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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北夜玄武 於 2013-9-19 00:47 編輯
十六年前
圣雪山的初春依旧是这么的苍白,刚刚下过一阵细雪的道路上,几道被马蹄踩得漆黑的印记延绵伸向那片森森的雪杉林。
“放了那个女人!”
“罗尔夫!她是个罗多克杂种!把她抓回去或者现在杀死,你父王都会赞扬你的!”
“我叫你放了她!哈罗德!我们只是出来狩猎,没有必要对一个女人下手!”
林地深处的五匹马上正坐着五个高大的豪夫曼人,其中一个正准备用鞭子抽打坐倒在地的一个罗多克女子,只见她的脚已经被陷阱夹伤,身边歪倒的篮子中,树根和草药洒落一地。正中央的一个豪夫曼人,金发及背,相貌威武,留着整齐的大胡子,他所乘的是一匹纯种的穆勒海恩之风,俨然是这群人中的头领。
那个叫哈罗德的听到头领这么说,有点悻悻
“你,滚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以前!”
地上的女人连忙从地上艰难地站起,来不及拾捡地面的草药,一瘸一拐地向着森林另一边逃去。然而就在她走出了10多米的时候,哈罗德忽然弯弓搭箭,将锋利的箭尖对准了那个女人的后背:“可惜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他咬牙轻轻说道。
忽然,一支箭从侧面飞来,正中哈罗德的手背。
“啊!”,他痛得大叫一声,原本准备将罗多克女子射杀的那支箭也偏了准头,贴着女足的脖子飞了过去,钉在树上。这一来,吓得那个女子再次跌倒在地。
“我的话不说第二遍,你如果觉得我下一箭不会射穿你的咽喉,哈罗德,你可以试试看。”
罗尔夫策马上前,经过哈罗德的马来到了那个女人身侧。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地面上的女子:
“给她留下疗伤的草药。我们也该回去了。”,说罢他侧转马头,凝视着女子的双眼,“你叫什么名字?”
“梅...杜莎....”
“哼,这个名字可不像是罗多克人的。哈!”,说罢他马鞭一扬,带着一干属下向着林外驰去。留下那个雪地中的女子,兀自呆远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逢,命运的相逢.....自那以后,罗尔夫成了这片林子的常客,而她,每次都会在他救了她的那棵树下等待。
9年后的一个雨夜...
“梅杜莎在哪里!”,泥泞的雪地上,罗尔夫带着两个侍从,骑在马上对罗多克营地的守卫喊道。他的行为无异于是自投火坑,顷刻间,他们被一批罗多克武士团团围住,几十个罗多克弓箭手也将箭指向了他们三人。
“梅杜莎!梅杜莎!”
“你,就是梅杜莎经常提到的那个豪夫曼人吗?”,一个苍老的,略带颤抖的声音,在大雨中响起,部落里的人听到这个声音,都尊敬地退开一步。
“你就是这个部落的萨满?”,罗尔夫愤怒地盯着这个年近八旬,满身披满了羽毛的盲眼老妪,“你们把美杜莎怎么了!她在哪里?”,在私会的地方,罗尔夫这次没有看到美杜莎,看到的只有一滩血迹。“我知道我是诺恩人,跟她在一起会引起你们的敌意!但是你们有本事就冲我来!伤害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他此刻怒火万丈,右手始终搭在腰间那柄钢剑的剑柄上。
“年轻人,你搞错了,她不在这里...今天早晨她带着萨维亚去了森林,说是带她去见她父亲,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罗尔夫听到后面这句话,心中犹如晴天霹雳,一种不好的感觉袭来。
“立刻...立刻回城!”,毫不犹豫地用马撞开拦路的罗多克武士,带着侍从们飞快地向来路驰去。
“你要面对的不是罗多克人,而是你自己的命运....”,雨中,老妪闭着双眼,眼角不知何时流下了眼泪。
3天后,希尔德斯坦石像鬼广场,阴云夹杂着冰冷的风雪,这一天出奇地寒冷....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因为,我要在你们面前做出一项重要的决定!”
