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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Narciss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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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故事] 史记 卷一 五帝本纪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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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5 10:07:53 | 只看该作者

史记 卷十一 孝景本纪第十一


孝景皇帝者,孝文之中子也。母窦太后。孝文在代时,前后有三男,及窦太
后得幸,前后死,及三子更死,故孝景得立。
元年四月乙卯,赦天下。乙巳,赐民爵一级。五月,除田半租,为孝文立太
宗庙。令群臣无朝贺。匈奴入代,与约和亲。
二年春,封故相国萧何孙系为武陵侯。男子二十而得傅。四月壬午,孝文太
后崩。广川、长沙王皆之国。丞相申屠嘉卒。八月,以御史大夫开封侯陶青为丞
相。彗星出东北。秋,衡山雨雹,大者五寸,深者二尺。荧惑逆行,守北辰。月
出北辰间。岁星逆行天廷中。置南陵及内史祋祤为县。
三年正月乙巳,赦天下。长星出西方。天火燔雒阳东宫大殿城室。吴王濞、
楚王戊、赵王遂、胶西王卬、济南王辟光、菑川王贤、胶东王雄渠反,发兵西乡。
天子为诛晁错,遣袁盎谕告,不止,遂西围梁。上乃遣大将军窦婴、太尉周亚夫
将兵诛之。六月乙亥。赦亡军及楚元王子蓺等与谋反者。封大将军窦婴为魏其侯。
立楚元王子平陆侯礼为楚王。立皇子端为胶西王,子胜为中山王。徙济北王志为
菑川王,淮阳王馀为鲁王,汝南王非为江都王。齐王将庐、燕王嘉皆薨。
四年夏,立太子。立皇子彻为胶东王。六月甲戌,赦天下。后九月,更以易
阳为阳陵。复置津关,用传出入。冬,以赵国为邯郸郡。
五年三月,作阳陵、渭桥。五月,募徙阳陵,予钱二十万。江都大暴风从西
方来,坏城十二丈。丁卯,封长公主子蟜为隆虑侯。徙广川王为赵王。
六年春,封中尉绾为建陵侯,江都丞相嘉为建平侯,陇西太守浑邪为平曲侯,
赵丞相嘉为江陵侯,故将军布为鄃侯。梁楚二王皆薨。后九月,伐驰道树,殖
兰池。
七年冬,废栗太子为临江王。十一月晦,日有食之。春,免徒隶作阳陵者。
丞相青免。二月乙巳,以太尉条侯周亚夫为丞相。四月乙巳,立胶东王太后为皇
后。丁巳,立胶东王为太子。名彻。
中元年,封故御史大夫周苛孙平为绳侯,故御史大夫周昌孙左车为安阳侯,
四月乙巳,赦天下,赐爵一级。除禁锢。地动。衡山、原都雨雹,大者尺八寸。
中二年二月,匈奴入燕,遂不和亲。三月,召临江王来。即死中尉府中。夏,
立皇子越为广川王,子寄为胶东王。封四侯。九月甲戌,日食。
中三年冬,罢诸侯御史中丞。春,匈奴王二人率其徒来降,皆封为列侯。立
皇子方乘为清河王。三月,彗星出西北。丞相周亚夫免,以御史大夫桃侯刘舍为
丞相。四月,地动。九月戊戌晦,日食。军东都门外。
中四年三月,置德阳宫。大蝗。秋,赦徒作阳陵者。
中五年夏,立皇子舜为常山王。封十侯。六月丁巳,赦天下,赐爵一级。天
下大潦。更命诸侯丞相曰相。秋,地动。
中六年二月己卯,行幸雍,郊见五帝。三月,雨雹。四月,梁孝王、城阳共
王、汝南王皆薨。立梁孝王子明为济川王,子彭离为济东王,子定为山阳王,子
不识为济阴王。梁分为五。封四侯。更命廷尉为大理,将作少府为将作大匠,主
爵中尉为都尉,长信詹事为长信少府,将行为大长秋,大行为行人,奉常为太常,
典客为大行,治粟内史为大农。以大内为二千石,置左右内官,属大内。七月辛
亥,日食。八月,匈奴入上郡。
后元年冬,更命中大夫令为卫尉。三月丁酉,赦天下,赐爵一级,中二千石、
诸侯相爵右庶长。四月,大酺。五月丙戌,地动,其蚤食时复动。上庸地动二十
二日,坏城垣。七月乙巳,日食。丞相刘舍免。八月壬辰,以御史大夫绾为丞相,
封为建陵侯。
后二年正月,地一日三动。郅将军击匈奴。酺五日。令内史郡不得食马粟,
没入县官。令徒隶衣七緵布。止马舂。为岁不登,禁天下食不造岁。省列侯遣
之国。三月,匈奴入雁门。十月,租长陵田。大旱。衡山国、河东、云中郡民疫。
后三年十月,日月皆赤五日。十二月晦,<雨回>。日如紫。五星逆行守太微。
月贯天廷中。正月甲寅,皇太子冠。甲子,孝景皇帝崩。遗诏赐诸侯王以下至民
为父后爵一级,天下户百钱。出宫人归其家,复无所与。太子即位,是为孝武皇
帝。三月,封皇太后弟蚡为武安侯,弟胜为周阳侯。置阳陵。
太史公曰:汉兴,孝文施大德,天下怀安,至孝景,不复忧异姓,而晁错刻
削诸侯,遂使七国俱起,合从而西乡,以诸侯太盛,而错为之不以渐也。及主父
偃言之,而诸侯以弱,卒以安。安危之机,岂不以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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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5 10:08:15 | 只看该作者

史记 卷十二 孝武本纪第十二


孝武皇帝者,孝景中子也。母曰王太后。孝景四年,以皇子为胶东王。孝景
七年,栗太子废为临江王,以胶东王为太子。孝景十六年崩,太子即位,为孝武
皇帝。孝武皇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
元年,汉兴已六十馀岁矣,天下乂安,荐绅之属皆望天子封禅改正度也。而
上乡儒术,招贤良,赵绾、王臧等以文学为公卿,欲议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诸侯。
草巡狩封禅改历服色事未就。会窦太后治黄老言,不好儒术,使人微得赵绾等奸
利事,召案绾、臧,绾、臧自杀,诸所兴为者皆废。
后六年,窦太后崩。其明年,上徵文学之士公孙弘等。
明年,上初至雍,郊见五畤。后常三岁一郊。是时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
?虒氏观。神君者,长陵女子,以子死悲哀,故见神於先后宛若。宛若祠之其室,
民多往祠。平原君往祠,其后子孙以尊显。及武帝即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闻
其言,不见其人云。
是时而李少君亦以祠灶、穀道、卻老方见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泽侯入
以主方。匿其年及所生长,常自谓七十,能使物,卻老。其游以方遍诸侯。无妻
子。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馀金钱帛衣食。人皆以为不治产业而饶
给,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事之。少君资好方,善为巧发奇中。尝从武安侯
饮,坐中有年九十馀老人,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老人为儿时从其大父行,
识其处,一坐尽惊。少君见上,上有故铜器,问少君。少君曰:“此器齐桓公十
年陈於柏寝。”已而案其刻,果齐桓公器。一宫尽骇,以少君为神,数百岁人也。
少君言於上曰:“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
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
见安期生,食臣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
於是天子始亲祠灶,而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
矣。
居久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为化去不死也,而使黄锤史宽舒受其方。求蓬
莱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相效,更言神事矣。
亳人薄诱忌奏祠泰一方,曰:“天神贵者泰一,泰一佐曰五帝。古者天子以
春秋祭泰一东南郊,用太牢具,七日,为坛开八通之鬼道。”於是天子令太祝立
其祠长安东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后人有上书,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具
祠神三一:天一,地一,泰一”。天子许之,令太祝领祠之忌泰一坛上,如其方。
后人复有上书,言“古者天子常以春秋解祠,祠黄帝用一枭破镜;冥羊用羊;祠
马行用一青牡马;泰一、皋山山君、地长用牛;武夷君用乾鱼;阴阳使者以一牛”。
令祠官领之如其方,而祠於忌泰一坛旁。
其后,天子苑有白鹿,以其皮为币,以发瑞应,造白金焉。
其明年,郊雍,获一角兽,若麃然。有司曰:“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
锡一角兽,盖麟云。”於是以荐五畤,畤加一牛以燎。赐诸侯白金,以风符应合
于天地。
於是济北王以为天子且封禅,乃上书献泰山及其旁邑。天子受之,更以他县
偿之。常山王有罪,迁,天子封其弟於真定,以续先王祀,而以常山为郡。然后
五岳皆在天子之郡。
其明年,齐人少翁以鬼神方见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术盖
