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Gaïa：圣雪山之章 - 下篇 ：诺恩王座》

Delilah

刚刚舒缓下来的气息突然再度纠缠起来，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沿着周身的经络蜿蜒而上，噬咬般的疼痛如附骨之疽一般，辐射到身体各处。
“我……”羽落弦方欲张口，只觉心口一阵剧烈的抽搐，腥红的鲜血翻涌了上来。“咳咳……”他咳出几口鲜血，殷红的血液散落在洁白的衣衫，跳脱的色彩令人触目惊心。冷汗从苍白的脸颊滑落，青筋突起的左手抓破了纠缠的床单，那种经脉崩断的烧灼感再度袭来，绝望的感觉压迫着残存的意识。从未感觉与死亡如此的接近，像是……永无尽头的炼狱，腐蚀着一切生命的光芒。刻骨的疼痛之感翻涌在心口，似乎要炸裂一般，天旋地转中，断断续续的呻吟已不成声，他眼前一黑，捂着心口从床上跌落下来。

北夜玄武

“羽落弦！羽落弦！”，看到羽落弦的这种反应，穆子慌了，她连忙弯身去扶羽落弦，却在碰触到他手腕的时候，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气息，作为不死族，穆子对死亡精华的感知非常高，她甚至可以感觉到每一股精华的大小与形状，但是，羽落弦周身的死亡精华，已经无法用形状来形容...或者更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漩涡，吞噬着一切，那一刻，她彻底呆住了。

此时，斯巴达和奇奇莉娅等人听到声响，都连忙冲进了帐篷，斯巴达急忙扶起羽落弦，奇奇莉娅则左右检视着他的发作迹象，可是却无法判定到底是怎么回事。“艾斯提鲁，非提鲁，阿雅图莉瓦尔法哎吉鲁，光之灵，请平复这个人的痛楚，将他带回光明。”，轻轻地念诵着咒语，一道洁白的光辉出现在了她的手心，她将这道光轻轻抚在羽落弦的额头上，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羽落弦的剧痛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Delilah

金色的光线驱逐着迷雾，像是在阴霾的乌云之后终于透出的一线阳光，一丝明媚却遥远的温度。
羽落弦深吸几口气，渐渐从难以忍受的剧痛中恢复些许清明。散大的瞳孔尚不得很好聚焦，以至眼前的景物仍看不真切。他努力平复着身体中错位的气息，只感到有什么地方很是不对，然而，又说不出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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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旋他先是听到羽落弦的痛苦声和穆子的喊声，随即看到斯巴达他们跑了进去，就急急忙忙跟着跑了进去，正好看到奇奇莉娅帮助羽落弦平息痛苦。他带着点紧张地问道：“羽哥哥，他怎样了？”

北夜玄武

怀着同样的疑问，斯巴达将目光转向奇奇莉娅。
“很不对劲...这种感觉...应该不是伤口带来的...”，奇奇莉娅一边说一边思索着刚才的那种魔法感觉。正说着，她忽然看见羽落弦敞开的前襟里，兀自淌着汗水的胸口上有一个菱形的漆黑印记。“咦？这是什么。”
其他人在她的提醒下，也都注意到了那个印记。
“他之前就是使劲抓扯着那里。”穆子想起了羽落弦一开始的动作。
“难道跟这个印记有关么...？”，斯巴达伸过手去摸了摸那个印记，似乎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不过有奇奇莉娅在，用光愈之术应该可以慢慢治好吧。”兰斯看到羽落弦回过神来，松了口气。
奇奇莉娅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让穆子跟斯巴达把羽落弦再次扶回了病榻。而后默不作声地走出了帐篷。

斯巴达和穆子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知道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

阿克

空无一人的山路上，雪稀稀落落地下着。

隔着纷扬稀淡的雪幕，能看清铺着一层薄雪的地上，隐隐约约印着两道马蹄的印迹。

簌地一声，一个人影落在那马蹄印旁边，飞扬的粗麻斗篷上沾满细细的雪粒，褐栗色的长发挟着轻微的锐响，在寒冷的大气中贯裂一道没有雪的真空，然后寂静地垂落下去，发尾在身后的地面上逶迤铺展而开，蜿蜒在半融的雪里，隐隐地泛着难以言喻的孤寂寒气。

