兽见了太子也不禁为他奇特庄严的仪形所慑服,都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子。
  跋伽仙苦行林中的仙人远远看见太子向他们走来,都不禁为太子庄严的气度和仪表所打动,他们心底下想道:“这是什么神啊?是日月天吗?还是帝释下凡了?”
  他们猜测着太子的身份,不由得聚集一起前来迎候太子。太子对他们非常恭敬,说:“你们好吗?你们是真正的仁者啊!”
  太子见到众位仙人,感到十分高兴,心意即时变得十分柔软,言语也不知不觉透出一种温和的气息。
  各位仙人因为太子的到来,都失去了往日的光芒,因此,他们都纷纷前来向太子施礼问讯。
  太子在盛情邀请下,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他看到这些仙人修道的方式,各各不同,不禁大吃一惊。
  他们有的以草为衣,有的只披着树皮树叶,还有的只吃些草木花果,有的一天只吃一顿饭,有的是两天一顿饭,有的甚至三天吃一顿饭,他们就这样实行简陋的、饥饿的修行方法。有的苦行僧奉日月为教,有的则奉水火为教。有的翘起一脚,只用另一只脚站立;有的就睡眠在尘土里,有的甚至睡倒在荆棘之上,还有的成天睡卧在水火之侧,使身体经受水深火热般的考验。他们的修行方式是自惩性的,是痛苦的。
  太子见到他们这样的苦行,非常感动,于是上前问那些仙人:“你们修炼这样的苦行,非常奇特,请问你们要用这种修行方法求得什么样的果报呢?”
  仙人们回答说:“我们修炼这种种苦行,为的要升天。”

  太子又问道:“各种天界虽然快乐,但一旦福德用尽就会从天上降落下来,依然要轮回六道,最终还是要受尽种种痛苦。你们为什么要修炼这种苦(因)行,最终得到的仍是痛苦的果报呢?”
  太子问完,当即默默不作一声,心下自思道:“商人为得到宝物,所以不惧艰难险阻,到大海里去寻找;国王为拓宽国土,于是不顾民劳国困,动辄兴师征伐他国。现在这么多仙人也是为升天,所以才修此苦行啊。”
  想到这,太子不觉发出一声感叹。然后,又默默地停住。
  跋伽仙见到太子如此模样,心中不解,于是当即探问太子:“你这位仁者为什么喟叹一声后又默然不再说话了?莫不是我们的修行不是真正的办法吗?”
  太子回答道:“你们的修行,不是不苦,可以说是达到非常高的苦境了,然而求得的果报,与愿相违,最终总是不能脱离苦痛。”
  跋伽仙听到太子如此言语,心中大是不服,因此和太子争论起来。
  太子将这层意思与仙人们反复论说,还是无法说服他们,唇枪舌剑,一直争论到太阳落山。
  太子见到无法说服这批仙人,于是,就在这苦行林中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起来,又将昨天议论的话题反复思考一番,觉得这些仙人修炼这种种苦行,都不是真正的解脱之道。
  他想,“我现在不应当留在这里,我应当再到别的地方去寻求最终解脱之道。”
  太子一想到此,于是就跟那些仙人告别,准备到别的地方去。
  当时众位仙人听到太子要走,就纷纷对太子说道:“你这位仁者来到我们这里,我们都是十分欢喜的,而且你使我们这么多人陡增了许多威仪道德,我们都很感谢你。但现在你为什么要突然离开这里呢?是不是我们有失礼仪,在言语方面有所冒犯,得罪了你?究竟是什么原因不在这里住下来呢?”
  太子恭敬地回答道:“不是你们有什么过失,也不是礼仪上有什么不到,我只是觉得你们修炼的苦行,只增长苦痛的因,而我现在要学的道,却要消除苦痛的根源,因此之故,我才决定离开这里。”
  众位仙人听到太子这样的话,个个面目相觑,纷纷议论道:“这位仁者修行的道极为广大,我们有什么福德能将他留住下来么?”
  当时有一位仙人对相法非常精通,他仔细研究了悉达多太子的相貌,于是对众人说道:“这位仁者,各相具足,一定会得到一切种智,他将来定当做天人间的导师。”
  他说完这话,便率领苦行林中的仙人们一起给太子送行,并对太子说道:“我们和你所修行的道各有不同,不敢留下你和我们在一块修行。但如果你要离开,你可以向北走,那里有两位大仙,名叫阿罗逻和迦兰。你可以到他们那里去,和他们进行讨论研究,或许可以得到一些收获。不过,我看你这位仁者,也绝不会在他们那里停留很长时间的。”
  太子听了他们的劝告,于是当即和他们告别,往北而行。
  各位仙人见到太子离去,一个个都有留恋之意,他们合掌相送太子,到看不见太子的身影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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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4 08:46:06 | 只看该作者