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见焉。於是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
甚多,以客礼礼之。文成言曰:“上即欲与神通,宫室被服不象神,神物不至。”
乃作画云气车,及各以胜日驾车辟恶鬼。又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泰
一诸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岁馀,其方益衰,神不至。乃为帛书以饭牛,详
弗知也,言此牛腹中有奇。杀而视之,得书,书言甚怪,天子疑之。有识其手书,
问之人,果书。於是诛文成将军而隐之。
其后则又作柏梁、铜柱、承露仙人掌之属矣。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不愈。游水发根乃言曰:“上
郡有巫,病而鬼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神君言曰:“天
子毋忧病。病少愈,强与我会甘泉。”於是病愈,遂幸甘泉,病良已。大赦天下,
置寿宫神君。神君最贵者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属,皆从之。非可得见,闻
其音,与人言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也。居室帷中。时昼言,然常以夜。天
子祓,然后入。因巫为主人,关饮食。所欲者言行下。又置寿宫、北宫,张羽旗,
设供具,以礼神君。神君所言,上使人受书其言,命之曰“画法”。其所语,世
俗之所知也,毋绝殊者,而天子独喜。其事祕,世莫知也。
其后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数。一元曰建元,二元以长星
曰元光,三元以郊得一角兽曰元狩云。
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议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毋祀,则礼不答也。”
有司与太史公、祠官宽舒等议:“天地牲角茧栗。今陛下亲祀后土,后土宜於泽
中圜丘为五坛,坛一黄犊太牢具,已祠尽瘗,而从祠衣上黄。”於是天子遂东,
始立后土祠汾阴脽上,如宽舒等议。上亲望拜,如上帝礼。礼毕,天子遂至荥
阳而还。过雒阳,下诏曰:“三代邈绝,远矣难存。其以三十里地封周后为周子
南君,以奉先王祀焉。”是岁,天子始巡郡县,侵寻於泰山矣。
其春,乐成侯上书言栾大。栾大,胶东宫人,故尝与文成将军同师,已而为
胶东王尚方。而乐成侯姊为康王后,毋子。康王死,他姬子立为王。而康后有淫
行,与王不相中,相危以法。康后闻文成已死,而欲自媚於上,乃遣栾大因乐成
侯求见言方。天子既诛文成,后悔恨其早死,惜其方不尽,及见栾大,大悦。大
为人长美,言多方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大言曰:“臣尝往来海中,见安
期、羡门之属。顾以为臣贱,不信臣。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予方。臣数言康
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
可致也。’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掩口,恶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马肝死
耳。子诚能脩其方,我何爱乎!”大曰:“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
致之,则贵其使者,令有亲属,以客礼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
於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致尊其使,然后可致也。”於是上使先验小方,斗旗,
旗自相触击。
是时上方忧河决,而黄金不就,乃拜大为五利将军。居月馀,得四金印,佩
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天道将军印。制诏御史:“昔禹疏九江,决四
渎。间者河溢皋陆,隄繇不息。朕临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遗朕士而大通焉。
乾称‘蜚龙’,‘鸿渐于般’,意庶几与焉。其以二千户封地士将军大为乐通侯。”
赐列侯甲第,僮千人。乘舆斥车马帷帐器物以充其家。又以卫长公主妻之,赍金
万斤,更名其邑曰当利公主。天子亲如五利之第。使者存问所给,连属於道。自
大主将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献遗之。於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
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示弗臣也。而佩
“天道”者,且为天子道天神也。於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神未至而百
鬼集矣,然颇能使之。其后治装行,东入海,求其师云。大见数月,佩六印,贵
振天下,而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搤捥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其夏六月中,汾阴巫锦为民祠魏脽后土营旁,见地如钩状,掊视得鼎。鼎
大异於众鼎,文镂毋款识,怪之,言吏。吏告河东太守胜,胜以闻。天子使使验
问巫锦得鼎无奸诈,乃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行,上荐之。至中山,晏温,有
黄云盖焉。有麃过,上自射之,因以祭云。至长安,公卿大夫皆议请尊宝鼎。天
子曰:“间者河溢,岁数不登,故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育穀。今年丰庑未有报,
鼎曷为出哉?”有司皆曰:“闻昔大帝兴神鼎一,一者一统,天地万物所系终也。
黄帝作宝鼎三,象天地人也。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鬺烹上帝鬼神。
遭圣则兴,迁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伏而不见。颂云‘自堂徂基,
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虞不骜,胡考之休’。今鼎至甘泉,光润龙变,承休无
疆。合兹中山,有黄白云降盖,若兽为符,路弓乘矢,集获坛下,报祠大飨。惟
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鼎宜见於祖祢,藏於帝廷,以合明应。”制曰:
“可。”
入海求蓬莱者,言蓬莱不远,而不能至者,殆不见其气。上乃遣望气佐候其
气云。
其秋,上幸雍,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亲郊之”。
上疑未定。齐人公孙卿曰:“今年得宝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与黄帝时等。”
卿有札书曰:“黄帝得宝鼎宛朐,问於鬼臾区。区对曰:‘帝得宝鼎神筴,是岁
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纪,终而复始。’於是黄帝迎日推筴,后率二十岁得朔旦
冬至,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黄帝仙登于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视其书
不经,疑其妄书,谢曰:“宝鼎事已决矣,尚何以为!”卿因嬖人奏之。上大说,
召问卿。对曰:“受此书申功,申功已死。”上曰:“申功何人也?”卿曰:
“申功,齐人也。与安期生通,受黄帝言,无书,独有此鼎书。曰‘汉兴复当黄
帝之时。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且曾孙也。宝鼎出而与神通,封禅。封禅七十二王,
唯黄帝得上泰山封’。申功曰:‘汉主亦当上封,上封则能仙登天矣。黄帝时万
诸侯,而神灵之封居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五在中国。中国华山、首
山、太室、泰山、东莱,此五山黄帝之所常游,与神会。黄帝且战且学仙。患百
姓非其道,乃断斩非鬼神者。百馀岁然后得与神通。黄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
臾区号大鸿,死葬雍,故鸿冢是也。其后於黄帝接万灵明廷。明廷者,甘泉也。
所谓寒门者,谷口也。黄帝采首山铜,铸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须下迎黄
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龙七十馀人,龙乃上去。馀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
