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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哈尔的移动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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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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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哈尔的移动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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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6 21:5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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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时节会发生什么事?”
“届时我正好活满一万天,”他说,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进礼本戴尔家的花园。“那也是我必须回去荒地的日子。”苏菲和麦可不由得停下脚步,瞧着豪尔的背影,上面写着几个神秘的字——威尔斯橄榄球。“如果我避开美人鱼,”他们听到他继续在自言自语:“然后不去碰曼佗罗的根……”
麦可叫道:“我们必须回去那栋房子吗?”苏菲叫的则是:“女巫会把你怎样?”
“我想都不敢想。”豪尔回答。“麦可,你不需要进来没关系。”
他打开有波浪纹厚玻璃的前门,里面是熟悉的城堡房间。暮色中,卡西法爱困的火焰将墙染成微微的蓝绿色。豪尔卷起长袖,为卡西法添加木头。
“她追上来啦,老蓝脸!”
“我知道,”卡西法说:“我感觉到了。”
第十二章 会见潘思德曼太太
既然荒地女巫已经追上来了,苏菲觉得现在应该没什么必要去国王那里破坏豪尔的名声了,但是豪尔说,现在更需要如此做。“我得用尽所有的方法来躲开女巫,”他说:“我不要国王这时来插一脚。”
所以,次日下午苏菲就穿上新衣,坐着等麦可穿好衣服和豪尔由浴室化妆出来。她觉得心情还好,就是整个人有点僵僵的。在等那两个 男生的时候,她跟卡西法描述豪尔家人居住的那个奇异的国家,这样她就不会尽想着国王的事。
卡西法深感兴趣。“我就知道他来自外国,”它说:“但这听起来好象是另一个世界似的。这女巫好厉害!居然把诅咒由那里送过来,真是有够厉害!我最钦佩这一类咒语了……利用本就存在的东西,将它变成咒语,你跟麦可那天在念的时候我就有点想到了,那个笨蛋豪尔跟她说了太多自己的事了。”
苏菲凝视着卡西法瘦削的蓝脸。卡西法会钦佩这个咒语并不令她感到惊讶,它称豪尔为笨蛋也不令她惊奇。它长在言词上侮辱豪尔,但是她一直都不确定它是否真的憎恨豪尔,因为卡西法看起来很邪恶,所以很难看得出它真正的想法。
卡西法转动它橘色的眼睛看着苏菲,说:“我也很害怕!如果女巫追上豪尔,我会跟豪尔一块遭殃。如果你不能赶在那之前将契约打破,我就无法帮助你了。”
苏菲还来不及接口,豪尔就由浴室冲了出来,打扮得非常光鲜,房里充满传自他身上的玫瑰香水味。他大声叫唤麦可,麦可噼里啪啦地从楼上冲下来,苏菲拿起她忠实的拐杖,该准备出发了。
“你看来既富有又庄严。”麦可跟她说。
“她很上得了台面,”豪尔说:“那根难看的老拐杖是例外。”
“有些人哪。”苏菲说:“是彻头彻尾的自我中心!这根拐杖跟我最配。我需要它给我精神支持。”
豪尔两眼看着天花板,没有和她争论。
他们就这样,很气派地走上金斯别利的街道,苏菲回头看看城堡的外观在这里变成什么样子。她看到的是一个很大的拱形出入口围绕在一个小小的黑门,城堡其它部分则是两栋由雕刻的石头砌成的房子,中间用纯白的石膏墙连接起来。
“不用问了,”豪尔说:“不过是一间废弃不用的马厩罢了。走这边。”
他们走过街道,穿着打扮看起来至少不会输给街上任何一位行人,街上行人其实不多。
金斯别利的位置很南方,那天又非常炎热,像火炉一般,街道都冒出热气。苏菲发现年老还有一个坏处,在热天里特别觉得不对劲。那些精巧的建筑在她眼前晃呀晃的,她很懊恼!以为她很想好好看看这个城市,但是她只模糊地记得有金色的圆顶和建筑高大的房子。
“对了,”豪尔说:“潘思德曼太太会称呼你為围龙太太。围龙是我在这儿使用的名字。”
“为什么?”苏菲问。
“伪装呀,”豪尔说:“而且,围龙是一个好名字,比建肯好多了。”
“我比较习惯简单的名字。”苏菲边说,边随着转入一条狭窄而阴凉的街道。
“总不能每个人都叫疯海特(注:源自《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疯狂帽商)吧!”豪尔说。
潘思德曼太太的房子高大而优美,就在靠近街道尽头处,美丽的前门两旁摆设着种在盆里的橘树。来开门的是一位身穿黑色丝绒制服的年老仆役,他领他们进入一间很凉爽的黑白两色棋盘式的大理石铺就的大厅。麦可悄悄拭去脸上的汗水,一向厚颜无礼的豪尔像对待老朋友一般,和那位仆人寒暄、开玩笑。
这位仆人将他们转叫给一位穿红色丝绒制服的侍童。当这位侍童慎重其事地领着他们走上光可鉴人的楼梯时,苏菲开始了解为什么豪尔会说在觐见国王之前,这里会是一个很好的预习场所了。她觉得自己简直已经是在王宫里了。那男童领他们进入一间会客室,苏菲觉得就是王宫也不可能比这个房间还优雅。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蓝色、金色和白色,小巧而且精致,但这些都比不上潘思德曼太太本人。
她高高瘦瘦,身体挺得比值地坐在一张有金色刺绣的椅子上,一手僵硬地执杖支撑自己。手上戴着金色网状手套,拐杖头则由黄金打造而成。她身穿一袭暗金黄色丝质衣裳,样式僵硬而古板。头上戴一顶类似王冠的暗金头饰,以暗金色的带子在下巴上绑了一个大结,她的脸瘦削如老鹰。她是苏菲所见过最华美、也最令人敬畏的人。
“啊,我亲爱的豪尔。”她说着,伸出一只戴有金网手套的手。
豪尔弯腰亲吻手套,那显然是必须遵守的礼仪。他做得很优雅,但是若由背后看来,可就大穿帮了——他另一只手放在背后,拼命对麦可挥着。麦可终于明白他应该去门边和那个侍童站在一起才对。他迅速地<敏感詞>而行,心里很高兴能远离潘思德曼太太。
“潘思德曼太太,请容我介绍我的老母亲给您认识。”豪尔边说边在背后对苏菲挥手,因为苏菲跟麦可一样,他只好也来上这么一招。
“太好了,很高兴。”潘思德曼太太说着,对苏菲伸出她戴有金网手套的手。苏菲不确定潘思德曼太太的意思是不是要她亲吻手套,但她提不起勇气尝试,只是把手放在手套上,手套下的手感觉像是只苍老、冰冷的爪子。在接触过她的手后,苏菲很惊讶潘思德曼太太居然还活着。
“请原谅我没有站起来,围龙太太。”潘思德曼太太说:“我健康状况不佳,三年前也因此被迫由教书工作上退休下来。两位都请坐。”
苏菲克制着不要发抖,在潘思德曼太太对面刺绣美丽的椅子上很有威仪地坐下来,以拐杖支撑着,希望能跟潘思德曼太太一般优雅。
豪尔则在旁边的椅子上优雅地坐下,看来气定神闲,十分自在。苏菲真羡慕他。
“我今年八十六岁了,”潘思德曼太太说。“围龙太太,你贵庚多少啊?”
“九十。”这是第一个闪进她脑袋里的大数字。
“这么高寿了?”潘思德曼太太语气里带着一点淡淡的羡慕:“行动居然还这样灵活。”
“就是啊,她可灵活着呢!”豪尔在旁边符合:“有时叫她停还停不下来。”潘思德曼太太斜凝了他一眼,那眼光令苏菲知道,她当老师时严格的程度绝对不输给安歌丽雅小姐。“我现在是在跟你妈妈说话。我敢打赌她跟我一样以你为傲,我们两个老妇人可说是共同把你塑造成型的。就某种意义而言,你是我们的共同成品。”
“你难道不认为我自己也有那么一点功劳吗?”豪尔问道:“加了点自我风格什么的?”
“是有那么一点点。但大都是我不喜欢的。”潘思德曼太太回答:“我想,你不会喜欢坐在这里听人家议论你吧?你带你的侍童去阳台坐,汉曲会拿冷饮给你们。去吧!”
假如苏菲不是那么紧张的话,豪尔脸上的表情一定会让她笑出来,他显然一点都没预期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过,他略略耸了一下肩膀后,还是站起来,投给苏菲一个略带警告的脸色,挥手要麦可在他之前走出房间。潘思德曼太太僵硬的身体稍微转过去,目送他们离开房间,然后她对侍童点点头,于是他也匆忙离开。在那之后,潘思德曼太太转过来面对苏菲,这令苏菲更加紧张。
“我比较喜欢他黑头发的样子。”潘思德曼太太说:“那孩子有点往歪路上走。”
“谁?麦可吗?”苏菲困惑地问。
“不是那个侍者,”潘思德曼太太说:“他还没聪明到会让我担心的程度。围龙太太,我说的是豪尔。”
“噢!”苏菲有些吃惊,不明白为何潘思德曼太太说的是‘在往歪路上走’。依她之见,豪尔老早就变坏了。
“看他的外表!”潘思德曼太太一鼓作气地往下说:“还有,看看他那身衣服!”
“他一向非常重视外表。”苏菲符合着,但奇怪自己语气为何如此温和。
“是的,一向如此。我也很注重外表,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潘思德曼太太说:“但是干吗去穿一件有迷咒的衣服?那是专用来吸引女孩的魅力迷咒。我得承认他弄得很巧妙!居然藏在衣服的缝合处里!连我这个训练有素的眼睛都很难侦察得出。这迷咒会令女孩子几乎无法拒绝他。这不是在往黑魔术的邪路上走是什么?围龙太太,我相信身为母亲的你一定很担心吧?”
苏菲不安地想到那件灰色大红色的外套。她在缝布边时,一点也没注意到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潘思德曼太太是魔法的专家,而她苏菲不过是个做衣服的专家。
潘思德曼太太将两手放在手杖上头,上身倾斜,她那训练有素的锐利眼睛笔直地看入苏菲的双眼,苏菲越来越紧张不安。“我的生命已快走到尽头。”潘思德曼太太说:“已经有好一阵子了,我可以感觉到死亡在悄悄接近。”
“不会的。”苏菲试着说些安慰的话。但是当潘思德曼太太那样盯着她时,说什么都好象不对劲。
“不会错的,围龙太太。”潘思德曼太太说:“这也是为什么我急着跟你见面的原因。你知道,豪尔是我的关门弟子,同时也是我教过最出色的学生。在我将退休时,他由国外跑来。我训练好班哲明.苏利曼后,本以为我的教书生涯已经告一段落。班哲明,你比较熟悉的名字大概是苏利曼巫师吧?我帮他找了宫廷魔法师的工作,巧的是,他跟豪尔都来自同一个国家。豪尔出现时,我一看就知道他的想象力和能力都在苏利曼的两倍之上。虽然个性上有些缺点,但是瑕不遮瑜,我知道他是良善的力量。良善!但是围龙太太,他现在成了什么样了?”
“是啊,为什么?”苏菲问。
“他一定出过什么事。”潘思德曼太太仍然紧盯着苏菲,说:“我死前一定要把这个纠正过来。”
“依你猜测,是出了什么错?”苏菲不安地问道。
“我必须仰仗你来告诉我。”潘思德曼太太说:“我的感觉是,他走上跟荒地女巫一样的路了。我听说她原本不是恶人,当然这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因为她比我们两人年纪都大,她是靠着魔法维持青春不坠的,豪尔的天赋和她不相轩轾,看来越是天赋高的人,越难避免在一些特别危险的事物上自作聪明,结果就造成致命伤,往邪恶一路堕落下去。豪尔为什么会这样,你有没有任何概念?”
卡西法的声音突然在苏菲脑中出现:“这契约长此以往对我们两人都很不好。”尽管外头的热风透过敞开的窗口吹进这个优雅的房间,她仍然打了一个寒战。“是的。”她说:“他跟他的火魔签了某种契约。”
潘思德曼太太拄着拐杖的双手微颤了一下。“这就是了!围龙太太,你一定要把那个契约打破。”
“但愿我知道该怎么做。”苏菲说。
“我确信你的母性本能和你本身强大的魔法天赋,将会给你指出一个方法。”潘思德曼太太说:“围龙太太,或许你没注意到,但我一直在观察你……”
“噢,我注意到了,潘思德曼太太。”苏菲说。
“而我喜欢你的天赋。”潘思德曼太太说:“它能赋予你生命。比如你手中的拐杖吧,显然你跟它说过话,说多了它就变成一根外行人所说的魔杖。我想,要破除那个契约你应该不会太困难才是。”
“但是,我需要知道契约的内容。”苏菲说:“是豪尔跟你说我是女巫的吗?因为如果他……”
“他没有。你无需觉得不好意思。我的经验足以察知像这样的事情。”说完,她闭上双眼,那感觉就像强光突然被关掉一样,苏菲暗暗松一口气。“关于那种契约,”她说:“我并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她的拐杖又动了一下,好象她在颤抖似的,嘴巴则抿成一条直线,好象无意中咬到辣椒一样。“不过我终于明白,”她说:“女巫发生了什么事。她跟火魔签约。随着时间过去,火魔控制了她。邪魔是不了解善恶的分野的,但是如果人类能给它们贵重的东西——只有人类独有的东西的话,它们就会接受贿赂而签下契约。经由契约,两者的生命都得以获得延长,而人类也可以获得火魔的法力,增长自己原有的功力。”潘思德曼太太再度张开眼睛。“关于这个话题,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你必须找出火魔由豪尔那里拿了什么。我得跟你说再见了,我需要休息一会儿。”
然后就像魔法一样,也有可能是出于魔法,门打开,侍童走了进来,领苏菲出去。苏菲很高兴终于可以离开,她已经快尴尬到无地自容了。她转过头看到门阂起来,将潘思德曼太太僵硬挺直的身影关在门后。她想着:若自己真是豪尔的母亲的话,是不是还会怕潘思德曼太太怕得这么厉害?答案是‘会’。她喃喃地跟自己说:“真是蛮佩服豪尔的!可以忍受这样可怕的老师一天以上。”
“什么事,夫人?”带路的侍童问她,以为她在跟他说话。
“我说,下楼梯要走慢点,不然我跟不上。”苏菲说,她的膝盖发着抖。“你们年轻人就是横冲直撞的。”
那侍童体贴地领着她慢慢走下光可鉴人的楼梯。走到一半时,苏菲逐渐由惊吓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开始思考潘思德曼太太方才说的话。她说苏菲是女巫,奇怪的事,苏菲很自然就接受了。因为这说明了为什么一些特定的帽子会热卖,珍法丽儿为何能嫁给某某男爵,也就说明了为什么荒地女巫会嫉妒她。苏菲似乎一直都知道这些事,但潜意识里她有可以逃避,觉得身为三个小孩中的老大,不应该有这样神奇的天赋礼物。乐蒂则较能理性地看待这些事情。
接着她想到那件灰色与大红色的外套,一失神,差点跌下楼梯。是她把迷咒放上去的!她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跟那件衣服说的——缝了好迷死女孩子们!那衣服当然照做了。那天在果园里它吸引了乐蒂。昨天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安歌丽雅小姐暗地里一定也手到它的影响。
天哪!苏菲心中暗暗叫苦,我是帮凶!帮他伤了两倍的女孩子的心!明天一定得想办法把那件衣服由他身上剥下来。
豪尔就穿着那套衣服跟麦可在凉爽的黑白相间客厅里等她。麦可看到苏菲缓慢地跟在侍童身后走下楼梯,担忧地以手肘轻推了豪尔一下。
豪尔露出难过的表情。“你看起来糟透了!我看我们不要去见国王好了。我去跟国王解释你不能去的理由时,会顺便自我抹黑,我可以说是我邪恶的行为把你气病什么的。那也是实话,瞧你这个样子。”
苏菲当然不想见国王,但是她想到卡西法说的话。如果国王命令豪尔到荒地去,而豪尔不幸地被女巫抓住,苏菲自己也会失去回复年轻的机会。因此她摇摇头,说:“见过潘思德曼太太后,印格利国国王看起来大概会跟普通人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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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6 21:5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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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抹黑豪尔的名声
他们到达王宫时,苏菲又开始紧张得要命,那些为数众多的圆形屋顶令她目眩神摇。通往前门的是一串长长的阶梯,每隔六个梯级就有一位穿着鲜红制服的士兵在站岗。可怜的孩子们,这么大热天一定快热晕了,苏菲想着。她喘着气,走过一个个士兵的身旁,一路昏沉沉地往上走。
阶梯再上去是拱门、大厅、长廊、会客室,一个接一个,苏菲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了。每个拱门口都有穿着美丽服装、戴白手套的人问他们来的目的,问完后带他们到下一个拱门,将他们交给拱门口负责接待的人。
“围龙太太觐见国王。”每个接待者的声音就这样一路混着回音响彻长廊。大约半途中,豪尔被礼貌地请去一旁等候,苏菲和麦可则被人一手转过一手,一直到他们抵达一间壁上镶有数百片颜色各异的木片的接待室。在这儿,麦可也被请去一旁等候,苏菲独自一人,已经有点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怪梦了。有人领着她走过一道大大的双扇门,这次,回声说的是:“陛下,围龙太太觐见。”
而国王就在那里!不是坐在王座上,而是坐在接近这个大房间中间,一张只点缀着一丁点金叶的方形椅子上,他的穿着远比那些服侍他的人朴素。他身边没有什么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他一腿外伸,坐得很有国王的威严;胖胖的、轮廓不是非常清晰,但仍算得上是英俊好看。在苏菲看来,他似乎相当年轻,略略带点王者的傲气,但她觉得以那张脸来判断,他对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有信心。
他开口问道:“豪尔巫师的母亲,你找我有什么事?”
苏菲突然惊觉到,她正面对着国王说话,一时几乎要被这个巨大的事实所淹没。她昏沉地想着,好像坐在那里的人和那个称为王权的庞大、重要的东西,是恰好坐在同一把椅子上的两个不同个体。她脑子一片混沌,豪尔事先教他的那些话,她一句也想不起来,但是她总得说些什么。
“陛下,他要我来告诉你,他不要帮你去找你弟弟。”她说。
她瞪着国王,国王也回瞪过来。天哪,一团糟!
“真的吗?”国王问道:“我问他的时候,他好像蛮乐意的。”
苏菲脑袋里唯一记得的一件事是:她是来破坏豪尔的名誉的。因此她说:“他骗你的。他不想惹你生气。他滑溜得跟泥鳅一样,您懂我的意思吧?陛下。”
“而他想从寻找我弟弟贾斯丁的工作上溜走?”国王说:“我知道了。您要不要坐下来?我看您有点年纪了。然后告诉我他的理由。”
房里还有一把长的很普通的椅子,离国王颇有点距离,苏菲坐下时,椅子叽叽嘎嘎地响,她坐好后,学潘斯德曼太太那样,把双手搭在拐杖上头,希望这样会令她觉得好过些。但她的脑袋仍因为恐惧而一片空白,唯一能想到的是:“只有胆小鬼才会送他的老母亲来为他求情,陛下您由这件事就可以推知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了。”
“这样的方式颇不寻常,”国王沉重地说:“可是我跟他说过,要是他能同意的话,我会给他丰厚的报酬。”
“噢,他到不是那么在意钱,”苏菲说:“但他实在怕荒地女巫怕的要死。因为那女巫对他下了咒,最近那个咒语已经追上来了。”
“那样的话,他是很有理由害怕。”国王说着,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再多告诉我一些关于巫师的事。”
关于豪尔吗?苏菲拼命地想。我得破坏他的名誉!但是她脑袋空空如也。有一会儿他甚至觉得豪尔似乎毫无瑕疵,这种想法实在有够蠢!“呃,他性格浮躁、粗心自私又歇斯底里,”苏菲说:“大半的时间我觉得他只要自己过得好,根本不管别人死活。但是后来我发现,他其实对某些人好的不得了。然后我又想,他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对人好,但是后来又发现他对贫困者的收费都特别低。陛下,我不知道耶,反正他是一团糟。”
国王说:“我对他的印象是,他是一个没有原则、滑溜的混混,能言善道又脑袋精光。你同不同意?”
