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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克尔峰南麓百里之外的黑森林中.....
不知道这群原住民走了有多久,埃里克白日只是跟着他们一起迁徙,目不斜视,晚上就躲在帐内,顺便仔细观察了这些看起来粗鲁的家伙。尽管曾跟梅杜莎有过约定,但是埃里克还是无法迅速认定这些原住民的族性,或许他们生而嗜好杀戮,野蛮又粗鄙。尽管梅杜莎告诉埃里克,他们这一群族人和那些乌鸦鬼婆毫无关系。但是每当埃里克想到穆勒海恩的村庄下那些年幼的孩子很有可能摆上那个邪恶巫婆的供桌上时,他便觉得不寒而栗。他思索着,用手不断地擦拭那把精钢长剑,矮人格里姆为他打造的盾牌斜靠在帐篷骨架边,上面由于打斗已经出现了不少白印,但是依然结实耐用。他已经要回了属于他的装备。但是肩膀上的伤势让他每穿一次护甲就觉得隐隐作痛。
“塔尔这个倨傲的家伙,不知道他是否拿到了那把属于埃尔曼的佩剑,要知道诺恩人的性格跟你一样倨傲,还有忆璃,我估计已经……”埃里克竭力的想要从脑中驱逐那些令人恐惧的图象。“剩下的人已经追寻到了那些孩童了吗?或许他们已经在继续旅行的路上?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记得我……或许从我离开他们去寻找忆璃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放弃了跟他们一起继续旅行的打算了……我知道羽老弟不会是这样的人,但是我跟他真的说的上熟稔?我曾经见过无数同袍同伙的战友为了自己相互背叛,我可无法保证他们不会如此。但是抛弃了我这也并非是他们的过错,是我最先放下了属于自己的责任。我不也是为了私欲什么都不顾的家伙么?”埃里克的思路如同乱麻一样不断的相互收紧。“不……不对,我去救忆璃,因为我认为她是我的伙伴,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并没有对不起他们,但是这种难受的自责感又是因为什么?我以后要怎么办?我一定要追到他们,但是他们还会不会继续认为我还是他们的同伴?”埃里克想起在雪山脚下的被自己的同伴所排挤的一幕幕,心里一阵阵刺痛,帐外的天光已经慢慢暗了下来,埃里克躺在兽皮上辗转反侧,居然也不觉得饿。
“嘻嘻,哈哈哈。”帐外传来一群小孩的笑声,几个罗多克人的小孩子好奇的向埃里克住的里面张望,那副嘻嘻哈哈的表情还伴随着一点紧张,似乎是第一次看到穿着这种外来服饰的人。脑子一团乱酱般的埃里克被这股笑声理顺了不少,小孩的笑容向来都是最真实的,埃里克看着那些孩子,他们体格瘦小,都在换牙,咧起嘴的时候都撸出一排不规则的黑洞。令那些笑容看起来更加朴实。埃里克伸手向着身边的盾牌摸过去,那几个小孩见到他动,顿时如同被惊扰的鸟群一样奔散了,伴随着孩子特有的清脆笑声。埃里克掸掸盾牌上的泥土,那几个瞧热闹的小孩又缓缓的围到帐口,有些好奇的看着他摆弄那些装备。埃里克又好气又好笑,或许这就是孩子该有的乐趣,罗多克人和诺恩人一样,都没有什么不同。假若这些罗多克小孩从小被养在诺恩人的家中又会怎样?