王宫的悲苦

  暂且按下太子北去修道不提。
  且说迦毗罗卫国王宫中一旦发现太子出家,全宫上下已经是乱成一团。
  天亮后,耶输陀罗醒来不见太子的影踪,预感到有不祥的事情发生了;又问及众位宫娥采女,都不知道太子的去向。
  太子妃于是率领上下人等到殿中各处搜寻,特别是到太子常去的树林、池边一切幽静的地方四处寻找,可是找了半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知什么人发现太子坐骑不见了,马夫车匿也已失踪,因此都纷纷猜测太子肯定离开王宫前往山林野地出家修行去了。
  耶输陀罗见此状况,知道太子不辞而别,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嚎哭。
  她一路哭着,一路往摩诃波阇波提住处奔去,她要赶紧告知王后摩诃波阇波提太子失踪的消息。
  摩诃波阇波提听到太子已经出家,心里一悲痛,即时昏倒在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她们第一桩要做的就是双双前往将此消息禀告净饭大王。
  净饭王听到这个消息,也一下子惊呆了,好半天没有作声。这个消息真有如晴天霹雳,使得净饭王一时魄丧魂消,茫然无措,浑不知身在何处。
  太子出走的消息迅速传播到宫里宫外。宫中上下,国都内外,都顿时为太子的出走而沉陷在悲切哀苦的氛围中。
  王宫大臣四处派人巡查太子的踪影,王宫四处,以及都城四门,各个处所都严密查访,可就是杳无音讯。只有都城北门门户洞开,查问守门人,“是谁打开了此门?”
  守门人回答说:“我们不知道有谁打开了此门,这门是自然而开。”
  又讯问守城的兵士,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北门是如何打开的。
  大臣们当即心下思量道:“北门既然打开,太子肯定是从这里出去的。因此应当根据这个线索向城外派人搜寻太子的下落。”
  于是,大臣们派出许多快马,络绎四出,追寻太子,可是,一个个都因迷失道路而中途回返,他们向大臣们报告说:“到处搜寻太子,可是不知道太子究竟到哪里去了。”
  正当净饭王以及众大臣、王宫上下各色人等都束手无策之时,只见马夫车匿牵着白马犍陟一路步行而回,举城百姓上下人等见到如此情状,大为惊愕,一个个都竞相前来问取太子出家的消息。
  车匿听到这么多人打听太子的下落,心中更加悲苦,竟至无法回答他们的问话。他一手捧着太子的宝冠、明珠、璎珞以及七宝服饰等,一手牵着白马犍陟,跌跌撞撞地一路向王宫奔去。他奔走一路,悲悲切切地哭泣一路,连身边的犍陟也因为车匿的悲伤而不禁自然悲鸣起来,引得马厩里群马一齐大放哀声。顿时,王宫上下笼罩在悲苦的气氛里而不可自遏。
  外臣们赶紧禀告王后摩诃波阇波提以及耶输陀罗,“马夫车匿牵着白马犍陟独自回来了。”
  二人听此消息,越发伤心,更是哭倒在地,宛转不起。
  摩诃波阇波提勉抑悲声,说:“我抚养太子长大成人,辛辛苦苦近二十年,可是,他却一旦不告而别,舍我而去!现在不知道他到了哪里,也不知道情形如何,他真忍心做得出啊!这就好比果树,开花结子,将要成熟,却一旦掉落;又像饥饿的人,刚巧遇上众多美味佳肴,将要食用它们时,却忽然翻倒。”
  摩诃波阇波提哭一阵,诉说一阵;诉说一阵,又哭一阵。引得在旁的太子妃耶输陀罗重又嚎啕大哭起来。
  耶输陀罗一边哭着,也一边诉说着:“我与太子,行住坐卧,从不远离。现在你却舍我而去,也不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过去各位国王入山修道,也都带着妻子儿女,从不相弃;而你则为了修道,将我们一旦抛离!又世间百姓,倾盖相交,别后总能记着;而我们夫妻之情,恩爱之深,反不及世间寻常百姓相交之厚!”

  耶输陀罗一边哭诉着她的怨恨痛苦之情,一边将满腔怒火发泄在马夫车匿身上:“俗话说得好:情愿和聪明人作仇敌,也不和愚蠢之辈相亲厚。你这个呆痴顽钝之人,将太子偷偷送到什么地方去了?你的行为使释迦族遭临不再兴盛的命运,你真是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耶输陀罗又责骂白马犍陟说:“你驼着太子,离开王宫,临去之时,寂然无声,而现在独自一个回来了,你还有什么脸面再加悲鸣呢?”
  车匿当即强忍悲痛,回答耶输陀罗说:“您不要责备我,也不要责备犍陟。为什么呢?太子出家,这是天意如此啊,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那天晚上,您和宫娥采女都已经睡着了。太子命令我,叫我起来备好马匹,当时,我不能违抗太子的旨意,却又不愿太子就这样离家出走,因此,我大声地劝谏太子,意思是要让夫人您和宫娥采女都听到我们的声音,以便起来阻止太子。可是,你们一个个都没有醒转过来。平时,城门开启,声音在四十里外都能听到,可是那天晚上,城门自然而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种种迹象,都说明这是天意要如此,不是人力所可挽回啊!凭我微小之力又怎么能阻止太子出家呢?我跟在太子身边,走了三踰阇那远的距离,来到跋伽仙苦行林中,又发生了许多奇异的事……”
  马夫车匿将太子如何走到苦行林中,从马上跳下来,手抚马背,命令自己回家,自己如何发誓永远跟随太子,不再回宫,太子见我不肯回来,又如何发下重誓,拔剑剃除胡须头发,又脱下宝冠、明珠、璎珞等服饰,又如何将身着七宝之衣与猎师交换袈裟,然后前往跋伽仙所在之处等等过程,又将太子托自己转告的话一五一十禀告给摩诃波阇波提和耶输陀罗等人。
  王后和耶输陀罗等听了,默然无语,黯然神伤,到现在她们方始醒悟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天意所安排,不是人力所能阻止的啊。
  这时,净饭王昏倒后又醒转过来,见到车匿,忍不住心头怒火,劈头盖脸就给车匿一顿臭骂,说:“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使释迦种姓蒙受如此巨大的苦恼?我有严厉的命令,无论内外官属,小心守护太子,就是怕太子提前出家。而你心中却安藏祸胎,拒不执行我的命令,还要给太子备马,送太子出去?你老实交代,将太子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好好回答,不然有一句不中意,就叫你皮开肉绽。”
  车匿见到大王发怒,心中十分害怕,于是,就将太子如何备马,如何出家,如何到苦行林,如何落发,如何发遣自己等情况巨细无遗全都向净饭王讲述了一遍,同时将太子的宝冠、髻中明珠等放在净饭王的脚下,又将七宝璎珞送给摩诃波阇波提,<敏感詞>服饰都送给耶输陀罗,又将太子要他转告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净饭王见到这些宝物,倍增悲感,痛不欲生,处此情景,虽复木石都会为之感动,何况是父子恩爱之深呢?
  净饭王耳闻目睹太子出家种种异象,本已感觉十分奇怪,同时回想刚生下太子时,就有仙人相士预言太子必将出家,现在都已应验,而且太子虽已出家,但儿子已经出生,即将长大,既然天意如此,人力也是没有办法的,言念及此,心情方始稍稍放宽。
  于是,净饭王一面叮嘱耶输陀罗看护好孙子,一面免除车匿的刑罚,并对车匿说:“我要前往寻求太子,不知现在他在什么地方,你在前面引路,带我去寻找他。他现在既然舍弃我们前去学道,我又何忍单独生存在这个世界?”
  众位大臣听说净饭王要出城寻找太子,都纷纷前来谏说。
  “大王,您不要自寻烦恼。我们看太子的相貌,过去世中,久已修习出家之业,即使现在叫他做天帝释提桓因,他也不会感到快乐的。况且现在区区一个转轮王位,怎么能留得住他呢?您不记得太子刚生时的情形吗?太子刚生下来时,就周行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我这是最后的一生了,各位梵天王释提桓因等都下来跟从我。……’当初就有如此奇特之行,他又怎么能在这个世间感到快乐呢?后来,阿私陀仙人等又预言说太子年至十九就会出家学道,他将来一定会成就一切种智,现在已经到预言应验的时候了,这都是天意啊,大王如何又要为此而转生愁苦之情呢?后来,您严敕内外,好好守护太子,唯恐太子出家,但种种奇异接引太子出城,这更说明是上天的安排,不是人力所可阻止的。您应当为此感到高兴,而不是忧愁懊恼啊。如果您实在放心不下太子,我们现在派一些人可以替您前去寻找。”
  净饭王听了大臣们的话,心想,“虽然太子出家的决心不可挽回,但我不忍就此抛弃他不管,如果大臣们肯前往寻找,我也就可以稍稍放心了。”于是,净饭王命国师和大臣一行人众即时出发,前往寻找太子。
  国师和大臣闻命当即告辞国王,出城追寻太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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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楼主| 发表于 2009-1-14 08:47:13 | 只看该作者