“说得好!”苏菲完全赞成。“不过你漏掉虚荣和……”
她狐疑地隔着距离看国王,他好像很乐于帮她抹黑豪尔似的。
国王微笑着。那是一种略带着不太有把握,很适合他这个人,而不是他应该有的一国之君的微笑。“围龙太太,谢谢你。”他说:“你的坦诚令我如释重负。豪尔巫师答应去找我弟弟,他答应得太爽快了,还我担心他若不是天生爱炫耀,就是为贪图赏金不择手段。但是你让我知道,他正是我需要的人。”
“天哪!该糟了!”苏菲叹道:“他要我来告诉你,他不要去的。”
“你是告诉我了。”国王把椅子拉近些。“让我也对你同样坦白吧,围龙太太。”国王说:“我急于找我弟弟回来,不光是因为我喜欢他,很后悔跟他吵了一架;也不是为了有些人在背后谣传说我杀了他——只要是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那根本不可能。围龙太太,事实是,我弟弟贾斯丁石一个非常出色的将军。北高地和始坦奇尔很快就会对我国宣战,我不能没有他。你知道,女巫也威胁过我。现在所有的消息都指出贾斯丁确实尽了荒地,我相信女巫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我在最需要他的时候找不到他。我想她把苏利曼巫师抓去,是为了拿他当诱饵来钓贾斯丁,所以我需要一个很聪明、不同凡俗的巫师去把他救回来。”
“豪尔会偷跑的。”苏菲警告国王。
“不会的。”国王说:“我不认为如此。由他送你来这件事就看得出来,围龙太太,它是要让我知道他是个懦夫,而且他不在乎我是怎么看他的,对不对?”
苏菲点点头,她希望她能记住所有豪尔交代她那些技巧高明的话。虽然她不懂,但是国王会听得懂的。
“这绝不是虚荣的人做的事。”国王说:“没人会这样的,除非是把它当做最后手段。我依此推断,如果我让豪尔巫师清楚知道他的最终手段无效,他就会找我的意思去做了。”
“陛下,我觉得你的解读可能有错,他应该没有那样的意思。”苏菲说。
“错不了的,”国王微笑着。原本稍嫌模糊的轮廓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确信自己判断正确,“围龙太太,你回去跟豪尔巫师说,由现在开始,我任命他为皇家巫师,指挥寻找贾斯丁王子的事宜。在年底前,不论人是死是活都要找到。你可以离开了。”
他像潘斯得太太那样,对苏菲伸出一只手,但气势没那么可怕。苏菲站起来,不太确定需不需要吻那只手,因为她最想做的,其实是举起拐杖狠狠敲国王的头。她只是握了一下国王的手,并僵硬地行了一个小礼,这样做好像也是对的,她蹒跚地走向门口时,国王给他一个友善的微笑。
“噢,可恶!”她喃喃自语。这不仅跟豪尔期待的结果完全相反!这下可好了!豪尔还得把城堡搬到千里之外。乐蒂、玛莎和麦可都会很难过不说,还有像倾盆大雨似的绿色粘液铁定会冒出来。“当老大就是这样,”她一边推开那扇沉重的双扇门一边嘀咕:“总是赢不了!”
出错的还不止这一桩!在困惑与失望之中,苏菲走错了门,进入一间四面都是镜子的接待室。苏菲在镜里看到自己穿着美丽的灰衣裳,略略驼背,蹒跚行走的身影。房里有许多人穿着蓝色宫廷服,其余的人则穿着和豪尔一样美丽的外衣。但是他没看到麦可,麦克应该是在一间墙上铺有各色木片的接待室等她才对。
“要命!”她叹道。
有位朝臣急步对她走来:“魔法夫人,我能帮您的忙吗?”
这是个小个子男人,眼睛红红的。苏菲瞪着他瞧。“噢,我的天!”她惊叹了一声:“咒语生效了,对不对?”
“是的。”小个子男人带点悲伤的说:“当他一直打喷嚏的时候,我解除了他的武装。现在他在告我,不过,最重要的是……”他的脸快乐地笑开来。“我亲爱的珍终于回到我的身边。现在,我能为您做什么?我觉得您的快乐就是我的责任。”
“彼此彼此。”苏菲说:“你会不会恰好就是卡特拉克男爵?”
“正是在下。”小个子朝臣说着,对她弯腰鞠了一个躬。
珍法丽儿怕不比他高出一尺!苏菲想着,这绝对是我的错!“是的,你可以帮我个忙。”苏菲说。然后跟他描述麦可的长相。
男爵跟她保证他会叫人去带麦可过来,在入口的大厅和她会合,而且一点也不麻烦。他亲自带苏菲到一位戴手套的侍者前面,将她托付给他,然后一再地鞠躬和微笑。于是,就如同来时那般,她被一个个转手,最后终于蹒跚走下有士兵守卫的那个前门的长梯。
但是麦可不在那里,豪尔也不在,不过没有看到豪尔反而让她稍稍放心。她想,她早该猜到事情会有这种结果了!那位卡特拉克男爵显然和她一样,永远没办法做对任何事。她能找到路出来,搞不好都算运气了!她又累又热又灰心,决定不再等麦可。她只想在炉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跟卡西法说她如何把事情搞成一团糟。
她笨拙地走下那堂皇的阶梯,走过一条壮丽的街道,再沿着一条高塔、尖塔和镀金屋顶多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街道走着,她发现情况比她预期的糟糕。她迷路了!她完全没有概念,要如何才能找到豪尔城堡的入口——那个经过伪装的马厩。她转入另一条美丽的大街,但还是毫无印象。
转到这个时候,她甚至连回王宫的路都不记得了。她试着问路上的行人,但是大部分的人都跟她一样,又热又累。“围龙巫师?”他们问:“那是谁?”
苏菲无助地蹒跚而行。就在她行将放弃,打算坐在下一个门口过夜时,她正好经过潘恩德曼太太的屋子所坐落的窄路。啊,她想,我可以去问她的仆人,他看起来跟豪尔很亲,应该会知道豪尔住那里。所以她就转身向那条街走去。
就在这时,荒地女巫对着她迎面走来。很难说苏菲是怎么认出她的,因为她的脸看起来并不相同。她的头发在上次见到时是整齐的栗子色卷发,而现在则是浓密的红色波浪,且一直垂到腰间。她穿着一件飘逸的褐色及浅黄色衣服,看起来非常时髦可爱。苏菲一眼就认出她了,脚步几乎要停下来。
但是苏菲想,她没有理由会记得我,我不过是她下咒害过的几百个人里面的一个。所以她勇敢地继续前进,拐杖在圆石子路上敲出砰砰的声音,同时在心里提醒自己,万一有麻烦的话,潘思德曼太太说过,这根拐杖已成为有强大力量的法器。
这时另一个错误!女巫在小路上对着她飘过来,微笑着并转动着阳伞,后头跟着两位穿桔色丝绒制服,脸色闷闷不乐的侍童。当她走到与苏菲平行时,她停下来,香水味直钻入苏菲的鼻子。“咦,这不是海特小姐吗?”女巫笑着说:“我看过的脸孔决不会忘记,尤其是我制造出来的,更不会忘。你来这里干嘛?穿得那么漂亮!如果你想拜访那个潘思德曼太太的话,你可以不用麻烦了。那老家伙已经死了。”
“死了?”苏菲吓了一大跳,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可是她一个钟头前还活着呀!但是她硬生生把话吞回去。因为死亡就是这么回事——人们一直到死前都是活着的。
“是的,死了,”女巫说。“谁叫她拒绝告诉我,一个我在找的人住在哪。她说:‘除非我死了。’所以我就帮她了结她的心愿。”
她在找豪尔!她思索着:现在我该怎么办?如果苏菲不是又热又累的话,她早就吓得不知该如何思考了。一个能力强到足以杀死潘思德曼太太的女巫,要对付苏菲简直是轻而易举,不管有没有拐杖都一样。如果让她起了疑心,怀疑苏菲可能知道豪尔的下落的话,苏菲铁定完蛋。所以也许苏菲记不起城堡的入口处反倒是好事一件。
“我不知道你杀的那个人是谁,”她说:“但那让你变成一个邪恶的杀人凶手。”
但是女巫似乎还是动了疑心,故意问道:“我记得你说过要去拜访潘思德曼太太?”
“没有啊,”苏菲不上当。“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即使不认识她,冲着你杀了她这一点,我还是可以叫你是谋杀者。”
“不然你要去哪里?”女巫问。
苏菲很想叫她少管闲事,但那样无疑自找麻烦,所以她说出她唯一想得到的事:“我要去见国王。”
女巫不相信,哈哈大笑。“可是,国王肯见你吗?”
“当然了!”苏菲因为既害怕又生气而发抖着。“我有预定见面时间的。我要……要请求他给与帽商较好的工作环境。好叫你知道,虽然你把我变成这样,我还是一直在工作的。”
“那你走错方向了。”女巫说:“王宫在你后面。”
“噢,是吗?”她不用假装惊讶:“那我一定是转错方向了。自从你把我变成这样,我的方向感就变得很差。”
女巫高兴地大笑,说她一句也不相信。“跟我来,我会指给你看到王宫的路怎么走。”
苏菲别无选择,只能转身跟在女巫身边走,那两个侍童则苦着脸跟在她们后面。
气愤与无助感笼罩在苏菲的心头,她看着身旁步伐流畅优雅的女巫,想起潘思德曼太太说的,她其实已经是一个老妇。不由在心中大叫:不公平!但是她丝毫无能为力。
“为什么你要把我变成这样?”她们走到一条尽头有喷泉的美丽大街时,苏菲忍不住问她。
“你妨碍我搜集一些我需要的情报。”女巫回答。“当然,最后我还是拿到手了。”苏菲听得一头雾水,她正在想,若跟她说她一定是搞错了,不知会不会有帮助时,女巫说了:“不过,我敢说你是完全一无所知!”说完开心地大笑,仿佛这是整个事件中最好笑的一部分。然后她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威尔斯的国家?”
“没有。那是在海底下吗?”
女巫觉得这个超爆笑的。“目前还没。那时豪尔巫师的老家。你知道豪尔巫师吧?”
“听人说过。”苏菲撒谎:“人家说他会吃女孩子,他跟你一样邪恶。”边说边觉得全身冰冷,但是,这和她们当时正经过的喷泉似乎无关。过了喷泉,越过一个粉红色大理石铺就的广场,就是通往王宫的石梯,王宫高高地坐在上头。
“到了,王宫就在那儿。”女巫问道:“你有办法应付那些阶梯吗?”
“不会输你的。”苏菲说:“你把我变回年轻的样子,就是这种大热天我都可以跑给你看。”
“那乐趣就要减掉一半了。”女巫说:“上去吧!如果你真见到了国王,替我提醒他,是他的祖父把我送去荒地的。我跟他有仇。”
苏菲抬眼看那长长的阶梯,心里充满无助感。唯一庆幸的是,除了士兵之外,没有别人在场,但是依她今天的运气看来,如果麦可和豪尔偏在这时往下走来,她也不会太过惊讶。女巫显然决定站在那里看她走上去,苏菲别无选择,只好努力地爬楼梯。脚步蹒跚地走着,经过汗流浃背的士兵们,一直走到王宫的入口处,每走一步就更恨女巫一分,到达最顶端时,她喘着气转过身子,发现女巫仍站在原处,远远看去像片浮动的枯叶,旁边是两个小小的桔色形体。她在等着看好戏,看苏菲被人由王宫撵出来。
“诅咒她!”苏菲恨恨地说。她蹒跚地走到拱门的守卫那儿,运气仍然不佳——麦可和豪尔都不在她视力所及的范围内。逼不得已,她只好跟守卫说:“我有事忘了跟国王说。”
他们还记得她,所以让她进去了,由戴白手套的接待人员接待她。苏菲还没把事情想清楚前,王宫的接待机制又开始运转了,她又像第一次那样,被一手传过一手,直到她又抵达那个双扇门,同一个穿蓝色制服的人宣告道:“陛下,围龙太太再度求见。”
苏菲走进同一个大房间时想着,这真像是一场恶梦!她除了进一步破坏豪尔的名誉之外,似乎别无选择。问题是,在经过那么多事以及再度的严重怯场后,她的脑袋只有比以前更空白。
这次国王站在角落的一张大书桌前,热切地在一张地图上移动棋子。他抬起头来,和颜悦色地说:“他们说你有要紧的话忘了跟我说。”
“是的,”苏菲回道:“豪尔说,除非你答应把公主嫁给他,他才肯去找贾斯丁王子。”我哪来的怪念头?她心里暗骂自己,他会把我们两人一起宰了。
国王忧虑地看了她一眼。“围龙太太,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说:“我能了解你的心情,你一定是非常担心你儿子才会这么说,但是你不能永远把他绑在身边呀。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请过来坐下,你看来很疲倦。”
苏菲拐着走到国王指着的那张椅子,沉重地坐下去,心想不知何时卫兵会进来逮捕她。
国王四处略略张望一下,说:“我女儿刚刚还在这里的。”然后,苏菲吓了一大跳,他弯身在桌子下找。“薇乐莉雅,”他唤着:“薇莉,出来啰。这边,乖。”
底下传来一阵小小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薇乐莉雅有桌下侧身而出,坐在地上,和气地露齿微笑。她共有四颗牙,因为年纪还小,头发尚未长全,只在耳上显出稀疏且接近白色的一圈。她看到苏菲时,嘴咧得更开,将刚在吸吮的大拇指伸出来,抓住苏菲的衣服。就这样拉着她的裙子站起来,在苏菲的裙子上留下一条湿印。
然后直直望着苏菲的脸,小薇乐莉雅以一种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外国语言,对苏菲和气的咿咿呀呀致意。
“噢。”苏菲觉得自己像个超级笨蛋。
“围龙太太,我了解为人父母者的感受。”国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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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生病的皇家巫师
苏菲搭乘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国王座车,回到城堡的金斯别利城入口。车上还有车夫、车童和一位仆役。随行保护的则有一位士官和六个士兵。所以这样隆重,全是因为薇乐莉雅公主的缘故,她爬到苏菲身上玩。
马车在短短的下山路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苏菲衣服上犹留有薇乐莉雅公主湿漉漉的口水痕迹,那是她喜爱的明证,苏菲忍不住要微笑起来。她终于了解玛莎的一些想法了,虽然十个小孩感觉上还是太多了些。当薇乐莉雅公主在她身上爬上爬下时,她想起女巫曾经对公主做出某种威胁,她忍不住跟薇乐莉雅说:“我绝不许那女巫动你一根汗毛!”
当时国王没说什么,但是随后却叫皇家马车送她回去。
车队在伪装的马厩外头热热闹闹的停住了。麦可由门内冲出来,挡在正在扶苏菲下车的仆役身前,问道:“你跑哪里去了?我担心得要死!豪尔心情非常恶劣……”
“我知道他会,”苏菲担心地说。
“因为潘思德曼太太死了。”麦可说。
豪尔也来到门口,他看起来苍白且情绪低落。他手里拿着一个卷轴,上面盖有王室红蓝二色的印章,苏菲带着罪恶感看它。豪尔赏给那士官一个金币。一直到车子与车队辘辘地离开后都一言不发。然后他说:“为了摆脱一个老女人,居然要动用到四匹马和十个人!你对国王做了什么?”
苏菲跟着豪尔和麦可进入屋里,她原以为会看到一屋子的绿色黏液,结果居然没有,卡西法高高地燃上烟囱,露出紫色的微笑。苏菲沉到椅子里:“我猜国王大概受不了我一直跟他破坏你的名声吧?我去了两次。”她叹道:“没有一件事顺利!还碰到刚杀死潘思德曼太太的女巫。什么日子嘛!”
当苏菲述说当天发生的一些事情时,豪尔靠着壁炉架,放任卷轴垂下来,好象在考虑要不要拿它来喂卡西法似的。“看呀,皇家巫师在此!”他说:“而且我的名声超烂!”然后出乎苏菲和麦可意料之外的,他突然大笑。“看她把那个卡特拉克男爵搞成什么样子?我根本不该让她接近国王的。”
“可是我真的有破坏你的名誉呀!”苏菲抗议。
“我知道,那是我估计错误。”豪尔说:“接下来,我该如何才能去参加潘思德曼太太的葬礼而不被女巫认出来呢?卡西法,有什么点子没?”
很明显的,豪尔对潘思德曼太太去世一事,比对<敏感詞>事情都来得难过。
反倒是麦可非常担心女巫的事。第二天早晨,他供说昨夜做了一整夜的噩梦。梦见女巫由城堡的所有入口同时入侵。他紧张地问:“豪尔在哪里?”
豪尔一早就出去了,浴室里仍残留着如常的充满香气的水蒸气。他没有带吉他,门柄则转到绿色向下。连卡西法也只知道这么多。“不管谁来都不能开门。”卡西法叮咛道:“除了避难港那一个之外,女巫知道所有的入口。”
麦可担心的不得了,由院子里取来一些厚板,横着嵌在门上,都弄好后才去学习他们由安歌丽雅小姐处拿回来的那个咒语。
半小时后,门柄突然转到黑色向下,门开始震动。麦可抓住苏菲,牙齿打颤地说:“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门激烈地震动了一阵子后,停住了。麦可大大松了一口气,放开抓着苏菲的手。就在这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厚板应声哗啦啦地掉到底墒。卡西法躲到炉架的低部,麦可躲进放扫把的储物柜里,独留苏菲一人站在那里。门突然打开,豪尔冲了进来。
“太过分了吧!”他说:“好歹我是住这里的。”他全身湿透,灰色和红色的外衣变成黑色和褐色,袖子和头发都往下垂。
苏菲看看门把,仍然是黑色朝下。她想,原来是安歌丽雅小姐,而他就穿着那件有迷咒的衣服去见她!“你到哪儿去了?”她问道。
豪尔打了一个喷嚏。“就在雨中站着,不干你的事。”声音沙哑。“那些厚板是干吗用的?”
“是我放的,”麦可由储物柜里钻出来。“女巫……”
“你一定以为我很逊是吧?”豪尔生气地说:“我施放了许多指错路的咒语,大部分的人根本找不到这个地方。就是女巫也要花上三天才找得到!卡西法,我需要一杯热饮。”
卡西法本来已爬到燃木之上,但是豪尔才对着它弯身,它就又迅速地躲下去了。“你这个样子别靠近我!你全身都是湿的!”
“苏菲?”豪尔恳求道。
但是苏菲毫无怜悯,双手交叉在胸前。“你要拿乐蒂怎么办?”
“我全身都湿透了,”豪尔说:“我必须喝杯热的。”
“我刚问你呢,你要拿乐蒂怎么办?”