那群孩子依然在嘻嘻哈哈的不停,埃里克童心忽起,他假意擦拭自己的武器,猛然对着帐口的小孩做了个鬼脸,那群小孩似乎被惊扰到一样嬉笑的跑开了,他们察觉到这没有恶意,不一会儿又聚集了回来,却看见埃里克早已正襟坐起,眼睛盯着帐口,却毫无凶狠的味道,他拍了拍身边松软的毛皮垫子示意那些小孩进来坐,那些孩子在门口继续扭捏着。埃里克倒也不介意,他又用诺恩语喊了一遍进来坐。但是这些说罗多克土语的孩子似乎没几个听得懂。埃里克叹了口气,对着那群孩子摆了摆手,继续倒头躺下,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佯作睡着了。
一个个子稍高的男孩看到埃里克躺下,便往帐里走了几步,周围的小孩似乎都在鼓励他这么做,也有一些胆小的女孩在试图拉他回来,埃里克偷眼看到这个个子稍高的男孩蹑手蹑脚钻进帐篷。帐外,一串小脑袋或是用着敬佩和紧张的眼神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个男孩用手拨弄了一下躺在地上精钢长剑,又用脚拨弄了一下埃里克的龙骨塔盾,那感觉似乎是害怕这些东西活过来一样,帐外的那串小脑袋发出惊叹的赞许声,还间杂着许多稚嫩的土话。男孩似乎要表现的更勇敢,他双手用力抓起那个龙骨胸甲高举过顶,帐外的小伙伴更加惊奇了,纷纷压低了声音讲着埃里克听不懂的话,似乎要指使男孩做更加厉害的事。
果不其然,那个男孩被怂恿的心花怒放,他抓起埃里克的龙骨护臂套在自己的手上,这套对于他的年龄来说太过硕大的护臂看起来如同套了一个水桶一样,男孩还作势向门外的小伙伴炫耀般的挥动拳头,只是这护臂对他而言还是太重了些,他挥舞的动作更像是摇水车。埃里克看的好笑,他缓缓坐起身子,并不响亮的吹了一声口哨。帐口的一群顽童呼啦一下纷纷散去,那个男孩似乎还没察觉到,他自以为自己的勇敢吓走那些小伙伴们,直到埃里克又吹了一声口哨,他才意识到那鼾声已经没有了。被惊吓的男孩被盾牌绊倒在地,护臂早就不知道撇到那里了。埃里克伸出手,将男孩扶起,又拍落他身上的灰尘,拍了拍身边的垫子,示意男孩坐过来。惊魂未定的男孩坐在了埃里克的身边,他伸出手去拍拍男孩的肩膀,男孩稍微放松下来,埃里克指指自己的鼻子,对着男孩一字一顿的说道。
“埃里克,”他着重的指了指自己,用阿尔克斯语清晰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我-是-埃-里-克。”
男孩似乎明白了,他点了点头。
“你-是-谁?”埃里克依然一字一顿的说话,他指了指男孩的眉心,又摊开双手摆了摆表示不明白。
男孩有些迟钝的看着埃里克,突然蹦出一句阿尔克斯语,“别-杀-我。”
埃里克心中惊喜,但又不是滋味,这或许是罗多克人的父辈教给他们的,因为无尽的仇恨,谁都无法独善其身,一句别杀我,让他看到这些罗多克人并不是嗜血狂暴的恶棍,他们同样英勇善战,同样有着恐惧和痛苦。或许他们的父辈也希望,所有的仇恨能在他们这一代终结,从古至今,所有的父亲大抵都是如此。
我们老一辈的人做好自己的事————让孩子们过得更加幸福一些吧。
“我不杀你,我-是-埃-里-克。”埃里克的语音有些颤抖,他再度指指自己鼻子,接着又指指对方的鼻子,摆了摆手。
男孩这次终于领悟了,他欢乐的指着埃里克的鼻子,大声嚷道:“啊,埃里克,埃里克。”接着又指指自己的鼻子,对着埃里克一字一句的说道:“吉尔,吉尔。”埃里克有些欣慰的看着这个男孩,试着喊了一声吉尔,那个男孩很快的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一根草棍,在地上粗略的划拉着,画出一只牛的形状,然后男孩用草棍点点地上的牛叫了一声吉尔,又指指自己的鼻子叫了一声吉尔,接着便是一脸的自豪。
“喔,原来这个男孩的名字的意义等于牛,我还真是学了一个新的语言,在他们这里,吉尔就是牛的意思。”埃里克看了看这个男孩单薄的身躯,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牛那样的动物。不过每个父母都会把希望寄托在孩子的身上,或许再过十年,吉尔会是这个族群里面最强壮的男人。