须,龙须拔,堕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龙胡须号。故后世
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於是天子曰:“嗟乎!吾诚得如黄帝,吾视
去妻子如脱躧耳。”乃拜卿为郎,东使候神於太室。
上遂郊雍,至陇西,西登空桐,幸甘泉。令祠官宽舒等具泰一祠坛,坛放薄
忌泰一坛,坛三垓。五帝坛环居其下,各如其方,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泰一
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枣脯之属,杀一犛牛以为俎豆牢具。而五帝独有俎豆
醴进。其下四方地,为餟食群神从者及北斗云。已祠,胙馀皆燎之。其牛色白,
鹿居其中,彘在鹿中,水而洎之。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泰一祝宰则衣紫及
绣。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十一月辛已朔旦冬至,昧爽,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夕夕月,则揖;而
见泰一如雍礼。其赞飨曰:“天始以宝鼎神筴授皇帝,朔而又朔,终而复始,皇
帝敬拜见焉。”而衣上黄。其祠列火满坛,坛旁烹炊具。有司云“祠上有光焉”。
公卿言“皇帝始郊见泰一云阳,有司奉瑄玉嘉牲荐飨。是夜有美光,及昼,黄气
上属天。”太史公、祠官宽舒等曰:“神灵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泰
畤坛以明应。令太祝领,秋及腊间祠。三岁天子一郊见。”
其秋,为伐南越,告祷泰一,以牡荆画幡日月北斗登龙,以象天一三星,为
泰一锋,名曰“灵旗”。为兵祷,则太史奉以指所伐国。而五利将军使不敢入海,
之泰山祠。上使人微随验,实无所见。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雠。上乃
诛五利。
其冬,公孙卿候神河南,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有物若雉,往来城上。天子亲
幸缑氏城视迹。问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
主求之。其道非少宽假,神不来。言神事,事如迂诞,积以岁乃可致。”於是郡
国各除道,缮治宫观名山神祠所,以望幸矣。
其年,既灭南越,上有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见。上善之,下公卿议,曰:“民
间祠尚有鼓舞之乐,今郊祠而无乐,岂称乎?”公卿曰:“古者祀天地皆有乐,
而神祇可得而礼。”或曰:“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
为二十五弦。”於是塞南越,祷祠泰一、后土,始用乐舞,益召歌儿,作二十五
弦及箜篌瑟自此起。
其来年冬,上议曰:“古者先振兵泽旅,然后封禅。”乃遂北巡朔方,勒兵
十馀万,还祭黄帝冢桥山,泽兵须如。上曰:“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
或对曰:“黄帝已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即至甘泉,为且用事泰山,先类祠
泰一。
自得宝鼎,上与公卿诸生议封禅。封禅用希旷绝,莫知其仪礼,而群儒采封
禅尚书、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齐人丁公年九十馀,曰:“封者,合不死之
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矣。”上於是乃令
诸儒习射牛,草封禅仪。数年,至且行。天子既闻公孙卿及方士之言,黄帝以上
封禅,皆致怪物与神通,欲放黄帝以尝接神仙人蓬莱士,高世比德於九皇,而颇
采儒术以文之。群儒既以不能辩明封禅事,又牵拘於诗书古文而不敢骋。上为封
祠器示群儒,群儒或曰“不与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诸生行礼不如鲁善”,周
霸属图封事,於是上绌偃、霸,尽罢诸儒弗用。
三月,遂东幸缑氏,礼登中岳太室。从官在山下闻若有言“万岁”云。问上,
上不言;问下,下不言。於是以三百户封太室奉祠,命曰崇高邑。东上泰山,山
之草木叶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颠。
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然无验者。
乃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候名山,至东
莱,言夜见一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群臣有言见一
老父牵狗,言“吾欲见巨公”,已忽不见。上既见大迹,未信,及群臣有言老父,
则大以为仙人也。宿留海上,与方士传车及间使求仙人以千数。
四月,还至奉高。上念诸儒及方士言封禅人人殊,不经,难施行。天子至梁
父,礼祠地主。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荐绅,射牛行事。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
泰一之礼。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祕。礼毕,天子独与侍
中奉车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敏感詞>。丙辰,禅泰山下阯东北
肃然山,如祭后土礼。天子皆亲拜见,衣上黄而尽用乐焉。江淮间一茅三脊为神
藉。五色土益杂封。纵远方奇兽蜚禽及白雉诸物,颇以加祠。兕旄牛犀象之属弗
用。皆至泰山然后去。封禅祠,其夜若有光,昼有白云起封中。
天子从封禅还,坐明堂,群臣更上寿。於是制诏御史:“朕以眇眇之身承至
尊,兢兢焉惧弗任。维德菲薄,不明于礼乐。脩祀泰一,若有象景光,
有望,依依震於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泰山,至於梁父,而后禅肃然。自新,
嘉与士大夫更始,赐民百户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二匹。复博、奉高、
蛇丘、历城,毋出今年租税。其赦天下,如乙卯赦令。行所过毋有复作。事在二
年前,皆勿听治。”又下诏曰:“古者天子五载一巡狩,用事泰山,诸侯有朝宿
地。其令诸侯各治邸泰山下。”
天子既已封禅泰山,无风雨菑,而方士更言蓬莱诸神山若将可得,於是上欣
然庶几遇之,乃复东至海上望,冀遇蓬莱焉。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
并海上,北至碣石,巡自辽西,历北边至九原。五月,返至甘泉。有司言宝鼎出
为元鼎,以今年为元封元年。
其秋,有星茀于东井。后十馀日,有星茀于三能。望气王朔言:“候独见其
星出如瓠,食顷复入焉。”有司言曰:“陛下建汉家封禅,天其报德星云。”
其来年冬,郊雍五帝,还,拜祝祠泰一。赞飨曰:“德星昭衍,厥维休祥。
寿星仍出,渊耀光明。信星昭见,皇帝敬拜泰祝之飨。”
其春,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见天子”。天子於是幸缑氏城,拜卿
为中大夫。遂至东莱,宿留之数日,毋所见,见大人迹。复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药
以千数。是岁旱。於是天子既出毋名,乃祷万里沙,过祠泰山。还至瓠子,自临
塞决河,留二日,沈祠而去。使二卿将卒塞决河,河徙二渠,复禹之故迹焉。
是时既灭南越,越人勇之乃言“越人俗信鬼,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昔东
瓯王敬鬼,寿至百六十岁。后世谩怠,故衰秏”。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台无
坛,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鸡卜。上信之,越祠鸡卜始用焉。
公孙卿曰:“仙人可见,而上往常遽,以故不见。今陛下可为观,如缑氏城,
置脯枣,神人宜可致。且仙人好楼居。”於是上令长安则作蜚廉桂观,甘泉则作
益延寿观,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台,置祠具其下,将招来神仙之属。
於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广诸宫室。夏,有芝生殿防内中。天子为塞河,兴通天台,
若有光云,乃下诏曰:“甘泉防生芝九茎,赦天下,毋有复作。”
其明年,伐朝鲜。夏,旱。公孙卿曰:“黄帝时封则天旱,乾封三年。”上
乃下诏曰:“天旱,意乾封乎?其令天下尊祠灵星焉。”
其明年,上郊雍,通回中道,巡之。春,至鸣泽,从西河归。
其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东。登礼潜之天柱山,号曰南岳。浮江,自
寻阳出枞阳,过彭蠡,祀其名山川。北至琅邪,并海上。四月中,至奉高脩封焉。
初,天子封泰山,泰山东北阯古时有明堂处,处险不敞。上欲治明堂奉高旁,
未晓其制度。济南人公玊带上黄帝时明堂图。明堂图中有一殿,四面无壁,