“那就算了。”豪尔说。他全身抖动,水流下来,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圆圈。豪尔跨出来,头发已经干燥并发着光亮,衣服也恢复为灰色和红色。他走过去拿起炖锅,“麦可,世界上多的是硬心肠的女人,”他说:“我不用想就可以说出三个人名。”
“其中一个叫做安歌丽雅小姐对不对?”苏菲顶他。
豪尔没有回答。剩下的早晨时间,他和卡西法及麦可讨论将城堡迁移的事,但是故意对苏菲不理不睬。豪尔真的像我跟国王警告的那样,决心要逃跑了。苏菲边坐着缝衣服边想。她正在把更多的三角形缝到那件蓝色及银色的衣服上面,她知道她必须尽快让豪尔脱下那件灰红色的衣服。
“我想我们不需要移动避难港那扇门。”豪尔说着,由空中抓出一条手帕,用力地擤了一下鼻涕,令卡西法紧张地晃动起来。“但是我要这座移动的城堡远离它以前去过的地方,金斯别利的入口也要关掉。”
突然有人敲门。苏菲注意到,豪尔跟麦可一样跳了起来,紧张地四处张望,两个人都不去应门。懦夫!苏菲心里偷骂,不知自己昨天为何要为豪尔的事那样费心。“我一定是疯了!”她跟手上正在缝的蓝银色衣服喃喃地说。
“黑色向下的入口呢?”麦可问。
“那个也留着。”豪尔说着,手指轻弹一下,又由空中拿了一条手帕。
当然喽,苏菲想着,门外就是安歌丽雅小姐嘛!可怜的乐蒂!
早晨过一半时,豪尔变成一次要拿两、三条手帕了。事实上,苏菲看出它们不过是软趴趴的方型纸罢了。他打喷嚏打个不停,声音也越来越沙哑,再不久,手帕一拿就是半打了。卡西法旁边堆满了他用过的手帕灰烬。
“噢,为什么每次去威尔斯就会染上感冒回来?”豪尔哑着声音抱怨,然后由空中变出一叠手帕。
苏菲嗤之以鼻。
“你说了什么吗?”豪尔哑着声音问她。
“没有。不过是想说,凡事都采取逃避手段的人,活该每次都感冒!”苏菲说道:“被国王指派了工作,却还跑到雨中去追女人的人,生病只能怪自己。”
“道德女士,别以为我做的事你都一清二楚!”豪尔说:“下次我出门前要不要写张清单给你呀?我找过贾斯丁王子的!我出门不是只为了追女人的。”
“你什么时候去找的?”
“哈!耳朵马上竖起来了,长鼻子也突然会抽筋!”豪尔耻笑她:“当然是他失踪的时候嘛!我想知道贾斯丁王子干吗来这里?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苏利曼到荒地去了。我的推断是有人卖了一个假的寻人咒给他,因为他一直找到上福尔丁去,他从菲菲克丝太太那里买了另一个寻人咒,那个寻人咒把他送到我这里来,麦可又卖个他另一个寻人咒外加一个伪装咒……”
麦可的手盖住自己的嘴巴:“那个穿绿制服的人就是贾斯丁王子吗?”
“是的,只是我以前不提罢了。”豪尔说:“因为国王可能会认为,你应该也卖了一个假货给他,但我卖东西可是讲良心的。良心,长鼻子太太,你注意到这个字没有?我是有良心的。”豪尔又从空中变出一叠手帕,隔着这叠手帕以通红又水汪汪的眼睛瞪着苏菲,然后他站起身,说:“我病了,我要去床上躺着,我可能会一睡不起。”他脚步踉跄,状极悲惨地走向楼梯。“把我埋在潘思德曼太太身边。”边沙哑地说,边上楼就寝。
苏菲比以往更努力地缝纫,这是将那件灰色及暗红色外衣由豪尔身上剥下来,免得他对安歌丽雅小姐造成更多伤害的大好时机。除非,豪尔穿着那件衣服睡觉,那也不无可能。所以豪尔当初去上福尔丁,其实是为了找贾斯丁王子,结果在那里遇见乐蒂。可怜的乐蒂!苏菲想着,边轻快地在第五十七个蓝色三角形周边缝上细针,再缝四十个就大功告成了。
豪尔微弱的叫喊声由楼上传来:“救命,我快被冷落至死了!”
苏菲嗤之以鼻。麦可放下做了一半的咒语,楼上楼下地跑,整个屋子变得很不安静。就在苏菲缝十个蓝色三角形的期间,麦可带着柠檬和蜂蜜跑上楼,然后是某本特定的的书,咳嗽药和吃药用的汤匙,还有鼻滴剂、舌锭片、漱口药、笔、纸和另外三本书,以及用柳树皮熬的汁。此外,前来敲门的人亦是毫不间断,害苏菲老是吓得跳起来,卡西法也紧张得晃个不停。
当没人应门时,有些人硬是不死心,认定里面的人是故意不理他们,就用力猛敲门敲上整整五分钟。
苏菲开始担心这件蓝银色的外套越缝越小,要缝上那么多三角形,而不使用到大量布边是不可能的。“麦可,”当麦可又因为豪尔午餐想吃熏肉三明治而冲下楼时,苏菲唤住他:“有没有让衣服变大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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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6 21:5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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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麦可回道:“我的新咒语就是关于这个,等我有时间再弄。他的三明治里要夹片熏肉,你可以请卡西法帮忙吗?”
苏菲和卡西法交换了一下目光,卡西法说:“我不认为他会死掉。”
“你如果把头低下来,我就把肉皮给你吃。”苏菲放下手里的工作跟它说。对付卡西法,来软的比来硬的有效。
他们中餐就吃熏肉三明治,但是吃到一半,麦可又得冲上楼,。下来时他说,豪尔要他现在就去马克奇平买一些迁移城堡时需要用到的东西。
“可是女巫……这样出去安全吗?”苏菲担心地问。
麦可舔舔手指上熏肉的油,进入储物柜里。出来时肩上披了一件沾满灰尘的丝绒斗篷,斗篷下是一个身材粗壮,有红胡子的男人。这人舔舔手指,以麦可的声音说:“豪尔认为我这样应该就很安全了。这件斗篷有误导跟伪装的双重作用,不知这下乐蒂还认不认得出我?”这粗壮的男子将门把转到绿色朝下,跳向下面缓慢移动着的山丘。
接着是一片安详。卡西法平静下来,不时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豪尔显然知道苏菲不会为他跑上跑下,楼上是一片安静。苏菲站起来小心地走到放扫帚的储物柜,这是她去拜访乐蒂的大好机会,乐蒂现在一定很悲伤。苏菲很确定自从果树园那天之后,豪尔再也不曾接近她。如果苏菲能直接告诉她,她的感觉是因为迷咒所造成,可能会有帮助。这是她的错,她有义务跟乐蒂说。
但是,七里格靴竟然不在柜子里!苏菲起先不能相信,她把所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结果还是找不到。柜子里除了普通的桶子、扫帚之外,只有另一件斗篷。“那该死的混蛋!”
苏菲咬牙切齿,豪尔显然要确保苏菲不会再跟踪他。
她正将东西一一放回柜子里时,突然有人敲门。苏菲一如平常吓得跳起来,希望那人会自动走开,但是这个人比<敏感詞>任何人都固执。一直敲着,还是撞着门?因为那声音不像是一般的敲门声,而更像是一种撞击声。
苏菲看着不安晃动的绿色小火花,卡西法吓到只剩这一丁点儿,问道:“是女巫吗?”
“不是,”卡西法回答,因为躲在木头里,声音闷闷的:“响的是城堡的门,有人沿着城在追我们,我们现在速度已经很快了。”
“是稻草人吗?”苏菲问。光是想到就害她的心脏跳了一下。
“是血肉之躯。”卡西法的蓝脸攀上烟囱,一脸困惑:“我不确定那是什么,我只知道他拼命地想进来,我不认为他有恶意。”
因为那撞门声一直不断,令苏菲有一种事情非常紧急的焦虑感,她决定开门好让他停止。此外,她也很好奇,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刚刚在储物柜一阵翻找后,她手里仍拿着那件斗篷,她边往门走去,边将斗篷披在肩上。卡西法瞪大了眼睛,然后,自从苏菲认识它以来,它第一次自动低头,卷曲的绿焰下传来不可遏制的暴笑声。苏菲奇怪自己到底变得有多可笑,边将门打开。
一只巨大,身材细长的狗由山坡一跃而起,穿过城堡那些嘎嘎作响的黑色砖头,降落在房间中间。苏菲丢下斗篷急速后退,她一向怕狗,而灰狗看起来一点都不会让人比较安心。这只狗就挡在她跟门之间,定定地盯着她。苏菲看着外头转动的岩石和石楠,心想不知喊豪尔的话会不会有帮助?
狗原来已经弯弯的背弯得更厉害了,并且以后腿站起来,几乎与苏菲同高。它的前腿僵硬地往前伸。再度用力往上挺稳。然后,就在苏菲张开嘴准备叫唤豪尔时,它奋力地挣扎,往上挣出一个穿着皱巴巴褐色外套的人形。这人有一头赤黄色的头发,以及一张苍白、不快乐的脸。
“来自上福而丁!”狗人喘着气说:“爱乐蒂。乐蒂谴我来……乐蒂一直哭,很不快乐……要我来找你……叫我留下来……”话还没说完,它开始弯身、缩小,发出痛苦绝望的嚎叫声:“别告诉巫师!”随即消失在一堆红色卷毛堆里,又变成一只狗,一只不同的狗,这次它似乎是一只红色的雪达猎犬。这只红色猎犬摇着毛茸茸的尾巴,以一双令人心碎的、悲伤的眼睛热切望着苏菲。
“天哪!”苏菲关上门:“朋友啊,你确实有麻烦哩!你是那只柯利狗,对不对?现在我终于知道菲菲克丝太太到底在说什么了。那个女巫真是该杀,真是该杀!但是乐蒂为何会送你来这里?如果你不要我告诉豪尔巫师……”
听到豪尔的名字,狗轻声嚎叫起来,同时摇着尾巴恳求地望着苏菲。
“好吧,我不告诉他就是了。”苏菲承诺。狗似乎感到安心,走到壁炉前,担心地看着卡西法,然后就在炭围旁躺下来,瘦瘦的、红色的一团。“卡西法,你有什么看法?”苏菲问。
“这只狗是被下咒的人。”卡西法说了等于没说。
“我知道。但是,你能帮他去除咒语吗?”苏菲问。她的猜测是,乐蒂跟很多人一样,听说现在有一个女巫在帮咳尔做事。而如何在豪尔下床发现它之前,把这个狗人变回人,然后送回上福而丁似乎十分重要。
“不行,我必须跟豪尔联结才有办法做到。”卡西法说。
“那我只好自己试试看了。”苏菲说。可怜的乐蒂!为了豪尔心碎,而她的另一个恋人大部分时间是一条狗!苏菲将手放在狗柔软的圆形头上,说:“变回你原来的样子。”说了许多遍。但是唯一的功效似乎只是让狗沉沉地睡去。它打呼,靠着苏菲的脚抽动着。
楼上开始传来呻吟声,苏菲故意不理,只是继续跟狗喃喃地说话。接下来是一阵剧烈的干咳,越咳越小声,最后又转为更多的呻吟,苏菲还是不理。于是,咳嗽之后加上震耳欲聋的喷嚏声,每个喷嚏都令窗户和门震动起来。这些就比较难忽视不理,但苏菲还是做到了。
“噗……噗……”那是擤鼻涕的声音了,像在隧道里吹低音簧一样,然后咳嗽声再度扬起,混杂着呻吟声。接着是喷嚏声混合着呻吟与咳嗽,越来越响,到后来豪尔似乎是咳嗽、呻吟、擤鼻涕、打喷嚏和悲叹同时进行。门晃动着,屋梁抖动着,甚至卡西法的一根木头都滚落到壁炉里。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苏菲说。把木头放回炉架上。“下一步就是绿色黏液了!卡西法,确定那只狗就待在那儿。”交代完后,她往楼上走,一边大声抱怨:“什么跟什么嘛!这些当巫师的!以为别人没感冒过是不是?好了,到底什么事?”她拐着脚走进房门,踏上肮脏的地毯。
“我无聊的要死!”豪尔可怜兮兮地说:“也许我真的要死了也说不定。”
他躺在垫高的肮脏灰色枕头上,看起来非常可怜,身上盖着一件原该是拼布做成的小被单,现在却因为蒙上灰尘,看来只是单一的颜色。那些似乎深为他所喜爱的蜘蛛,正在床顶的罩缝上忙碌地结网。
苏菲摸摸他的额头。“你确实有点发烧。”她说。
“我有幻觉。”豪尔说:“我眼前有圆点在爬来爬去。”
“那是蜘蛛。”苏菲问他:“你为什么不用个咒语把自己治好?”
“因为感冒是没有咒语可治的。”豪尔悲伤地说:“我脑子里有东西一直在转……也有可能是我的脑子在绕着东西转。我一直在想女巫咒语里那些条件。我一直不知道她可以将我揭露成那个样子。被人太了解不是好事,即使到目前为止那些都是真实的事,确实出于我自己所为。我一直早等<敏感詞>部分发生。”
苏菲回想那首诗的内容。“你说的是哪些事情?‘告诉我过去的岁月都去了哪里’那一句吗?”
“噢,那句我知道。”豪尔说:“我自己的,或任何<敏感詞>人的,都在那里!在它们一向在的地方,若我愿意的话,我可以在我自己的的洗礼仪式上扮演坏仙女的角色。也许我真的这样做了,才会有这些麻烦。不!我真正在等的只有三样事:美人鱼、曼佗罗花的花根,以及吹着诚实心灵向前的风。至于我会不会有白头发?反正我没办法把咒语解除,活到那个时候了。离这些事情发生只剩三个月了。等它们逐一兑现后,女巫就会抓住我。幸亏橄榄球俱乐部的同学会是在仲夏夜举行,所以,知道我还赶得及参加。<敏感詞>的事,很久以前都发生过了。”
“你是指落下的星辰永远找不到真爱的部分?”苏菲问他。“照你这样的生活方式,我一点也不觉得很奇怪。潘思德曼太太说你在往邪路上走,她说的没错,是不是?”
“即使丢了这条性命,我也得去参加她的葬礼。”豪尔悲伤地说。“潘思德曼太太总是把我想得太好。大概是被我用迷咒弄瞎了眼。”有水从他眼中溢出。苏菲不太确定他是真的在哭,还是因为感冒的缘故。但是她发现他又开始回避问题。
“我问的是,为什么你老是在跟女士们求爱后就马上抛弃她们?”她问:“为何要这么做?”
豪尔以颤抖的手指着床铺上空的罩缝说:“这是为什么我会喜欢蜘蛛的原因。‘一试再试都不成,再试一下’。我一直试。”他语气充满极度的悲伤。“但我这是自作自受,这是多年前我跟人做了一笔交易之后的结果。我知道我这辈子再也不能好好地爱人了。”
这次由眼睛中涌出来的,绝对是泪水了。苏菲很伤心。“啊,不要哭!!”
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苏菲转过头,看到狗人半弯着身缓缓溜进房间,她担心它进来是为了要咬豪尔。便一把抓住它的皮毛。但它只是倚着她的腿,她只好踉跄地在剥落的墙壁后退。
“这是什么?”豪尔问。
“我的新狗。”苏菲说,抓着卷毛的手仍不放松。
她靠到墙上,从这里可以由寝室的窗户外眺。照说外头应该是后院才对,但她看到的却是一座整洁的方形花园,中间有一架小孩的金属秋千,夕阳将垂挂在秋千上的雨滴映照成蓝色及绿色。
就在苏菲站着看傻眼的时候,豪尔的外甥女玛丽跑过潮湿的草地,豪尔的姐姐梅根追在喉头。显然她在喊着,叫玛莉别坐到湿秋千上面,但是声音透不过来。“那就是叫做威尔斯的地方吗?”苏菲问。
豪尔大笑。用力拍着被子,灰尘如烟雾般扬起。
“别管那狗了!”他哑着声音说:“我跟自己打过赌,说你待在这里的期间,我能防止你由那个窗子窥探。”
“哼……”苏菲放开狗,恨不得它能咬豪尔一口。但是狗只是继续靠着她。将她往门边推。“所以这之前说过的话不过是胡说八道的,都是一场游戏罢了,是不是?”她说:“我早该知道了!”
豪尔躺回那灰色的枕头,脸上带着被误会的伤心。“有时候,”他语带责备地说:“你说话的语气简直和梅根一样。”
“有时候,”苏菲回道,一边将狗赶出房间。“我可以了解梅根为何会变成这样。”然后她砰地一声,用力关上门,把蜘蛛、灰尘和花园全都关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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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变装参加葬礼
苏菲回去继续缝纫时,狗人蜷曲着身体躺着,就压在苏菲的脚指头上。或许它希望,若能就近待在她身边,她就能想出办法帮它解除咒语吧!一个粗壮、红胡子的男人冲进屋里,手中那着盒子。他脱掉披肩变回麦可,手里仍拿着盒子。狗人站起来摇尾,它让麦可拍它的头并揉它的耳朵。
“我希望它留下来,”麦可说:“我一直想要一只狗。”
豪尔听到麦可的声音,便裹着那件褐色的拼布被单走下楼来。苏菲停止缝纫,小心地抓住狗,但是狗对豪尔挺客气的,当豪尔由被单里伸出一只手来拍它时,它并没有抗议。
“怎么样?”豪尔哑着声问,同时由空中取一些纸巾,被单上的灰尘随之飞扬。
“全买齐了。”麦可说:“而且,运气还出奇的好。马克奇平正好有间商店要出售,以前是开帽店的。你想我们能不能把城堡搬过去?”
豪尔坐在一把高凳子上,活象穿着袍服的罗马议员,他思考着。“看要价多少再决定吧。我很想把避难港的入口移到那里。这工作可不太容易,因为必须连卡西法一起搬,避难港是卡西法真正住着的地方。你怎么说,卡西法?”
“要搬动我的话,必须非常小心,”卡西法说,它的脸色苍白了好几个色度。“我觉得你应该把我留在原处。”
芬妮要把店卖掉?当他们三人继续讨论搬家事宜时,苏菲想着。而豪尔所谓的良心亦不过而而。但是最令她感到困惑的,是这只狗的行为。虽然苏菲跟它说过许多次,她无法帮它解除咒语,它还是无意离开。它也不想咬豪尔。当晚以及次日早晨,它都让麦可带它去避难港的沼泽地跑步,它的目的似乎在成为这个家族的成员之一。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回上福尔丁,确定乐蒂由打击中恢复过来时,赢得她的芳心。”苏菲跟它这么说。
第二天,豪尔一会起身,一会躺着。当他躺下时,麦可就忙着楼上楼下两头跑。当他起床时,麦可则四处跑,跟着他丈量城堡并且用金属托架固定每一个角落。
在空挡期间,豪尔老是裹在他的拼布被单和灰尘中跑来问问题或宣布一些事情,大都是为苏菲的利益着想。
“苏菲,既然你把我们发明这座城堡时的记录全漆掉了,也许你可以告诉我,麦可房里的记号是在什么地方?”
“不,”苏菲边缝着第七十个蓝色三角形边说:“我不行。”
豪尔悲伤地打着喷嚏离去,过一会他又出现。“苏菲,如果我们买下那家店面,我们可以卖什么?”
苏菲发现她已经受够了帽子,这辈子都不想再碰这个行业。“不要卖帽子。”她说:“你知道吧?你可以只买店面,不作生意的。”
“这件事就交给你那残忍的脑袋瓜去处理,”豪尔说:“或者思考了。如果你知道思考是怎么一回事的话。”说完他又大踏步上楼去了。
五分钟后,他又下来。“苏菲,关于另一个入口,你有什么特别喜好没有?你希望我们住哪里?”