刑场的高台上,威严的豪夫曼之王:格里姆森,正来回踱着他沉重的步子,他的脸色威严,冰冷如霜,身上披着厚厚的裘衣,腰悬精钢佩剑。他的每一个字都说的相当洪亮,而场下的群众们则神色各异,议论纷纷。
“之所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是因为,今天我要亲手处决一个我们豪夫曼人的叛徒!”
场间坐满了豪夫曼的各路官员,人人表情严肃。只见刑场边上,卫兵正竭力控制一个被捆得很紧,嘴被堵住的男人,每个人都认得他,罗尔夫,希尔德斯坦的格里姆森王族的次子,原本是个备受格里姆森垂青的儿子,雪山之王甚至曾经跟其政务官维里透露,有意将王位传给他。然而,谁也没想到他却成了这次事件的阶下囚。他身边还绑着两个女人,她们都身穿罗多克人的朴素皮衣,眼神中透露出的只有惊恐和无助。
“而之所以我会亲自主持这次的行刑!那是因为!这个叛徒,我们豪夫曼人的叛徒!他居然是....我的亲生儿子....”
说道这里,全场一片哗然,大王子艾尔林,和三王子索伦,见到自己的兄弟会有这个下场,都同时露出了心悸的神情。
而因为这次告密成功的哈罗德,则得意地望着场上的众人,因为至高的格里姆森雅尔,刚刚将他从一个刚入伍的军士,提拔成了希尔德斯坦的城防卫队长。
冰刃家族的族长,艾尔沃克冰刃,正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听着格里姆森的宣判。
艾尔林实在无法目睹自己的兄弟父亲杀死,他侧身挤出了官员的队列,悄悄退场,经过罗尔夫身边的时候,悄悄将一样物品塞入了他被反绑的手心里...
“我的亲生儿子....不,他已经不再是我的儿子!这个叫罗尔夫的豪夫曼人!勾结了我们的死敌,罗多克人!并且还跟他们的女人生下了一个野种!如果今天我包庇了这个人!那么我哈根.格里姆森,就不配坐在希尔德斯坦的雅尔之位!!我们豪夫马索曼的荣耀就会被洒上污点!我的人民将离我而去!”
“说得好!!”,场下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呼喊,其它人也开始纷纷附和。
罗尔夫只恨自己的嘴被堵住,无法说出任何反驳的词句,他只是不断挣扎,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
“把布拿开,让他说!”,格里姆森的言语里,充满了豪夫曼之王的怒火。
士兵将塞在罗尔夫口中的布团拿去。罗尔夫大声吼道:“格里姆森!我从来就没有背叛过你的意志!我也没有背叛过我们豪夫马索曼!我不是叛徒!!!她们是无罪的!!!你如果要处死我!就尽管冲着我来!!!连妇孺都不放过!你的仁慈之心何在!!!”
“你给我住口!仁慈?对罗多克杂种的仁慈,就是对豪夫曼人的残忍!上千年的仇恨中,开口闭口说仁慈的傻瓜们早就被埋在了这片冻土里!我们豪夫曼人在雪山上存活至今!靠的可不是仁慈!”,他喘着粗气,愤怒冲撞着他的大脑,他对自己曾经青睐的儿子至此是彻底失望了,他根本不配继承豪夫马索曼,他太过懦弱,他摇摆不定,他是个无耻的叛徒!如果他肯当众求饶,悔过,杀死这两个罗多克人,或许...或许还有原谅他的余地....
