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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小白估计正确,两个礼拜过去了,姚卉子再没出现过。魏长浩任劳任怨地做了将近半个月的护花使者,在我们一致认定警报已经解除后,才停止每日接送。前台小姐为此旁敲侧击了好几天,想了解我们是否情海生变,同时表示不介意将我的前任男友回收利用。真受不了这些八卦女人,惟恐天下不乱,芝麻大点事情都能整出西瓜的动静。
除此之外,姚卉子事件遗留下来的唯一后果是——家里出现了一只千年老妖怪。明明是被罚封印,却可以随心所欲地出出进进,之前碍于我还蒙在鼓里,所以有所收敛,自打我也成了知情人后,就完全肆无忌惮了起来。巴哥小白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除了让它吃饭洗澡散步,妖怪小白活动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我真怀疑,那段关于他来历的故事是不是随口哄我们玩玩的。不过,我范洁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同时很清楚在上次危机中小白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如果不是他老人家的大名,我铁定已经尸骨无存了吧。万般皆是命,既然冥冥中有股力量将我从平凡的人生中摘出来放在了另一条跑道上,我也只好学着慢慢习惯了。
客观上来讲,小白并不难相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自娱自乐,书房俨然已经成了他的地盘,房门一关,我们基本上可以当他不存在。就算共处一室,他也鲜少与我们交谈,精致的五官总是摆出一副淡然的表情,仿佛漠视苍生,拒人千里之外。只不过偶尔会感觉到有一双深绿色的眸子盯着我瞧,当我试图去捕捉那道目光时,他又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至于魏长浩,倒是早已习以为常,时不时地教育我说,任何生命都值得尊重。我不得不佩服他随遇而安的能力,明知道巴哥小白的身体里住着个老妖怪,还能视若无睹地把它当作一只普通宠物,洗澡、喂食、溜狗,毫不含糊,还经常对称赞小白聪明的邻居炫耀说,咱们家的小白是万里挑一的好狗。可不万里挑一吗?放眼天下,你再找一只这样的狗出来给我瞅瞅?
如果非要说这段时间有什么麻烦的话,就是居委会陈大妈了。小白很喜欢看月亮,在阳台上一站就是个把小时,弄得陈大妈特地上门调查,我家是不是养了什么大型危险犬类,有一人多高,一到晚上黑漆漆的阳台上就有两道慎人的绿光,苦口婆心的规劝我说,现在城里有规定,超过40厘米的狗一定要去<敏感詞>,最好就是不要养。在巡视一周,只找到巴哥小白后才失望地离开,边走还边嘟嚷:“怪了,明明是黑色的眼珠子,怎么冒绿光呢?”。
于是,我们对小白制定了第一条硬性规定,晚上看月亮一定要开灯!本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结果没过几天,小区里又传出了新的流言,说在四栋六楼二单元的阳台上,时常能看到一个玉树临风的长发帅哥望月兴叹,好象还是混血的。惹得一干风花雪月的女子长期扎堆驻守,甚至还拍了张照片贴在宣传栏上,起名为“深夜里的暗眸”,照片上只有一个欣长身影,勉勉强强地勾勒出了侧面的轮廓。我几乎把鼻子贴到了宣传栏上,还没发现这样是怎么看出来“帅”的,只能说,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特别是花痴女们,视力和洞察力更是惊人。好在居委会当天就把照片拿了下来,防止影响扩大化,还特地贴了一张关于“社区宣传栏”用途的说明,以警示众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在我的标准里,小白虽然可以算帅,但可惜帅得有股子阴柔美,倒是很搭配他那幅万年冰川的表情。哪比得上我家长浩,阳刚健康,笑起来有种让人忘却烦恼的魅力,当初就是这一笑让我情不自禁,几乎没让他费任何工夫就追到了手。箩卜白菜各有所爱,虽然自己看不上这调调,但我也知道小白那张脸足以迷倒一船小妹妹,为了防止再声枝节,我建议他能不能一三五看月亮的时候屈尊用下巴哥小白,结果被他用沉默代替了拒绝……
如今,我们是两人一妖同处屋檐下,还算相安无事,反正一只狗的生命最多也就十几年,当初抱回小白时,就准备养它一辈子了,虽然现在有些“小小”的变化,但也不妨碍我们的决心,等小白寿终正寝后,我也算还了他的救命之恩。只希望这十几年里,千万不要再出现第二个姚卉子了,不然我有多少条命都不够折腾,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走在了小白前面……
有句话真是至理名言——人生,往往事与愿违。
当“桑叶”事件过去一个月后,我好不容易从姚卉子的阴影里走出来,她居然又阴魂不散的找上门了!这次,她出现在一张薄薄的纸片上,清秀的字迹连成她的名字——“姚卉子”。这张纸,和<敏感詞>两页纸一齐折在个白色信封里,没有贴邮票,而信封,则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办公桌上。早上我一踏进公司,前台小姐就将它交给了我,我没有多想,坐到位置上就将它拆了开来,习惯性的首先瞄了一眼署名,这一瞄,就让我胸口一撞,扑腾个不停,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这封信,到底读还是不读?
