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Gaïa：圣雪山之章 - 下篇 ：诺恩王座》

阿克

顺手接过埃里克抛过的缰绳，忆璃将马勒住，四下打量了一下纷乱激愤的人群，还有密密麻麻指向罗多克人的箭羽，耳边还在回响着刚才格里姆森“恰恰”要自己这边的人听到的话。想处决这些人，一句话，甚至一挥手就可以，为什么一定要等埃里克来时才说？忆璃微皱着眉，目光回到挺立在断柱顶上的埃里克身上，暗自咬了咬牙，手上用力一带缰绳，提马来到断柱跟前，扭转马头护住断柱，抬手自掌心发射出一道明亮的光。光在空中凝成一支箭的样子，飞向广场对面的一个尚完好的石柱，瞬间没入石柱顶上雕塑的鬼像。几秒钟后，柱顶发出咯啦咯啦石头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大的裂缝开始出现。随着细小石块的落下，人群中终于有人注意到了柱顶的碎石，纷纷大叫着闪开。人群如潮般退开，石柱顶端庞大的石鬼自胸部裂开，半截身子轰的一声砸在地上，击起一阵尘土。
蒸腾的尘土飞扬而起，四周喧闹的人群却安静了下去。
人们的目光纷纷转向断柱的一边，看着一个外表略显狼狈的战士站在柱顶，一个银发女人骑马立在他的身侧，在她的后面，是一群同样骑在马上，打扮奇怪的外乡人……


过了半晌，人群中忽然有人喊到“巫术！邪恶的野人巫术！这帮人是野人同伙！”紧接着几个不知情况的妇女从地面捡起冰块碎石，朝着忆璃扔来，现场顿时再次人声嘈杂。
顿时，碎石，冰块，鸡蛋，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一股脑向他们砸来，奇奇莉亚急忙开启光盾，护住了一旁的羽落弦和水旋。


塔尔一长戟击落向忆璃飞来的碎石，突然高声喝道：
“都、住手！我们是、斯巴达王的随行宾客！当着、大雅尔和斯巴达王的面，你们、还敢放肆吗！！”


埃里克踏在柱子上，朝着人群张开双手，任凭那些碎石砸在自己的身上、脸上。
一块石头划破了他的额角，鲜血瞬时沿着他沾满血污的脸颊流了下来。但他依然毫无退缩，岿然不动。

“我的朋友，希尔德斯坦的诸位兄弟、姐妹们！如果你们想要发泄你们的悲伤与愤怒，就朝着我来吧！”


忆璃抬手用手臂护住头脸，仍有碎石杂物打在身上。本能抬手欲张开光盾，但听到埃里克的话之后，慢慢的把手放下……

塔尔看到忆璃放下了手，他眉头皱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把长戟收了起来，一带自己的马缰绳，走过去挡在她的前面。

北夜玄武

虽然埃里克这么说，但那些百姓反而越扔越凶，他们眼中，这个棕色头发的大个子一上来就替罗多克野人说话，而且他的朋友会巫术，这无疑已经把他们打入了罗多克人的同一阵营。此时忆璃一伙跟格里姆森离得不算近，而格里姆森更没有让士兵们以保护贵宾的方式来保护埃里克，这局势顿时一发而不可收拾，疯狂的人们甚至开始从地上捡起掉落的铁锤，或断剑向着他们扔来，怒骂更是不堪入耳。奇奇莉亚开着光盾，见埃里克和忆璃居然准备任人宰割，急忙对他们喊道：“快闪开！你们这样的话，还没说服大雅尔自己先被人砍死了！”，然而她的声音也被人群快速淹没。
埃里克原本直挺挺地站着不动，但是当他看到一把斧头对着忆璃面门飞来的时候，还是心里一惊。

阿克

奇奇莉娅用阿尔克斯语大声喊道：

“你们都住手！这几位是斯巴达王请来的，昨晚拯救格里姆森王的英雄！”

