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蒋蓝
乌鸦是指属于雀形目,鸦科,鸦属的几种黑色飞鸟。它的身体和嘴都比同属于鸦的渡鸦小。通常也有人把渡鸦叫乌鸦。大乌鸦的体长一般为50厘米,羽毛光滑而呈黑色。
乌鸦什么都吃,谷类、浆果、昆虫、腐肉,以及别的鸟蛋。这培养了一种收藏东西的出名嗜好。在特别饥饿的时候,它们甚至没有放过金属块和石头。据说,在罕见情况下乌鸦会攻击小孩。这一般是在旱魃出没的饥谨肆虐的季节,麋集起来的乌鸦有几万只,甚至几十万只,好像来自于夜晚的巢穴,鸟散于夕光的暧昧边缘,它们栖息在干枯的丛林,发出塞壬与杜美莎的合唱,对着龟裂的天嘶叫着。一旦展翅飞舞,它们把黑色素尽情铺开,吞噬光亮和空气里可怜的水分,天色都为之暗淡。
一些人偶尔被来自空中的乌鸦屎击中,就有极其强烈的不安感。但多数种类的乌鸦喜欢雌雄双飞双宿,通常筑巢在高高的树梢上,不易被发现。乌鸦强大的求生欲望与迂回的智力赋予了它们绵长的寿命,通常约有15年。
乌鸦在诗歌中一般指称阴晦、突然光亮的东西,如爱伦·坡诗中的大鸦,特拉克尔诗中也经常写到乌鸦。但在斯蒂文斯的《观看黑鸟的十三种方式》之后,乌鸦同时成了想象力的隐喻,但黑鸟很多,一些人认为斯蒂文斯是说的乌鸫,一些人认定是乌鸦,这种一相情愿具有神谶的意味,但黑鸟的能指就尽量释放出来了。在古代希腊神话里,乌鸦正是神使,因此用作想象力的指涉符合乌鸦神秘的造型。
民间一直有"子夜杜鹃啼,来日晒干泥"的说法。"仰鸣则晴,俯鸣则阴",这是古籍《禽经》中记载喜鹊预报天气的本领。在中国音乐史上,古籍《乐论》还有乐律始于鸟鸣的说法,据说孔子的高足公冶长因为懂鸟语很让孔子引以为荣,甚至不惜把宝贝女儿嫁给他。《红楼梦》中林黛玉称"人有吉凶事,不在鸟音中",诚然是一时快语。但鸟有吉凶事,则在鸟音中,不可不信。
鸟卜,就是用鸟占卜,预兆凶吉。鸟卜的前提是鸟崇拜,只有把某种鸟看作神物,才能用其预卜休咎。
《楚辞·天问》中就记载了早在牧野之战时,周武王曾从战前空中密集回旋的鸷鸟发出 的可怕鸣叫声中,预卜到这里将有一场伏尸遍野的恶战。鸟卜习俗在西汉时颇为盛行,其可分为鸦卜和鸡卜、两种。宋人洪迈说,世传有《阴阳局鸦经》,据称是西汉东方朔所著,是专门讲用乌鸦占卜的著作:"凡占鸟之鸣,先数其声,然后定其方位,假如甲日,一声即是甲声,第二声为乙声,以十千数之,以辨其缓急,以定吉凶。"究其《鸦经》是何时的著作,是否是那位以放荡不羁,滑稽诙谐而出名的东方朔所著,不得而知,且无稽可考,但从许多年史记载看出,早在西汉时期,就盛行鸦卜习俗,则是可信的。现代人看来,乌鸦全身漆黑,犹如反光的黑铁,似乎浸透了黑暗的浓汁水,而且叫声凄厉,像金属片被迎风撕裂,令人联想到死亡的颜色。但汉代人却把乌鸦看作吉祥鸟。据晋代干宝所记,景帝三年,"有白颈鸟与黑乌群斗楚国吕县,白颈不胜,堕泅水中死者数千。"这预兆着楚王刘戊附吴王谋反-,-兵败后逃往丹徒,为越人所击,堕泅水而死的后事。由此看来,在汉代人眼里,乌鸦是胜利的象征。延至唐代,也颇行鸦卜。段成式说:"人临行,乌鸣而前引,多此。"
据清代人记载,巴楚地区也俗行鸦卜,其曰:"巴陵鸦,不畏人。除夕,妇女各取一鸦,以米果食之。明旦,以五色缕系于鸦颈,放之,视其方向卜一岁吉凶。其占甚多,大略云:"鸦于东,兴女红,鸦子西,喜事齐;鸦子南;利桑蚕,鸦子北,织作息。甚验。又元旦梳头,先以栉理其毛羽,祝曰:'愿我妇女,黰发鬓鬓,惟百斯年,似其羽毛'故楚人谓女髻为鸦髻,今俗误为丫髻。"可见,人们对鸦崇信到了何等程度。
欧洲的鸟类学者把乌鸦列为"世界上最进化的鸟类"之一,主要是着眼于乌鸦的智力以及亲和力。泰国动物学家纳端专门研究过乌鸦,写过一本怪书叫《乌鸦会话辞典》。他认为,在鸟类世界里,乌鸦的语言是最为繁复的,叫声大约有三百多种。乌鸦有很浓厚的地域语言系统,比如,美国密执安湖畔的乌鸦和中国南部林区的乌鸦之间,就存在着语言障碍;而生活在城市水泥森林和群山之间的乌鸦,也存在言语断道的可能。
乌鸦真的让现代人讨厌吗?这实在是技术性人类与飞禽疏远后的一种误解。乌鸦天性喜鸣,叫声比较干燥,充满某种攫取的企图,多半是地界上散发出死亡气息的缘故,这才是真正的诱因。有些时候,波动的大乌鸦墨水般聚集在树林上,显得比黑暗的背景更黑,就像黑暗的使命被提前传达出来,它们不断地狂舞,把空气切割成齑粉,并吞进口中,加速了自己的凝重和坚硬。
眺望鸦世界的跃动,可以慢慢地发现有个不变的法则。不管是群飞向右,群飞向左,或群飞向上,群飞向下,它们都以某一定点为中心。可以画出数个旷大的漩涡曲线来,并造成阴风的力量聚集。并且看到它们的首领就站在漩涡的中心,以尖利的鸣叫从鸦群上空掠过,就像逆风飞舞的呼哨,指挥着漫天起伏的韵律。黑羽毛如黑雪飞临,连鸩鸟等异兽也要退避三舍。有时,乌鸦竟然会从濒死者的面颊上扫过,死亡的腐气深入肺腑,乌鸦黑眼睛突然血红,显得强悍而肆无忌惮。《本草纲目》指出,人吞下乌鸦的眼睛就可以"见诸魅",或者把乌鸦眼珠磨成粉撒进眼睛,夜能见鬼,这些记载充分展示了乌鸦灵化的一面,虽然不可当真,但医者的诗意却跃然纸上。
诗人总喜欢异性思维。杜牧写有《鸦》的五律,显然已经感觉到这种黑鸟对黑暗人世的逼近--
扰扰复翻翻,黄昏飏冷烟。
毛欺皇后发,声感楚姬弦。
蔓垒盘风下,霜林接翅眠。
祗如西旅样,头白岂无缘。
我们看到,这不过是诗人以乌鸦来反照更深广的黑度罢了。
人之将死,与鸟何干?与其说是乌鸦加速了死亡的到来,不如说死亡本就是按部就班的。不能恨乌鸦。但在这个时候,我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乌鸦在空中写出的字,都是无法涂改的,这太值得喜好涂鸦的写作者警惕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