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那个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被一个莫名的尖利噪音吵醒,睁开眼后,才发现自己长出的锋利爪子和银白色的猫胡须。
闹钟静静躺在地毯上,金属外皮上有几道明显的划痕。
怎么可能?
这一定是个梦——闭上眼睛,他心想。当我默数三秒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他从未信奉过什么神,但是他可以确信,这一定是他一生中最虔诚的时刻。
3,2,1。呼吸有些颤抖。
3,2……1。手心沁出微汗。
3……2……1——睁开眼睛,怎么还是一只猫!
从层叠的被褥中挣扎爬起,他烦躁不安地在床上踱步——他变成了一只猫?不,还是不能相信!
突然一脚踩空——不过托了这个身体的福,他并未摔伤,平安站在了地面上,环顾四周。
散发着潮湿味道的房间,三年前母亲缝制的地毯,粗制窗帘透过的阳光,床头地面上散乱的文件——一切明明是那样熟悉。可是以一只猫的视角看来,令他感到陡然的陌生和寒冷。
他站在房间的阴影里看着自己的家,怪异而绝望的感觉恍若儿时鬼故事中的巨大妖怪一样,吞噬掉他世界里的一切光明,令他透不过气。
怎么可能?
他试图呼救——可是叫声却是千篇一律的令人沮丧。他试图写字——没用的,爪子根本划不出什么。他试图祈祷,向耶稣,向佛祖,向精灵,向鬼怪……他试图让自己从梦中清醒,可是数过了他已知的一切数列,他依旧是只猫。
怎么可能?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尖利刺耳。他用爪子翻过闹钟,发现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
用爪子小心地按下接听,听筒里传来同事的声音。他像找到救星一般的大叫,声泪俱下,恨不得把电话那端的人从听筒扯出来。
另一端的人咒骂了一句,重重挂掉。
他在嘟嘟声中发愣,继而苦笑,真傻。自己是一只猫。
怎么可能?
他钻过窗帘,透过玻璃看外面的世界——那是人类的世界,喧哗的世界,现实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离他那样远。此刻,就是连笼罩在身上的阳光,都冰冷得让他心寒。
电话铃再度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敲门声——是同事么?是同事吧……
把头埋进皮毛里,他在窗台上蜷缩成一团。看不见就好了,听不见就好了。——他知道他不是一只猫,这就好了。
电话铃依旧在响。敲门声依旧在响。嘈杂的交织声中,他把头埋进皮毛里,听不见。
再度睁开眼,天已经暗了下来。
他感到有些饿——随后才想起,从早上起,他便没有吃东西。
猫的世界里有外卖么?他想没有。他要出去找点吃的了,总不能这样饿死。
从窗口跳下,从未尝试的高度让他有点发毛,所幸平安着陆。也是,他是一只猫了嘛。
夜晚,街道巷口逐渐一片斑斓的灯光。他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在找吃的。
过往的人熙熙攘攘,没有人注意这只猫。
第二天,第三天,他依旧在街道上转悠。
饥饿显然激发了他的灵感,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那是巷子中的垃圾桶——据他所知,流浪猫都是在那里找东西吃的。
去看看好了。他下定了决心。反正他是一只猫。
从垃圾桶中灰头土脸地钻出来,他盯着那几截鱼骨头发呆。
闻上去已经是几天前的了,腐烂粘连的味道与样子令他几欲呕吐。
——连多看几眼都觉得恶心,更别提吃下去了。
忙不迭退后几步,他一脸厌恶地想要走开,极度的饥饿却令他停住了脚步。他慢慢地走了回去。继续盯着那几截鱼骨出神。
吃了吧。他的身体提醒他,不然你会饿死的。
吃了吧,流浪猫都是吃这些东西的。
吃了吧,吃了吧,实在没必要守着食物饿死。
他把心一横,闭上眼,一口咬下去——
腐臭刺鼻的气息瞬间充斥了口腔和鼻腔,他强忍着才没有把那一口吐出来。眼泪夺眶而出,沾湿了眼眶处的毛。
咽下了第一口,他大口喘息着,感觉肠胃因饥饿引发的痉挛稍稍平复,但却令他愈加的饥饿。
吃吧,他想着,也许这个味道我还可以忍受。
第二口有些急迫——对食物的渴求了超越一切,他大口吞咽着,努力忍住胃里翻涌的恶心感觉。就这样,他吃完了所有的鱼骨。蜷缩在墙角准备休息。
夜空安详而寂静,高得有些遥不可及。
回想起三天来的光怪陆离,他有些迷茫。
闭上眼睛前,他想,
我真的变成了一只猫?
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他伸了个懒腰,看向西方的天空,仅剩的一缕云霞像是将熄的火焰。
有些饿了——他眯起眼睛,轻车熟路地穿过小巷,跳过围墙,找到了赖以为生的垃圾桶。
不多时,他从垃圾桶中钻出来,叼着几截鱼骨头。
鱼骨头的气味飘进他的鼻端,他贪婪地嗅着,眼中满足的神色几乎要溢出来——真是好运!还是几天前的吧,好久没找到这么新鲜的了!
咬下一口,他激动得热泪盈眶——果然没错,多久没尝过这样鲜美的味道了?来不及细想,他狼吞虎咽地吃完,打了个幸福的呵欠。
然后,他在墙角蜷缩起身子,准备再次进入睡眠。
夜空寂静而安详,他却没心思去看。
直至莫名的一阵恍惚,让他陡然有些迷茫。
闭上眼睛之前,他想,
我真的曾是一个人?
爪印——貌似有点仿写卡夫卡的《变形记》呐……8过,仿得很纠结……回声文笔不好,多多见谅……大家凑合下下~鞠躬……
回声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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