看看周围,同事们都各就各位,全开放的工作间里,一派有条不紊的繁忙,阳光透过百叶窗帘照射进来,在光线所及的范围内留下一道道的金色线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对自己说。于是,深吸口气,重新将信纸摊开,从第一行,慢慢读了下去:
范洁:
我想当你收到这封信时,肯定会困惑惊讶甚至害怕。毕竟,我之前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所以我首先要说的是,这一次我绝对没有恶意,希望你能静下心来看完这封信。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尽管我不能奢求你的原谅。也许你心里现在还有很多疑问,也许沙华大人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你,但我仍然觉得,自己欠你一个解释。
我的眼睛里有一只鬼,他叫叶凯。还记得以前我对你提到过的小梅的哥哥吗?那个在车祸里去世,然后一直守护着我们的哥哥,他就是叶凯。我从小体质就比较弱,对那些东西的感应能力比<敏感詞>人要强,所以小梅这么说的时候,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些年,我生活得并不快乐,爸爸很早就离开了我们,妈妈在我认识你不久后也因为急病去世,我只好由姨妈抚养着,寄人篱下的感觉很难过,特别是他们并不欢迎我,每当我痛苦失落流泪的时候,都是叶凯默默的鼓励我——用他的方式——我能感觉得到。其实在他去世以前,我对他的感情还非常模糊,反而是在他变成鬼之后,才渐渐爱上了他,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开始就爱我,为什么他宁愿放弃投胎做人陪着我。
直到后来,也许是我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也许是得了抑郁症,也许是不堪长期的侮辱打骂,一时想不开……乘家里没人的时候割腕自杀了,也就是那一次,濒死的我再一次看到了叶凯,叶凯为了救我,不知用什么方法把姨妈弄了回来,让我捡回了一条命。在那之后,我发现我不仅能感觉到他,也能看到他了,可是他对我说,他因为做了鬼魂不该做的事,很快就会魂飞魄散,不能再守护我了。我哭着求他不要离开,如果他消失了,我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最后,他告诉我一个人鬼契约,说这样可以保存他的魂魄不至于消散,而且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所以……我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但是我并不后悔,这样的结合,使我们能够无障碍的沟通,就好象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话一样,他终于可以告诉我真相,关于为什么他第一眼就爱上了我。
他说,我们的爱情,始于许多个轮回之前。
那一世,他是皇帝的将军,我是妃子的侍婢,天下大乱之时,原本计划双双出逃,从此不问世事只求白头到老,结果被人发现。皇帝命令和他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叶凯穿上龙袍,引开追兵,只要成功,就准我们离去。尽管非常危险,但不答应是死,答应了还有一线生机,所以叶凯应允了。可惜,上天并没有眷顾我们,他失败后被敌人斩首马上,于是,我徇情而死。
那之后,我们不愿忘记彼此去投胎,在奈何桥上站了五百年,流下的眼泪让忘川河泛滥,惹怒了阎王,他诅咒我们生生世世相遇,却见面不识,永远无法再续前缘,不仅如此,每一世回到奈何桥的时候,又会记得从前,记得这辈子如何错过,记得最开始如何相爱。我们痛不欲生,发誓下辈子一定要认出彼此……可是……一碗孟婆汤,一条黄泉路,我们一再重复着这一切,走不出阎王的诅咒。
直到这一世,叶凯得到了曼珠、沙华两位大人的帮助,保留了前世的记忆投胎,终于在这辈子认出了我,他本来准备等我十八岁以后再把真相告诉我,哪知道,天不从人愿,他早早的离开了人世,所以,不甘心的他徘徊于世间,只求守护着我,不去轮回,因为一去,又是无止境的错过了。他把这些往事告诉我,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不管以什么方式。但渐渐的,我们不再满足与这种形式,你可以说我们贪婪,这种感觉一旦滋生就无法控制,让人疯狂。因为有契约的禁锢,他不能再去投胎,他也不愿意去,所以,我们只想到了一个方法,就是——还阳。只有还阳才能够让契约安全的失效,我们才能够真正在一起。人偏执和自私的时候,果然很可怕,尽管我们都知道还阳蚕咒的恐怖之处,但因为那些不甘,那些怨恨,那些眼泪,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我想沙华大人应该已经告诉了你,我们为什么会找上你……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想到,找了这么多年,那个人居然会是你,叶凯也没有想到,沙华大人居然是你的朋友。他说,沙华大人有恩与他,他不能恩将仇报,所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对你下手了,也是因为这次,让我真切感觉到,亲手扼杀一条生命的残酷和自责,我果然还是办不到,也许,我和叶凯该重新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
我知道说对不起也没用,但我还是想把这份歉意传达给你,你不接受我也完全理解。最后,考虑了将近一个月,我想向沙华大人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他能见我们一次,再帮我们一个忙,我保证不会占用他太多时间,而且也非常简单,只是举手之劳。当然了,他拒绝的话我们也完全明白,以我们现在的立场,再提任何要求都是不知羞耻的行为,只是……这个问题真的已经困扰我很久很久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着一问,希望你能让沙华大人至少考虑一下好吗?求你了。
姚卉子
一口气读完这封信,我*在电脑椅上,各种难以言状的感触在胸中流淌,用“天人交战”来形容也不为过。我该怎么做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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