以茅盖,通水,圜宫垣为複道,上有楼,从西南入,命曰昆仑,天子从之入,
以拜祠上帝焉。於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带图。及五年脩封,则祠泰一、五
帝於明堂上坐,令高皇帝祠坐对之。祠后土於下房,以二十太牢。天子从昆仑道
入,始拜明堂如郊礼。礼毕,燎堂下。而上又上泰山,有秘祠其颠。而泰山下祠
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并赤帝,而有司侍祠焉。泰山上举火,下悉应之。
其后二岁,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推历者以本统。天子亲至泰山,以十一月
甲子朔旦冬至日祠上帝明堂,每脩封禅。其赞飨曰:“天增授皇帝泰元神筴,周
而复始。皇帝敬拜泰一。”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验,然益遣,冀
遇之。
十一月乙酉,柏梁灾。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祠后土。临渤海,将以
望祠蓬莱之属,冀至殊庭焉。
上还,以柏梁灾故,朝受计甘泉。公孙卿曰:“黄帝就青灵台,十二日烧,
黄帝乃治明庭。明庭,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后天子又朝诸
侯甘泉,甘泉作诸侯邸。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
於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前殿度高未央,其东则凤阙,高二十馀丈。其西
则唐中,数十里虎圈。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馀丈,名曰泰液池,中有蓬莱、
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其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乃立
神明台、井幹楼,度五十馀丈,辇道相属焉。
夏,汉改历,以正月为岁首,而色上黄,官名更印章以五字。因为太初元年。
是岁,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阳虞初等以方祠诅匈奴、大宛焉。
其明年,有司言雍五畤无牢熟具,芬芳不备。乃命祠官进畤犊牢具,五色食
所胜,而以木禺马代驹焉。独五帝用驹,行亲郊用驹。及诸名山川用驹者,悉以
木禺马代。行过,乃用驹。他礼如故。
其明年,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未有验者。方士有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
楼,以候神人於执期,命曰迎年”。上许作之如方,名曰明年。上亲礼祠上帝,
衣上黄焉。
公玊带曰:“黄帝时虽封泰山,然风后、封钜、岐伯令黄帝封东泰山,
禅凡山合符,然后不死焉。”天子既令设祠具,至东泰山,东泰山卑小,不称其
声,乃令祠官礼之,而不封禅焉。其后令带奉祠候神物。夏,遂还泰山,脩五年
之礼如前,而加禅祠石闾。石闾者,在泰山下阯南方,方士多言此仙人之闾也,
故上亲禅焉。
其后五年,复至泰山脩封,还过祭常山。
今天子所兴祠,泰一、后土,三年亲郊祠,建汉家封禅,五年一脩封。薄忌
泰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五,宽舒之祠官以岁时致礼。凡六祠,皆太祝
领之。至如八神诸神,明年、凡山他名祠,行过则祀,去则已。方士所兴祠,各
自主,其人终则已,祠官弗主。他祠皆如其故。今上封禅,其后十二岁而还,遍
於五岳、四渎矣。而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莱,终无有验。而公孙卿之候神
者,犹以大人迹为解,无其效。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然终羁縻弗绝,冀
遇其真。自此之后,方士言祠神者弥众,然其效可睹矣。
太史公曰:余从巡祭天地诸神名山川而封禅焉。入寿宫侍祠神语,究观方士
祠官之言,於是退而论次自古以来用事於鬼神者,具见其表里。后有君子,得以
览焉。至若俎豆珪币之详,献酬之礼,则有司存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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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5 10:08:59 | 只看该作者

史记 卷二十三 礼书第一


太史公曰:洋洋美德乎!宰制万物,役使群众,岂人力也哉?余至大行礼官,
观三代损益,乃知缘人情而制礼,依人性而作仪,其所由来尚矣。
人道经纬万端,规矩无所不贯,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故德厚者位尊,
禄重者宠荣,所以总一海内而整齐万民也。人体安驾乘,为之金舆错衡以繁其饰;
目好五色,为之黼黻文章以表其能;耳乐钟磬,为之调谐八音以荡其心;口甘五
味,为之庶羞酸咸以致其美;情好珍善,为之琢磨圭璧以通其意。故大路越席,
皮弁布裳,朱弦洞越,大羹玄酒,所以防其淫侈,救其彫敝。是以君臣朝廷尊卑
贵贱之序,下及黎庶车舆衣服宫室饮食嫁娶丧祭之分,事有宜適,物有节文。仲
尼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周衰,礼废乐坏,大小相逾,管仲之家,兼备三归。循法守正者见侮於世,
奢溢僣差者谓之显荣。自子夏,门人之高弟也,犹云“出见纷华盛丽而说,入闻
夫子之道而乐,二者心战,未能自决”,而况中庸以下,渐渍於失教,被服於成
俗乎?孔子曰“必也正名”,於卫所居不合。仲尼没后,受业之徒沈湮而不举,
或適齐、楚,或入河海,岂不痛哉!
至秦有天下,悉内六国礼仪,采择其善,虽不合圣制,其尊君抑臣,朝廷济
济,依古以来。至于高祖,光有四海,叔孙通颇有所增益减损,大抵皆袭秦故。
自天子称号下至佐僚及宫室官名,少所变改。孝文即位,有司议欲定仪礼,孝文
好道家之学,以为繁礼饰貌,无益於治,躬化谓何耳,故罢去之。孝景时,御史
大夫晁错明於世务刑名,数干谏孝景曰:“诸侯藩辅,臣子一例,古今之制也。
今大国专治异政,不禀京师,恐不可传后。”孝景用其计,而六国畔逆,以错首
名,天子诛错以解难。事在袁盎语中。是后官者养交安禄而已,莫敢复议。
今上即位,招致儒术之士,令共定仪,十馀年不就。或言古者太平,万民和
喜,瑞应辨至,乃采风俗,定制作。上闻之,制诏御史曰:“盖受命而王,各有
所由兴,殊路而同归,谓因民而作,追俗为制也。议者咸称太古,百姓何望?汉
亦一家之事,典法不传,谓子孙何?化隆者闳博,治浅者褊狭,可不勉与!”乃
以太初之元改正朔,易服色,封太山,定宗庙百官之仪,以为典常,垂之於后云。
礼由人起。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忿,忿而无度量则争,争则乱。先
王恶其乱,故制礼义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不穷於物,物不屈於欲,二者
相待而长,是礼之所起也。故礼者养也。稻粱五味,所以养口也;椒兰芬茝,所
以养鼻也;钟鼓管弦,所以养耳也;刻镂文章,所以养目也;疏房床笫几席,所
以养体也:故礼者养也。
君子既得其养,又好其辨也。所谓辨者,贵贱有等,长少有差,贫富轻重皆
有称也。故天子大路越席,所以养体也;侧载臭茝,所以养鼻也;前有错衡,所
以养目也;和鸾之声,步中武象,骤中韶濩,所以养耳也;龙旂九斿,所以养信
也;寝兕持虎,鲛韅弥龙,所以养威也。故大路之马,必信至教顺,然后乘之,
所以养安也。孰知夫出死要节之所以养生也。孰知夫轻费用之所以养财也,孰知
夫恭敬辞让之所以养安也,孰知夫礼义文理之所以养情也。
人苟生之为见,若者必死;苟利之为见,若者必害;怠惰之为安,若者必危;
情胜之为安,若者必灭。故圣人一之於礼义,则两得之矣;一之於情性,则两失
之矣。故儒者将使人两得之者也,墨者将使人两失之者也。是儒墨之分。
治辨之极也,彊固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总也。王公由之,所以一天
下,臣诸侯也;弗由之,所以捐社稷也。故坚革利兵不足以为胜,高城深池不足
以为固,严令繁刑不足以为威。由其道则行,不由其道则废。楚人鲛革犀兕,所
以为甲,坚如金石;宛之钜铁施,钻如蜂虿,轻利剽遬,卒如熛风。然而兵殆於
垂涉,唐昧死焉;庄蹻起,楚分而为四参。是岂无坚革利兵哉?其所以统之者
非其道故也。汝颍以为险,江汉以为池,阻之以邓林,缘之以方城。然而秦师至
鄢郢,举若振槁。是岂无固塞险阻哉?其所以统之者非其道故也。纣剖比干,囚
箕子,为炮格,刑杀无辜,时臣下懔然,莫必其命。然而周师至,而令不行乎下,
不能用其民。是岂令不严,刑不陖哉?其所以统之者非其道故也。
古者之兵,戈矛弓矢而已,然而敌国不待试而诎。城郭不集,沟池不掘,固
塞不树,机变不张,然而国晏然不畏外而固者,无他故焉,明道而均分之,时使
而诚爱之,则下应之如景响。有不由命者,然后俟之以刑,则民知罪矣。故刑一
人而天下服。罪人不尤其上,知罪之在己也。是故刑罚省而威行如流,无他故焉,
由其道故也。故由其道则行,不由其道则废。古者帝尧之治天下也,盖杀一人刑
二人而天下治。传曰“威厉而不试,刑措而不用”。
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无天地恶生?