埃里克还想试图多跟这个男孩说几句话,他也用草棍在地上画了几个图形。但是帐外一阵喧闹,一个身材中等但有点单薄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杆骨剑突然闯进了帐内,他焦急的眼神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坐在埃里克身边的男孩。他气的大声叫唤,其中就有吉尔什么的,男孩有些委屈的大声抗辩。但是那个闯进来男人盯着埃里克,明显的一脸惊恐与愤怒之意,他呵斥着男孩快走到他身边来,一把扛在他的肩膀上,男孩有些舍不得的被扛走了,临走还对着埃里克做了个鬼脸,扒了扒眼皮,可惜那个男人可没这个耐心,对着男孩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也许他就是吉尔的父亲,”埃里克苦笑,说起来自己的确不应该怪罪这个断然闯进来的人,也不该跟那个小男孩太多攀谈。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也许并不是什么座上贵宾,而是一个不可招惹的危险战俘。
埃里克突然觉得自己很饿了,之前一盆浆糊般的思绪和千万种烦恼被那个男孩的活泼所掩埋,或许自己应该更好的怀着希望去看待一切,只是想起忆璃,他还是一阵阵的心酸,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会不会有最终的结果……他走出帐去,这个营地已经开始飘起炊烟,埃里克知道自己不能随意的活动,他必须要找梅杜莎商量重要的事。
他径直走向对面400多米外那个最大的帐篷,多日的奔波中,他也弄清了美杜莎和另外的那个金发诺恩战士所在之处与其他帐篷之间的不同。经过一个个帐外的篝火堆的时候,埃里克可以感觉到一双双异样的目光正在四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些目光中,要么带着仇恨,要么带着恐惧,要么就是一丝深深的冷漠,每个人都如同容警惕敌人一样警惕着自己这个诺恩人,这不禁让他觉得奇怪,那个被称作荆棘之心的诺恩人,又是怎么加入罗多克队伍的呢?他知道如果自己带着武器和盾牌走出帐篷,必然会引起所有人的猜疑,可能会立刻被这里的战士们拦下,更别说见美杜莎了,所以他此时只是穿了一件加了破旧皮毛的单衣,也没有穿盔甲,身上感觉十分轻便。
来到美杜莎的大帐篷前,他看到一个粗壮的罗多克人正站在门口,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并且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
"我特来求见女祭司梅杜沙,请您通禀。"埃里克用阿尔克斯语缓慢的对着那个男人说话,为了让那个男人明白自己的意思,他还特别用土语的口音说了几句梅杜沙。
那男人目光凶恶地看着他,听他连说了两句美杜莎什么的,虽然表情依然很凶,但还是转过身走进了帐篷...过了一会儿,他又钻了出来,然后侧过身放埃里克通过。
“谢谢,尊敬的部落战士。”埃里克微微的点头感谢,避免继续跟他四目相对,立刻走进帐篷。帐篷里面有一股奇特的烟熏味,因为天光不足,所以除了中央的火光,其它角落都是一片昏暗,埃里克注意到那个女祭司正坐在篝火堆的对面铺满了毛皮的座位上,便向着火堆前走去。穿过中央的烟熏缭绕的火盆,对着梅杜莎鞠了一躬。“尊敬的女祭司,我已经在这个部落盘桓很久了,此时此刻正是履行承诺的时候,不知道这些天来请问您可否对之前的承诺有过悔意?此时此刻,请恕我再次考验您的诚意。”埃里克只感觉自己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是这时候已经容不得他继续耽误时间了。
美杜莎坐在自己兽皮铺垫的木椅上,面前熏香的烟雾袅袅环绕于她身侧,处处透着一股神秘,似乎并不惊奇埃里克的言语,她平静地站起身回答道:“诺恩人的勇士,这次谈判需要双方的诚意,我承诺过,如果你能说服格里姆森跟我们平等对话,那我们也将给他送上一份大礼,并且取消这次的进攻计划,同样我也说过,如果他们不肯暂时搁下杀戮之刃,我族人也不会做山羊让他们宰割,100张雪熊皮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会先向他们展示善意,但我们也会时刻警惕如果这次谈判失败后所带来的负面效果。”
“请对我的冒昧有所宽恕,尊敬的女祭司,我想兴许我会要的更多……”埃里克有些吞吐的斟酌自己的语句,几度思索之后挺起胸膛,一连串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第一个条件,我需要恢复我的装备!第二个条件,我需要更加丰厚的礼品!第三个条件,请借给我二十个懂阿尔克斯语的部落战士和一支牛队。”