她向斯巴达伸出手去。

“陛下！请您向民众们，证明这些英雄为了希尔德斯坦所流的血与汗！”

北夜玄武

站在阳台上的斯巴达眼中看得清晰，也不禁望向身边的格里姆森，他心里清楚格里姆森是火大埃里克之前的那些顶撞言语，之前他说他要去询问豪夫曼人群众的真实想法，而现如今格里姆森就是在用希尔德斯坦民众的集体仇恨来当众羞辱他。一个人需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老格力穆森心里，却绝对不仅仅是执着这400个弃誓者的性命，原本一挥手即可杀死的敌军俘虏，他却安排先上演这一出，那么在他心里，是否还有什么其他打算？
“哈根叔父...”，斯巴达轻咳了一声，刚要开口却被格里姆森打断了。
“稍安勿躁，他们既然妄想自己更了解圣雪山的民众，就先让他们吃吃民众的苦头。你的随从似乎可以保护他们自己，至于那些不是你随从的人，斯巴达王又何必给他们求情。”
“叔父，我知道这样做您或许会解气一些，但是对于俘虏，您究竟准备怎么处置呢？如果屠杀400个无力反抗的俘虏...”
“怎么？你觉得我应该让他们光荣战死？像豪夫曼武士一样死在战斗中？！我会听从人民的意志....”，他回过头望着下方混乱的群众，似乎在想什么事。
斯巴达也就此缄口，果然格里姆森心中有放不下的事情..只好先静观事态发展了...

爱飞的花

那斧子在空中旋转着，由于只是普通斧子，因为重心的问题，旋转在外面的只有斧柄。塔尔瞅准一个空隙，一记长戟将那斧子拍掉。
纷繁混乱中，无论谁的声音都被淹没在一片嘈杂里。
忆璃揉了揉被石头打疼的肩头，抑起头对着埃里克。
纯净的眼神，纯净的脸庞，与残破脏污的衣裙形成鲜明的对比，银发女子坚定的看着自己的同伴，眼睛里有异样的光在闪动。
“埃里克！此时有比这四百人的性命更重要的事要做！想想你的使命是什么，想想比这四百人还要多的生灵！别让冲动和仇恨吞食了你的理智。”
说完，忆璃一甩长发，猛的回过头，将马向前一带，与塔尔的马并排。
“伦斯！麻烦你给我让个地方！”不容分说将手中的缰绳塞在克拉伦斯手中，再顺手一推，将他推落马下：“对不起了！牵好我的马！”
双手搭上塔尔的肩头，纵身一跃，跨坐在塔尔身后的马背上，手腕一沉，从塔尔肩头滑下，再从两腋下穿出，顺着塔尔的手摸到了马缰强，紧紧抓牢。
“我们冲到格里姆森的阳台下！你撑着长戟带我跳上阳台！我们必须跟格里姆森谈谈！”忆璃贴在塔尔耳边说了一句。
她知道，不用多说，他能明白自己，于是，不等塔尔反应，忆璃猛的一拉缰绳，马儿嘶吼一声人立而起，随后向前猛冲而去。
塔尔驱马越过人群，快速向格里姆森所在的地方奔去。
他低叱一声：
“抓紧、我！”
下一秒，他已一手按住马背，纵身而起（使用技能：跳跃，5级）！
他本身身在马上，再加上奋力一跃，尽管负着忆璃，却仍纵起两米有余，只听铿的一声，他手中长戟准确戳中半截柱子的顶端，猛地一个借力，他已带着忆璃跳到了格里姆森所在的平台之上！
格里姆森身边的士兵以为他们要对大雅尔不轨，纷纷抽出武器围了上来，却在这时见格里姆森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似乎没有提防这两人的必要，卫兵们虽然警惕，但还是同时退后了一步，只要这两人对大雅尔动手，他们将会毫不犹豫地一拥而上。