无先祖恶出?无君师恶治?三者偏亡,则无安人。故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
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
故王者天太祖,诸侯不敢怀,大夫士有常宗,所以辨贵贱。贵贱治,得之本
也。郊畴乎天子,社至乎诸侯,函及士大夫,所以辨尊者事尊,卑者事卑,宜钜
者钜,宜小者小。故有天下者事七世,有一国者事五世,有五乘之地者事三世,
有三乘之地者事二世,有特牲而食者不得立宗庙,所以辨积厚者流泽广,积薄者
流泽狭也。
大飨上玄尊,俎上腥鱼,先大羹,贵食饮之本也。大飨上玄尊而用薄酒,食
先黍稷而饭稻粱,祭哜先大羹而饱庶羞,贵本而亲用也。贵本之谓文,亲用之谓
理,两者合而成文,以归太一,是谓大隆。故尊之上玄尊也,俎之上腥鱼也,豆
之先大羹,一也。利爵弗啐也,成事俎弗尝也,三侑之弗食也,大昏之未废齐也,
大庙之未内尸也,始绝之未小敛,一也。大路之素帱也,郊之麻絻,丧服之先
散麻,一也。三年哭之不反也,清庙之歌一倡而三叹,县一钟尚拊膈,朱弦而通
越,一也。
凡礼始乎脱,成乎文,终乎税。故至备,情文俱尽;其次,情文代胜;其下,
复情以归太一。天地以合,日月以明,四时以序,星辰以行,江河以流,万物以
昌,好恶以节,喜怒以当。以为下则顺,以为上则明。
太史公曰:至矣哉!立隆以为极,而天下莫之能益损也。本末相顺,终始相
应,至文有以辨,至察有以说。天下从之者治,不从者乱;从之者安,不从者危。
小人不能则也。
礼之貌诚深矣,坚白同异之察,入焉而弱。其貌诚大矣,擅作典制褊陋之说,
入焉而望。其貌诚高矣,暴慢恣睢,轻俗以为高之属,入焉而队。故绳诚陈,则
不可欺以曲直;衡诚县,则不可欺以轻重;规矩诚错,则不可欺以方员;君子审
礼,则不可欺以诈伪。故绳者,直之至也;衡者,平之至也;规矩者,方员之至
也;礼者,人道之极也。然而不法礼者不足礼,谓之无方之民;法礼足礼,谓之
有方之士。礼之中,能思索,谓之能虑;能虑勿易,谓之能固。能虑能固,加好
之焉,圣矣。天者,高之极也;地者,下之极也;日月者,明之极也;无穷者,
广大之极也;圣人者,道之极也。
以财物为用,以贵贱为文,以多少为异,以隆杀为要。文貌繁,情欲省,礼
之隆也;文貌省,情欲繁,礼之杀也;文貌情欲相为内外表里,并行而杂,礼之
中流也。君子上致其隆,下尽其杀,而中处其中。步骤驰骋广骛不外,是以君子
之性守宫庭也。人域是域,士君子也。外是,民也。於是中焉,房皇周浃,曲得
其次序,圣人也。故厚者,礼之积也;大者,礼之广也;高者,礼之隆也;明者,
礼之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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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卷二十四 乐书第二


太史公曰:余每读虞书,至於君臣相敕,维是几安,而股肱不良,万事堕坏,
未尝不流涕也。成王作颂,推己惩艾,悲彼家难,可不谓战战恐惧,善守善终哉?
君子不为约则修德,满则弃礼,佚能思初,安能惟始,沐浴膏泽而歌咏勤苦,非
大德谁能如斯!传曰“治定功成,礼乐乃兴”。海内人道益深,其德益至,所乐
者益异。满而不损则溢,盈而不持则倾。凡作乐者,所以节乐。君子以谦退为礼,
以损减为乐,乐其如此也。以为州异国殊,情习不同,故博采风俗,协比声律,
以补短移化,助流政教。天子躬於明堂临观,而万民咸荡涤邪秽,斟酌饱满,以
饰厥性。故云雅颂之音理而民正,嘄噭之声兴而士奋,郑卫之曲动而心淫。
及其调和谐合,鸟兽尽感,而况怀五常,含好恶,自然之势也?
治道亏缺而郑音兴起,封君世辟,名显邻州,争以相高。自仲尼不能与齐优
遂容於鲁,虽退正乐以诱世,作五章以刺时,犹莫之化。陵迟以至六国,流沔沈
佚,遂往不返,卒於丧身灭宗,并国於秦。
秦二世尤以为娱。丞相李斯进谏曰:“放弃诗书,极意声色,祖伊所以惧也;
轻积细过,恣心长夜,纣所以亡也。”赵高曰:“五帝、三王乐各殊名,示不相
袭。上自朝廷,下至人民,得以接欢喜,合殷勤,非此和说不通,解泽不流,亦
各一世之化,度时之乐,何必华山之騄耳而后行远乎?”二世然之。
高祖过沛诗三侯之章,令小儿歌之。高祖崩,令沛得以四时歌舞宗庙。孝惠、
孝文、孝景无所增更,於乐府习常肄旧而已。
至今上即位,作十九章,令侍中李延年次序其声,拜为协律都尉。通一经之
士不能独知其辞,皆集会五经家,相与共讲习读之,乃能通知其意,多尔雅之文。
汉家常以正月上辛祠太一甘泉,以昏时夜祠,到明而终。常有流星经於祠坛
上。使僮男僮女七十人俱歌。春歌青阳,夏歌朱明,秋歌西皞,冬歌玄冥。世多
有,故不论。
又尝得神马渥洼水中,复次以为太一之歌。歌曲曰:“太一贡兮天马下,霑
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后伐大宛得千里马,马
名蒲梢,次作以为歌。歌诗曰:“天马来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
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中尉汲黯进曰:“凡王者作乐,上以承祖宗,下以
化兆民。今陛下得马,诗以为歌,协於宗庙,先帝百姓岂能知其音邪?”上默然
不说。丞相公孙弘曰:“黯诽谤圣制,当族。”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於物而动,故形於声;
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也。乐者,
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感於物也。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其乐心感
者,其声啴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其敬
心感者,其声直以廉;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六者非性也,感於物而后动,
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故礼以导其志,乐以和其声,政以壹其行,刑以防其奸。
礼乐刑政,其极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
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於中,故形於声,声成文谓之音。是故治世之音
安以乐,其正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正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之
道,与正通矣。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五者不乱,则无惉
懘之音矣。宫乱则荒,其君骄;商乱则搥,其臣坏;角乱则忧,其民怨;徵乱
则哀,其事勤;羽乱则危,其财匮。五者皆乱,迭相陵,谓之慢。如此则国之灭
亡无日矣。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於慢矣。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
政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可止。
凡音者,生於人心者也;乐者,通於伦理者也。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
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是故审声以知音,审音以
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是故不知声者不可与言音,不知音者不可与言
乐。知乐则几於礼矣。礼乐皆得,谓之有德。德者得也。是故乐之隆,非极音也;
食飨之礼,非极味也。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倡而三叹,有遗音者矣。大飨
之礼,尚玄酒而俎腥鱼,大羹不和,有遗味者矣。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
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也。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动,性之颂也。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
好恶无节於内,知诱於外,不能反己,天理灭矣。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
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於是有悖逆诈
伪之心,有淫佚作乱之事。是故彊者胁弱,众者暴寡,知者诈愚,勇者苦怯,疾
病不养,老幼孤寡不得其所,此大乱之道也。是故先王制礼乐,人为之节:衰麻
哭泣,所以节丧纪也;钟鼓干戚,所以和安乐也;婚姻冠笄,所以别男女也;射
乡食飨,所以正交接也。礼节民心,乐和民声,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礼乐刑政
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
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乐胜则流,礼胜则离。合情饰
貌者,礼乐之事也。礼义立,则贵贱等矣;乐文同,则上下和矣;好恶著,则贤
不肖别矣;刑禁暴,爵举贤,则政均矣。仁以爱之,义以正之,如此则民治行矣。
乐由中出,礼自外作。乐由中出,故静;礼自外作,故文。大乐必易,大礼
必简。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暴民不作,诸
侯宾服,兵革不试,五刑不用,百姓无患,天子不怒,如此则乐达矣。合父子之
亲,明长幼之序,以敬四海之内。天子如此,则礼行矣。
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和,故百物不失;节,故祀天祭地。明