他蹲在那里一动不动，阴冷死寂如一块沉积千年的磐石，只有肩部在微微起伏着。

过了许久，他依然蹲在那里静静地调息，想必是已经辛苦跋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在雪将蹄印彻底掩埋之前，他终于缓缓站起身来。下一秒，只一个跳跃，人转瞬已在七八米开外。

他方才休息充足，再上路时，速度已快得惊人。地上遗留的马蹄印越来越清晰，看来他已距所追赶的那个人不远了。

也许是快要赶上他的目标，长发的少年眸中青光渐盛，跳跃的速度越来越快，疾速飞跃而过之时，那荧荧的阴冷眸光竟在空气中拖曳出了鬼火般狭长的碧绿残影！

他的眼神极其冰冷严酷，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坚冰，然而那坚冰的核心却如同潜伏着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散射着一种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空洞与疯狂。

这么日夜不分的跋涉，已经大约有半个月之久了。他体能再好，速度再快，毕竟追不上马的脚程，这段期间内，有几次赶不及，被大雪覆盖了马蹄的印迹，而他靠着对来路的记忆，和佣兵对方向精确的判断力，成功追踪在骑马的那个人后方几公里的地方，完全不曾迷失过方向。

饿了的时候，他就胡乱抓只兔子，雪山里的兔子都呆头呆脑，以为靠着保护色蹲在雪地里不动就安全了；可惜他的脑容量跟鹰隼不一样。他很容易就靠着卓越的嗅觉和视力逮到那些自作聪明的2货，然后干脆利落地生吞活剥吃掉了。他没有什么精心料理食材的多余时间，也没有那个习惯。

疲劳的时候他就蹲下休息一会，困倦的时候就用武器敲一下树，将树上的积雪敲掉，然后将披风蒙在树冠上，再钻到树枝间小寐一两个小时，接下来继续上路。实际上，在这半个月里，他一共也没这么休息过几回，然而他仍然追不上前面的人。

地上的马蹄印愈来愈散乱，塔尔明白这么连日连夜地奔波，马的体力也逐渐虚弱下来了。

而马背上的那个人，也不会好到哪去。他虽然不太懂，但是知道那个人的心情，此刻一定是痛苦烦乱到了极点。

——不然他也不会一路上将自己远远甩在后面。

有几次他沿着马蹄印追过去，看到有一个小小的熄灭的火堆，旁边的雪地上有一些凌乱的痕迹，极少的情况下，才会有一点零碎的动物骨头出现。他几乎无法想象一个身躯高大的人在几天里只吃了一只山鸡，还能够坚持着继续骑马百十公里。

在佣兵团的时候，塔尔曾经带队追逐过敌人的间谍，他自身对情况的判断能力和丰富的经验就是那时候积累下来的。他一开始下意识地将判断敌人的方法用在了自己追逐的人身上，用一种毫不客气的冷酷态度去揣摩对方的行动，可是越到后来，他就越开始对这个人抱持有一种模糊的敬意。

地上的痕迹越来越清晰，塔尔知道大约是快要赶上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也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吧。