途中的考验



  国师和大臣遵命前往寻找太子,来到跋伽仙苦行林中。他们将马匹拴缚停当,除去从人后,国师和大臣才恭恭敬敬地走到仙人的住处,向他们问候请安。
  仙人们请他们坐下,互相问讯之后,国师和大臣就将来意向这些仙人作了说明:“我们是本国净饭王的国师和大臣,今天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国王的儿子,也即太子,他厌恶生老病死的痛苦,为解脱这些痛苦,而离家出走以修行学道,他曾经由这个林子,不知各位大仙见到过他没有?”
  仙人们听到国师道出来意,一下子明白前些日贸然而来的那位年青人正是这位太子,于是,他们对国师说:“我们前些日确实在这里见到过一位年青人,五官端正,相貌齐整,他来到这林子里,和我们一起讨论了许多问题,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离开了这里,没有料到他就是国王的太子。他因为鄙薄我们的修行方法,因此到别的的地方寻访更高的道去了。他是往北边走的,准备到著名的有道仙人阿罗逻、迦兰那里去。”
  国师和大臣听到这话,便当即马不停蹄向北边赶去。
  国师和大臣的马快,走到半路,他们就远远地看见太子的身影。
  太子坐在一棵树下,仪容端正,正在思考问题。他那沉静的脸上极端地舒展着,流露出满足而光辉灿烂的色彩。这种庄严光明的形象不觉感染了国师和各位大臣,在这些人心里激起了超过太阳和月亮的威力。
  国师和大臣高兴万分,他们当即下马,屏除侍卫,并且将身上所有耀眼的服饰都脱下来,穿着平常简单的衣服,静静地轻轻地走到太子坐着的地方。因为怕妨碍太子的思考,他们就默默地坐在另一边。
  太子看到国师和大臣到来,向他们点了点头。
  国师和大臣赶紧向太子请安问候,太子也即向他们回礼问安。
  国师向太子说明来意:“我们受大王委派,前来寻找太子。”
  太子说:“父王叫你们来,想对我说些什么?”
  国师回答说:“大王早知道太子极盼出家,也知道您的意志难以挽回。但大王对太子您恩爱情深,因此日夜忧愁,以致情怀郁结,转为烦躁,常常一人独自心火烛燃,难以按捺。我们对大王反常的举止十分担心,我们知道,只有太子回去才能将大王的心火熄灭,因此,希望太子您能及时还驾,回返宫城。您将来做上转轮圣王,即使有许多俗务需要处理,但我们将尽力辅佐您,为您分担更多事务,不至使您将修道的事业全然抛弃。再说,静心之处,也不必都在山林里面,所谓大隐隐于市,也不是不可以做到的。现在,王后摩诃波阇波提以及您夫人耶输陀罗等人都为忧愁烦恼之海所淹没,都盼着太子您回去将他们从苦海中拯救出来。您能答应我们的请求,尽速回返宫城么?”
  太子听到国师和大臣诚恳的请求,心里虽然有些犹豫,但随即镇定了下来。他用非常沉郁的语调回答国师的话说:“我难道不知父王对我恩深义重?我只是畏惧生老病死的苦痛,所以来到这里修行,为的是消除断绝它们而已。如果为了恩爱之情,终日相聚一处,而又没有生老病死的苦痛,我又到这里来干什么呢?今天所以违背父王的意愿,远离父王出家修道,就是为将来能和父王长久相聚,共享天伦之乐啊!父王现在忧愁万端,有如此烦恼大火,正熊熊燃烧,我知道我和父母在今生也只有这一个痛苦了,到将来,这样的痛苦就将永远根除。如果像你们所说,让我回去,在宫中修行解脱之道,这就像七宝之屋,屋中燃烧大火,烈焰腾腾,有谁能在这个屋里呆下去吗?又有如饭中加进许多有毒食品,碰到这种情况,即使一个十分饥饿的人,他也不会去吃这样的饭的。我现在已经舍弃国家,前来修道,为什么还要我再回到宫里去修行解脱之道呢?世上的人,处在巨大的痛苦中,为了暂时小小的快乐,尚且沉溺而不能自拔,何况我在这极端寂静的地方修行,没有各种烦恼痛苦,却能轻易舍弃现在的悦乐,而转就于恶劣的环境中么?过去各位国王,入山学道,没有一位是中途还俗的。父王如果一定要我回去,那就违背了祖宗定下的制度。”

  国师和大臣听太子讲到这里,知道太子求道心切而且坚决,然而难以违抗净饭王的旨意,因此只好拿道理来说服太子:“太子讲的确实很有道理。然而先圣中曾有一人说将来必定会有果报,有一人却说一定不会有果报,这两位先圣尚且不能知道未来世界中究竟是否真有什么果报,太子您却为什么一定要抛弃现在的快乐,而去追求那将来尚不能确知有无的果报呢?生死果报,尚且不能决定究竟有没有,怎么竟要一意孤行去求什么解脱的结果呢?(前提既不能确知存在与否,结论自然就很虚妄了。)因此,只愿太子放弃虚幻的追求,现在便回返王宫。”
  太子回答说:“那两位仙人说到未来的果报,一人说没有,一人说有,都是因为心中怀疑,才不能确定,并不是斩钉截铁地说他自己就绝对不相信随顺这种宗教,你们不应当用这个例子来诘难我。为什么这样说呢?我现在不是为了希求羡慕果报才来到这里的,我是因为亲眼见到生老病死这些过程,我将来也一定会经历,所以才想到要寻求解脱,以免除这种种痛苦。我会使你们不久见到我所追求的大道终于成就。我的这种志愿是绝对不可以中途而废的。请你们回去,将我的意思禀告父王。”
  太子说完这话,就从树下座位上站起来,和国师、大臣拱手作别,然后独自一人直往北面阿罗逻、迦兰仙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国师和众位大臣见到太子离去,不禁都流下了眼泪。一来因为十分想念太子,担心太子的安危;二来奉国王委派,请太子回去,现在既然不能使太子回心转意,任务未能完成,无法回宫复命。因此,一行人徘徊路边,凑在一起,互相议论道:
  “我们既然为大王所委派,然而无尺寸之功,现在空手而归,怎么回禀国王呢?我们应当留下五个人再伺机劝说太子,这五个人都应当是聪明智慧,情意和顺,秉性忠直,又是释迦族中信得过的身强体健的人。让他们悄悄地观察太子的言行举止,以及去向等情况,然后适时向我们汇报。”
  话一说完,国师、大臣一眼就注意到身旁的憍陈如等五人,觉得他们最适合留下来,于是,就对他们说:“你们都愿意留下来吗?”
  这五个人都异口同声地回答说:“好,遵命。我们将注意太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然后伺机劝说,并适时回来向你们禀报。”
  这五人当即向国师和大臣辞别,追赶太子去了。
  国师和大臣就原地驻扎,等候憍陈如等人的消息。
  