苏菲马上想到菲菲克丝太太的房子。“我想要有个很好的房子,房子四周种满了花。”她回答道。
“知道了。”豪尔哑声说,再度大踏步离开。
等他再度出现时,他已穿着整齐。那天这已是第三次了,因此苏菲起先不以为意。但是接着,他却披上麦可曾穿过的那件丝绒斗篷,变成一个苍白、咳嗽着的红胡子,手里拿着一块红色的大手帕正在擦鼻子。她这才知道他打算要出门,忍不住说:“这样感冒会恶化的。”
“我会死掉,然后你们每个人都会觉得很抱歉。”红胡子男人说。然后将门把转到绿色向下,出门去了。
接下来的一小时,麦可有时间弄他的符咒,苏菲则一直缝到第八十个蓝色三角形。然后,红胡子男人回来了。脱下斗篷,又变回豪尔,咳得比未出门前严重,而且,还真服了他了!居然可以比以前还自怜。
“我把店买下来了。”他跟麦可说:“它后面有个有用的小房间,旁边还有一栋住家,我整个都买下来了。不过我还不知道到时钱要从哪里来。”
“如果你找到贾斯丁王子,那个奖金不就可以用了?”麦可说。
“你忘了。”豪尔沙哑地说:“我们做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了不去找贾斯丁王子。我们要凭空消失!”说完他就咳着上楼、上床,然后过不了多久,就开始为了引人注意而大声打喷嚏,弄得屋梁都震动起来。
麦可只好赶快放下咒语跑上楼,苏菲本来也要去的,但是狗人把她挡住,这是它另一个奇怪的行为。它不喜欢苏菲为豪尔做任何事,苏菲觉得这很合理,于是坐下来缝第八十五个三角形。
麦可高高兴兴地下楼,又开始弄他的咒语。因为非常高兴,他边工作边加入卡西法的炖锅歌,并且学着苏菲跟骷髅说话。“我们要搬去马克奇平了,”他跟骷髅说:“我可以每天都去看我的小乐蒂了。”
“这是你跟豪尔提那间店的原因吗?”苏菲穿着针问道。现在她已缝到第八十九个三角形。
“是的,”麦可快乐地说:“我们正在讨论以后如何才能再见时,乐蒂跟我说的。我就告诉她……”
他的话被豪尔打断,豪尔身上仍披着那件拼布被单。“这肯定是我最后一次下来,”他说:“我忘了告诉你们,潘思德曼太太明天下葬,地点就在她靠近避难港的私人土地。我这件衣服需要清洗。”他把灰色及暗红色的衣服由被单里拿出来,丢在苏菲腿上。“你把时间花错对象了。我喜欢的是这一件,但是我没有力气自己清洗。”
“你不一定要去参加葬礼吧?”麦可紧张地问。
“我是绝对会去的,”豪尔说:“潘思德曼太太把我造就成这样的巫师,我一定得去跟她致敬。”
“但是你的感冒又加重了。”麦可说。
“是他自找的!”苏菲说:“不在床上躺着,还出去追女生。”
豪尔马上装出最高尚、无辜的表情。“我会没事的。”他哑声说:“只要记得避开海风就好了。潘思德曼那片地产位于受风地带。树全被吹得歪一边长,连绵几哩都没有避风雨的地方。”
苏菲知道他不过是故意要人同情罢了,由鼻子里哼了一声。
“那女巫呢?”麦可问。
豪尔可怜兮兮地咳嗽:“我会变装再去,也许装成另一具尸体。”说完,他又拖着脚步往楼梯去。
“那你根本不需要这件衣服!你需要的是裹尸布。”苏菲在他身后叫道。豪尔没有回答,继续拖着脚步往楼上走,苏菲也没有再抗议。她手里抓着那件有迷咒的衣服,真是机不可失!她拿起剪刀,一口气将这件灰、红色的衣服剪成七块,这下子,豪尔就不会再想要穿它了。然后她回头把最后几个三角形缝到银、蓝色衣服上,这些都是领口的部分。衣服现在变得好小,就是给潘思德曼太太的侍童穿,都嫌小一个尺码。
“麦可,”她唤道:“你那个咒语弄快一点!事情紧急!”
半小时后,麦可逐一检查单子上的项目,然后说应该是准备好了。他对着苏菲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碗,碗底有很少量的绿色粉末。“你要用在哪里?”
“这里。”苏菲剪断最后一根线,将睡着的狗人推到一边,然后将那件只剩儿童尺码的衣服小心地搁在地上。麦可同样小心地将碗倾斜,在衣服的每一寸撒上绿粉。
然后两个人一起焦虑地等着。
过一会儿,麦可轻松地叹了口气,衣服慢慢变大了。他们看着它变大、变大,直到一边顶着狗人,堆在那儿。苏菲必须将它拉远一些,让它有空间长大。
大约五分钟后,两个人都同意衣服看来已是豪尔的尺寸。麦可将它拿起来,小心地将多余的粉抖落到炉架上,卡西法轰一下窜起来吼叫,狗人也由睡眠中惊醒,跳起来。
“小心点!”卡西法说:“那威力蛮强的。”
苏菲拿着这件衣服蹑手蹑脚地走上楼去,豪尔头靠在灰色枕头上睡着,他的蜘蛛们在他四周忙碌地结网。在睡眠中,他看来高尚而悲伤。苏菲走过去,将衣服放在靠窗的旧衣柜上头。她试着告诉自己,就这一会儿功夫,衣服并没有继续长大。“不过,如果它害你不能去参加葬礼的话,也没什么不好。”她喃喃说着,同时往窗外看去。
太阳低低垂挂在那整洁的花园上头。一个高大、深色皮肤的男子站在那儿,兴冲冲地投掷一颗红色的球给豪尔的外甥尼尔,尼尔脸上写着痛苦的忍耐。苏菲看得出那人是尼尔的父亲。
“又在多管闲事了。”豪尔突然在她后面说话。苏菲带着罪恶感快速地转过身来,却发现豪尔其实处在半睡半醒状态。他的思绪仍停留在前天,因为他说:“教我免叫嫉妒刺伤的方法,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爱威尔斯,但威尔斯不爱我。梅根就是充满了嫉妒,因为她受人尊敬,而我不是。”然后他稍稍再清醒些,问道:“你在干吗?”
“不过是替你把衣服拿过来。”苏菲说完,就匆忙离开。
豪尔一定又睡着了。当晚没再下楼。次日早晨,当苏菲和麦可起来后,也没听到他起床的声音。两人都小心避免吵到他,也都觉得去参加潘思德曼太太的葬礼不是个好主意。麦可悄悄溜出去,带狗人去山丘跑步。苏菲在家里踮着脚尖走路,准备早餐,心里希望豪尔会睡过头。麦可回来时仍然不见豪尔的踪影,狗人很饿了,苏菲和麦可在柜子里忙着找可以给狗吃的东西。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豪尔慢慢走下楼梯的声音。
“苏菲!”豪尔的声音透着责难。
楼梯的门开着,豪尔一手扶着那门,整只手都藏在一个巨大无比的蓝、银色袖子里。他的脚在楼梯的底阶,被套在一件居然无比的蓝、银色上衣的上半部里。另一只手则离另一只巨大的袖子十分遥远。苏菲可以看到那只手的轮廓,在一个很大的,有皱褶的领子下鼓动着做手势。他身后的楼梯则盖满蓝、银色的套装。一路拖拽到他的卧室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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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麦可说:“豪尔,这都是我的错,我……”
“你的错?骗人!”豪尔说:“我一哩之外就可以感知到苏菲的手,这件衣服可是有好几哩长的。亲爱的苏菲,我另一件衣服在哪里?”
苏菲赶紧将那件被她藏在储物柜里的灰色及暗红色的外衣拿出来。
豪尔打量之后说:“真有你的!我还以为会变得小到看不见呢。给我!七片全拿过来!”
苏菲手上捧着布块,把手对他伸直。豪尔的手在那件蓝银色衣服的巨大袖子里好一阵摸索,再由两针缝线间隙中挣脱出来,将布块由苏菲手中一把抢过。“现在,我,”他说:“要准备出门参加葬礼了。拜托你们两位,在这个期间什么都别做。我看得出苏菲现在正处于颠峰状态,不过我下来的时候,希望看到这个房间仍是原来的大小。”
他转过身,神气十足地往浴室走,跋涉在蓝色及银色的外衣中。剩下的衣服跟着他走,一步步拖下楼梯,然后是沙沙地拖过地板。等豪尔进入浴室时,大部分的外套都到了地板,裤子则才刚出现在楼梯上。豪尔将浴室的门半开着,然后,似乎是以两手轮流拉动衣服。苏菲、麦可和狗人站着,看到一码又一码的蓝银色布料在地板上行进,偶尔有大如磨石的的纽扣及巨大、规则、粗如绳索的逢线点缀其中,怕不绵延有一哩长!
当最后一个扇形饰边终于在浴室门的转角消失时,麦可说:“我想,我那个咒语大概没完全弄对。”
“他着不就让你知道了吗?”卡西法说:“再给我一根木头。”
麦可给卡西法加了一根木头,苏菲去喂狗人,两个人在豪尔走出浴室前,除了站着吃面包加蜂蜜当早餐之外,什么都不敢做。
两小时后,豪尔由充满马鞭草香味的蒸汽中现身,全身黑色:黑色套装、黑色靴子,甚至连头发都是黑的,像安歌丽雅小姐那种蓝黑色。还有,长长的耳环也是黑的。苏菲猜想他那头黑发是为了对潘思德曼太太致敬才改的。她同意潘思德曼太太所说——黑发比较适合豪尔。他绿色玻璃珠似的眼睛跟黑发比较搭配,不过她不确定那套黑衣服到底是由哪一套变来的。
豪尔由空中抓过一张黑色纸巾擤鼻涕,令窗子嘎嘎作响。他由工作台上拿起一片沾有蜂蜜的面包,叫唤那只狗人。狗人露出怀疑的眼光。“我只是要好好看看你,”豪尔哑声说,他的感冒还是很严重。“来这儿,狗狗。”狗迟疑地爬到房间中间时,豪尔说:“长鼻子太太,你在浴室里找不到我另一套衣服的,以后我再也不要你碰我任何衣服。”
本来往浴室蹑手蹑脚走去的苏菲,闻言停下来,看豪尔绕着狗走,一会儿吃沾蜂蜜的面包,一会儿擤鼻涕。
“拿这个当伪装怎么样?”说完,豪尔就将黑色纸巾弹给卡西法,然后向前趴,双手及膝盖往地板上搭。他才一开始动,人就不见了,等他碰到地板时,已经变成一只有红色卷毛的雪达猎犬了。
狗人委实大吃一惊!处于狗的本能反应,它毛发倒竖,耳朵下垂,开始咆哮。豪尔也有样学样——或者同样出于本能?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狗互相对绕、瞪眼、咆哮、毛发耸立,大战随时一触即发。
苏菲抓住其中一只她觉得应该是狗人的尾巴,麦可则抓住可能是豪尔的那一只。豪尔很快变回人形,苏菲发现她跟前站着一个高大、一身黑的男人,赶紧将豪尔黑外套的后头放开。狗人则坐在麦可脚上,悲惨地看着。
“很好,”豪尔说:“如果我骗得过别的狗,就可以骗过任何人。葬礼上不会有人注意到一直流浪狗举脚靠在墓碑上的。”他走到门口,将门把转到蓝色向下。
“等等,”苏菲唤住他:“如果你要伪装成红色雪达犬去参加葬礼的话,干吗还大费周章打扮得一身黑?”
豪尔抬起下巴,一副很高贵的样子。“这是对潘思德曼太太的敬意。”边说边开门:“她喜欢人们考虑到所有的细节。”说完就踏上避难港的街道。
第十六章 众多的魔法
数个小时过去,狗人肚子又饿了,麦可跟苏菲也决定要吃午餐了,苏菲拿着煎锅走近卡西法。
“为何不能有一次只吃面包和乳酪呢?”卡西法抱怨道。
说归说,它还是把头低下。苏菲刚把锅子放到卷曲的绿焰上头,不知由哪儿突然传来豪尔沙哑的声音:“卡西法,当心!她找到我了!”
卡西法一下跳起来,煎锅跌出来,掉在苏菲膝上。卡西法吼着,以令人目盲的狂焰冲上烟囱。几乎同时,它幻化为十几个然后的蓝脸,好象它被人猛烈晃动一样,并且发出巨大的、有喉音的呼呼声。
“他们一定是打起来了,”麦可小声说。
苏菲吮着略略烫到的手指,以另一只手由裙上拣起一片片的熏肉,同时注视着卡西法。它在壁炉里左右晃动,影象模糊的脸由深蓝转为浅蓝,然后几近白色,一会儿有多橘色眼睛,下一刻又变成成排似的白色眼睛。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
有东西由屋顶上掠过发出爆炸声,震动了整个房间。下一秒,另一样东西追过去,发出长长的,刺耳的吼叫。卡西法喘成蓝黑色,苏菲的皮肤因为感受到魔法的反作用力而发出嘶嘶声。
麦可匍匐着攀上窗子。“他们离得好近。”
苏菲也拐着走到窗边,魔法的风暴似乎影响到房里一半以上的事物。骷髅上下两排牙齿不停地打颤,整颗头颅绕着转圈:小包跳来跳去,瓶里的粉沸腾般地骚动着。一本书由架上重重掉下来,打了开来,在底墒自动前前后后的翻书。房子另一头,方向的蒸汽由浴室滚滚而出;另一头则有豪尔的吉他传出走调的丁冬声。卡西法转动得越发厉害了。
麦可把骷髅放到浴缸里,以免他打开窗户伸长脖子往外瞧时它会掉到地上,但是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却看不见,这简直要叫人发狂!对街的人都挤在窗口和门口,指着上空某处。苏菲和麦可冲到储物柜,各拿了一件斗篷披上。苏菲拿到的是会将穿戴者变成红胡子男人的那件,现在她总算知道她穿另一件时卡西法为何会大笑了,麦可是一匹马。但当时实在没是笑,苏菲将门拉开,冲到街上,狗人紧跟在她后面,它对整件事的反应是令人惊讶的冷静。麦可则在她之后,以根本不存在的马蹄喀哒喀哒地小跑出来,独留卡西法在后头拼命挥动着,由蓝色转为白色。
街上挤满了仰头上望的人,没人有空去注意到‘马由房子里跑出来’这种事。麦可与苏菲随着众人的眼光看去,发现就在烟囱上头,有一大片云在沸腾、扭转。云是黑的,剧烈地自行扭转,看来不像是光线的白色闪光刺穿这片阴郁。但就在苏菲和麦可即将逃离城堡之时,这片魔法的块状物突然变成一群朦胧的、战斗的蛇,然后在发出一声像猫打架时的巨响后,一分为二。一部分嚎叫着、迅速越过屋顶往海上奔去,另一半则尖叫着追过去。
有些人退回屋里,苏菲跟麦可则加入那群较勇敢的人,走下倾斜的路到码头边去。每个人似乎都认定了港湾防波堤呈弧形的地方视线最好,苏菲也蹒跚地往那里走,但是其实走到港务长居住的小屋遮蔽处就可以了。空中有两股云,在海上,离港口有些距离,接近另一边的防波堤,平静的蓝天中就这么两团云高挂着,很容易就看到了。
两片云之间有黑色的风暴在海面上酝酿,激起滔天白浪。一艘倒霉的船不幸地陷身其中,船桅被打得前后晃动。人们可以看到浪不停地从四周打在船身。船上的水手拼命要收帆,但是至少有面帆已被撕成飞扬的灰色碎布。
“他们难道不能放过那艘船吗?”有人愤愤不平地说。
然后由暴风雨卷其的风与浪突然打向防波堤,白浪冲过来,堤边勇敢的人群全匆忙地退到码头周遍,停泊在码头的船上下激烈地晃动。在一片动乱之中,夹杂着许多像是高昂歌唱声的尖叫。
苏菲由小屋后面伸出头到风里探看,发现那狂暴的魔法惊扰到的不仅是海洋与船舶而已,许多身上湿漉漉、看起来滑溜溜、有飞扬的青褐色头发的女子。正奋力爬上防波堤,边尖叫着边伸出长长的、潮湿的手,帮那许多仍在浪里尖叫、沉浮的同伴上岸。每个女子都长着一条鱼尾巴,没有双腿。
“要命!”苏菲叹到:“咒语里提到的美人鱼!”这以为着只剩两件不可能的事会成真了。
她往上看那两朵云。豪尔跪在左边这一朵上面,比她预期中来得近、也来得大。他仍穿着黑衣,正回过头在看那些惊慌失措的美人鱼。但他的表情看来,完全不像记得她们是诅咒中的一部分。
女巫现身站在右边的云上,穿一件火红的袍子,长长的红发飞扬着,双手高举要进一步召唤魔法。豪尔转过身看她时,她的双手正好扑下。豪尔的云爆出一股喷泉般、玫瑰色的火焰,产生的热气拖过港口,防波堤的石头随之冒出蒸汽。
“没事的。”马喘着气说。
豪尔人在下面那艘摆荡着,几乎要沉掉的船上面。他现在看来只是一个小小的黑色人形,他故意厚脸皮似地对女巫挥手,好让她知道她失手了。他手才举起来,女巫就看到了。云、女巫及一切迅即幻化成一只凶猛的红鸟,对着穿俯冲而下。
船消失了,美人鱼唱出悲伤的尖叫。船原先所在的地方只剩海水闷闷地起伏荡漾,但是,俯冲的鸟冲得太快煞不住,直直冲下水去,激起高大的浪花。
所有码头上的人都欢呼起来,“我本来就知道那不是一艘真的船!真的!”苏菲后面有个人这样说。
“是啊,一定是幻觉。”马聪明地说:“它太小了。”
事实证明,那船原比它看起来还近。麦可都还没说完,鸟入水时激起的海浪就已来到防波堤。一个二十尺高的绿色水墙平滑地斜越过它,将尖叫的美人鱼扫进港口,将所有停泊在港里的船剧烈地扫向一边,涡流在港务长的小屋四周旋转着发出重击声。马身旁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苏菲往回拉,往码头方向走。苏菲喘着气,在及膝的灰水中踉跄涉行。狗人跟在他们身边跳跃前行,水都浸到它耳朵了。
他们才走到码头,港口的船全被打得竖立起来,第二股巨浪又以如山压顶的架势涌过防波堤。水波较平缓的一边跃出一只怪兽,长长黑黑的,长着爪子,半是猫,半是海狮,沿着防波堤朝码头奔来。浪击中港口时,另一只怪兽由浪中跳出来,也是长长的,长相粗野,但身上更多鳞片,在第一只怪物身后紧追不舍。
每个人都了解到战斗尚未结束,踏溅着水,赶紧后退到码头边的小屋及房子寻求庇护。
苏菲一路跌跌撞撞的,先是绊到绳子,然后绊到门阶,马伸出手,将她拉起来。两只怪兽奔驰而过,带起盐水横飞四溅。又一股巨浪涌过防波堤,又两只怪兽涌现,与前两只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有鳞的那一只离像猫的一只较近。然后又是一股浪潮带来另外两只,两只间的距离又更近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到第三对飞奔而过,防波堤上石头随之震动,苏菲忍不住要唠叨。
“幻觉,”麦可的声音自马传出。“有些是。他们都试着让对方追错对象。”
“那个是哪个?”苏菲问。
“不知道。”马回答。
有些看热闹的人大概觉得怪物太可怕,就回家了;有些为了避开码头,跳到摇荡的船上。苏菲和麦可加入那些死忠的看热闹者,沿着避难港的街道追下去。他们先是跟着一长条的海水走,然后是潮湿的巨大抓痕,最后是怪物的爪子在街道石头留下的白孔与抓痕,这些将他们引到避难港镇后的沼泽区,也就是苏菲和麦可追逐流星的地方。
这时,六只怪物已成为六个跳跃的黑点,在远方的平地消失。群众沿着堤岸分散开来,成不规则的一条线。极目四眺,希望还有更多好戏可看,同时又担心害怕着。好一会儿,除了空荡荡的沼泽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没发生。许多人已转身开始离去了,突然听到<敏感詞>的人大叫:“看!”远处有颗苍白的火球缓缓升起,体积显然非常庞大,爆炸的声音一直到火球化为四处飘散的烟时,才传到看热闹者的耳朵,人们全被那巨大的声响震得直眨眼。他们一直看到那些烟散开来,成为沼泽雾气的一部分,仍继续等着,但剩下的唯有宁静和祥和。风吹响沼泽上的野草,鸟再度叫出声来。
“我猜他们大概同归于尽了。”人们说。群众渐渐散开来,各自回去原来的工作岗位,继续他们未完成的工作。
苏菲和麦可一直等到最后,确定一切真的都结束了,才慢慢转身走会避难港。两人都不想说话,只有狗人看起来高兴不已,它在他们身边轻快漫步,苏菲确信那是因为它认为豪尔已经死了。因为对这个情况太满意了,当他们转到豪尔房子所在的街道,一只流浪猫正好在他们前面过街时,狗人愉快地吠了一声,放足追赶。它一路飞快地追,直将它追到城堡门口,猫突然转身瞪眼。
“滚开,”它喵道:“我可不需要这个。”
狗露出惭愧的表情往后退。
麦可喀哒喀哒地奔到门口,大叫道:“豪尔!”