美杜莎盯着埃里克的双眼,饶有兴趣地站起身来向他走去:“您是一个诺恩人,一个勇士,您也是诺恩人里第一个说动我心,让我相信,或许诺恩人与罗多克人还有商谈的余地的人....但是,就算我相信你句句都是实话,我们的族人,会怎么对待这件事呢?”,说到这里她不经意地望了一眼帐篷外,同时声音略微压低:“这几天来,部落内为了你的事争论过许多次,我坚持用自己的身份来担保你的真心。但是如果你带上自己所有的武器,以及大批的礼物,一走了之,从此没有音讯....埃里克迪曼斯,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们的难处,作为这次谈判,我们会牺牲大量的贡品,50桶杜松子酒,50袋的盐,50包雪山特产药材...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将自己的全套武装留在这里,做一个让我族人安心的凭证。我也会派给你30个部落战士作为保护,以及一支牛队。我会送给你一套我们部落人的普通皮甲,一把简单的长剑和一个皮盾,以保证你一路安全到达...”
“你说的对,我不能仅从自己这一方作为考虑,尊敬的女祭司,但是我不需要一套部落装的皮甲了,那样是会让诺恩人对我的行动更加怀疑,只需要给我一套普通的旅行者服装,此外我只需要我的盾牌,那是我的朋友给我留下的最珍贵的礼物,如果能够争取到你的同意,那我们现在就需要出发,现在时间已经容不下任何耽误,或许在你们其他族人的眼中,我是个不切实际的疯子,但是我希望最后的结果能够让他们信服。”埃里克微一点头,他肩膀的伤口隐隐作痛,想来还是没有好的十分彻底。
美杜莎咬了咬嘴唇,略作思索,“好吧...盾牌你可以拿回去,物品我们今天筹备,明天凌晨出发,这里已经离希尔的斯坦很近,凌晨出发,当晚就可抵达....”,说完她再次盯着埃里克棕色的眸子,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然后她就转身坐回到了座位上。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埃里克还在睡梦中便觉得似乎有人在自己帐篷里走动,他顿时提高了警惕,轻轻睁开眼,只见一个瘦小的背影正背对着自己,原来是之前来自己帐篷里的小男孩吉尔。他似乎正在罗多克人送给他的衣物里面塞什么东西。
“吉尔?嗯……嗯?”埃里克敲敲小男孩的后肩,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又拍拍口袋,然后摊了摊手,想要问他到底在做什么。
小男孩听到埃里克醒来,吓了一跳,赶紧跳开一步。他见埃里克问自己,脸有点红,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头也不回跑出了帐篷。
埃里克好奇,便伸过手去在那件简陋的毛皮衣服下面掏了掏,居然发现了一只还算精细的小笛子,这东西是用兽骨制成,一头略尖,看样子像是吉尔送给自己的礼物。
这个骨笛模样不错,埃里克颇感兴趣的凑在嘴上吹了一阵,虽然没学过什么乐谱,但是声音清脆动听。可见这骨笛工艺之巧妙。埃里克有些感动,这些山中的部落族人真的并非本性邪恶。假如这种无谓的战争继续持续下去,这个小男孩恐怕也将在未来成为一个凶猛的刽子手。同样,诺恩的孩子也是如此。
收拾停当之后,埃里克走出帐外,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这把骨笛别在腰间。只要向女祭司做最后的辞行,就将踏上另外一条不归路。
埃里克来到梅杜莎的帐外,说出了最后几句话:“尊敬的女祭司,我想在您的统领下,我们两个民族必将会过上最为丰饶的日子,不过我还有最后几个问题,究竟罗多克人有多少人在修习那丧尽天良的黑魔法?假如跟你相近的族人也在修行这些,我想这将会是我们之间寻求和平的最大阻碍。”
美杜莎并没有走出帐篷,埃里克却听见她在帐内说道:“巫术从来不分黑白,一颗黑色的心,要比巫术可怕的多....哪怕是不会巫术的豪夫曼人,当他的心变成了深夜的颜色,也将会比任何巫术危险得多。”,似乎她的回答是想让埃里克理解,这次谈判的关键其实并不在于巫术。而后帐内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天已微明,埃里克带着30个罗多克人战士和一大支牛队出发了,30个人中有一个是向导,名叫玛克辛,说了一口流利的阿尔克斯语,他对埃里克的态度还算客气,但是其他的随从基本都默不作声,用担心的眼神小心护送着身边的牛车跟埃里克,他们实在难以理解美杜莎做出的决定,但命令在上,不能不遵守。只是一路上跟埃里克的话很少,他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埃里克也听到背后窃窃私语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他们互相说什么,但是这次的行动确实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也不知道豪夫曼人那边会怎么对待自己....