  悉达多太子迤逦往北而去,他的目的地是当时最有名、道行最高的两位仙人阿罗逻、迦兰住的地方。
  悉达多跋山涉水,日夜攒程,风餐露宿,虽然旅行的辛苦与王宫的生活迥然相异,但初尝奔波风尘之苦的悉达多太子并未被旅途的困难、险阻所吓倒,而是意志若定朝既定目标风尘仆仆地奔去。
  一天,悉达多渡过了恒河。(恒河是印度最大的一条河流,它流经现在印度与孟加拉国境内,印度教将它视作圣河,佛教将它视作福水,这是一条在印度历史文化中起到非常重要作用的河流,它不仅在生活上提供印度人民无限的福利,同时在印度宗教传统上也具有无可替代的神圣的意义。后来佛经常到恒河边宣说妙法,超渡众生。)
  当日悉达多太子渡过恒河后,就进入摩揭陀国地界。
  摩揭陀国的都城叫王舍城。王舍城为悉达多太子必经之地。悉达多太子路经王舍城时,由于他相貌庄严端正,神态非常奇特,自然而具十分威严,而且威而不怒,严而可亲,使王舍城人民油然兴起欢喜敬爱之情,于是全城上下像见到希世珍品一样奔跑着前来观看。
  这一下轰动了整个都城,喧哗声响彻云霄,竟至惊动了摩揭陀国国王频婆娑罗王的王宫。
  国王听到外面如此喧闹,不禁跃然离座而起,忙问身旁的大臣:“这是什么声音,如此喧闹,连我们这里都能听到?”国王的话声中带着非常惊讶的语调。
  大臣回答说:“这是净饭王的太子,名叫乔答摩·悉达多的,路经这里。以前许多相士都预测他如果不出家,就会荣登转轮王位,统一全印度;如果出家,就会成就一切种智。现在他来到我们都城,外面的人民都奔跑着竞相前来观瞻悉达多太子,因此整个都城都为之沸腾起来。”
  频婆娑罗王听到有如此希奇之事,心里顿时感到非常欢喜,这种欢喜之情传遍全身,使国王不禁跃跃欲试,也想前往观看,一睹风采。
  频婆娑罗王当即命令其中一位大臣前去侦察悉达多太子现在顿足何处。使者遵命寻访太子行踪,见到太子在般荼婆山,坐在一块石头上,端坐思考。使者即刻回宫禀报国王。
  频婆娑罗王听到报告,当即传下旨意,立刻命驾出发,率领臣民浩浩荡荡前往悉达多太子所在的般荼婆山。
  国王一行到达般荼婆山,便远远地看见悉达多太子相貌端正地坐在石头上,整个脸上洋溢着欢快的情绪,有如日月放出光明。
  频婆娑罗王见此景象,深为感动,他当即从马上跳下来,命令诸般仪仗就地打住,并脱下华丽服饰,屏斥侍卫,独自一人走到悉达多前面,向悉达多作礼问讯。“太子在这里,还习惯么?我一见到太子您,心里就十分欢喜,但有一个疑惑,不能明白,太子本是太阳的种姓,世代相承为转轮王。而太子您相貌堂堂,完全能够胜任转轮王位,却为什么要舍弃王位,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在深山野岭,践履沙土,遍尝奔波之苦呢?我见到您这个样子,心里又油然涌现出悲悯之情。”
  频婆娑罗王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太子如果只是因为父王今尚健在,所以不想取得转轮王位,故而离家出走,那么我倒有个折衷方案,请太子拣择。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将我国一半土地分给您来统治,如果觉得太少,我情愿舍弃国家,将全部土地奉献给您,并以臣子的礼节来奉事于您。如果您再不愿意统治我国,我还可以借给您许多军队,让您率领他们四面征伐,夺取别的国家。您有什么愿望,我都会尽力使您得到满足。不知太子您意下如何?”
  悉达多太子深为频婆娑罗王的言辞所感动,他当即恭恭敬敬地向频婆娑罗王回了一个礼,回答说:“大王您的种族本来是明月,禀性自然高洁清凉,所作所为,也无不清净高妙,从不做那些鄙秽之事,您现在说出这些话,因此并不足为奇。但我观察大王您,中心诚恳肫挚,世所难得,您应当宁可从现在身体、命运、财产这三者着手,修行三坚法(三坚,即上面所说的身体、命运、财产三者坚固持久),也不应当用那些不能坚固持久的方法来劝奖他人。我现在既然已经舍弃转轮王位,又怎么会要您的国家呢?您发善心,将国家施舍给我,我尚且不去获取,又怎么会率领军队攻伐别的国家?我现在之所以辞别父母之邦,剃除须发,舍弃国家,就是为了要断绝生老病死的痛苦,并不是来求取五欲的欢乐的。世间的五欲,有如大火堆积,它焚烧众生,使他们沉陷在火海中不能自拔,您为什么还要劝我贪恋执着于它呢?我这次出来,是前往两位仙人阿罗逻和迦兰处,去寻求最高解脱法门的,不会在这里久留。我不曾答应大王您的建议,希望您不要见怪。同时还希望大王您用正当的方法治理国家,不要使人民受到委屈。”
  悉达多太子说完这话,当即从石头上站起来,和频婆娑罗王作别。
  频婆娑罗王见悉达多太子马上离去,惆怅万分,他双手合十,流着眼泪对太子说道:“刚见到太子,心中十分欢喜;现在太子又要离去,不油得倍生悲苦之情。您现在是为了使人生得到最大解脱才离开的,我不敢强加劝留。只希望太子所期望的结果尽快得到完成。道成之后,希望率先度我脱离苦海。”
  太子点了点头,当下辞别而去。
  频婆娑罗王在路边目送太子,直至见不到太子的身影方才命驾回宫。