猫缩成小猫,申请显得十分自怜。“你们两个看起来超爆笑的。”他说:“开门吧,我累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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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6 22: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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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打开门,猫爬了进去,爬到壁炉边,卡西法缩到只剩下一点点蓝色火花。猫费力地将前爪放到椅子上,然后慢慢变回豪尔,弯着身。
“你杀了女巫没有?”麦可热切地问,同时脱掉斗篷,又变回自己。
“没有,”豪尔回答。他转身,啪嗒一声沉到椅子里,就这样躺着,看起来非常疲倦的样子。“都感冒了还来这一场……”他哑声说:“苏菲,看在老天爷的份上,把你那可怕的红胡子脱掉,去柜子里给我找瓶白兰地——除非酒已被你喝掉,或变成松节油。”
苏菲把斗篷脱掉,找到白兰地和杯子。豪尔一喝就是一杯,好象那是白开水一样,然后他又倒了一杯,但是并没有喝掉,而是小心地滴在卡西法身上。卡西法燃烧起来,发出嘶嘶声,似乎稍稍恢复了些。豪尔倒了第三杯,躺回椅子上慢慢啜饮,“别站在那里瞪着我瞧!”他说:“我不知道谁赢了。女巫非常难攻击,她大都倚赖她的火魔,自己躲在后面。不过我想我们是给了她一些颜色瞧瞧,够她好好想想的。对吧,卡西法?”
“它比我老,”卡西法从木头下嘶嘶说话:“我比较强壮,但是它知道一些我从未想过的事,她已经拥有它一百年了,它几乎要了我半条命!”嘶嘶作响后,它稍稍爬高一些,抱怨道:“你早该告诉我的。”
“我有呀,你少假了!”豪尔疲倦地说:“你知道我所知道的每一件事。”
豪尔躺着喝白兰地时,麦可找出面包和香肠给大家吃。食物使大家都恢复了元气,只有狗人,因为豪尔平安归来,反而显得无精打采。卡西法开始燃烧起来,回复平常的蓝色模样
“行不通的!”豪尔突然站起来,说:“女巫知道我们在避难港。所以现在我们不仅要搬动城堡和金斯别利入口,还得把卡西法搬到和帽店一块买下来的那间房子里去。”
“搬我?”卡西法发出劈啪的爆裂声,脸因为担心而变为淡青色。
“是的,”豪尔说:“你只能在马克奇平跟女巫中选一个。这事由不得你挑剔!”
“可恶!”卡西法嚎叫着躲回炉架底部。
第十七章 移动的城堡搬家
豪尔拼命工作,仿佛他才刚休息了一整个星期般,要不是苏菲亲眼看到他一小时前那场令人精疲力尽的魔法大战,她绝不会相信。他和麦可跑来跑去,彼此喊着一些量好的尺寸,然后在他们以前用金属架固定的地方用粉笔画上奇怪的符号。他们似乎必须用粉笔在每一个角落做记号,连后院也不放过。苏菲楼梯下的小窝以及浴室屋顶那个形状不规则的空间,似乎颇令他们伤了一阵脑筋。苏菲跟狗人被赶过来又赶过去,最后是赶到远远的一边,以便麦可可以趴在地板上,在地板上的圆圈内以粉笔画出一个五角星。
麦可才刚弄完,将灰尘与粉笔末由膝盖掸落时,豪尔冲了进来,黑衣服上满是一块块的白色涂料。苏菲跟狗人又被赶一边去了,好让豪尔能在地上爬来爬去,在圆圈及星星的里里外外写上符号。苏菲跟狗人只好去坐在楼梯上,狗人发着抖,这好象不是它所喜欢的魔法。
豪尔跟麦可冲到院子里去,然后豪尔又冲回来。“苏菲!”他大叫:“快点!我们店里要卖什么?”
“花。”苏菲说,心里再次想到菲菲克丝太太。
“好极了!”豪尔说着,快步走到门口,手里拿着一桶油漆跟一把小刷子。他将刷子浸到油漆里,小心地将蓝点漆成黄色。他再度浸一次刷子,这次变成紫色,他用来改变绿色的部分。第三次油漆是橘色的,用来覆盖原先红色的部分。豪尔没有动黑色的地方。当他转身离开时,袖子的尾端跟刷子一起掉入油漆桶里。“该死!”他咕哝着,将袖子拖出来。袖子尖端沾有彩虹的七种颜色,但是豪尔一甩,又变回黑色。
“那到底是哪件衣服?”苏菲问。
“我忘了。别吵!困难的才要开始。”豪尔说完,匆匆将油漆桶拿到工作台上,然后拿起一小瓶的粉,叫道:“麦可,银铲子在哪里?”
麦可由院子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发光的铲子。柄是木制的,但是铲身看来倒是纯银制作。“全放这儿。”
豪尔将铲子放在膝上,以便在铲柄和铲身都画上记号。他由瓶子里洒了些红粉在上面。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星星的每个尖角放上一点同样的粉末,其余的则全部放到中间。
“清场了,麦可。”他说:“大家都清场。卡西法,你准备好了没?”
卡西法由它的木头间窜出一条长长的蓝焰,“不能再好了。”它说:“你知道这可能会害我丧命的。”
“往好处想吧,”豪尔说:“被杀的可能是我。抓紧了!一、二、三。”他把铲子稳稳地,缓慢地插到炉架下面,让它与栅栏平行,然后轻巧地稍稍推到卡西法下面。接着,他更为稳定、小心地将铲子举其,麦可显然一直屏息以待。“好了!”豪尔说。木头倒向一边,似乎不再燃烧。豪尔站起来,转身,卡西法就在他手里的铲子上。
屋里充满了烟,狗人轻声吠叫并且发抖。豪尔咳着,因此有些难以保持铲子的稳定。苏菲的眼睛被烟熏得泪汪汪,看东西是一片模糊,但是就她视力所见,正如以前卡西法告诉她的一样,它不仅没有脚也没有腿,只是一个长长尖尖的蓝恋,根植在一个微微发光的黑块上头,这黑色块状物的前头有一个凹点,第一眼看去会误以为卡西法盘着细小的腿跪着,但是苏菲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当那黑块在铲上微微晃动时,看得出下面是圆的。卡西法显然非常没有安全感,它的橘色 眼睛因恐惧而圆睁着,身体两侧不是发射出微弱、类似小手臂的火焰,徒劳无攻地想抓住铲子的周边。
“很快就好了!”豪尔想安慰它,但一开口就呛到。他紧闭着嘴,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强要把那咳嗽压下去。铲子微微动着,卡西法看来是吓坏了,豪尔小心地向前跨出一大步,进入粉笔的圆圈,然后,将铲子平举着,他开始慢慢转圈,转了整整360度。卡西法跟着他转,脸色转为淡蓝色,眼里满是惊恐。
然后,好象整个房间都跟着他们一起转动起来。狗人靠着苏菲蹲着,麦可脚步踉跄。苏菲觉得他们所处的世界似乎与整个世界脱轨,以令人昏眩的方式摇晃并急速轻快地旋转着。
她一点也不怪卡西法会惊慌失措。当豪尔由圆圈和星星里小心地跨出来时,所有的东西都仍在摇动旋转。豪尔在壁炉前跪下,极度小心地将卡西法滑进炉架,然后在它周围围上木头,卡西法的绿焰马上窜到最高点,豪尔倚着壁炉咳起来。
房间摇啊摇的,慢慢安定下来,好一会儿,烟仍弥漫着整个房间,但是苏菲惊喜地由那熟悉的轮廓看出,这是她出生的房子的会客室。虽然地上只剩光溜溜的地板,墙上也没半张图,她还是认得出来。城堡的房间似乎挤进会客室的空间,把这边挤出去一点,那边拉进来一些,天花板拉下来以配合它有梁木的天花板,知道二者融合为一,又成为城堡房间的模样。只不过,现在是稍微高些,也方正一些。
“卡西法,你弄好了没有?”豪尔咳着问。
“应该是好了。”卡西法边说着,边升到烟囱上。那趟铲子之旅似乎未造成任何伤害。
“不过,你最好自己检查一遍。”
豪尔拄着铲子站起来,将门把牛到黄点向下打开来,外面是苏菲打出生以来所熟知的马克奇平的街道。她所熟悉的人们,在晚餐之前到街上来散步,这是许多人夏天的习惯。豪尔跟卡西法点个头,关上门,门把转到橘色向下,然后再打开。
一条宽宽的、长满杂草的路由门口展开,蜿蜒伸入侧面被低沉的夕阳映照得如图画般美丽的树林。远处站着一座上有雕像的雄伟石门。“这是什么?”豪尔问。
“是山谷尾端一间空的毫宅。”卡西法语带防卫地说:“你不是叫我找个好房子吗?这个很好啊。”
“我相信它是的,”豪尔说:“我只是希望它真正的主人不会介意。”他关上门,将门把转为紫色朝下,“现在是移动的城堡。”他边说边将门打开。
那儿已近黄昏,一阵带着不同香味的暖风吹进来,苏菲看到整片暗色树叶在眼前漂浮过去,间杂有硕大的紫花。这些慢慢地转开去,景色被整片模糊的白色百合所取代,隐约还可瞥见阳光照在下面的湖水,味道是那么甜美,苏菲被吸引着,等惊觉时已走过半个房间。
“不行,到明天早上之前,你的长鼻子都不准多事。”豪尔说完,用力把门关上。“那部分正坐落在荒地的边缘。做得好,卡西法!太完美了!正如事先预计的一般,一栋好房子及许多花。”然后就丢下铲子上床去了。豪尔一定是非常累了,他既没有呻吟、叫嚣,也几乎没有咳嗽声。
苏菲跟麦可也疲倦了。麦可跌坐在椅子上,抚摸着狗,眼睛空洞无神。苏菲坐在凳子上,感觉很奇怪。他们搬家了!感觉一样,却又有所不同,真是令人迷惘!而且,为什么移动的城堡会在荒地的边缘呢?是那咒语将豪尔往女巫拉近吗?或者豪尔老是拼命开溜,溜到后来想开了,反而变诚实了?
苏菲看看麦可,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麦可睡着了,狗人也是。苏菲转头去看卡西法,它在烧成玫瑰色的木头间困倦地摇曳着,橘色的眼睛几乎要阖起来了。她想到卡西法喘着气,脸色发白,眼睛也变成白色,还有它在铲子上摇晃,目光惊恐的样子。它让她想到了什么,它的整个形状让她联想到了什么。
“卡西法,”她问道:“你曾经是一颗流星吗?”
卡西法张开一双橘色的眼睛看她。“当然,”它说:“一旦你知道了,我就可以谈论它,这是契约所允许的。”
“是豪尔抓住了你?”
“五年前,”卡西法说:“在避难港的沼泽地,就在他刚刚以建肯魔法师之名开业不久。他穿着七里格靴追我,我怕他怕得要死,反正我很怕就是了,因为只要你开始往下跌,你就知道你要死了,我愿意不计代价避免死亡。当豪尔提议说让我用人类的方式活着时,我当场提出一个契约,但是我们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充满感激,而豪尔完全是出于同情我。”
“跟麦可那天一样。”苏菲说。
“你们在说什么?”麦可醒过来,说:“苏菲,我但愿我们不是在荒地的边缘上。我事先不知道,所以现在我觉得没有安全感。”
“在巫师家里没有人会安全的。”卡西法感性地说。
次日早晨,门被设定在黑色朝下。但是,苏菲懊恼的是,门怎么样都打不开。她想看花!管他女巫不女巫的!为了发泄心中的不耐,她拿了一桶水,擦洗地板上的粉笔痕。
正洗着,豪尔走进来。“工作、工作、工作!”边说边跨过苏菲,他看来有点奇怪。他的衣服仍旧是深黑色,但是头发已变回金色,在黑衣衬托下,显得白白的。苏菲斜睨他一眼,想到咒语。豪尔或许也在想同一件事吧?他从洗手槽里拿起骷髅头,一手拿着,凄惨地说:“天哪,可怜的优丽克!他听到美人鱼的声音,因此知道丹麦那个国家里有东西在腐败。我得了一个怎么也好不了的感冒,幸亏我非常不诚实,这一点我一定要坚持。”他可怜隰隰地咳着,但是他的感冒已经好了很多,咳嗽声听起来不怎么有说服力。(注:优丽克为莎士比亚名剧《哈姆雷特》中著名的宫廷弄臣。)
苏菲跟狗人交换了一眼。狗人正看着她,表情跟豪尔一样悲惨。“你应该回到乐蒂身边的,”她喃喃地说道:“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劲?”然后她问豪尔:“跟安歌丽雅小姐进行得不顺利吗?”
“坏透了。”豪尔说:“莉莉.安歌丽雅的心像是煮熟的石头。”他把骷髅放回洗手槽,然后扯开喉咙叫唤麦可:“吃饭!工作!”
吃过早餐后,他们把储物柜里所有的东西都搬出来,然后麦可跟豪尔在柜子里侧边的墙上敲了一个洞。灰尘由柜子的门飞出,然后是奇怪的敲打声。最后,两个人齐声叫唤苏菲。苏菲应声过来,手里故意带支扫把。原来墙所在的地方有个供道,通向连结店铺与住家的阶梯。豪尔做势要她过去看店铺。店里空荡荡的,有回声。它的地板现在铺着和潘思德曼太太的大厅一样的黑色及白色方形的瓷砖。原来放帽子的架子上有一瓶蜡染的缎带玫瑰花,配上一小束丝绒的野樱草。苏菲知道他等着听她赞美,却故意什么也不说。
“这些花是我在后面那间工厂找到的。”豪尔说:“来,到外面看看。”
他打开通往街道的门,苏菲从小听到大的那个门铃叮当响起。苏菲蹒跚地走到清晨空荡的街道,店的前头新近才被漆过,是绿色及黄色,窗上的花体字写着:建肯鲜花店,每日供应鲜花。
“你对普通名字的观感改变啦?”苏菲问。
“纯为了伪装罢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围龙那个名字。”
“鲜花要从哪里来?”苏菲问。“总不能招牌这样写,卖的确实由帽子上取下来的缎带玫瑰吧?”
“等着瞧!”豪尔说着,带领大家回到店里。
他们穿过店铺,走到那个苏菲打出以来就知道的后院。它现在只剩一半大小,因为豪尔移动城堡的院子将它占去一半。苏菲抬眼,眼光越过豪尔院子的砖墙,看着自己的旧宅。房子看起来很奇怪,因为多了一个属于豪尔卧室的新窗子。而当苏菲想到,由那窗子望出去所看到的,并非她现在所见的景象时,那感觉就更怪异了。她可以看到自己旧寝室的窗子,在店铺上方,但这也教她觉得怪怪的,因为现在似乎没办法上去了。苏菲跟豪尔再度走进屋里,走上楼梯到储物柜。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板着脸。见到自己的老房子变成这样,让她心中乱成一团。“我觉得一切都蛮不错。”她说。
“是吗?”豪尔冷冷地说,他的感情受伤了。苏菲想,他是多么希望别人能感激他所做的一切啊。她叹了口气。豪尔走到门前,将门柄转到紫色朝下。但是,苏菲又想,她好象从未夸奖过豪尔或者卡西法,为什么这次就要例外?
门开了,开门花朵的高大树丛在眼前缓缓飘过,然后停住,以便苏菲可以爬上去采花。在树丛与树丛间,长长的、明亮的绿草径通往四面八方。豪尔跟苏菲选最近的一条路走,城堡在后头跟着,不时扫落沿路的花瓣。虽然城堡高高黑黑的,样子怪怪的,而且边走还边从这或那的角楼里吹出奇怪的烟,但在这个地方却一点也不显得不搭调。苏菲知道,那时因为魔法在这里作用着,所以承包才显得协调。
空气闷热潮湿,满载着成千成百的花香。苏菲差点要说,这味道让她联想到豪尔洗完澡后的浴室,但她把话硬生生吞了回去。这地方实在太美妙了!在开满紫的、红的、白的花朵的树丛之间,潮湿的草地上也满是小话:只有三片花瓣的粉红花、巨大的三色堇、野生的草夹竹桃、各色的羽扇花、橘色水仙、高高的白水仙、鸢尾花及数不尽的<敏感詞>种花。有花朵到足以做帽饰的爬藤、矢车菊、樱粟花,以及形状奇特或叶子颜色怪异的植物。虽然这与苏菲梦想要拥有像菲菲克丝太太的花园很不相同,但她忘了一切的不快,心情变得非常好。
“知道了吧,”豪尔挥一下手,惊起数百只正在一丛黄色玫瑰上进食的蓝蝴蝶。“我们可以每天早晨来这里剪一大堆花,拿到马克奇平去卖,上面都还沾着露珠呢。”
在那条绿色小径的尽头,草地变得柔软,树丛下开有大片的兰花。豪尔和苏菲来到一个开满莲花的温泉水塘前面,城堡斜斜飞开,绕过水塘,飘到另一条铺满不同花朵的草径。
“你自己独自前来时,记得一定要带拐杖来勘探地面。”豪尔说:“这儿有许多涌泉和泥沼。此外,别超过那个地方。”
他指向东南方,那里,太阳像雾气中一面刺眼的白色圆盘。“那边就是荒地了,很热、很荒凉,而且有女巫。”
“是谁在荒地边缘种花的?”苏菲问。
“苏利曼巫师一年前开始的。”豪尔说,转身面向城堡。“我想他的原意是要让荒地开满花,让女巫无法立足。他由地下换来温泉,开始将计划付诸实行。刚开始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后来就被女巫发现了。”
“潘思德曼太太提到<敏感詞>的名字,”苏菲说:“他跟你来自同一个地方,对不对?”
“算是吧。”豪尔说:“我从未跟他见过面。几个月后我来这里,试着将计划完成,就是这样才遇见女巫的,她反对在这儿种花。”
“为什么?”苏菲问。
城堡在等他们。“她喜欢当自己是一朵花,”豪尔边说边开门:“一朵孤零零,盛开在荒地的兰花,真是蛮可怜的。”
苏菲跟着和翱尔进入城堡前,又看了群花一眼,光是玫瑰就有数千朵之多。“女巫不会知道你在这里吗?”