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如此则四海之内合敬同爱矣。礼者,殊事合敬者也;乐
者,异文合爱者也。礼乐之情同,故明王以相沿也。故事与时并,名与功偕。故
钟鼓管磬羽籥干戚,乐之器也;诎信俯仰级兆舒疾,乐之文也。簠簋俎豆制度文
章,礼之器也;升降上下周旋裼袭,礼之文也。故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
文者能术。作者之谓圣,术者之谓明。明圣者,术作之谓也。
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
乐由天作,礼以地制。过制则乱,过作则暴。明於天地,然后能兴礼乐也。论伦
无患,乐之情也;欣喜驩爱,乐之官也。中正无邪,礼之质也;庄敬恭顺,礼之
制也。若夫礼乐之施於金石,越於声音,用於宗庙社稷,事于山川鬼神,则此所
以与民同也。
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其功大者其乐备,其治辨者其礼具。干戚之舞,
非备乐也;亨孰而祀,非达礼也。五帝殊时,不相沿乐;三王异世,不相袭礼。
乐极则忧,礼粗则偏矣。及夫敦乐而无忧,礼备而不偏者,其唯大圣乎?天高地
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也;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也。春作夏长,仁也;
秋敛冬藏,义也。仁近於乐,义近於礼。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辨宜,居
鬼而从地。故圣人作乐以应天,作礼以配地。礼乐明备,天地官矣。
天尊地卑,君臣定矣。高卑已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小大殊矣。方以类
聚,物以群分,则性命不同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如此则礼者天地之别也。
地气上隮,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奋之以风雨,动之
以四时,?爰之以日月,而百化兴焉,如此则乐者天地之和也。
化不时则不生,男女无别则乱登,此天地之情也。及夫礼乐之极乎天而蟠乎
地,行乎阴阳而通乎鬼神,穷高极远而测深厚,乐著太始而礼居成物。著不息者
天也,著不动者地也。一动一静者,天地之间也。故圣人曰“礼云乐云”。
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夔始作乐,以赏诸侯。故天子之为乐也,以
赏诸侯之有德者也。德盛而教尊,五穀时孰,然后赏之以乐。故其治民劳者,其
舞行级远;其治民佚者,其舞行级短。故观其舞而知其德,闻其谥而知其行。大
章,章之也;咸池,备也;韶,继也;夏,大也;殷周之乐尽也
天地之道,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教者,民之寒暑也,教不时则伤
世。事者,民之风雨也,事不节则无功。然则先王之为乐也,以法治也,善则行
象德矣。夫豢豕为酒,非以为祸也;而狱讼益烦,则酒之流生祸也。是故先王因
为酒礼,一献之礼,宾主百拜,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此先王之所以备酒祸也。
故酒食者,所以合欢也。
乐者,所以象德也;礼者,所以闭淫也。是故先王有大事,必有礼以哀之;
有大福,必有礼以乐之:哀乐之分,皆以礼终。
乐也者,施也;礼也者,报也。乐,乐其所自生;而礼,反其所自始。乐章
德,礼报情反始也。所谓大路者,天子之舆也;龙旂九旒,天子之旌也;青黑缘
者,天子之葆龟也;从之以牛羊之群,则所以赠诸侯也。
乐也者,情之不可变者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乐统同,礼别异,礼
乐之说贯乎人情矣。穷本知变,乐之情也;著诚去伪,礼之经也。礼乐顺天地之
诚,达神明之德,降兴上下之神,而凝是精粗之体,领父子君臣之节。
是故大人举礼乐,则天地将为昭焉。天地欣合,阴阳相得,煦妪覆育万物,
然后草木茂,区萌达,羽翮奋,角生,蛰虫昭稣,羽者妪伏,毛者孕鬻,胎生
者不殰而卵生者不殈,则乐之道归焉耳。
乐者,非谓黄锺大吕弦歌干扬也,乐之末节也,故童者舞之;布筵席,陈樽
俎,列笾豆,以升降为礼者,礼之末节也,故有司掌之。乐师辩乎声诗,故北面
而弦;宗祝辩乎宗庙之礼,故后尸;商祝辩乎丧礼,故后主人。是故德成而上,
蓺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后。是故先王有上有下,有先有后,然后可以有制
於天下也。
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风移俗易,故先王著其
教焉。
夫人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起物而动,然后心术形焉。
是故志微焦衰之音作,而民思忧;啴缓慢易繁文简节之音作,而民康乐;粗厉
猛起奋末广贲之音作,而民刚毅;廉直经正庄诚之音作,而民肃敬;宽裕肉好顺
成和动之音作,而民慈爱;流辟邪散狄成涤滥之音作,而民淫乱。
是故先王本之情性,稽之度数,制之礼义,合生气之和,道五常之行,使之
阳而不散,阴而不密,刚气不怒,柔气不慑,四畅交於中而发作於外,皆安其位
而不相夺也。然后立之学等,广其节奏,省其文采,以绳德厚也。类小大之称,
比终始之序,以象事行,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之理皆形见於乐:故曰“乐观其深
矣”。
土敝则草木不长,水烦则鱼鳖不大,气衰则生物不育,世乱则礼废而乐淫。
是故其声哀而不庄,乐而不安,慢易以犯节,流湎以忘本。广则容奸。狭则思欲,
感涤荡之气而灭平和之德,是以君子贱之也。
凡奸声感人而逆气应之,逆气成象而淫乐兴焉。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顺气
成象而和乐兴焉。倡和有应,回邪曲直各归其分,而万物之理以类相动也。
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比类以成其行。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废礼不接
於心术,惰慢邪辟之气不设於身体,使耳目鼻口心知百体皆由顺正,以行其义。
然后发以声音,文以琴瑟,动以干戚,饰以羽旄,从以箫管,奋至德之光,动四
气之和,以著万物之理。是故清明象天,广大象地,终始象四时,周旋象风雨;
五色成文而不乱,八风从律而不奸,百度得数而有常;小大相成,终始相生,倡
和清浊,代相为经。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
故曰“乐者乐也”。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
欲忘道,则惑而不乐。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广乐以成其教,乐行而民乡方,
可以观德矣。
德者,性之端也;乐者,德之华也;金石丝竹,乐之器也。诗,言其志也;
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乎心,然后乐气从之。是故情深而文明,
气盛而化神,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唯乐不可以为伪。
乐者,心之动也;声者,乐之象也;文采节奏,声之饰也。君子动其本,乐
其象,然后治其饰。是故先鼓以警戒,三步以见方,再始以著往,复乱以饬归,
奋疾而不拔,极幽而不隐。独乐其志,不厌其道;备举其道,不私其欲。是以情
见而义立,乐终而德尊;君子以好善,小人以息过:故曰“生民之道,乐为大焉”。
君子曰:礼乐不可以斯须去身。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
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
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者也。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心
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
故乐也者,动於内者也;礼也者,动於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
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德煇动乎内而民莫不承听,
理发乎外而民莫不承顺,故曰“知礼乐之道,举而错之天下无难矣”。
乐也者,动於内者也;礼也者,动於外者也。故礼主其谦,乐主其盈。礼谦
而进,以进为文;乐盈而反,以反为文。礼谦而不进,则销;乐盈而不反,则放。
故礼有报而乐有反。礼得其报则乐,乐得其反则安。礼之报,乐之反,其义一也。
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不能免也。乐必发诸声音,形於动静,人道也。声音
动静,性术之变,尽於此矣。故人不能无乐,乐不能无形。形而不为道,不能无
乱。先王恶其乱,故制雅颂之声以道之,使其声足以乐而不流,使其文足以纶而
不息,使其曲直繁省廉肉节奏,足以感动人之善心而已矣,不使放心邪气得接焉,
是先王立乐之方也。是故乐在宗庙之中,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在族长
乡里之中,长幼同听之,则莫不和顺;在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
亲。故乐者,审一以定和,比物以饰节,节奏合以成文,所以合和父子君臣,附
亲万民也,是先王立乐之方也。故听其雅颂之声,志意得广焉;执其干戚,习其
俯仰诎信,容貌得庄焉;行其缀兆,要其节奏,行列得正焉,进退得齐焉。故乐
者天地之齐,中和之纪,人情之所不能免也。
夫乐者,先王之所以饰喜也;军旅鈇钺者,先王之所以饰怒也。故先王之喜
怒皆得其齐矣。喜则天下和之,怒则暴乱者畏之。先王之道礼乐可谓盛矣。
魏文侯问於子夏曰:“吾端冕而听古乐则唯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敢
问古乐之如彼,何也?新乐之如此,何也?”