  据说,太子到摩揭陀国时,频婆娑罗王出城游猎,远远地看见太子走在山泽中。
  当时,频婆娑罗王和年高德劭的老人以及大臣们一起追上悉达多太子。频婆娑罗王问道:“太子您的相貌非常奇异,形貌端正,精神焕发,应当统一天下,为全天下的转轮王。天下人民都盼望着您做他们的君主。您为什么要放弃天位,独自一人跑到深山野岭中去呢?您一定有不同的看法,请您讲给我们听听。”
  太子答道:“依我看,天地、人、物,有生有死,其中最痛苦的情形有三种,那就是衰老、疾病和死亡,这三种痛苦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我想,人的身体是痛苦所寄托的器具,忧愁害怕之心永远没有穷尽之时。如果我在君主之位,就会变得娇逸放肆,为贪求快意,就会役使人民以供我一人娱乐,这样,天下就会蒙上灾难。这种行为是我所厌恶的,因此我要入山修道。”
  那些年高德劭的老人们仍感到有些不理解,于是问道:“衰老、疾病和死亡,这是世上自然的规律。您怎么独自一人陷入这种忧虑之中,而抛弃国王美好的称号,隐遁山林,潜居岩穴,使形体劳悴,这样做不也太艰难困苦了吗?”
  太子回答说:“如果像你们所说,我不当陷入忧虑之中,让我做转轮王,身体一天天衰老,疾病自然也随之来到,假若死亡一旦来临,当此之时,难道会有代替我接受这样厄运的人么?如果没有代替我的人,为什么不能预先忧虑呢?天下有慈父孝子,即使爱彻骨髓,一到衰老、疾病、死亡之时,也无法互相代替。像我们这样虚假的身体,痛苦来临之日,即使身居高位,六亲在侧,也就像替盲人点上蜡烛,对于盲人来说有什么益处呢?我观察种种行为,一切都没有恒久不变的品质,它们都会变化成为不真实。人生在世,快乐少痛苦多,身体并不能自己做主,又且世间一切都是虚无,人很难得在其中长久生存。万物有生有死,万事有成有败,有安全就会有危险,有收获就会有亡失,万物纷纷扰扰,都将归于虚空。精神没有形质,如果烦躁污浊,不能洞察事机,就将招致生死大厄。世上的人只因为贪爱五欲,为痴愚之网所蒙蔽,因此陷身于生死之河,没有人能从中觉悟。所以,我要一心思考宇宙人生痛苦的根源,求得解脱的法门。如果我的愿望达到了,我才能得到最大的安全。”
  频婆娑罗王听了悉达多太子的一番道理之后,非常高兴,他怀着满腔喜悦之情,对太子说:“好啊好啊,您的志愿真是太好了。”
  又据说,悉达多太子渡过恒河之后,走了几十里,碰到两位梵志。(梵志一说为婆罗门,一说为一切出家修行的异教徒。)他们各与弟子离群索居,住在一条小溪的旁边。
  太子经过他们的居处,并向他们请教。
  有一位梵志自称说,“我奉事梵天之神,奉事日月之神,每天举行火的祠祀。世上之物只有水是干净的,因此我傍水而居。”
  悉达多太子回答说:“这只是生死之法,并不是真正至高无上的道。为什么这样说呢?水不可能永远流注不息,火不可能长久燃烧下去,太阳一出来就转移了位置,月亮刚圆满就已经亏缺,一切流转无常,万物均不真实。道是在清净空虚之中,水怎能使心变得清净呢?”
  悉达多见到他们这样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修行,内心十分伤感,于是独自默默地离他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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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楼主| 发表于 2009-1-14 08:47:39 | 只看该作者

参仙访道

  寒来暑往,春去秋迎,悉达多太子经历了许多艰难险阻,终于抵达目的地阿罗逻仙人的住处。
  阿罗逻仙人预感到重要的人物即将来访,因此在远远地看到太子的身影时,就走出门前来迎接,并极口赞叹太子的到来。
  阿罗逻仙人将太子迎到屋子里,相互坐定。他看到太子相貌端正,五官齐全丰满,浑身透出一种恬静柔和的气质,心里油然而生爱敬之情,于是便殷勤问及太子所经过的道路碰到危险没有,一路是否疲劳等等,太子一一作了回答。
  阿罗逻仙人又对太子说道:“太子您初生时,以及后来出家,并来到这里,各种情况,我虽然消息闭塞,但道路传闻,毕竟也都约略知道了。您能在欲火之海中觉悟出家,又像磅礴的大鸟从绳索的束缚中逃脱出来,真是十分的了不得啊。过去各位国王都是在年富力强的时候,恣意享受人间的欲乐,到了年命危浅、叶落归根之时,方才想到要抛弃国家以及那些玩乐的工具出家学道,以求解脱,这些事迹其实都不足称奇。只有太子您正当青春鼎盛之期,却毅然舍弃五欲,远道来此修道,方称得上真正奇特。您应当更加勤奋勇猛,向道的高峰尽全力攀登,尽快度越轮回之苦而至于极乐世界的彼岸。”
  太子听到阿罗逻仙人的言语,心下极为高兴,于是回答说:“我听了您的话,真是异常欢喜。我正是为了求道、尽速抵达极乐世界的彼岸才不远千里、历尽艰苦到达您这里的。我非常乐于听到您为我解说断绝生老病死的方法,不知您能赐我以方便之门么?”
  阿罗逻仙人为悉达多太子求道精神所打动,于是当即升座讲法,说道:“众生是从那蒙昧幽远的冥初(印度数论师所立的二十五谛的第一谛,称作冥谛,为万物之本源,幽深广漠,没有意义。冥谛又叫做冥初)所开始的,而这蒙昧幽远的冥初却又是从我(我,佛教术语,原义为呼吸,转义为生命、自己、身体,相当于自我、物体自性)的傲慢生出来的,而我的傲慢却又是从我的痴愚之心生出来的,而我的痴愚之心却又是从染爱(染爱,熏染情爱,即在情欲的环境中得到熏陶,因贪爱而生执着,从而生发无穷烦恼)生出来的,而染爱是从五种微尘的气体(印度表示最小质量的术语中,物质的最小计量单位称作极微,七倍极微为微尘)生出来的,五种微尘的气体又是从五大(佛教将地、水、火、风四种构成物质现象的基本原素称作四大,在四大的基础上加上空大,称作五大)生出来的,从五大中生出贪恋、爱欲、嗔怪、愤怒等烦恼,于是流转成为生存、衰老、疾病、死亡各种现象,并且产生各种忧愁、悲伤、痛苦、烦恼的情绪。以上为太子讲述的过程,只是较为简单的一个轮廓罢了。”
  悉达多听了阿罗逻仙人的讲说,心中并未惬意,于是便继续向阿罗逻仙人发问道:“我现在已经懂得了您所说的生命流转过程,但生死的根本问题却仍不能了然。您能否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将这生老病死的现象得以根除呢?”
  仙人当即回答说:“如果要消灭这生死的根本问题,先应当出家,修持戒行,要待人谦卑,能够忍受侮辱,并且要住在闲空的所在,修习禅定(修行术语,通过精神集中、观想特定对象而获得悟解或功德的一种思维修习活动,称作禅定)。
  禅定有四个级别,或可说四个步骤。能离开爱欲、罪恶以及不良现象,有初步觉悟,有初步观解,这是初级的禅定。
  消除觉悟之念,将观想定在生命之一点上,进入欢喜愉悦的心境,这便到了第二级禅定。
  舍弃欢喜愉悦的心境,得到正确的观念,心中只剩下最根本的原初快乐,这就到达了第三级禅定。
  断除了所有苦痛和快乐,思维清净,进入内心平等而无执著之境,超然解脱,这样就到达了第四级禅定。
  进入第四级禅定,就到达了无想报的境界。(无想报,又称无想果,为佛教术语,生于此处,心灵寂灭,身体实已变成枯木死灰,有称这种境界为真涅槃境界的。)
  从禅定中得到觉悟,然后才知道什么是非解脱的境界;什么是离开现象、思想进入空的境界;什么是消除了实有的观念进入意识的境界;什么是消除了无穷无尽思想意识的境界;什么是观照一种意识,进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的境界;什么是离开了种种现象,进入既不是想也不是不想的境界。
  到了这个既不是想也不是想的境界,就叫做究竟解脱,也即最后的真正彻底的解脱,这就是学道修行者的彼岸。
  太子您如果要根除生老病死的忧患,就应当修习这种禅定功夫。”
  悉达多太子听了这阿罗逻仙人的讲说,心里并不感到欢喜和快乐。他当时这样思考着:“这种知识和见解,总不是最终最彻底的解决办法。用如此办法绝不能永久断绝各种烦恼和束缚。”