“我试着做她最出其不意的事。”豪尔回答。
“那你会不会试着去找贾斯丁王子?”苏菲问他,但是豪尔又借故逃掉了,他快速跑过储物柜,大声呼唤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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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城堡变成花店
花店第二天就开张,而就像豪尔所指出的,事情真是再简单不过了。每天清晨,他们只需要将门把转到紫色向下,然后开门到那流动的绿色雾霭里去采集花朵,很快地,这变成每日的固定工作。苏菲带着拐杖和剪刀四处走动,跟拐杖说话,用它来测试柔软的土地,或者勾下想摘取的、长在高处枝丫的玫瑰。麦可带着他非常引以为豪的发明——一个漂浮在空中,跟着麦可在树丛中四处走动、装了水的大锡桶。狗人也跟着,兴高采烈地在湿湿的绿草径上奔跑,追逐蝴蝶,或试图抓住那靠着吸取花蜜为生、色彩明艳的小小鸟。它四处跑的时候,苏菲就去剪长柄的鸢尾花、百合、叶状的桔色花朵或整枝的木槿。麦可则在他的锡桶中装满兰花、玫瑰、满天星、亮丽的朱红色花朵,或任何他正好看上眼的花。这是他们的快乐时段。
然后在树丛间的热气上升到叫人难以忍受之前,他们将当天的花带回店里,将它们安插在各色各样的瓶子或桶子里,那都是豪尔由院子里挖出来的,其中两个桶子其实是七里格靴。苏菲边将成把的剑兰放到靴里边想到,在没有比这更能证明豪尔是如何彻底地对乐蒂失去兴趣。他现在根本不在乎苏菲用不用它们。
每天他们采花的时候,豪尔差不多总会失踪,而门柄总是黑色朝下。通常他会回来吃个比别人晚的早餐,脸上带着做梦的表情,身上则仍旧穿着那套黑衣。他从不肯告诉苏菲,那套黑衣究竟是哪一套衣服变成的,他只肯说:“我还在为潘思德曼太太守丧。”如果麦可或苏菲问他为何总在那个时间外出,他就会露出受伤的表情说:“想跟老师说话的话,一定得在学校开始上课前才有办法啊。”说完就会消失到浴室里去,一进去就是两个钟头。
这时,苏菲跟麦可就穿上他们的好衣服,开店做生意。穿漂亮衣服是豪尔坚持的,他说那会有助于招徕顾客,苏菲则坚持大家都要穿围裙。起先几天,马克奇平的镇民只是隔窗观望,没有进来购买,但是观望过去之后,店里生意变得很好,人们口碑相传,说建肯花店里有他们从未见过的花卉。苏菲从小熟知的人进来大量买花,但是没有人认出她,这真是奇怪的感觉。他们都以为他是豪尔的妈妈,但是苏菲已经受够了乔装成豪尔的妈妈,她告诉希塞利太太:“我是他阿姨。”于是人们就以“建肯阿姨”来称呼她。
等豪尔穿着黑衣和搭配的黑围裙来到店里时,店里通常已经很忙了,而他的到来总会令店里忙上加忙。苏菲开始觉得那套黑衣八成是那件有迷咒的灰红色衣服改装的,因为每个豪尔接待过的女士,至少都会买下原来想买的两倍数量的花,大多数的时间,买的甚至是十倍。因此,要不了多久,苏菲发现女士们会先在店外窥探,看到豪尔在店里的话,她们就不进来了。她一点也不怪她们。如果你只想买一朵可以插在钮扣孔的玫瑰,当然不想被硬性说服去买三打兰花。因此豪尔到院子另一头的小工厂待上很久时,她一点也没阻拦他。
“好叫你知道,我是在设置防御女巫的系统。”豪尔说:“等我完成后,她就完全进不来了。”
有时有卖不完的花需要处理。苏菲不忍心任它们在夜里凋萎,她发现若跟它们说说话,花就可以保持新鲜,从此,她就常常跟花儿们说话。她要麦可帮她弄了一个植物营养咒,他就在水槽的桶子,以及她从前装饰帽子用的那个工作间的浴缸里做实验,她发现她可以让一些植物保鲜数日之久,所以她又做了更多的实验。她由院子里取来煤灰,将东西种在里头,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用这样的方法,居然给她种出了一朵蓝色玫瑰,令她高兴莫名。起先,那花苞是似炭的黑色,随着花瓣的开展,颜色越来越蓝,越来越蓝,终至成为接近卡西法的蓝色。苏菲高兴极了!她将垂挂在梁上袋子里的根全拿出来实验。她告诉自己,这辈子不曾这样快乐。
但这其实不是真的,有什么事不太对劲,偏偏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时她想,或许是因为马克奇平没有人认出她来。她不敢去看玛莎,怕玛莎也认不出她。基于同样的理由,她也不敢将花丛七里格靴拿出来,穿着靴子去拜访乐蒂,她无法忍受以老妇的模样出现在两个妹妹面前。
麦可一天到晚带着店里多余的花去看玛莎,有时苏菲觉得,那可能就是造成她不快乐的原因,麦可是那么快乐,而她被独自留在店里的时间却越来越多,但原因似乎又并非如此,因为她蛮喜欢独自一个人卖花的。
有时似乎又跟卡西法有关。卡西法觉得日子太无聊了!它唯一的工作是,让城堡轻轻地在草径间漂浮,绕着水池跟湖泊行走,并确定每个早晨到不同的地点采不同的花。当苏菲和麦可带着花进门时,它的蓝脸总是热切地伸出炉架。“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它说。苏菲给它带回味道又香又甜的叶子做燃料,令城堡的房间像豪尔的浴室那样,充满香味,但卡西法说它最需要的其实是同伴。他们整天在店里,留下它一人,孤孤单单的。因此,苏菲规定麦可每天早上至少的在店里帮忙一个钟头,她就利用这个时间跟卡西法说话。她还发明一种猜谜游戏,当她忙着时,可以让卡西法有事做,但是卡西法还是不快乐。“你什么时候才要帮我解除我和豪尔的契约?”它问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苏菲总是推拖着,说:“已经在想办法了。”“不会太久了。”但事实并非如此。除非不得已,苏菲是不会去想它的。当她把潘思德曼太太所说的,以及豪尔和卡西法告诉她的事综合起来后,她对那个契约有一个很强烈的可怕想法。她很确定一旦契约被打破,豪尔跟卡西法都会死亡。豪尔或许是咎由自取,但卡西法可不成,而且,既然豪尔很努力要避开女巫剩下的咒语,除非她真的帮得上忙,否则还是别轻举妄动。
有时,苏菲又觉得是狗人的缘故,它的遭遇真是挺悲惨的。它每天唯一快乐的时光,大概就是早上在绿径上追逐的时候了,其余时间他都意志消沉地跟在苏菲身后,深深叹气。因为苏菲也帮不上他的忙,因此,当日子越来越接近仲夏,天气越来越热,狗人必须躲在后院阴凉处喘气时,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段期间内,苏菲种的那些跟变得相当有趣。洋葱长成一棵小棕榈树,树上长着有洋葱味的小小豆子,另一条根长成粉红色的向日葵。只有一棵长得特别慢。当它终于长出两片圆形的叶子时,苏菲真是等不及要看它会长成什么样子。次日,它看起来像是会长成兰花的样子,尖叶子上有着淡紫色斑点,中间一根长长的茎,上面长着一个硕大的花苞。又次日,苏菲把鲜花留在锡桶里,迫不及待赶到小房间里要看花的生长情形。
花苞已开成一朵粉红色、像兰花的花朵,形状怪异,仿如被轧布机碾过一般扁平,与茎连接处只有一个圆点,中间鼓起,呈粉红色,由此伸出四片花瓣,两片向下生长,另两片则向上长了一半,即斜向旁边。苏菲正看着,突然传来一阵浓烈的春天花香。豪尔进来,就站在他身后。
“这是什么东西?”他问道。“疯狂科学家,如果你期待的是一棵紫外线紫罗兰或红外线天竺葵,你铁定是弄错了。”
“看来像是被压扁的花的小小孩。”麦可也进来看。
确实如此!豪尔震惊地看了麦可一眼,将花连盆拿起,把花由盆中倒出,拿在手上,仔细地将白色线状的根、煤灰以及剩余的肥料咒分开,直到他找到那截褐色分叉的块根。
“我早该知道的!”他说:“这是曼陀罗花的根,苏菲又击中要害了。你真是谁碰上谁倒霉。”他把花种回去,拿给苏菲,然后走开,脸色看来十分苍白。
这一来,咒语的条件几乎都齐全了。苏菲到店里,将鲜花在窗边摆开,一边想着:就只剩下一样了——吹着诚实心灵向前的风。如果这意味着豪尔的心必须要诚实,这个咒语到有可能永远不会兑现。她告诉自己,若真发生了,豪尔也是活该,谁叫他要每天穿着有迷咒的衣服去追求安歌丽雅小姐。但她还是觉得惊慌,并且有罪恶感。她将一束白色百合放到七里格靴里,然后爬到窗台去把它们放好,就在这时,她听到外面街上传来一阵规则的喀哒喀哒声,那不是马蹄的声音,是一根棍子击打在石头上的声音。
苏菲还没鼓起勇气探头出去,心脏就已经开始乱跳了。是的,没错,是稻草人,缓慢但是坚定地,从街道中间对着她跳过来。外伸的双臂上挂着的破布更少,更旧了。萝卜脸风干到有一股坚定不移的表情,仿佛在豪尔将他吹跑之后,他就不断地跳着,直到跳回来为止。
苏菲不是唯一被吓到的人,一大早就在街上的少数行人都尽快跑开。但是稻草人毫不在意,只一心一意地跳着。
苏菲把脸藏起来,不敢让它看到。“我们不再这儿,”她悄声,严厉地说:“你不知道我们在这儿,你找不到我们,快快跳走!”
稻草人越来越接近花店,棍子跳动的喀哒喀哒声渐渐慢下来。苏菲想尖叫,要豪尔过来。但她所能做的似乎只是一再重复:“我们不在这里!快快走开!”
那跳动声渐渐加快。正如她所交代的,稻草人跳过花店,穿过马克奇平,跳走了。苏菲以为她要昏倒了,结果似乎只是因为太紧张,忘了呼吸而已,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放松后开始颤抖。假如稻草人又回来,她可以再度把它送走。
苏菲到城堡房间时,豪尔已经外出。“他的心情似乎非常不好。”麦可说。苏菲看看门把,是黑色朝下。还没不好到那个程度,她想。
那天早上,麦可也出去了,去希塞利。苏菲独自一人在店里,天气非常热,虽然有咒语,花还是枯萎了。几乎没有人想要买花,店里情形如此,加上曼陀罗花的事件,以及稻草人的重现,苏菲的情绪绷到最高点,她觉得心情恶劣到无以复加。
“虽然或许是因为咒语盘旋着要追上豪尔,”她对着花叹气:“但是我想,这其实跟我是家里的老大有关系,我离家想创一番事业,结果又回到原点不说,人还老的跟什么似的。”
狗人将它光滑的红鼻子放在通往后院的门旁,小声叫着,苏菲叹了口气。这只狗每一小时就会过来看看她,“是的,我还在,”她说:“不然你以为我会去哪里?”
狗进来屋里,坐起来,将前脚僵直地伸在前面,苏菲意识到它是着要变回人形。可怜的家伙!她尝试着对它好,因为毕竟它的处境比她还凄惨。
“再用力些!”她说:“背脊用力。意愿够强的话就可以办到。”
狗伸直了背,用力地挣了又挣,就在苏菲认定它若不放弃就会向后栽跟头时,它以后脚人立起来,挺成一个满面愁容、有赤黄色头发的男人。
“我羡慕……豪尔,”他喘着气说:“变得那么容易。我是……树丛里那只狗……你救了我。告诉了乐蒂……我认得你,我会保护你。我在这……以前……”他身体又开始前倾变成狗,生气地嚎叫着:“跟女巫去店里!”他叫着,手碰到前面的地上,同时长出许多灰色及白色的毛。
苏菲瞪着这只站在她面前,大大的长毛狗。“你跟女巫在一起?”现在她想起来了,那个以惊恐眼光瞪着她的,满脸焦虑的赤黄色头发男子。“那么,你知道我是谁,你也知道我被下了咒?乐蒂也知道吗?”这只大大的长毛狗点点头。
“她叫你格斯顿,”苏菲想起来了,“噢,我的朋友,她真是让你的日子很不好过呢!这种天气里还盖着那一身长毛,你最好到阴凉的地方去。”
狗再度点头,悲伤地拖着脚步走到后院。
“但是乐蒂为何要送你过来呢?”苏菲奇怪着。她觉得非常困惑不解,于是上了楼,穿过储物柜,去找卡西法商量。
但是卡西法也帮不上什么忙。“有多少人知道你被下咒又有什么差别?”它说:“那只狗也一样啊!还不是一点帮助也没有。”
“但是——”苏菲刚张口,就听到城堡的门轻响了一声,被打开。苏菲跟卡西法望过去,看到门把仍然是黑色朝下。他们等着豪尔走进来,结果很难说是谁比较吃惊,这个小心翼翼溜进来的人,居然是安歌丽雅小姐。
安歌丽雅小姐显然也吓了一大跳。“噢,对不起!”她说:“我还以为建肯先生可能会在这里。”
“他出去了,”苏菲僵硬地说。心想,如果豪而不是去找安歌丽雅小姐的话,会是去了哪里?
安歌丽雅小姐把门柄放开。方才因为惊吓,一直都握着。她就任它开着,外头是一片虚无,然后一脸请求地走向苏菲。苏菲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走过房间,仿佛要将安歌丽雅小姐挡出去似的。“拜托,”安歌丽雅小姐说:“请不要告诉建肯先生我来过。让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所以鼓励他来接近我,是因为我希望能得到关于我未婚夫——宾.苏利曼的消息。我确信宾是在建肯先生常消失不见的地方消失的,唯一的差别是,宾没有回来。”
“这里没有苏利曼先生。”苏菲说。同时心里想着,那是苏利曼巫师的名字!她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我知道,”安歌丽雅小姐说:“可是我感觉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你不介意我稍微四处看一看吧?我想知道宾现在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她把黑发拢到一边的耳后,事着深入房间,但是苏菲挡在中间。这逼的安歌丽雅小姐只好踮着脚尖、面带恳求地绕到旁边的工作台,“多有趣呀!”她看着那些瓶瓶罐罐赞叹,然后,看着窗外说:“多有趣的小城呀!”
“那是马克奇平镇。”苏菲说着,移动位置,逼安歌丽雅小姐后退,往大门移动。
“楼上是什么?”她指着通往楼梯的门问。
“豪尔的私人房间。”苏菲语气坚定地说,边逼着安歌丽雅小姐往后退。
“另一扇开开的门通往哪里?”安歌丽雅小姐又问。
“一间花店。”苏菲嘴里答着,心里骂道:有够爱问的!
这时安歌丽雅小姐若不是得坐到椅子上,就是得走出大门了。她微微蹙眉地盯着卡西法看,好像不太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来着,卡西法直瞪回去,一言不发。这让苏菲对自己的不友善觉得好过些,只有了解卡西法的人才会在豪尔的家里受到欢迎。
但是安歌丽雅小姐闪过椅子,看到豪尔的吉他靠在角落,她娇喘一声,一把抓住,转过身来,将吉他紧紧抱在胸前。“这是打哪儿来的?”她声音低低的,充满感情的说:“宾有一把像这样的吉他,这很可能就是宾的。”
“我听豪尔说,这是他去年冬天买的。”苏菲说着,又往前逼近几步,试图将安歌丽雅小姐赶离那个角落,赶出门去。
“宾一定出事了!”安歌丽雅小姐颤抖着声音说:“不然他绝不会跟他的吉他分开的,他在哪里?我知道他不可能死了。如果他死了,我心里一定会有感觉!”
苏菲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苏利曼巫师被女巫抓住了。她眼睛往骷髅的所在瞄去,但骷髅放在洗手槽里,藏在一桶多出来的羊齿蕨和百合后面。她知道自己若走过去的话,安歌丽雅小姐一定又会抓住机会进到房里。此外,这样也太残忍。
“我可以把吉他带走吗?”安歌丽雅小姐紧握着吉他,沙哑地问道:“让我可以记得宾。”
她声音中的颤抖令苏菲不悦。“不成,”她说:“你无需这样情绪化,你根本无法证明这是他的。”她拐着脚走近安歌丽雅小姐,抓住吉他的颈状部。安歌丽雅小姐痛苦的睁大眼睛看着她。苏菲用力拉,但是安歌丽雅小姐不肯放手,吉他发出难听、走调的叮咚声。苏菲将吉他用力扯离安歌丽雅小姐的手,“别傻了。”她说,“你无权走进别人的城堡,并擅自拿走他人的吉他。我已经告诉过你,苏利曼先生不在这里。你回威尔斯去吧!去啊。”然后,她用那把吉他将安歌丽雅小姐往后推,推过那扇仍然开着的门。
安歌丽雅小姐退到那片虚无之中,直到她有半个人都消失了。“你心肠好硬!”她指责道。
“没错!”苏菲说完,用力将门关上。然后把门把转到桔色向下,以免安歌丽雅小姐又跑回来。她将吉他铛地丢回原来的角落,“你敢告诉豪尔她来过的话,就给我试试看!”她不讲理地跟卡西法说:“我敢打赌她是来找豪尔的,其余的说词全是谎言!苏利曼巫师住在这里是几年前的事了,也许就为了要躲开她那恐怖的颤抖声音。”
卡西法咯咯地笑:“从没看过那么快就被赶出去的。”
这令苏菲觉得自己很不友善,并且有罪恶感。毕竟,她自己也是用类似的方式进来城堡的,而且她的好管闲事比起安歌丽雅小姐,只怕是两倍有余。“啐!”她说。
她重重踩着脚步进入浴室,盯着镜中自己那张老脸。她拿起一包上面写着“皮肤”的小包,又将它扔下。即便她能恢复青春的模样,她也不认为自己的脸足以跟安歌丽雅小姐相比。“啐!哼!”她很快地拐到洗手槽那里,将羊齿蕨和百合拿起来,就这样湿漉漉地,一路滴着水来到店里。她将它们一把丢到一桶营养咒里。“变成喇叭水仙!”她用疯狂、生气、嘶哑的声音叫道:“笨蛋!六月里全给我变成喇叭水仙!”
狗人将它长满长毛的脸放在后院门上,当它看到苏菲情绪恶劣时,赶紧开溜。一分钟后,麦可高高兴兴拿着一块派饼进门,苏菲横了他一眼,眼光非常恐怖,麦可马上想起豪尔交待他要补做一个咒语,迅速穿过储物柜逃生去也!
“啐!”苏菲对着他的背影张牙舞爪,再度弯身对着桶子嘶声叫道:“变喇叭水仙!变喇叭水仙!”她知道自己这样发脾气很愚蠢,但是心情一点也没有因之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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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狗人波西瓦
近傍晚时,豪尔打开店门晃进来,边吹着口哨,他似乎已经由曼陀罗花根带给他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但是发现他没有去威尔斯,并未让苏菲觉得好过些。她给他最恶毒的一瞥。
“我的天!”豪尔叫道:“我好像被那个眼光瞪成石头了!到底什么事?”
苏菲张牙舞爪:“你穿的到底是哪套衣服?”
豪尔低头看看身上的黑衣。“有关系吗?”
“就是有!”苏菲吼道:“别跟我来什么‘守丧中’那一套!到底这是哪一件?”
豪尔耸耸肩,拉起一边垂下的长袖,仿佛他自己也不太确定到底是哪一件。他望着袖子,露出困惑的表情,袖子的黑色开始由肩膀一路往下退,退到垂着的袖子尖端。他的肩膀与袖子上部先是变成褐色,然后转灰,尖尖的袖端则越来越黑,越来越像墨汁,直到那件黑衣的一只袖子变成蓝色和银色,尾端则好像在沥青桶里浸过。“就是这个。”说完,他让黑色又爬回肩膀。
但是苏菲不知为何更加生气,无声地发着脾气。
“苏菲!”豪尔用最带着笑意、恳求的语气唤她。
狗人推开后院的门走进来。它从不肯让豪尔跟苏菲谈太久的话。
豪尔盯着它瞧。“你又去搞了一只英国牧羊犬。”他说,好像很高兴能转移话题。“两只狗要吃掉不少东西的。”
“只有一只,”苏菲生气地说:“它被下了咒。”
“什么?”豪尔说着,对狗冲过去,速度之快显示他很高兴能离开苏菲。狗人当然不愿意,它往后退。豪尔扑过去,在它逃到门口前双手抓住两把长毛。“果然没错。”他蹲下来看进牧羊犬的双眼。“苏菲,”他问:“你什么意思?瞒着我这样的事?这狗是一个人呢!它的状况非常可怜!”他以一个膝盖做轴心转过来,手里仍抓着狗。苏菲看着豪尔玻璃珠似的眼睛,知道他在生气,而且是非常生气!