爱飞的花

密密麻麻的箭林围绕的阳台上，一个王者傲然藐睨着站面几步开外的异乡人，一个女人平静的半垂着眼帘面对着海浪般怒吼的人群，一个佣兵手执长戟面无表情的挺立在女人身后。
有那么一刻，时光仿佛静止在这一画面上。
盖亚风云变幻上万年，这一刻微不足道得如同雪山上被风荡起的尘屑，但经历过这一刻的人，却永远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这画面中人们繁杂的心情。
深深吸了一口气，忆璃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对格里姆森说：“大雅尔，这两天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无论我们这些异乡人是如何被卷进这一复杂的事件中的，到如今已不能至身事外了，相信您现在考虑的也不单单是这四百个俘虏的生死，为了您的臣民不再遭受更多的苦难，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以一个占卜师的身份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帮您找到您要找的人和您要找的答案，如果我能做到，请您开恩放我和我的同伴离开希尔德斯坦，同时留下这四百个罗多克人的性命。”说完，忆璃垂头伏下身去，左手轻点额头，行了一个魔族的拜请礼。

爱飞的花

埃里克没料到忆璃竟然做出如此突然的举动，他下意识地向前冲了半步，微张着嘴，似乎想从喉咙里挤出什么声音来。但大概是过于担心和紧张的缘故，他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只有拳头紧紧地攥着。
忆璃⋯⋯
他的冷汗涔涔而下。
太冒进了⋯⋯这样实在是太莽撞了⋯⋯
但是⋯⋯
不要伤害她！！不要伤害这个女人！！
此刻，所有的国恨家仇，四百名罗多克人的性命安危，全都被埃里克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眼里只有那一抹飘然而上的银色的影子⋯⋯
如果⋯⋯谁敢动她一根毫毛……我⋯⋯绝不会放过他！！绝不！！
埃里克深深吸了一口气跳下断柱，揭力分开人群，不顾身边的人如何阻拦，奋力的向阳台冲去，一边对着阳台声嘶力竭的叫嚷：“大雅尔格里姆森！请你仔细想想！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那不是拿这些无辜之人的鲜血还债！你不要忘了，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叛徒，那个叛徒就是您曾今最为亲信的身边之人。你难道一定要考虑这杀戮的一时之快吗！大雅尔请你仔细考虑，您现在扼杀了自己与弃誓者休养生息的机会。假若叛徒逃亡他乡，事后伙同诸多势力联合豪夫玛索曼的敌人围攻这里，那会怎样！现如今在您昏迷之时，掌握着最多关于叛徒线索的人就是我们！”埃里克竭力维护了自己的理智，虽然眼前的一切令他万分暴躁，但是他刻意的隐去了叛徒的名字，因为此刻狂热的人潮已经受不得更多有关它们统治者的刺激。此刻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弱小，愤怒和冲动。会令这一切无济于事。

北夜玄武

听到埃里克口中的“叛徒”，斯巴达注意到格里姆森冰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轻微的变化。确实，此时此刻对大雅尔来说，抓住索伦这个叛徒比杀死这群已经束手就擒的俘虏泄愤来说要重要得多，不过索伦下落不明，这个北地的佣兵与他的同伴们会提出什么样的解决方法呢？这可是命悬一线的谈判，承诺的太夸大或者太无力，都会招来被砍头的结局。
格里姆森将右手高高举起，场下的喧闹声开始缓缓平息。他对埃里克身边正在企图阻拦他前进的士兵说道：
“让他们说下去。”