然而,罗尔夫并不认为自己有错。暴怒的格里姆森忽然快步走上前,一把揪住了小萨维亚深棕色的长发,将她拖倒在地,一直拖着她来到了刑场正中心的断头台,同时抓起了原本插在树桩上的锋利斧头。
“等等!放开她!哈根.格里姆森!放开她!!!她身上流着你的血!等等!!!她才九岁!她还是个孩子!!!你这个懦夫!!!快点停手!!!不...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尔夫到最后已经声嘶力竭,开始颤抖。
但冰冷的斧头,无情地斩断了他的一切,当格里姆森高高将萨维亚的人头扔向刑台下的地面时,梅杜莎已经哭得晕了过去。
纵使是一个坚强的豪夫曼人,罗尔夫此时早已泣不成声,这个男人的哭声中,充满的是愤恨,绝望,无助....他多么希望此刻能有一把剑,将世上所有的人都杀光,哪怕是面对神明,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刺下去....“格里姆森啊啊啊啊!!你这个暴君!!!我要把你砍成碎片!!!!格里姆森!!!!”,他的嘴唇被牙齿咬破,指甲因为握拳太紧,早已深陷肉里。
“哭?你太懦弱!我真是看错你了...”,格里姆森冷漠地将萨维亚的尸身踢开,“罗尔夫,你令我失望,你也另豪夫曼人失望...”,说罢他又看向一旁已经晕倒的梅杜莎,无视罗尔夫的疯狂,他再次向这个异族女子走去。手上的斧头鲜血淋漓,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条殷红的血线。
就在这时,罗尔夫不知如何挣断了困住他的绳索,发疯似的推开身边的两个军士,朝着格里姆森扑去,同时伴随着疯狂的吼叫声。
这个突变另所有豪夫曼官员混乱了起来,
“保护大雅尔!”
“卫兵!快点挡住他!!”
然而罗尔夫的力量大得惊人,虽然没有任何武器,但他还是企图用拳头将格里姆森打倒。
“哼!你找死!”,格里姆森并没有对罗尔夫举起斧头,只是在他扑上前的瞬间,左拳横挥,千钧之力狠狠地击中了罗尔夫的颧骨,将他打翻在地。罗尔夫的脸上顿时破了一大块。他咬着牙爬起身,再次冲了上去。可并不是格里姆森的对手,很快又被格里姆森的重拳打倒在地。但他似乎并不打算停止攻击,无论格里姆森将他打倒在地多少次,罗尔夫总是慢慢从地上爬起,而后再次冲上。原本混乱的人群,此时看到的,是一个老国王一次一次地将自己的儿子打翻在地,而这个年轻人一次又一次地爬起冲上去厮杀,这个情景让全场陷入了一片沉寂。不知已经将罗尔夫打翻了多少次的格里姆森,面色越来越冰冷,到底罗多克的女人让他堕落成了什么东西!忽然,他扭住了罗尔夫的胳膊,对着他的脸大声吼道:“醒醒吧!你这个懦夫!你根本没有能力来对抗我们豪夫曼人的意志!没有!!”
他换来的是罗尔夫的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了自己的鼻梁上....
格里姆森一声怒吼,将罗尔夫狠狠甩了出去,正好撞中了卫兵押解的梅杜莎。鼻青脸肿的罗尔夫反应极快,他反身抱住梅杜莎,就朝着刑场下的一匹军马跑去。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城卫队长哈罗德大喊道。“弓箭手!!放箭!快!!”
混乱中,罗尔夫将梅杜莎推上马背,自己打翻了几个企图拦截他们的卫兵,也翻身上马,在如雨的乱箭中拼着命在城门关闭的刹那间冲出了希尔德斯坦...
格里姆森远望着罗尔夫扬长而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罗尔夫啊,是你的弱小,导致你连自己要保护的都无法保护,而你的无知,导致了你选错了要保护的对象....这是老夫在你死前送给你的最后一句话,或许你再也听不到了....
