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Delilah 于 2018-4-13 13:51 编辑
1、历史背景中的Picatrix
想要理解为何Picatrix会在当时造成重大影响,又为何被当代的人们彻底遗忘,则需要全面地去了解这部非凡的著作。Picatrix与其后一个年代的魔法书不同,它不是单纯的魔法配方或仪式的集合。虽然包含着许多对魔法流程的详细指导,但它的核心旨趣却是哲学的。可以说,这本书是在当时印度以西的国家中,最为重要的魔法哲学论著之一,上承4世纪杨布里科斯(Iamblichus)的《论奥秘》(On the Mysteries)、下启16世纪阿格里帕的《神秘哲学三书》。
与杨布里科斯和阿格里帕著作的理论背景一样,Picatrix的魔法哲学建立在新柏拉图主义之上;并辅之以杨布里科斯之后、新达尔文主义魔法观中影响深远的占星神秘学,使本书的理论体系更加丰富。这一点也和阿格里帕一致。作为新柏拉图主义者,Picatrix的作者和大部分读者都持有这样一种观念:世界是存在物的等级序列,神性的影响从顶点逐级流溢。魔法师的工作就是去把握神性流溢的各种路径,并在其力量最强之处实施魔法。
Picatrix不仅仅是对魔法哲学的讨论,还包括了大量的神秘学实践知识,这些知识收集自成书前两个世纪中的阿拉伯神秘学者们。其中大部分是新柏拉图主义的秘术实践,和美索不达米亚的星体魔法。还有的内容与古埃及魔法实践密切相关,以及一些从印度传承的法术。其收录的魔法技艺之多,是中世纪其他魔法书无可比拟的。
此外,Picatrix中的许多魔法采用了一种在少数其他书籍中也可见到的特殊方式。这种方式似乎被定名为拉丁文献中对魔法最常用的称呼:“nigromantia”。其字面意思是“黑魔法”(black divination),就像是现代间谍小说中对阴谋破坏和“黑色行动”的称呼。在中世纪,作为主要占卜方法的占星术通常被神学家们视作获取信息的合法的、可接受的手段;而对那些精妙的神性之流更加积极的利用,就会被正统人士认为是不可取的——但这恰恰是Picatrix的主题。它所教导的“黑魔法”主要是根据星象选择确切的日子来制作符咒(talisman),这样,符咒就会具有或善或恶的力量。与后来的那些魔典不同,这种工艺需要较少的仪式,并且只是对神名与言灵的有限利用;它们的魔力来源于上天。
Picatrix的受众与其他许多中世纪神秘文献的读者也有区别,其匿名的作者反复强调,这本书只是为了当时的一小批特定专家所作。拉丁文献将这些特定的专家称作“sapiens”,我们在译本中将其翻译为“贤者”(sage)。但是,这里有另外一个英文单词可能更加符合作者想要指称的那群人:“魔法师”(wizard)。
人们常常会忘记,诸如梅林等传奇形象,或者小说中的类似角色,如托尔金(J.R.R.Tolkien)笔下的灰袍甘道夫,实际上来源于中世纪的一种真实现象:自由写作的神秘学者们,他们的学识建议与魔法力量同样有用,他们致力于成为——偶尔也会被提拔为——国王的智谋团。Picatrix的作者在第四卷第五章合宜地列举了成为贤者的资质,包括对以下知识的熟练掌握:农业、航海、政策;军事;“帮助大众的教育技能”——语法、语言学、法律、修辞学、写作和经济学;四门传统的数学学科——算术、几何、天文、音乐;逻辑学——主要是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作品;医学;自然科学以及形而上学——亚里士多德的在这两个领域的作品也被特别地列出。
在现代的视角看来,这些严苛的课程训练似乎与专业魔法师的工作毫不相干。然而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世界观中,这种训练却是必须的。不论是在市井之间依靠卜卦艰难维生,还是在皇家庭院养尊处优,魔法师的主要工作都是向雇主提供明智的建议。这种建议的源泉来自于占星术或其他占卜实践,如地占术;但也来自于对那些经历了罗马帝国的衰落而幸存于当时的知识宝库的广识博览。
当然,中世纪或文艺复兴的人们没有在诸如占星术等的神秘学,和诸如数学等被工业时代视作不证自明的实践科学之间划分界限。一如阿瑟·洛夫乔伊(Arthur Lovejoy)多年前卓有见解的著作《存在巨链》(The GreatChain of Being)中所述,中世纪和文艺复兴的人们认为宇宙是一个整体,世间万物通过神的流溢普遍联系,从天上的神之王座,到物质世界的最底层。所有技艺与科学在宇宙中都有它们的特定位置,人类知识的每一个分支,不论高低贵贱,都彼此投射出独特的光辉。因此,中世纪的智者,或曰魔法师,广揽所有人类知识,并运用它们为其雇主提供明智的建议,来应对艰难甚至是残酷的世间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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