他着实有些体力不支。矮人喝醉的时候总大放厥词让他帮自己拉风箱；而现在他的胸口就起伏得跟风箱没什么区别。

塔尔放慢了速度，沿着蹄印跳跃向前，大约几十米之后，山路一转，前方豁然开朗。

他看见一团深色的动物伏在地上，身体缓慢地一起一伏。那是埃里克的马，已经完全累瘫了的可怜坐骑。

他向前望去，就看见了那个骑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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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前方的路还有多远，埃里克寻着每一条人能走过路发疯似的寻找，但是路的尽头只留给他无尽的失望。
＂HAH！＂他无情的催打着胯下坐骑，即便那匹身材结实强壮的高山马已然口吐白沫，埃里克依然加紧双脚，龙骨靴后跟已经将高山马的肚子踢出血印。每日就是这样无尽的追赶，不眠不休。他心中只希望能把逝去的那些时间统统收回。一天，两天••••••风餐露宿的追逐还在继续，可是能看到的线索却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我永远都是个傻子，但是我做下的承诺，却绝不能放弃，即便以后又能如何！＂埃里克只感觉心中的某个角落正在不断破碎，可此时既能义无反顾的继续前行。高山马素来以耐力良好著名，可这几日的不眠不休早已经透支了这个生物的体力，埃里克疾行中只感觉身体向前猛的一倾，坐骑终于承受不住瘫倒在地，他被狠狠的摔了出去，面孔磕在雪与泥的坚硬土地上。
＂可恶啊！马上就可以••••••＂埃里克怒火万分的想要爬起身，但是摔的太过严重，他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整个身体刚想站起，眼前却突然一阵昏黑，又仰面躺倒下去。目光呆滞的望着圣雪山湛蓝清澈的天空，整个灵魂仿佛都支托在大地之上。
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己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困。有的只是那一丝一毫的回忆汇聚而成的强大信念，在脑海中回荡。迷茫中闪过那熟悉的银发身影，仿佛就在附近，却又无限遥远。
＂不行啊，我果然还是不行啊，呼，呵呵，哈哈哈！＂埃里克的眼角干枯，想要发出的笑声因为疲倦的缘故变的生涩干哑。不知道究竟在地上躺了多久，似乎感觉到浑身的热量都在随着空气一点一点的消逝。
＂对不起，我的朋友们，我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人，我让你们失望。对不起，忆璃，我终于明白，也许我们命中注定只是相错而过。＂埃里克有些绝望的闭上眼，他只觉得很累，很想就此长睡不起。地面上吹起一阵刺人的寒风，夹起一些沙砾打在他的脸上。那匹高山马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埃里克觉得自己也亦然如此，此时此刻动一根手指都要喘气休息。

这么快就要顶不住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做完啊！老弟！
他说的没错，你别忘了，你还背负着别人的期盼！
哎，我难得跟这个家伙同一声调，快站起啊！你还有仇恨没解决！
去他妈的仇恨！你要记住你还有你的朋友的承诺与羁绊，要为他们想想啊！

＂我累了••••••吗？＂埃里克似乎第一次看到平时和他说话的两个人，它们和自己，居然长的一模一样。

累个屁，为你死去的战友和家人想想，他们还等着你复仇！
别说累，你还有哪些活着的朋友，你的放弃就是背叛他们！

所以，好好活下来！！！

那两人似乎猛力的推了埃里克一把，他只觉得自己摔入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大惊之余猛然睁开眼睛。眼前依然是清澈湛蓝的天空，埃里克缓慢的用剑支撑身体，格里姆制造的盾牌也在刚才那一摔之下飞了出去，钢钉稳稳地戳在坚硬的土地上。
＂没错，我如果真的放弃，也许什么都没了，我不能奢求什么事都如我想象的那样好，但是我却要尝试每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可能！＂埃里克终于缓慢的站起身，他一瘸一拐的继续寻找地上的痕迹，刚才的摔倒让他的头亦然隐隐作痛，不过摸起来似乎没有流什么血。

阿克

塔尔看着埃里克疲惫不堪仿佛衰老了几十岁的脸，放缓了步子，慢慢地向他走了过去。
他这漫长的一路都是跳跃着过来，腿脚的动作都近似于机械化了，骤然改变之后，步伐的姿态变得异常奇怪，迟滞而僵硬，几乎是半拖着前行，就如同瘸了一样。
然而即使这样，他仍然盯着埃里克的脸，毫不犹豫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终于走到对方的身畔，站定。他的神色苍白而疲倦，头发被风刮得如放久了的马草一般干枯支离，湿漉漉的斗篷里裹满了灰尘，小腿因为远远超越常人的极限长途跋涉而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会跪下去；可是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此刻比自己更痛苦，更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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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做什么？＂埃里克惊异的看着眼前这个猫人，他急于站稳身体，没想到摇晃之下身体更加不稳。＂你不在羽老弟身边，在这里做什么？别忘了领主还等着我们给他回复！＂埃里克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但还是他吃力的在地上寻找任何能够辨认的行迹。对于这个只是旅行同伴的佣兵他并不在意。

阿克

塔尔依然站在那里，用极端疲惫的眼神看着埃里克，仿佛对眼前人的诘问充耳未闻。
过了好久，他才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嘶哑，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喘息，语速比之前更慢，慢了不止一倍；然而咬字却变得异常地清晰：
“救，忆、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