  于是,太子当即便向阿罗逻仙人请教道:“我对于您所讲说的道理,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现在想向您询问,不知可行否?”
  阿罗逻仙人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回答说:“当然可以,请问吧。”
  太子当即便问道:“既不是想也不是不想的境界,其中有我,还是没有我呢?如果说没有我,就不应当说既不是想也不是不想;如果说有我,我是有知觉呢,还是没有知觉?
  我如果没有知觉,我就如同木石;我如果有知觉,就可以由此知觉攀缘及于他物;既然可以由此知觉攀缘及于他物,就会为环境所熏染而起执著。因为为环境所熏染而起执著,就并不能到达解脱的境界。
  您对于粗显的烦恼、束缚已经驱除殆尽,但对于细微的烦恼、束缚还没有完全消除,因此尚不能说是最终最彻底的解脱。
  那些细微的烦恼、束缚让它们自由滋长,就会由此而酿成大的烦恼和束缚,从而堕落,转入六道轮回之境,因此您所说的并不是度越众生到达彼岸的解脱法门。
  如果能够驱除我以及我想(佛教术语,思维中有实我的妄想称我想),一切都完全抛弃,这才叫做真正的解脱。”
  阿罗逻仙人听了太子这一番话,不免心生惭愧,于是默默地不作一声,然而他对太子深刻高妙的见解又确实不得不非常佩服。
  这时,悉达多太子又问阿罗逻仙人什么岁数才出的家,修习梵行又有多少年了。
  仙人回答说:“我十六岁就出家,修习梵行已经一百零四年。”
  太子听了,有些不以为然,心里想道:“出家这么长时间,所得到的道法难道只是这么个样子吗?”
  太子觉得这样的道法实在不能解决他心中存在的问题,他要寻求一种更加高超的道法来解决自己的困惑,因此,他当即从座位上站起来,合掌与仙人作别。
  仙人知道太子要离开这里,于是对太子说:“我从很远的地方到这里来修习苦行,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但所得到的果报也就只这么一点,您是王种,怎么能修习这样的苦行呢?”
  太子回答道:“你修习的方法并不能算是最苦的,我知道还有一种道法是最苦最难实行的,而我要去修习它。”
  阿罗逻仙人已经见识太子高超的智慧,又长时间地观察太子的意志十分坚定,没有一点虚假,当下就明白悉达多太子已经决定成就一切种智,因此对太子说:“您道成之后,愿率先度我脱离苦海。”
  太子当即答应了。
  悉达多太子又走到迦兰仙人的住处,与迦兰仙人反复议论问答,结果也就像在阿罗逻仙人处所得到的一样,同样不能感到满足。太子于是辞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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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楼主| 发表于 2009-1-14 08:48:52 | 只看该作者