很好!苏菲想找人好好吵一架。“是你自己没发现!”她瞪回去,想施放绿色粘液就来呀!她心里蓄意挑衅着。“何况,狗它自己不想……”
豪尔气得不想听,他跳起来,将狗拖过地板。“如果我不是心里有事的话,早发现了。”他说:“过来,我要你来卡西法前面。”狗四只脚紧抓着地板,豪尔用力拉它,它死命撑着、滑着。“麦可!”豪尔大叫。
那声吼叫里有种特别的东西,麦可听了飞奔而来。
“你知道这只狗其实是人吗?”两人一起拉着这只奋力抗拒的大狗上楼时,豪尔问他。
“不会吧!它?真的?”麦可张口结舌。
“那我就不着你算帐,只找苏菲。”他们将狗拖过储物柜。“像这样的事永远都跟苏菲有关!但是,卡西法,你也知道吧?”两个人将狗拖到壁炉前时,豪尔问道。
卡西法一直退到背部都考到烟囱了。“你从没问过。”
“这种事还要我问吗?”豪尔怒道:“好吧,我是应该自己发现。但是你令我作呕!那女巫师怎么对待她的火魔的?相较之下,你的生活简直好的令人嫌恶。我唯一要求的回报是你告诉我,我需要知道的事。但是,这是你第二次辜负我了!现在,立刻帮我把这家伙变回原形!”
卡西法的脸色变成不寻常的病恹恹的蓝色,悻悻然地说:“好啦!”
狗人试着逃跑,但是豪尔将肩膀顶在它胸部用力推,令它以后腿站起来。他跟麦可就这样抓着它。“这笨蛋干吗一直抗拒?”豪尔气喘吁吁。“感觉上好像又是女巫的杰作,不是吗?”
“是的,有好几层。”卡西法说。
“把狗的部分先去掉吧。”豪尔说。
卡西法高涨成一股吼叫的、深蓝色的焰火,苏菲站在储物柜的门口慎重看着。她看到长毛狗的形象在人的形象内消失,人又消失成狗,再变为人,然后是一片模糊,接着,影像逐渐具体化,最后,豪尔跟麦可各抓着一个穿着皱巴巴棕色套装,有赤黄色头发男子的一只臂膀。苏菲一点也不奇怪为何她没认出他来,因为虽然他脸上满是焦虑,但他的脸几乎完全没有个性。
“好了,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举起双手,颤抖着摸自己的脸。“我……我不确定……”
卡西法说:“最近一个他有反应的名字是波西瓦。”
这人看着卡西法,仿佛他希望卡西法不知道似的。“是吗?”
“那我们就暂时叫你波西瓦好了。”豪尔说完,将他转个身,按他坐下,“坐着,放轻松点,告诉我们你记得什么。由你的样子看来,你在女巫控制下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
“是的,”波西瓦再度摸摸自己的脸,说:“她把我的头拿掉,我……我记得我在架子上,看着其余的自己。”
麦可大吃一惊,抗议道:“可是那样你不就死了吗?”
“不见得,”豪尔说:“你还没学到那个阶段的魔法。可是如果我够小心的话,我能够将你身上的任一部分取下来,让你<敏感詞>部分仍活着。”他对这个先前是狗的人皱眉。“不过我不认为女巫把他拼回去时拚得很正确。”
卡西法显然很努力要证明他一向为豪尔卖力工作,说:“这人不完全,而且他有一些零件是别人的。”
波西瓦看来更苦恼了。
“别吓他了,卡西法。”豪尔说:“他已经够难过了,朋友,你知道女巫为何把你的头拿掉吗?”他问波西瓦。
“不知道,”波西瓦说:“我什么都不记得。”
苏菲知道那不是真的,由鼻孔里哼了一声。
麦可突然有一个令人非常兴奋的想法,他弯下腰问波西瓦说:“有没有人称呼你为贾斯丁或阁下过?”
苏菲再次哼了一声,波西瓦还没有回答,她就知道这个假设很荒谬了。波西瓦说:“没有。女巫叫我格斯顿,但那不是我的名字。”
“别逼问他了,麦可。”豪尔说:“也别再惹苏菲由鼻子里哼哼哈哈的,依她现在的心情,下一步她会把城堡拆了。”
虽然那意味着豪尔似乎不再生气了,苏菲却觉得更气。她蹒跚地走到店里,把东西敲的震天响,然后关店,收拾东西。她走过去看那些喇叭水仙,它们显然发生很可怕的事,全都变为湿湿的褐色物体,垂在桶外。桶里则满是她所见过闻起来毒性最强的液体。
“噢,该死的!”苏菲大叫。
“又怎么了?”豪尔来到店里,问道,他弯腰闻一闻,说:“这好像是非常有效的除草剂。那大房子车道旁的杂草开刀,试试它的威力怎么样?”
“我会的,”苏菲说:“我想杀些什么!”她四处翻得嘭嘭作响,终于找到一个洒水壶。她带着这个洒水壶和那桶除草剂进入城堡,用力打开门,桔色向下,去到大房子的车道。
波西瓦台起头来,脸上透着焦虑。他们把吉他拿给他,就像给小孩拨浪鼓一样,他一直坐在那儿玩吉他,弄出可怕的噪音。
“波西瓦,你去跟着她。”豪尔说:“依她现在的心情,搞不好所有的树都会跟着遭殃。”
波西瓦放下吉他,将桶子小心翼翼地由苏菲手中接过来。苏菲走出大门,迎接她的是山谷尾段金黄色的夏日黄昏。截至目前为止,每个人都太忙,无暇顾及这间大宅,它比苏菲所知的还要壮观,外头有个杂草丛生的阳台,四周饰有雕像。由阳台可以走下车道。当苏菲回头想叫波西瓦走快些时,她发现这房子实在很大,沿着屋顶还有更多的雕像,然后是整排整排的窗户,但整个房子都荒废了。绿色的霉长满了每个窗口下剥落的墙,许多窗子都破了,而原该收好、靠在窗边的木板套窗都成了灰色,油漆都已斑驳。
“哼!豪尔至少也该把这个地方弄得像样一点,像有人住的样子。可是没有!成天只知道忙着往威尔斯跑。波西瓦,别光站在那里!把那东西倒一些到洒水壶里,然后到我旁边来。”
波西瓦顺从地照做了。凶这个人一点都不好玩,苏菲怀疑这就是为什么豪尔会要他跟过来的原因。她哼哼出声,把怒气出在杂草上,
不论杀死喇叭水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的毒性确实很强!车道上的杂草一碰到它就死,连车道旁的草皮都跟着遭殃,一直到苏菲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为止。
是傍晚的气氛令她平静下来,新鲜的空气由远方的山丘吹拂过来,种在车道旁的树从随之飒飒作响。
苏菲走了约莫车道的四分之一,边走边杀杂草。当波西瓦替她加满洒水壶时,她指责他:“你记得的远比你招供的多。女巫到底想由你那里得到什么?那次她为何带你到店里来?”
“她想知道关于豪尔的事。”波西瓦回答。
“豪尔?”苏菲问道:“可是你不是不认识他吗?”
“不认识。但是我一定知道些什么,这应该跟她下在他身上的诅咒有关。”波西瓦解释道:“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们到店里后被她拿到了,我觉得糟透了,试着阻止她,因为我知道咒语是邪恶的。当时我会那样做,也是因为想到乐蒂的缘故。乐蒂一直在我脑海里出现,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跟她认识的,因为后来当我去上福尔丁时,乐蒂说她从没见过我,但是我却知道所有跟她有关的事。因此,当女巫逼我告诉她关于乐蒂的事时,我说她在马克奇平开一家帽店。所以女巫就上那儿去,要给我们两人一点教训。结果你在那里,他以为你是乐蒂,我吓坏了,我根本不知道乐蒂有个姐姐。”
苏菲拿起洒水壶,大量喷洒除草剂,心里只愿那些杂草就是女巫。“然后她就把你变成狗?”
“才刚出城,”波西瓦说:“我一让她知道她想要的消息后,她就打开车门,说:‘跑吧!我需要时再叫你。’于是我开始没命的跑,因为我可以感觉到有某种咒语在追着我。那咒语在我刚跑到一个农场时追上我。农场上的人看到我变成狗,以为我是狼人,想要杀死我,我必须咬伤其中一个人才能逃开。但是我无法摆脱那根拐杖,我想穿过树丛时被它卡住了。”
苏菲边听边洒除草剂。“后来你就去菲菲克斯太太那里?”
“是的,我去找乐蒂。她们都对我很好,”波西瓦说:“即使她们从未见过我。豪尔巫师一直来追求乐蒂,乐蒂不喜欢他,要我去咬他好摆脱他。直到豪尔突然开始问她,有关你的……”
苏菲差点把除草剂撒到自己的鞋子上,除草剂洒到石头,石头冒出烟来。“什么?”
“他说:‘我认识一个叫苏菲的人,她跟你长得有点像。’乐蒂不假思索地回答说:‘那是我姐姐。’”波西瓦说。“后来,她开始非常担心,因为豪尔继续追问有关她姐姐的事,乐蒂说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你来拜访那天,她正假意对豪尔好,以便发现他是如何认识你的。豪尔说你是个老妇人。菲菲克斯太太也说她有见到你。乐蒂哭了又哭,说:‘苏菲一定遭遇了可怕的事!更糟的是,她误以为豪尔不会对她构成威胁。她太善良了,不知道豪尔多么没心肝!’看到乐蒂那么悲伤,所以我努力变回人形,跟她说我会来保护你。”
苏菲以大大的弧形、像烟雾般洒出除草剂。“亏她这么麻烦!她实在太好心了。我真是爱她!我也一直在为她担心。但是,我并不需要一只看门狗!”
“你需要的。”波西瓦说。“或者,你当时需要。因为我来得太迟了。”
苏菲一下子转过来,除草剂在手,波希瓦必须跳进草丛,拼命跑到最近的树后躲起来。他身后的草地变成一条长长的褐色。“诅咒每个人!”她大叫:“我再也跟你们没任何关系!”她将冒烟的洒水壶丢在车道中间,穿过杂草往石制的大门走去。“太迟了!”她一边大踏步一边喃喃地说:“什么鬼话!豪尔不仅没心肝,还令人无法忍受!此外,”她加上一句:“我还是个老妇人。”
但是她无法否认,自从城堡搬家后,有些事开始变得不对劲,又或者在尚未搬家前就开始了?这和苏菲很奇怪地,一直无法去面对她的两个妹妹似乎也有关系。
“我跟国王说的话都是真的!”她继续说。她会两脚都穿上七里格靴,一路走下去,不再回头,好让每个人知道!谁在乎可怜的潘思德曼太太说的——她依赖苏菲阻止豪尔往歧路上走。苏菲本身就是失败者了!这是因为身为老大的缘故,何况潘思德曼太太不过是错认她为豪尔慈爱的老母亲罢了。但是,事情真是这样吗?是或不是?苏菲不安地想到,如果她那训练有素的眼力可以看出缝在衣服里的迷咒,荒地女巫那么强烈的咒语当然更逃不出她的法眼。
“噢,那件该死的灰红色衣服!”苏菲说:“我拒绝相信我自己会被迷倒!”问题时,那件蓝银色的衣服似乎也能产生同样的效果。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总之,”她如释重负地说:“豪尔并不喜欢我!”
但是这个令人安心的想法本身,就够她走上一整夜了,一阵不安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她听到远处传来哆哆哆的声音,她就着将沉的夕阳极目探看,就在那儿——在石门后面的道路转弯处,远远地,有一个人形,手臂直伸着向前跳跳跳。
苏菲拉起裙子,迅速转过身,循着来路飞快往回跑,激起的灰尘和小石在她身旁形成云雾,波希瓦孤单地站在车道上,脚旁躺着水桶和洒水壶。苏菲抓住她,将他拖到最近的树后。
“有什么不对吗?”他问。
“嘘!那个可怕的稻草人又来了。”苏菲喘着气,她闭上眼睛喃喃地说:“我们不在这里,你找不到我们。走开!很快很快很快地走开!”
“为什么……”波希瓦问。
“闭嘴!不在这里、不在这里、不在这里!”苏菲拼命地念念有词。她张开一只眼睛偷窥,稻草人差不多走到门柱中间了,它停了下来,不确定地转动着。“这就对了,”苏菲说:“我们不在这里。快快走开!两倍快、三倍快、以十倍快的速度走开!走——开!”
稻草人迟疑地转过身,开始往回跳。跳了几下后,步伐开始加大加快,并且越来越快,正如苏菲希望的。苏菲屏息以待,紧抓着波西瓦的袖子,直到稻草人完全消失为止。
“它有什么不对?”波西瓦问:“你为什么不要它?”
苏菲全身发抖。既然稻草人就在路上某处,她就不敢离开了。她捡起洒水壶,走回大宅,边走着,她突然注意到有什么在飘动着,她抬起头来,看到阳台雕像后头敞开的法式窗子,有长长的白色窗帘在飘扬。雕像都变成干净的白色石雕,几乎每个窗户都挂上窗帘,并且装上了玻璃。木制的套窗都新上过白漆,好好地收在窗旁。屋前新刷上的白石膏上见不到一点绿斑或泡泡。前门更是个精心杰作——黑漆大门加上金色的蔓叶花饰,中间是只镀金的狮子,嘴里衔环,作为叩门之用。
“赫!”苏菲非常惊讶。
她抗拒从开着的窗子进去一探究竟的诱惑。豪尔就是要她这么做,她才不上当!她直接走向前门,抓住金色的门把,砰一下将门用力打开。豪尔跟麦可正在工作台忙着拆除一个咒语,其中一部分显然是用来改变大房子用的,但是其余的部分,就苏菲所知,是属于某种窃听咒。见到苏菲来势汹汹,两张脸都急忙抬起,紧张地看着她,卡西法则马上沉到木头底下。
“麦可,你躲我后面。”豪尔说。
“窃听者!”苏菲叫道:“窃人隐私者!”
“哪里不对了?”豪尔问:“你希望木制套窗也是黑色搭配金色吗?”
“你厚颜无耻……”苏菲开始结巴:“你听到的不止这些!你……你……你知道我……我是……有多久了?”
“被下了咒?”豪尔说:“这个嘛……”
“是我告诉他的,”麦可由豪尔身后探出头来,紧张地说:“我的乐蒂……”
“你!”苏菲尖叫。
“另一个乐蒂也说了,”豪尔很快地接口:“你知道她说了的,还有菲菲克斯太太那天也说了很多。有一阵子,几乎每个人都在跟我说这件事,甚至卡西法也——是我问它的。难道你真的认为我的能力不足以感知到那样强的魔咒吗?有好几次,当你没注意的时候,我试着要将那咒语解除,但是都没成功。我带你去潘思德曼太太那里,希望她能帮得上忙,但是,显然她也办不到。我的结论是,你喜欢维持这样的乔装。”
“乔装!”苏菲叫道。
豪尔笑起来。“一定是的,因为是你自己弄的,你们家人真是奇怪耶。你的真名是不是也叫做乐蒂呢?”
这实在太过分了!波西瓦正好在此时紧张地由门口挤进来,手里提着半桶除草剂。苏菲放下手里的洒水壶,由他手中抓过水桶,对着豪尔扔过去。豪尔低下身体,麦可也躲开,除草剂在地板和天花板间造成一片绿色火焰。水桶落在水槽里,槽里剩下的花马上集体死亡。
“哇!”卡西法在木头下惊叹:“好厉害!”
豪尔小心地由仍然冒着烟的褐色花朵残骸下捡起骷髅头,并以他的一只袖子擦拭。“当然厉害了,”他说:“苏菲做事,向来都是倾全力的。”骷髅在他擦拭之下,变成明亮的白色,用以擦拭的袖子则出现一片褪色的蓝银色。豪尔将骷髅放下,悲伤地看着袖子。
苏菲很想就这样走出去,走出城堡,走下车道。但是外头有稻草人!她只好选择走到椅子那里,坐下来,一个人生闷气。我再也不跟他们任何人说话了!她生气地想着。
“苏菲,”豪尔说:“我尽力了。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你身上的疼痛已经好很多了?”苏菲没有回答。豪尔也没再尝试跟她说话,他转身跟波西瓦说:“我很高兴看到你还保留有一些脑袋,你让我蛮担心的。”
“我真的记得不多。”波西瓦说。但是他不再继续扮傻瓜。他拿起吉他调弦,不一会儿,吉他声就变得很悦耳了。
“我的悲伤因此显露无遗,”豪尔可怜兮兮地说:“我天生是没有音乐细胞的威尔斯人。你跟苏菲说的是全部了吗?你真的知道女巫想找的是什么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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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16 22:0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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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知道威尔斯。”波西瓦说。
“我想也是这样。”豪尔冷静地说:“啊,好吧!”他走进浴室,一待就是两个小时。这段时间内,波西瓦慢慢思索着,以吉他弹奏出一些曲调,仿佛他在教自己如何弹奏。麦可则拿着一块冒烟的破布,在地上爬行,要抹干那些除草剂。苏菲坐在椅子上,仍是一言不发,卡西法不断探头出来偷偷看她,然后又沉入它的木头底下。
豪尔由浴室出来时,衣服是光亮的黑色,头发则是光亮的白色,笼罩在散发出龙胆根香味的蒸汽里。“我可能很晚才回来,”他跟麦可说:“午夜过后就是仲夏日了,女巫可能会尝试些什么,所以所有的防卫系统都得启动。并且,记住所有我跟你说过的话,拜托!”
“好的。”麦可说着,将手里剩下的冒烟破布放到水槽里。
豪尔转身。“我想我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他跟波西瓦说:“要帮你解除咒语并不简单,不过,我明天回来后将会开始进行。”豪尔走到门边,一手放在门把上,停下来问道:“苏菲,你还是不跟我说话吗?”声音中透着难过。
苏菲知道只要情况需要的话,豪尔是连在天堂里都可以装可怜的,他不过是利用她来从波西瓦那里套取消息罢了。“不要!”她叫道。
豪尔叹了口气,走出去。苏菲抬起头来,看到门把是黑色朝下。够了!她想着,我才不管明天是不是仲夏日,我要走人了!
第20章 危机浮现
仲夏日的黎明降临了,曙光初露的同时,豪尔乒乒乓乓地由门口冲进来,苏菲一下从她的小洞穴里惊跳起来,以为女巫紧追在他身后。
“他们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每次我还没到他们就直接开赛!”豪尔大声咆哮。接下来,当豪尔绊到椅子摔跤,又一脚绊到凳子,将它踢过房间时,苏菲的理解是,他不过是想唱卡西法的炖锅歌,然后躺下来睡觉。在那之后,他试着经过储物柜上楼,走不通时,换走后院。这似乎令他有些困惑,他终于找到楼梯,但显然错过最低下的阶梯,跌了个狗吃屎,震动了整个城堡。
“到底怎么了?”苏菲将头探出栏杆问道。
“橄榄球俱乐部的同学会,”豪尔很自豪地回答:“你不知道我以前替我的大学球队打球时,常飞身到侧翼截球吧!长鼻子太太!”