雪山的秋天,偶尔也会飘下细碎的小雪,带着一种与隆冬截然不同的阴冷,这种湿冷,就像是充满了忧伤的精灵,一点点地抽走人们身上每一丝的热量,哪怕穿的再严实,都会叫人瑟瑟发抖。孤独的冷杉林,树木的针叶颜色早已深的发黑,或高或矮,静静地伫立在雪花的轻抚之下。寂静又寒冷的微风中,唯一能听见的,只有疲惫不堪的马蹄声,和马匹粗重的喘息声。
在一片冰冷中,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水滴到了自己后颈,身体似乎被什么人抱着,梅杜莎艰难地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正趴在马背上,是罗尔夫心爱的老战马,此时它正迈着艰难的步子在不知名的林子里曲曲折折地走着。似乎完全不知道行走的方向...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再次涌了上来,痛苦的回忆似乎随着双眼的张开,渐渐地苏醒着,这就是现实,她多希望这一切都是个梦,多希望睁开眼的时候,能看到罗尔夫,和自己的女儿:萨维亚....
“罗尔夫...”,她想到这里急忙低头,看到一双血淋林的双手正拦着自己的腰,身后的人却没有半点动静。强烈的恐惧感正在侵袭着她的全身,她不敢回头,她不敢回头去看这所谓的“现实”,顷刻间她泪如泉涌,忍不住抽泣了起来。但是,在冰冷的雪山中,没有他人的安抚,更没有神明创造奇迹,死去的人,就像凋落的枯叶,他们回到大地,再次成为万物的食饵,爱也好,恨也好,都将随着尸身的腐败而从此消失。
但是,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将马停在一块潮湿的岩石边,梅杜莎艰难地缓缓转身,将身后沉重无比的他吃力地抱了下来。他的背上插着10多支箭,有好几处都刺中了致命的要害,他眼角还留着结了冰的泪痕,但是他的双眼已在也无法睁开,沾满了鲜血的衣服也都结了一块块深红色的冰渣,但是她此刻比他更痛,她甚至希望,能将自己这可跳跃着的心,换给他...但一切已经太晚了,冰冷的巨石边,只能听到一个女人痛苦而孤独的哭泣,直到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撕心裂肺,那声音甚至更像是一只野兽绝望的咆哮,绝望,却无力。
或许,故事在这里结束会更好....
然而,她并没有选择这个结局。
罗多克的传说中,身披乌鸦羽毛的巫女们,会让人起死回生,但代价是将他的心脏挖去,缠上带刺的荆棘,让这颗心永远地跳动下去........
那些食人的妖魔,自己当初为什么决定跟她们定下契约?是带着仇恨吗?带着痛苦?还是带着绝望?她已经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那充满了血腥味和动物内脏的骨皮帐篷,染满了腥臭味的祭祀台,各种怪异生物的骨骼,仙子草与曼陀罗叶混合燃烧出的烟雾,丑恶的乌鸦女巫,诡异的舞蹈,还有那把挖出他心脏的尖刀....
“我的妻子和我9岁的小女儿,被他们抓去砍掉了脑袋,尸身悬挂在了希尔德斯坦的城墙上。所以我绝对,不会,与他们和解!”
“梅杜莎确实跟我说了一些事,而我希望你去问她本人,但是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将你的怒火释放在那些无辜的诺恩人身上,那你也会最终变得更加可怜。问你的妻女,他们是否愿意看到一个伟大的父亲就这样永远的消沉下去?你知道你变成什么样子了么?”
诺恩的佣兵勇士说的对,但是当我发现他变了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再也记不起我是他的妻子,他唯一记得的,只有临死前的那种撕心裂肺的憎恨,或许这成了他再次复苏过来的唯一动力,或许这就是荆棘藤上滴血的痛楚....他会不断地寻找这份仇恨,杀死他痛恨的每一个人....
艾尔林,对不起,我骗了你,但我怎么会再让你背负起杀死自己亲兄弟的痛苦呢....谢谢你那日在刑场暗中帮助他逃脱,你其实是个勇敢的人....
缓缓从腰间摸出两把骨制的匕首,梅杜莎再次流下了两行眼泪,或许,你们口中的埃提尔真的存在,或许,每一个战死的勇士,他的英灵都应该被武神带走...或许我带给你的,只是个不可宽恕的诅咒....或许...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梅杜莎忽然间觉得有些释然,慢慢将手中的一把匕首举了起来,而另一只匕首则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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