伽阇山苦修




  悉达多将阿罗逻、迦兰两位仙人调伏(用一定手段制伏对手叫调伏,如对待柔弱的人用正常的方法使之顺服,对待强项的人用力量使之降伏)之后,又奔波跋涉,足迹几乎遍及全印度,希望能找到一位真正能够指引自己求取解脱之道的人,但是岁月荏苒,前途漫漫,他的希望在蹉跎的时光中变得愈来愈渺茫,转眼之间,五六年过去了,可是他的双手仍空空如也,他的头脑中仍没有将所要解决的问题求得明确解答,他的心由于不断失望而变得躁动不安。
  怎么办?是继续寻找得道者,还是中途而止?悉达多陷入茫然的境地而无法自拔,每天每时,他都在苦苦地思索,都在寻求超越生死之海的答案,然而,他没有成功。
  有一天,他突然明白过来,他目前这样四处寻仙访道,到处漂泊,只是浪费精力和时间,最后终究不会有任何结果,唯一的办法是从自身的修持中得到解脱的途径。所谓求人不如求己,一切法则都在自己的心念及修行之中。
  当他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他便前行进入尼连禅河的东岸,登上钵罗笈菩提山。
  在钵罗笈菩提山修行了一段时间,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安静,不是一个修道静坐的所在,于是悉达多渡过尼连禅河,进入摩揭陀国伽阇山苦行林,这个苦行林就是憍陈如等五人目前所居住的地方。
  憍陈如等五人遵奉国师指示跟随悉达多太子东奔西走,尝尽风霜之苦。他们在太子身侧密切注视着太子的一举一动,当太子茫然而无所适从徘徊不定之时,他们就在这距太子不远的伽阇山中结集隐居起来。
  悉达多就这样最终来到伽阇山苦行林,在尼连禅河岸边静坐思维,观察众生本源所在。
  悉达多通过观察思考,根据修行步骤,计算下来,大约要在这里进行六年苦修才能得到成熟的根基和机缘,才能于此度脱生死大海,求得最高的真理至道。于是,悉达多就安下心来,决定在伽阇山中实行苦修。
  悉达多静坐在伽阇山的苦行林中,耳边听到的是尼连禅河奔腾不息的逝水声,眼里看到的是葱郁的树林、苍翠的高原,心里感受到的是孤寂无边的天地,和悠悠不绝的生机。自然界的一切启发着悉达多,同时也让悉达多的心情平静下来。
  在伽阇山的树林底下,他静静地然而坚定地进入求取解脱的禅定世界中。
  禅定的修行是精勤勇猛的,是专心致志的,悉达多心身常寂,每时每刻都在用自己的智慧之光照澈一心本源。
  苦行一开始,悉达多就坚定地使自己清心净虑,严守戒律;同时,为达到苦行效果,他还给自己订下严格的饮食规律,每天规定只吃一麻一米(麻、米,不知确切意义,大约是佛陀开始修苦行时,一天吃一顿麻饭,一顿米饭,后来,渐次减少,改为一天吃一顿,或两天吃一顿,最后竟至七天才吃一顿饭,或麻饭或米饭。有的解释说是一粒麻一粒米,麻一说为芝麻,但一粒麻、一粒米绝不可能使人充饥,因此这种说法不可取),其余就不再进食别的食物。
  饥饿的煎熬并没有使悉达多中止自己的勤修苦练,禅悦的快乐使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烦恼和苦楚。
  每天在进行禅定的观照中,悉达多都能得到无上的法喜充满,他的心里充满着欢欣和快乐,随着时光一天天过去,悉达多越来越感觉到智慧之神向他殷勤挥手致意了。
  花开花落,岁月未必有情;人去人亡,天地岂非无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尼连禅河流水依旧如此湍急,伽阇山中草木依旧如此葱茏,悉达多庄严地端坐着,不停地思考着,六年漫长的岁月就这样在悉达多坚定不移的苦行中匆匆地流走了。
  在这六年的岁月里,麻雀在悉达多头顶上做窝,芦苇和茅草缠绕住他的双腿,悉达多经历了人世少有的非常艰难的苦修,佛经里从此便留有佛陀“五载参访,六年苦行,雀巢筑顶,芦茅穿膝”的故事。

  憍陈如等五人见到太子端坐思索,修极端的苦行,有时见到太子一天只吃一顿麻饭,有时一天只吃一顿米饭,后来渐至两日吃一顿米饭,最后竟至七天才吃一顿。
  当时,憍陈如等人也在修苦行,但太子的苦行比他们苦了许多倍,因此他们心中暗暗着急,为太子的苦行损坏健康而整日担忧。
  见到太子最后降到七天只吃一顿饭,实在想不到解决办法,于是,他们派出一人前往国师和大臣所在的地方(当时,国师和大臣因为没有能劝说太子回宫,无法复命,因此只好一面派遣憍陈如等五人暗中监视太子,一面自己在外面安顿下来,以待憍陈如等人的消息),将太子修苦行的情况详尽地报告给国师和大臣。
  国师和大臣听说如此情况,心里更为着急,当即日夜兼程,回返王宫。
  回到王宫时,国师和大臣个个颜貌愁悴,身形萎熟,就像有人死了父亲,送葬已毕,强抑悲痛回归家中的样子。
  守门人赶快禀报净饭王:“国师和大臣都回来了,已经在门外等候。”
  净饭王听到禀报,顿时血压加快,浑身颤抖,心情异常激动,竟至说不出一句话来。守门人知道国王之意,于是忙叫国师和大臣进见。
  净饭王和国师、大臣一见,悲痛无言,许久之后,方才开口问及国师:“太子是我的性命,现在太子不知在哪里,你们却独自回来了,难道我的性命还能保吗?”
  国师回禀净饭王说:“我们奉国王指令,前去寻找太子。途中见到太子,太子却不愿回来……”
  国师和大臣将如何劝说太子回宫,太子不肯听从,其意志有如须弥山一样坚固;又如何命令憍陈如等五人尾随太子,伺察太子行踪,以及伺机供奉太子;后来憍陈如五人中有一人回归报告说太子如何到了阿罗逻仙人和迦兰仙人的住处,并未停住,渡过恒河,路经王舍城,与频婆娑罗王说法,后来又来到伽阇山苦行林中,在尼连禅河岸边静坐思考,每天吃一顿麻饭、一顿米饭等细节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净饭王。
  净饭王听到如此情状,心中非常悲痛烦恼,浑身颤抖着对国师和大臣说道:“太子就这样舍弃转轮王位,舍弃父母亲属相互恩爱的快乐,远在深山,修此善行。我为什么这样福薄啊,竟活生生地失去如此珍爱的宝贝儿子!这真是国家的不幸啊。”
  净饭王当即将此消息转告给摩诃波阇波提以及耶输陀罗。
  同时,又命令臣下准备五百辆车子的物资,王后摩诃波阇波提以及耶输陀罗也准备了五百辆车子的辎重,所有生活上用得着的东西都准备得十分充足。
  净饭王将马夫车匿叫过来,对他说:“你以前将太子偷偷送了出去,使太子远放深山;现在我命令你将这一千辆的粮食辎重运送给太子,随时供养太子,不使他有一些缺乏。用完了,再回来装运。”
  马夫车匿于是率领这一千辆装满粮食辎重的车队浩浩荡荡飞速向伽阇山奔去。
  一行来到苦行林中,见到太子形销骨瘦,整个身体就像皮包着骨头,青筋纹起,血脉毕现,车匿顿时大为悲伤,竟至昏绝于地。
  许久苏醒过来,才头面礼足,含泪对太子说:“大王日日夜夜忆念太子,不知太子情况如何。现在,派遣我运载这千辆粮食辎重给太子,请太子收下。”
  悉达多太子见到车匿,无喜无悲,对于车匿送来的粮食辎重也没有接受之意。他对车匿说:“我违背父母的意愿,舍弃国土,远道来到这里修习苦行,是为了求得至高无上的道。我怎么还会再接受这些粮食辎重呢?”
  车匿听到太子不接受粮食辎重,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他知道太子说过的话是不再收回的,他想,“太子现在既不肯收下这粮食辎重,我也不能回去了,就叫别人领着这一千辆粮食辎重回王宫去,我就在这里日夜奉事太子吧。”
  车匿想到这里,当即便差派一人领着这车和粮食辎重返回原路。
  车匿从此在这苦行林中侍奉太子,相伴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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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楼主| 发表于 2009-1-14 08:49:11 | 只看该作者