车队离开森林,向着山坡上的高峰行去,30个罗多克人全身戒备,这里已经离希尔的斯坦太近了,随时都可能遇到豪夫曼人的巡逻兵,虽然这个季节大雪封山,在外巡逻的士兵的数量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但也不可以大意。
午饭时分,一行人来到一片开阔的雪地上,大家决定坐下休息,其他人与埃里克坐的比较远,只有马克辛留在埃里克身边,一边递给他一块肉干,一边拧开腰间别着的杜松子酒袋,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来尝尝吧。诺恩人,这酒可是我们部落最好的东西了。女祭司命令我们好好保护你,那我们就好好去做,把你当客人好好款待,来,喝一口。”
他说着将酒囊递了过去。
“非常感谢!”埃里克早就口干舌燥了,他知道拒绝部落人递来的美酒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他痛快的灌下几口这山里的特产,凉爽辛辣,酸中带甜,虽然是土法酿造,但是绝对是酒中上品。几口下肚,埃里克顿时觉得自己步伐变得轻松柔软起来。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埃里克用袖子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在罗多克人中,怎么会有那么一群人会死心塌地的研究那种恐怖的法术。你们那种掏出心脏的活祭真的是出于自愿么?难道你们心甘情愿的成为那些丑陋鬼婆的活傀儡?”
“哈!你这话说的虽然不是没道理,但一看你还是诺恩人的想法。我们把心脏祭祀给嗜血的狼神,那是一种荣耀,它赐予我们力量,这种力量让我们能在豪夫曼的刀斧下存活这么多年,也能让我们的战士死后得到应有的荣誉,这就是狼神的恩赐。照你这么说,那我反问你,诺恩人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这个冰冷的雪山和残忍的格里姆森,他们难道就不是活傀儡?”,他嘿嘿笑着摇了摇头,也喝了好几口酒,擦了擦嘴巴,再次把酒囊递给埃里克。
“我记得在戈尔达,我们那里有这样一句谚语,一心用火者令其温暖,一心玩火者必将焚烧,难道凭借这种超然的力量所换的荣耀是真正的荣耀吗?你们逃避了让自己的真实生命更加强大的修炼,而忘记了痛苦与常人的感官,成为杀戮的机器。我虽然曾经是一个佣兵,但是我想我明白力量不是出卖灵魂而获得的,即便是格里姆森也一样,他如果出卖了自己的灵魂而成为诺恩人的王,那他就不配成为圣雪山三大城市的领袖。”埃里克这口酒喝的很苦涩,他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困难的道路。荣耀是什么?这些罗多克人有他们无上的信仰,但是他们却永久的抛弃了自己的自由意志。
“有人曾说,我们戈尔达人选择了自我放逐,在无尽的北方黑森林中残酷厮杀,但是我们依然记得诺恩人心中所铭记的自由灵魂,他们需要的是约束,而不是被献祭。如果格里姆森真如你所说,他不惜一切也要让人民为自己的欲望而献祭,那你们又何必仇视这个跟你们做出同样事情的人?其实在本质上,你们都一样。”埃里克没有将酒囊递还给马克辛,而是站起来招呼身边所有的人。
“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但是此刻我们必须彼此依靠,敬我们的自由!而不是成为杀戮的傀儡!”