子夏答曰:“今夫古乐,进旅而退旅,和正以广,弦匏笙簧合守拊鼓,始奏
以文,止乱以武,治乱以相,讯疾以雅。君子於是语,於是道古,修身及家,平
均天下:此古乐之发也。今夫新乐,进俯退俯,奸声以淫,溺而不止,及优侏儒,
獶杂子女,不知父子。乐终不可以语,不可以道古:此新乐之发也。今君之所
问者乐也,所好者音也。夫乐之与音,相近而不同。”
文侯曰:“敢问如何?”
子夏答曰:“夫古者天地顺而四时当,民有德而五穀昌,疾疢不作而无祅祥,
此之谓大当。然后圣人作为父子君臣以为之纪纲,纪纲既正,天下大定,天下大
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此之谓德音,德音之谓乐。诗曰:‘莫其
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王此大邦,克顺克俾。俾於文王,其德
靡悔。既受帝祉,施于孙子。’此之谓也。今君之所好者,其溺音与?”
文侯曰:“敢问溺音者何从出也?”
子夏答曰:“郑音好滥淫志,宋音燕女溺志,卫音趣数烦志,齐音骜辟骄志,
四者皆淫於色而害於德,是以祭祀不用也。诗曰:‘肃雍和鸣,先祖是听。’夫
肃肃,敬也;雍雍,和也。夫敬以和,何事不行?为人君者,谨其所好恶而已矣。
君好之则臣为之,上行之则民从之。诗曰:‘诱民孔易’,此之谓也。然后圣人
作为鞉鼓椌楬埙篪,此六者,德音之音也。然后钟磬竽瑟以和之,干戚旄
狄以舞之。此所以祭先王之庙也,所以献酬酳酢也,所以官序贵贱各得其宜也,
此所以示后世有尊卑长幼序也。钟声铿,铿以立号,号以立横,横以立武。君子
听钟声则思武臣。石声硜,硜以立别,别以致死。君子听磬声则思死封疆之
臣。丝声哀,哀以立廉,廉以立志。君子听琴瑟之声则思志义之臣。竹声滥,滥
以立会,会以聚众。君子听竽笙箫管之声则思畜聚之臣。鼓鼙之声讙,讙以立动,
动以进众。君子听鼓鼙之声则思将帅之臣。君子之听音,非听其铿鎗而已也,
彼亦有所合之也。”
宾牟贾侍坐於孔子,孔子与之言,及乐,曰:“夫武之备戒之已久,何也?”
答曰:“病不得其众也。”
“永叹之,淫液之,何也?”
答曰:“恐不逮事也。”
“发扬蹈厉之已蚤,何也?”
答曰:“及时事也。”
“武坐致右宪左,何也?”
答曰:“非武坐也。”
“声淫及商,何也?”
答曰:“非武音也。”
子曰:“若非武音,则何音也?”
答曰:“有司失其传也。如非有司失其传,则武王之志荒矣。”
子曰:“唯丘之闻诸苌弘,亦若吾子之言是也。”
宾牟贾起,免席而请曰:“夫武之备戒之已久,则既闻命矣。敢问迟之迟而
又久,何也?”
子曰:“居,吾语汝。夫乐者,象成者也。总干而山立,武王之事也;发扬
蹈厉,太公之志也;武乱皆坐,周召之治也。且夫武,始而北出,再成而灭商,
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陕,周公左,召公右,六成复缀,以崇天
子,夹振之而四伐,盛威於中国也。分夹而进,事蚤济也。久立於缀,以待诸侯
之至也。且夫女独未闻牧野之语乎?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於
蓟,封帝尧之后於祝,封帝舜之后於陈;下车而封夏后氏之后於杞,封殷之后於
宋,封王子比干之墓,释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复其位。庶民弛政,庶士倍禄。
济河而西,马散华山之阳而弗复乘;牛散桃林之野而不复服;车甲弢而藏之府库
而弗复用;倒载干戈,苞之以虎皮;将率之士,使为诸侯,名之曰‘建櫜’:然
后天下知武王之不复用兵也。散军而郊射,左射貍首,右射驺虞,而贯革之射息
也;裨冕搢笏,而虎贲之士税剑也;祀乎明堂,而民知孝;朝觐,然后诸侯知所
以臣;耕藉,然后诸侯知所以敬:五者天下之大教也。食三老五更於太学,天子
袒而割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冕而总干,所以教诸侯之悌也。若此,则周道
四达,礼乐交通,则夫武之迟久,不亦宜乎?”
子贡见师乙而问焉,曰:“赐闻声歌各有宜也,如赐者宜何歌也?”
师乙曰:“乙,贱工也,何足以问所宜。请诵其所闻,而吾子自执焉。宽而
静,柔而正者宜歌颂;广大而静,疏达而信者宜歌大雅;恭俭而好礼者宜歌小雅;
正直清廉而谦者宜歌风;肆直而慈爱者宜歌商;温良而能断者宜歌齐。夫歌者,
直己而陈德;动己而天地应焉,四时和焉,星辰理焉,万物育焉。故商者,五帝
之遗声也,商人志之,故谓之商;齐者,三代之遗声也,齐人志之,故谓之齐。
明乎商之诗者,临事而屡断;明乎齐之诗者,见利而让也。临事而屡断,勇也;
见利而让,义也。有勇有义,非歌孰能保此?故歌者,上如抗,下如队,曲如折,
止如稾木,居中矩,句中钩,累累乎殷如贯珠。故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说之,
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不知手
之舞之足之蹈之。”子贡问乐。
凡音由於人心,天之与人有以相通,如景之象形,响之应声。故为善者天报
之以福,为恶者天与之以殃,其自然者也。
故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纣为朝歌北鄙之音,身死国亡。舜
之道何弘也?纣之道何隘也?夫南风之诗者生长之音也,舜乐好之,乐与天地同
意,得万国之驩心,故天下治也。夫朝歌者不时也,北者败也,鄙者陋也,纣乐
好之,与万国殊心,诸侯不附,百姓不亲,天下畔之,故身死国亡。
而卫灵公之时,将之晋,至於濮水之上舍。夜半时闻鼓琴声,问左右,皆对
曰“不闻”。乃召师涓曰:“吾闻鼓琴音,问左右,皆不闻。其状似鬼神,为我
听而写之。”师涓曰:“诺。”因端坐援琴,听而写之。明日,曰:“臣得之矣,
然未习也,请宿习之。”灵公曰:“可。”因复宿。明日,报曰:“习矣。”即
去之晋,见晋平公。平公置酒於施惠之台。酒酣,灵公曰:“今者来,闻新声,
请奏之。”平公曰:“可。”即令师涓坐师旷旁,援琴鼓之。未终,师旷抚而止
之曰:“此亡国之声也,不可遂。”平公曰:“何道出?”师旷曰:“师延所作
也。与纣为靡靡之乐,武王伐纣,师延东走,自投濮水之中,故闻此声必於濮水
之上,先闻此声者国削。”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愿遂闻之。”师涓鼓而
终之。
平公曰:“音无此最悲乎?”师旷曰:“有。”平公曰:“可得闻乎?”师
旷曰:“君德义薄,不可以听之。”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愿闻之。”师
旷不得已,援琴而鼓之。一奏之,有玄鹤二八集乎廊门;再奏之,延颈而鸣,舒
翼而舞。
平公大喜,起而为师旷寿。反坐,问曰:“音无此最悲乎?”师旷曰:“有。
昔者黄帝以大合鬼神,今君德义薄,不足以听之,听之将败。”平公曰:“寡人
老矣,所好者音也,愿遂闻之。”师旷不得已,援琴而鼓之。一奏之,有白云从
西北起;再奏之,大风至而雨随之,飞廊瓦,左右皆奔走。平公恐惧,伏於廊屋
之间。晋国大旱,赤地三年。
听者或吉或凶。夫乐不可妄兴也。
太史公曰:夫上古明王举乐者,非以娱心自乐,快意恣欲,将欲为治也。正
教者皆始於音,音正而行正。故音乐者,所以动荡血脉,通流精神而和正心也。
故宫动脾而和正圣,商动肺而和正义,角动肝而和正仁,徵动心而和正礼,羽动
肾而和正智。故乐所以内辅正心而外异贵贱也;上以事宗庙,下以变化黎庶也。
琴长八尺一寸,正度也。弦大者为宫,而居中央,君也。商张右傍,其馀大小相
次,不失其次序,则君臣之位正矣。故闻宫音,使人温舒而广大;闻商音,使人
方正而好义;闻角音,使人恻隐而爱人;闻徵音,使人乐善而好施;闻羽音,使
人整齐而好礼。夫礼由外入,乐自内出。故君子不可须臾离礼,须臾离礼则暴慢
之行穷外;不可须臾离乐,须臾离乐则奸邪之行穷内。故乐音者,君子之所养义
也。夫古者,天子诸侯听钟磬未尝离於庭,卿大夫听琴瑟之音未尝离於前,所以
养行义而防淫佚也。夫淫佚生於无礼,故圣王使人耳闻雅颂之音,目视威仪之礼,
足行恭敬之容,口言仁义之道。故君子终日言而邪辟无由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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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5 10:09:38 | 只看该作者

史记 卷二十五 律书第三


王者制事立法,物度轨则,壹禀於六律,六律为万事根本焉。
其於兵械尤所重,故云“望敌知吉凶,闻声效胜负”,百王不易之道也。
武王伐纣,吹律听声,推孟春以至于季冬,杀气相并,而音尚宫。同声相从,
物之自然,何足怪哉?