菩提树下

  六年的岁月即将过去了,悉达多太子在伽阇山中静坐思索着,缓缓地,然而坚定不移地一天一天地走向清净光明的解脱之门。清软的凉风吹拂着太子的脸庞,柔柔的,十分舒服,悉达多仿佛见到一层层氤氲缭绕的烟雾在眼前浮起。他终于体悟到使自己的肉体受苦其实正是在执著于肉体啊。
  “过去在跋伽仙苦行林中我曾说过修苦行不是达到解脱的正确途径,怎么我现在反而要如此执著于肉体的苦行呢?”
  悉达多太子沉思着,心里默默想道:
  “我每天只吃一顿麻饭一顿米饭,到最后七天才吃一顿麻米饭,形销骨立,有如枯木,苦行修到这个地步,应该算是相当的苦了,现在看看六年将满,然而,我仍旧不能得到解脱,由此可知,这种修苦行的方法确实不是真正修道的途径。
  我记得以前在家时,有时一个人坐在阎浮树下进行思索,那种思考方法,是真正可以离开欲望,而到寂静的境地,而这也才是最正确的修行方法啊。如果我现在用此枯瘠的身体,而获得解脱之道,那么那些异教徒就都会误认为只有饥饿才是进入涅槃的原因,这样的话,就会使人只在形式上做功夫,而不必去关心内在的宁静,最终永远无法得到解脱的结果。”
  悉达多太子想到这里,于是从座上站起来,“我现在虽然仍具有大力士般的力气,但我决不用这种力量获得解脱的结果。我应当接受正常的饮食,然后成道。”
  悉达多太子这样想着,一边缓步向尼连禅河走去。
  悉达多走进尼连禅河那奔流不息的逝波里,用清甜纯美的河水滋润自己干枯的双唇,用洁净甘凉的流水洗去身上六年来的积垢。
  已经虚弱得有如随时可随风飘荡枯草般的悉达多在河水的洗浴中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他软软地瘫倒在尼连禅河的河水里,再也起不来了。
  在倒进奔流的逝水里的最后一刹那,一根救命的树枝自然伸进悉达多的手心里,仿佛是天神的佑护似的,他攀住这根树枝艰难地从水中站起来,然后缓缓地走上尼连禅河河岸。
  悉达多太子由于饥饿,浑身一点劲都没有了,他坐在河边一个劲地喘气。
  这时,正巧从树林边走过来一位牧牛姑娘,她看到一位苦行头陀倒在河岸边,筋节暴露,无力自起,一副实足虚脱的样子,她于是赶紧跑到自己家里取来一碗乳糜,双手捧着供奉太子。
  悉达多太子从牧牛姑娘手中接过乳糜,在准备进食时,他发了如下誓愿:“所布施的食物,是要让喝到它的人补充气力,同时也应当使布施者将来能得到很好的赡顾,并常保持欢喜的心情,同时使她安全快乐,没灾没病,健康长寿,聪明智慧,无所不能。因此,我现在愿意接受这样的食物。”
  发完这样的誓愿,悉达多太子又开口说道:“我为了使众生的根基和机缘得到成熟,因此我接受这样的饮食。”
  悉达多说完,就双手捧着乳糜,仰头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很长时间没有喝过这么清甜味美的乳糜了,悉达多太子喝完乳糜,顿时身体觉得有了力气,精神也变得焕发光鲜了。
  他从河岸边缓缓地站立起来,他的气力充足,浑身舒畅,觉得从未有过这么痛快,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承受得住觉悟所带来的巨大喜悦了。
  于是,他健步如飞地向林中走过去。

  憍陈如等五人见到太子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感到十分惊讶,同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太子接受供养,他们以为太子的意志动摇了,忍受不了苦行而放弃了追求解脱的努力,而退回到原来享受五欲的情境中去了,于是,他们对太子的行为都隐隐起了一种责怪甚至鄙薄之意,因此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不再答理太子。
  暮色清凉,苦行林中为一片昏黄的夕照所笼罩。
  “我已不适合在这里修行了。”
  悉达多心想,他觉得浑身充满活力,他要找一片更加安谧而自由的地方来修炼解脱之道。
  他于是愉快地离开苦行林,越过尼连禅河,独自来到伽阇山附近一座小山下适合思索的静谧的地方。
  悉达多老远就看到一片茂密的森林静静地躺在绵延起伏的高原上,在这片森林里有一株独特的繁茂的毕波罗树(毕波罗树即菩提树),树身宽广,足以荫覆三四人而有余。
  悉达多独自走到毕波罗树下,摒除杂念,意志端正,庄严发下誓愿道:“我要坐在这棵树下。我如果不能解脱生死,进入涅槃,我就再也不离开这里。”
  据说,悉达多说完这话之后,大地震动,盲龙开目;五百青雀飞腾虚空,环绕菩萨;杂色瑞云以及香风,簇拥左右。
  整个大地为一种祥和的氛围笼罩着,预示着伟大的圣哲即将要在这里诞生了。
  悉达多心里想道:“过去各佛,是用什么做座位以成就至高无上的道的呢?”
  沉思有顷,突然大悟,他们应当都是以草为座。
  据说,天帝释提桓因当时变化成凡人,手拿干净柔软的草从悉达多身边经过。
  悉达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释提桓因说:“我名叫吉祥。”
  悉达多听了,心下大为欢喜,“我要破除不吉祥的事物,以成就吉祥的境界。”
  悉达多又问道:“你手中的草在这里可以找到吗?”
  于是,吉祥就将手中的草交给悉达多,并向他发愿道:“希望菩萨道成之后,率先度我脱离苦海。”
  悉达多接过吉祥递过来的草,将它铺在地上,结跏趺坐,其姿势正像过去各佛所坐的样子。
  于是,悉达多就在树下的座位上发下大誓道:“如果不能达成正确的觉悟,我就不从这个座位上起来。”
  据说这誓言发完,天龙鬼神都为之异常欢喜,清凉好风从四方吹来,禽兽都静静地停止了动作,树枝也不再摇动发出声音,游云飞尘,都变得非常澄净,种种瑞相,不一而足,仿佛它们都知道菩萨一定会达成解脱大道,因此都为之大为感动显现出各种异相罢。
  悉达多就这样身心愉快安祥地进入禅定的境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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