玛克辛听到他对自己族人的指责,又看他对着另外那些战士说话,那些人中有一些人立刻摆出了箭在弦上的样子,赶忙站起身,训斥了那几个人几句罗多克语,他们才再次坐了下来。
“诺恩人,我不知道你来的那个戈尔达跟这片雪山有什么区别,但是,请不要公开质疑我们的信仰,在这座贫瘠的雪山,我们罗多克人世世代代生存至今,靠的是什么?靠的是诺恩人的进贡吗?不是!”,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度,就再次坐了下来,待埃里克也坐下,他又说道:“或许你的提醒是好意的...但是你有你宝贵的自由,就好比我们有我们珍贵的信仰一样,在这里,我们还有什么?家园都没了,都被豪夫曼人所霸占,我们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一点信仰,所以,我们不会容忍任何人去剥夺它。在我们罗多克有一个说法:这个大地之母的世界,狼可以吃掉鹿,虎可以吃掉狼,而熊可以吃掉老虎,奇美拉可以吃掉数十只黑熊。这个自然本身就充满了杀戮,而杀戮只是为了存活...死后的荣耀所带给自己的力量,是活人无法感受的,而生命本身就很短,太短了!你们在北方也杀戮,你们虽然自由,但一样没有脱离同样的大地法则。这就是我们罗多克人的信仰,那些豪夫曼人所谓的秩序,城邦,都是建立在这个自然杀戮法则之上的幌子,只有被这个幌子欺骗的人,才是真正失去自由的傀儡....”,他知道埃里克的信念与自己不同,所以也不准备再说什么,又喝了好几口酒,望着远方不再说话。
“所以,你们失去了自己的土地,你们固守着那个不切实际的神给你们留下的宝贵遗产,但是却失去了你们应有的故乡。此时此刻,究竟是什么让你们走向了如此的偏执?豪夫曼人的逼迫?或许那只是一个契机,实际上我们却忘记了改变自己,最终成为了什么?秩序,那只是建立在共存基础上的另一种狼群法则,但是很明显,在那个狼群法则下,你们的狼群输掉了自己的领土,你说不是么?”埃里克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柔和起来,他一路上走来,见过的东西已经太多太多,也许作为一个普通佣兵,没有这么多的际遇,他一辈子也无法去思考这些事。
听到埃里克提起这个,玛克辛眼神中却流露出了一种愤恨:“我们失去土地不是因为我们的信仰偏执,而是因为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将其夺回!”他说到激动处居然站起了身...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似乎没必要这样,因为无论什么样的争执都无法改变事实。玛克辛叹了口气:“我们也吃的差不多了,出发吧...”,说完他对身后远远坐着的20多个同伴用罗多克语招呼了几句,又回过头对埃里克说:“只要我们罗多克人还有一个活着的,这场对峙就还没有见分晓。”
“我敬佩你,坚定地信念是超越一切的,但是那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我的朋友,我相信,你很明白。因为不论如何,你愿意跟我说话,你愿意在我身上尝试你原来所没尝试过的。这就是我一直所相信的原点,这就是我所能坚持的那份信念的重量!”埃里克对着马克辛伸出右手,“我只想此时此刻请问你,如果从明天开始,我们将成为历史的见证人,你愿不愿意秉承女祭司对你信任的那份执念,去做到你原来从没做到的事?去超越这一切?!”
玛克辛听到埃里克的问话,眼神中流露出了复杂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握住埃里克的右手。“或许...我...不知道...”,忽然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气,对埃里克说道:“看这天气可能快有大暴风雪了,我们必须今天晚上以前到达你的目的地。出发吧...埃里克...”