北夜玄武

“请不要忘了，这个叛徒不仅骗了您，也欺骗了整个希尔德斯坦！”埃里克看到格里姆森的心态悄然放松，不禁抓住机会放开嗓门，面对着愤怒的人群。“所有的诺恩同胞们！我想这个时候是时候开始告诉你们这场血案的真相！这个叛徒利用你们与弃誓者的仇恨，发动了这场战争，试图颠覆希尔德斯坦。而且他现在已经与那个关押已久的帝国罪犯逃之夭夭。他不仅利用自己的阴谋谋害了著名的冰刃家族，更在孤风堡作出了弑君之举！其目的究竟是什么！在孤风堡的大厅里，我们逐渐看见了一切，这不仅仅只是为了奴役我的同胞们，更也是把圣雪山所有的人民踩在脚下。这个叛徒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的家园沦为永恒的混乱之所。他的目的现如今已经破产， 我们绝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让自己仇恨失去了方向，若没有这个叛徒的所为！你们怎么可能失去丈夫和孩子？若没有这个叛徒的所为！罗多克人又怎会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进入如此坚固的城墙？若没有这个叛徒的所为！这些罗多克的战士们怎么可能会如此残忍好战？背离人性？这个叛徒在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你们都可以遇见吗？如果我们当下不迅速抓到这个罪魁祸首，又能拿什么来慰籍我们那些死去的同胞？他在未来会不会做出更加可怕的事！他在未来会不会让我们深陷血战之中，毫无立足之地？”埃里克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广场，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能够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述自己的想法，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小腿都在微微发颤。他接着扭头对向阳台。“格里姆森陛下！我想在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您并不清楚那时所发生的一切，但是只要询问您身边的人，无论是总管大人还是斯巴达阁下，我想他们都不会对您有所隐瞒！现如今您缺乏人手去做这件事，而我们这些外乡人，愿意为这份正义奋斗到底，难道我们如此冒死觉悟还不能令您看出一些端倪吗？！”

此刻的忆璃，仍俯身在格里姆森的脚前。银色的长发沿着她微弯的腰铺散在四周。风，无声地刮过格里姆森的脚边，带来的还有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此刻，忆璃慢慢地抬起眼，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王者，轻轻地道：
“格里姆森王，你，还在犹豫什么？”
“罗多克人就算没有叛徒指挥，也是一群嗜血的野人！”，场下忽然有人打岔。
“对！无论是叛徒还是罗多克人，都该杀！”
“先抓住帝国的奸细才对。”
“我的儿啊啊！！要为死去的人们报仇！”
“这个人在胡扯！他也是异乡人！我昨天看到他带着罗多克人进城的！”
维里在阳台上高声说道：“大家都先安静点！”
“嘘，先听大雅尔怎么说！”，开口叫骂的几个人总算再次闭上了嘴巴。

格里姆森看了看身边的忆璃，又盯着埃里克说：“我们雪山人信不过什么占卜术，从来都是如此，我们更看不起逞口舌之快的人，不过我从你们的话里听出，你们似乎是想用那个【叛徒】一个人的人头，来换这400个俘虏的人头，对吗？”
埃里克坚定地点了点头。
“也许不是一个人的头，而是整个希尔德斯坦的未来，”忆璃继续平静地陈述着，“王者，如果您为您的城邦的臣民的未来着想，如果您在乎您城邦臣民的永久安康，您应当相信我们，毕竟，不论您信与不信，对于您而言都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怎么会没有损失？你们如果只是为了逃出希尔德斯坦，等你们离开并食言后，我也很难派人把你们抓回来。一切都是空口无凭，你们甚至连叛徒在哪里都还不清楚，如何跟希尔德斯坦的人民承诺？我怎么能轻易就去相信你们的说辞？”

他的话一时间难倒了忆璃和埃里克，确实，仅凭几句话说要抓住叛徒，对方完全没理由相信自己，可这时候又能拿出什么筹码来谈判呢？

一旁的维里的眼睛转了转，悄悄凑近格里姆森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他们口说无凭，但如果可以留下他们的队友做人质，那这帮人就必须把索伦抓到，以他们伙伴的人头来抵索伦的人头，这样这帮人也就不敢食言了。”

悠茗·界

正当这时，克拉伦斯抱着琴走上前，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对格里姆森恭声说道：“若是大雅尔担心我们食言逃匿，我可以作为人质留在希尔德斯坦。您限定期限，让我的同伴去寻觅抓捕逃走的叛徒，等到成功之后再用他来将我赎回。如果这样做，你就没有什么可担忧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