“如果你刚才是试着要飞的话,你一定是忘记怎么飞了。”苏菲说。
“我天生视力就跟别人不同,”豪尔说:“可以看到人家看不到的东西。我刚才是要上床,是你阻挠了我。我知道过去的岁月都去了哪里,也知道是谁劈裂了魔鬼的脚。”
“去睡觉啦,笨蛋!”卡西法爱困地说:“你醉了。”
“谁?我吗?”豪尔说:“朋友,我可以跟你保证,我清醒地要命。”他站起来往楼上走,一路摸着墙,好像担心若不这样做的话,墙就会逃走,不过他卧室的门倒是真的逃走了。“我刚说的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豪尔边说边撞到墙上:“我那令人眩目的不诚实将会是我的救命法宝。”他又撞了好几次墙,每次撞的地方都不相同。终于他找到卧室的门,碰碰撞撞地穿过门进了房间。苏菲可以听到他四处跌跤,抱怨说他的床在躲他。
“真是无可理喻!”苏菲说着,决定马上离开。
不幸的是,豪尔那一番吵闹把麦可也吵醒了,还有波西瓦,他睡在麦可房间的地上。麦可下楼来,说既然都醒了,不如趁着清晨天气尚凉,到外头去采仲夏日花环要用的花,苏菲不排斥到那花的世界去做最后一次巡礼。外头有温暖、乳白色的薄雾,充满香气及半隐藏的颜色。苏菲以拐杖探测柔软的土地,砰砰使劲走着,沿路聆听成千上百的林鸟吱吱喳喳唱个不停,她觉得好遗憾!她抚摸一朵潮湿的缎百合,并以手指抚弄一朵破损的、满是花粉的长花蕊紫色花朵。她回首看那挺立在雾中高高的黑色城堡,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把这地方改善了很多,”波西瓦将一大把木槿花放进麦可的飘浮水桶时说。
“谁?”麦可问。
“豪尔,”波西瓦说:“刚开始时只有树丛,而且都又干又小。”
“你记得你来过这里?”麦可兴奋地问。他一直没放弃波西瓦可能就是贾斯丁王子的想法。
“我想我是和女巫一起来的。”波西瓦不确定地说。
他们共摘了足以装满两大浴缸的话。苏菲注意到,当他们第二次进屋时,麦可将门把转了好几次,这一定是跟将女巫挡在门外有关吧!接着当然就是制造仲夏节花环了,那花了好久的时间。苏菲本来是想让麦可和波西瓦两人去负责的,但是麦可尽忙着问波西瓦一些精明、巧妙的问题,而波西瓦行动非常迟缓,苏菲知道为何麦可会那么兴奋,波西瓦身上带有一股特别的气氛,好像他期待着很快将会发生某事一样。这令苏菲想到,他到底还受女巫掌控多少?结果她必须独立完成大部分的花环。所有她曾有过、关于留下来帮助豪尔抵抗女巫的想法,全都烟消云散了。因为那个只消一挥手,就能制造所有这些花环的人正鼾声雷动,她在店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花许多时间作花环,结果花环还没做完就已经到开店时间了。麦可携来面包和蜂蜜,他们一边应付第一批涌入的人潮一边吃早餐。虽然像许多节庆日一样,今年马克奇平仲夏日的天气既灰暗又阴冷,但镇上一半的人都来了,穿着美丽的节庆日衣裳,买节庆要用的花及花环。街上人潮如一般节日时一样热闹拥挤,客人川流不息。苏菲一直到近中午时,才终于能够偷偷走上阶梯,通过储物柜。她蹑手蹑脚地打包——拿了一些食物,连同她的旧衣服一起包起来,心里边想着,他们已偷存了好多钱,现在麦可存在壁炉石下的储蓄,怕不有十倍之多了。
“你来找我说话吗?”卡西法问她。
“等一会儿。”苏菲说,将包裹藏在身后走过房间。她不想引起卡西法对那个契约的事强烈抗议。她伸手去接那挂在椅子上的拐杖,突然有人敲门。苏菲愣住了,手仍伸着,她转头询问地看着卡西法。
“是大房子的门,”卡西法说“血肉之躯,而且无害。”
敲门声再度响起,苏菲想道,每次我试着要离开时就会这样!她把门把转到桔色向下,打开。敲门的是一位非常高大的仆役。绕过他庞大的身躯,苏菲可以瞥见一辆有两匹骏马拉着的马车,正停在雕像后面的车道上。
“萨琪维拉.史密斯太太来拜访新屋主。”仆役说。
真别扭!苏菲想着,都是豪尔的新油漆和窗帘造成的。“我们还没……呃……”她开口说,但是萨琪维拉.史密斯太太已经将仆役推开,走了进来。
她吩咐仆役:“去车子那边等我,席尔泊。”然后由苏菲身旁走过,并收起手上的阳伞。
这是芬妮!穿着乳白色丝绸,看起来非常有钱的芬妮。她头上戴着一顶乳白色、饰有玫瑰花的丝制帽子。苏菲记得再清楚不过了,她跟那帽子说:你将会嫁给有钱人。而从芬妮的外表看来,她显然是的。
“噢,天哪!”芬妮四处张望了一下,说:“一定是搞错了。这边是仆人的宿舍!”
“呃、呃……夫人,我们还没完全搬进来。”苏菲说。心里同时想着,芬妮若知道旧帽店就在储物柜后面,不知会怎么想。
芬妮转过身来,张口结舌。“苏菲!”她大叫道:“噢,我的天!孩子,你出了什么事?你看起来象九十岁。你生病了吗?”令苏菲惊讶的是,她把帽子、阳伞和有钱人的不可一世全抛开,伸出双手拥抱苏菲,流着泪哭道:“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我去找玛莎,也写信给乐蒂,但是她们都不知道。你知道吗?那两个傻孩子居然互换了工作地点,但是没有人有你的一点消息,我到现在都还有悬赏在外,结果你居然在这里当仆人!你应该是跟我和史密斯先生一道住在山上享受富裕的生活呀!”
苏菲发现自己也跟着哭,她很快地将包裹丢下,带芬妮去椅子上坐下。她把凳子拉出来,坐在芬妮旁边,握着她的手。两个人都又哭又笑,实在是太高兴看到对方了。
“说来话长,”在芬妮第六次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后,苏菲告诉她:“当我看到镜子里自己变成这样子时,实在太震惊了,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走掉……”
“工作过度,”芬妮悲惨地说:“我是多么自责啊!”
“不是那样的,”苏菲安慰她:“你不用担心,因为豪尔巫师收留我……”
“豪尔巫师!”芬妮大叫:“那个非常邪恶又邪恶的人!是他把你弄成这样的吗?他人在哪里?看我怎么对付他!”
她抓起阳伞,一副要打架的样子,苏菲必须将她按住。苏菲不敢想象,如果芬妮拿着阳伞将他由睡梦中戳醒,豪尔会有什么反应,“不,不是的!”苏菲说:“豪尔对我很好。”边说着苏菲便意识到事实确实如此。虽然豪尔对人好的方式表现得有些奇怪,但是若考虑到苏菲曾作了那么多令他生气的事,他实在是对她够好了!
“可是他们说他会吃活生生的女人!”芬妮仍挣扎着要站起来。
苏菲把她挥舞着的阳伞按下。“他真的没有,”她说:“你一定要听我说,他一点都不邪恶!”这句话引来壁炉那边一些嘶嘶声,卡西法略带兴趣地听着她们的对话。“他真的没有!”苏菲说,这话既是对卡西法,也是对芬妮说的。“我在这儿的时间里,一次也没见到他制造邪恶的咒语。”她知道这也是事实。
“那么,我必须相信你了。”芬妮说完,轻松下来。“不过我相信,那一定是出于你的影响。你一直有一种特别的能力,你能让玛莎停止闹别扭,我对她却是完全无能为力。我也总是说,多亏了你,才能让乐蒂只有一半、而不是所有的时候,凡事都能顺她的意,任性妄为。但是,亲爱的,你实在应该告诉我你到哪里去了!”
苏菲知道她应该那么做,但是她完全听信玛莎对芬妮的评语,她应该更加去了解芬妮的,她觉得很惭愧。
芬妮迫不及待要告诉苏菲关于萨琪维拉.史密斯先生的事,她很兴奋地说了很久。苏菲离开的那个星期,她就遇见史密斯先生,那个星期尚未结束他们就结婚了。她说话时,苏菲一直看着她,年老让她可以由完全崭新的角度来看芬妮。她是一个仍然年轻貌美的女人,她跟苏菲一样,觉得帽店很无趣。她已经被那间店绑很久,而且努力尽过心力了——不仅对那间店,还包括三个女孩,一直到海特先生去世为止。然后,她突然觉得害怕,就跟苏菲所感觉的一样:变老,没有目的,没有成就。
“然后,既然你不在,店没有人继承,我好像没有理由不把店铺卖掉。”芬妮说到这里,储物柜那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麦克走过来,说:“我们把店关了。你看,是谁来了!”他正握着玛莎的手。玛莎瘦了些,发色变淡了些,看来几乎回复她原来的样子了。她放开麦可,奔向苏菲,抱着她叫道:“苏菲!你应该告诉我的!”接着她已两手紧抱芬妮,好象她从未那样说过芬妮似的。
但事情还不止如此。继玛莎之后,乐蒂和菲菲克丝太太也相继穿过储物柜,两人合提着一个食物篮。波西瓦根在后面,看起来比苏菲见到他的人和时候都有生气。“我们天一亮就搭车出门,”菲菲克丝太太说:“我们带来……我的天!是芬妮!”她丢下她提着的半边食物篮,跑过来拥抱芬妮。乐蒂也放下她那半边,跑过去抱苏菲。
事实上,整间屋里都是拥抱、惊叹和尖叫声,苏菲觉得豪尔没被吵醒实在是奇迹。但是,即使透过这些叫喊声,她还是能够听到他的鼾声。她思索着,今晚必须离开,但因为很高兴看到大家所以不想太早离开。
乐蒂很喜欢波西瓦。当麦可将食物篮提到工作台,拿出冷鸡肉、葡萄酒和蜂蜜布丁时,乐蒂一直以一种苏菲不太能赞同的、拥有者的姿态,握住波西瓦的手臂,要他告诉她所有他能记得的事,波西瓦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乐蒂看起来是那么可爱,所以苏菲没有责怪她。
“他就这样跑来,一直变成人,在变成不同的狗,还坚持说他认得我。”乐蒂跟苏菲说:“我知道我从未见过他,但那没关系。”她拍着波西瓦的肩膀,仿佛他还是一条狗似的。
“但是,你见过贾斯丁王子?”苏菲问。
“噢,是的,”乐蒂随口回答:“他当时变装,穿着一身绿色制服,但显然是他没错。他非常殷勤有礼,即使他在为那个寻人咒生气时也不例外。我必须弄两次,因为咒语一直显示苏利曼巫师人就在我们跟马克奇平间的某处,但是他发誓说那绝对不可能,我在弄咒语的期间,他一直打断我的工作,以一种略带讽刺的语气称呼我为‘甜蜜女士’,还问我是谁?家住哪里、几岁等等。我觉得他脸皮好厚!我宁可要豪尔巫师。可见我对她的评价有多差!”
每个人都走来走去的,吃东西、喝酒。卡西法似乎有些害羞,缩成绿色的闪光,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它。苏菲向介绍乐蒂给它认识,她试着诱它出来。
“这真的是掌有豪尔生命的邪魔吗?”乐蒂低头看着绿色的闪光,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苏菲抬起头来跟她保证确实如此,却看到安歌丽雅小姐站在门口,神情羞怯不安。“噢,对不起,我来的时候不对,是不是?”安歌丽雅小姐说:“我只是想跟豪尔说话。”
苏菲站起来,不太确定该怎么做。她对自己上次把安歌丽雅小姐赶出去的事感到羞愧,那时因为她知道豪尔在追安歌丽雅小姐。但话又说回来,那并不表示她必须喜欢她。
麦可替苏菲解了围,他对着安歌丽雅小姐灿然一笑,大声地说欢迎。“豪尔现在在睡觉,”他说:“你等着的时候进来喝杯酒吧!”
“谢谢。”安歌丽雅小姐说。
但安歌丽雅小姐显然很不快乐,她婉拒了葡萄酒,焦急地走来走去,小口地吃一根鸡腿。房里满是彼此非常熟悉的人,而她是完全的局外人。芬妮从和菲菲克丝太太不间断的谈话中转过来,说:“好特别的衣服。”但这只徒增她的不自在。
玛莎也是,只有把事情弄得更糟。他看到麦可和安歌丽雅小姐打招呼时那充满赞美的神情,便走了过去,决心让麦可除了她自己和苏菲之外,不能跟任何人说话。乐蒂则完全不理她,跟波西瓦坐在楼梯说话。安歌丽雅小姐似乎很快就决定她受够了,苏菲看到她站在门边,试着开门。她快步走过去,觉得很有罪恶感。毕竟,安歌丽雅小姐一定是很喜欢豪尔,才会这样专程跑来。“请先别走,”苏菲说:“我去把豪尔挖起来。”
“不,不用了。”安歌丽雅小姐说,微笑中带点紧张。“我今天不用上课,我可以慢慢等,我只是想去外面看一看,况且那个怪怪的绿火烧的屋里有点气闷。”
对苏菲而言,在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了——不用采取任何手段即能摆脱安歌丽雅小姐。她礼貌地为她开门,但是,或许是跟豪尔要麦可记得张起的防卫网有关吧。门把被转到紫色向下,外面是罩雾的阳光,还有成片的红色、紫色的花在眼前飘浮。
“好棒的杜鹃花!”安歌丽雅小姐用她最沙哑、最令人心跳的声音说:“我非看看不可!”她热切地跳到柔软的草地上。
“别往东南走!”苏菲在他身后喊道。
“我的天!”芬妮走到苏菲身后,惊叫一声:“我的马车怎么不见了?”
苏菲尽其所能地解释了一下,但是芬妮还是很担心,所以苏菲只好把门转到桔色向下,打开来,让她看看另一个灰暗许多的天空,在大宅的车道上,芬妮的仆人和车夫一同坐在马车的车顶上,边吃冷香肠边玩牌,芬妮这才相信她的马车没有被神秘低头走。当苏菲试着解释(其实她自己也不甚明了)为何一个门可以开往那么多不同的地方时,卡西法突然由木头里高高窜起,吼道:
“豪尔!”整个烟囱充满了蓝色的烈焰,他继续吼叫:“豪尔!豪尔.建肯!女巫找到你姐姐家了!”
楼上传来两声巨响,豪尔冲出房门,以及豪尔冲下楼的声音。乐蒂和波西瓦都被他推开,芬妮见到他时微微发出一声尖叫。他头发像稻草,外带两个红眼圈。“被她找到我的弱点了,该死!”边大叫边冲过房间,黑色袖子飞扬着。“我就怕她会这样!谢了,卡西法!”他推开芬妮,用力开门。
苏菲蹒跚地上楼时,听到豪尔砰一声关门的声音。她知道这样有点窥人隐私,但是她非得亲眼看看发生了什么!她走进豪尔的房间时,听到后面有一票人跟着她。
“好脏的房间啊!”芬妮惊呼。
苏菲由窗子看出去,那个整洁的花园里正下着毛毛雨,秋千上挂着雨珠,女巫的红色卷发上满是水珠。她靠着秋千站着,穿一身红袍,个子高挑,威风凛凛。她一直在招手,豪尔的外甥女玛莉,拖曳着脚步,穿越潮湿的草地朝着她走过去。看起来她似乎不想过去,但身不由己。在她后面是豪尔的外甥尼尔,他脚步拖得更慢,以最凶狠的目光瞪着女巫。跟在两个小孩身后的是豪尔的姐姐梅根,苏菲可以看到她两手比着手势,嘴巴开开合合的,很明显地是在骂人,但是她也一直被女巫吸过去。
豪尔冲到草地上,他没时间改变他的衣服,也没时间管什么魔不魔法。只是直接朝女巫冲过去。女巫试着抓住玛莉,但是玛莉仍离她有段距离。豪尔先抓住玛莉,将她往身后一扔,继续朝女巫冲过去。女巫撒腿就跑,向被狗追赶的猫,跑过草地,越过整齐的围墙,火焰般的红袍飞扬着。豪尔像追猫的狗,在她身后一尺处紧追不舍,并且逐渐拉近。女巫红色的身影在围墙另一头消失,豪尔黑色有垂袖的身影如影随形地跟过去。围墙将他们两人的身影都挡住了。
“我希望他能抓住她。”马莎说:“那小女孩在哭呢!”
梅根将手环住玛莉,带两个小孩到屋里去。由这里无法看出豪尔跟女巫战斗的结果,乐蒂、波西瓦、玛莎和麦可都回到楼下,芬妮和菲菲克丝太太则是被豪尔房间的脏乱吓呆了。
“看看那些蜘蛛!”菲菲克丝太太惊叹道。
“还有窗帘上的灰尘!”芬妮说:“安娜贝儿,我看到你走过来的那个通道里有一些扫把。”
“我们去拿,”菲菲克丝太太说:“我可以帮你把衣服别起来,然后我们一起动手。我无法忍受房间脏成这个样子!”
噢,可怜的豪尔!苏菲想着,他真的很爱那些蜘蛛的!她在楼梯徘徊,不知该如何阻止芬妮和菲菲克丝太太。
麦克的声音在楼下喊道:“苏菲,我们要去大房子那边看看,你来不来?”
再没有比这更理想的,得以阻止这两位女士清扫豪尔房间的理由了。苏菲叫唤芬妮,然后迅速往楼下走,乐蒂和波西瓦已经将门打开,苏菲跟芬妮解释们的开法时,乐蒂并没有听,而波西瓦显然也不明白。苏菲看到门把转错了,紫色朝下,赶过去要阻止,但已经太迟了。
稻草人就站在门口,背后是一片繁花。
“关门!”苏菲尖叫,她知道出了什么事了。事实上,她昨夜叫稻草人跳十倍快反而帮了它。它很快就跑到城堡的入口,试图进来,但安歌丽雅小姐在外头呢!苏菲担心她是不是吓昏在哪个树丛里。于是改口,微弱地说:“不、不要关。”
不过,反正也没人在听她说话。乐蒂的脸色跟芬妮的衣服一样白,紧紧抓着玛莎,波西瓦站在那里只是瞪着看。麦可则试着要抓住骷髅头,因为它两排牙齿嘎嘎作响到快连着旁边的酒瓶一起滚下工作台了。这骷髅头好像也对吉它产生了奇怪的影响,吉他一直发出长长的铛铛声——努—哈伦!努—哈伦!
卡西法再度冲上烟囱。“它在说话,”它跟苏菲说:“说它毫无恶意。它无意像上次那样冲进来。”卡西法显然很信任它,因为城堡整个停下来了。苏菲看着那个萝卜脸和飞扬的破布,它其实一点也不可怕,事实上,她曾一度对它充满同情。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利用它作为不离开城堡的借口?因为她其实想要留下来,但是现在再留下来已经毫无意义了,因为豪尔喜欢的是安歌丽雅小姐。
“请进,”她说,声音有些沙哑。
“啊哈!”吉他唱着。稻草人强有力地往侧面一跳,就进了屋里。它单脚站着,身体摇摆着,好像在寻找某种东西,随它飘进来的花香并未能掩盖住它身上烂萝卜及灰尘的味道。
骷髅头再度在麦可手上嘎嘎叫起来。稻草人转过身,很高兴地对着它侧身倒下。麦可试着要救骷髅,但马上缩手。因为稻草人才倒向工作台,就传来强力魔法嘶嘶的冲击声,骷髅头随即融入稻草人的萝卜头里。进入后把萝卜撑开来,变成一张该算是相当阳刚粗犷的脸。问题是,脸面向着稻草人的后面。稻草人的木棍一阵搅动,不太确定地跳起身来,然后轻快地转动身体,把头的位置换来前面。慢慢地,它把两只伸直的手放到身侧。
“现在我能说话了,”它的声音有些模糊。
“我快昏倒了。”芬妮站在楼梯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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