当天傍晚,埃里克一行如期到达了雪山之巅的古城希尔德斯坦,圣雪山诺恩人的栖息地,高耸的岩石城墙不下50米也是豪夫曼王权的中心都城。城头的守卫老远就看到一批牛车向着山顶这边走来,待他们稍微接近点,才发现其中大部分人都是罗多克人战士的装扮,这一点可并不让他们有什么好的想法,顿时城头的士兵全都警觉了起来,在城卫队长的指挥下,纷纷弯弓搭箭,几十支箭在埃里克还没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就顿时对准了罗多克的车队。埃里克远远看去,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但他忽然发现城头上卫兵罗列,蓄势待发,这阵势明显是准备对付大敌的感觉。
“大家冷静,藏在货物后面。”埃里克展开双臂,护住身后跃跃欲试的罗多克战士,他向前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他确信,再多走一步,城墙上就会箭如雨下。
“我是穆勒海恩雅尔阁下的特使!同样是背负和平目的而向圣雪山希尔德斯坦进献礼物的代表人,我在此告示诸位,我将义无反顾,即便因此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埃里克除却背后的盾牌,他平展双臂,浑身上下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听到他的喊话,城卫队长眉头一皱,让城头的弓箭手稍安勿躁,没有命令不准射击,而后也对着埃里克喊道:“你说你是穆勒海恩的雅尔埃尔曼.灰熊派来的?那你后面这群野人又是干什么?”
“城墙上的诺恩兄弟们!这里是货真价实的礼品!如果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验看!”埃里克回头掀起牛背上的篷布,露出下面的礼物,特别是精白的食盐,这在一向不临海边的诺恩人看来是不可多得宝贵生活用品。
“礼物?哈!你们这帮蛮人怎么会突然跑来送礼物?这真是太可笑了!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希尔的斯坦的军队可不是你们想象中这么愚蠢!埃尔曼灰熊什么时候跟罗多克弃誓者扯上关系的?”,城头那个军官觉得埃里克的话有点匪夷所思,其中肯定有隐情。
“不相信?那么我就要将这些礼物送还到穆勒海恩,那里的埃尔曼领主明显更通情达理,或许从他那里我可以找到一封更有说服力的介绍信!”埃里克见到城内守卫依然不曾放松警惕,他只好继续寻找合适的措辞,“我奉他的命令调查一起令人厌恶的罗多克人绑架案,现在也有了新的进展,这些罗多克人也是为了解开误会来作出诚恳的表达,希望希尔德斯坦的兄弟们不要太过小肚鸡肠。你们也或许该听听他们说的话,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实质上的好处!”
“城内这几天戒严!你来得很不凑巧,如果没有任何穆勒海恩的信物,那么还是回去吧!我们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放一群罗多克弃誓者进城!”,城头的卫队长似乎毫不松懈。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这样了,”埃里克左右拍拍身上的口袋,掏出那封来自埃尔曼的信件,对着守军举起来。“这是来自埃尔曼的亲笔书函,假如你不认识我,那这个熊头标志你总该认得!这里面亲自讲述了我这次要做的任务,你如果不放行,则必然会导致领主间的相互责怪,这个篓子你担当得起吗?”
那个城卫队长看他掏出一封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对身边的两个士兵说:“你们两个过去把信拿过来。”
那两个士兵立刻一阵小跑,下了城头,从开了一条缝隙的城门走了出去。很快,他们便再次返回,并将那封信交到了城头的卫队长手里。拿队长看上面的火漆印确实是穆勒海恩领主埃尔曼的,心下疑惑,难不成这封信是这帮罗多克人从哪个信使身上抢来的?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提出自己的怀疑,只是对埃里克笑了笑:“既然有信,早说不就省事多了吗?这几天城里不太安定!你也知道,我这个身份是无权拆开这封信的,所以在领主亲自拆开书信确认以前,麻烦你们在这里先耐心等待一下,如果大雅尔亲自点头同意开城门,我们立刻开城!绝对会好好欢迎你们大家的到来!”。说罢他把信交给一个传令兵,让他即刻去孤风堡通知格里姆森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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