兵者,圣人所以讨彊暴,平乱世,夷险阻,救危殆。自含齿戴角之兽见犯则
校,而况於人怀好恶喜怒之气?喜则爱心生,怒则毒螫加,情性之理也。
昔黄帝有涿鹿之战,以定火灾;颛顼有共工之陈,以平水害;成汤有南巢之
伐,以殄夏乱。递兴递废,胜者用事,所受於天也。
自是之后,名士迭兴,晋用咎犯,而齐用王子,吴用孙武,申明军约,赏罚
必信,卒伯诸侯,兼列邦土,虽不及三代之诰誓,然身宠君尊,当世显扬,可不
谓荣焉?岂与世儒闇於大较,不权轻重,猥云德化,不当用兵,大至君辱失守,
小乃侵犯削弱,遂执不移等哉!故教笞不可废於家,刑罚不可捐於国,诛伐不可
偃於天下,用之有巧拙,行之有逆顺耳。
夏桀、殷纣手搏豺狼,足追四马,勇非微也;百战克胜,诸侯慑服,权非轻
也。秦二世宿军无用之地,连兵於边陲,力非弱也;结怨匈奴,絓祸於越,势
非寡也。及其威尽势极,闾巷之人为敌国,咎生穷武之不知足,甘得之心不息也。
高祖有天下,三边外畔;大国之王虽称蕃辅,臣节未尽。会高祖厌苦军事,
亦有萧、张之谋,故偃武一休息,羁縻不备。
历至孝文即位,将军陈武等议曰:“南越、朝鲜自全秦时内属为臣子,后且
拥兵阻阸,选蠕观望。高祖时天下新定,人民小安,未可复兴兵。今陛下仁惠
抚百姓,恩泽加海内,宜及士民乐用,征讨逆党,以一封疆。”孝文曰:“朕能
任衣冠,念不到此。会吕氏之乱,功臣宗室共不羞耻,误居正位,常战战栗栗,
恐事之不终。且兵凶器,虽克所愿,动亦秏病,谓百姓远方何?又先帝知劳民
不可烦,故不以为意。朕岂自谓能?今匈奴内侵,军吏无功,边民父子荷兵日久,
朕常为动心伤痛,无日忘之。今未能销距,愿且坚边设候,结和通使,休宁北陲,
为功多矣。且无议军。”故百姓无内外之繇,得息肩於田亩,天下殷富,粟至十
馀钱,鸣鸡吠狗,烟火万里,可谓和乐者乎!
太史公曰:文帝时,会天下新去汤火,人民乐业,因其欲然,能不扰乱,故
百姓遂安。自年六七十翁亦未尝至市井,游敖嬉戏如小儿状。孔子所称有德君子
者邪!
《书》曰“七正”,二十八舍。律历,天所以通五行八正之气,天所以成孰
万物也。舍者,日月所舍。舍者,舒气也。
不周风居西北,主杀生。东壁居不周风东,主辟生气而东之。至於营室。营
室者,主营胎阳气而产之。东至于危。危,垝也。言阳气之垝,故曰危。十
月也,律中应锺。应锺者,阳气之应,不用事也。其於十二子为亥。亥者,该也。
言阳气藏於下,故该也。
广莫风居北方。广莫者,言阳气在下,阴莫阳广大也,故曰广莫。东至於虚。
虚者,能实能虚,言阳气冬则宛藏於虚,日冬至则一阴下藏,一阳上舒,故曰虚。
东至于须女。言万物变动其所,阴阳气未相离,尚相胥如也,故曰须女。十一月
也,律中黄锺。黄锺者,阳气踵黄泉而出也。其於十二子为子。子者,滋也;滋
者,言万物滋於下也。其於十母为壬癸。壬之为言任也,言阳气任养万物於下也。
癸之为言揆也,言万物可揆度,故曰癸。东至牵牛。牵牛者,言阳气牵引万物出
之也。牛者,冒也,言地虽冻,能冒而生也。牛者,耕植种万物也。东至於建星。
建星者,建诸生也。十二月也,律中大吕。大吕者。其於十二子为丑。
条风居东北,主出万物。条之言条治万物而出之,故曰条风。南至於箕。箕
者,言万物根棋,故曰箕。正月也,律中泰蔟。泰蔟者,言万物蔟生也,故曰泰
蔟。其於十二子为寅。寅言万物始生螾然也,故曰寅。南至於尾,言万物始生
如尾也。南至於心,言万物始生有华心也。南至於房。房者,言万物门户也,至
于门则出矣。
明庶风居东方。明庶者,明众物尽出也。二月也,律中夹锺。夹锺者,言阴
阳相夹厕也。其於十二子为卯。卯之为言茂也,言万物茂也。其於十母为甲乙。
甲者,言万物剖符甲而出也;乙者,言万物生轧轧也。南至于氐。氐者,言万物
皆至也。南至於亢。亢者,言万物亢见也。南至于角。角者,言万物皆有枝格如
角也。三月也,律中姑洗。姑洗者,言万物洗生。其於十二子为辰。辰者,言万
物之蜄也。
清明风居东南维,主风吹万物而西之。至于轸。轸者,言万物益大而轸轸然。
西至於翼。翼者,言万物皆有羽翼也。四月也,律中中吕。中吕者,言万物尽旅
而西行也。其於十二子为巳。巳者,言阳气之已尽也。西至于七星。七星者,阳
数成於七,故曰七星。西至于张。张者,言万物皆张也。西至于注。注者,言万
物之始衰,阳气下注,故曰注。五月也,律中蕤宾。蕤宾者,言阴气幼少,故曰
蕤;痿阳不用事,故曰宾。
景风居南方。景者,言阳气道竟,故曰景风。其於十二子为午。午者,阴阳
交,故曰午。其於十母为丙丁。丙者,言阳道著明,故曰丙;丁者,言万物之丁
壮也,故曰丁。西至于弧。弧者,言万物之吴落且就死也。西至于狼。狼者,言
万物可度量,断万物,故曰狼。
凉风居西南维,主地。地者,沈夺万物气也。六月也,律中林锺。林锺者,
言万物就死气林林然。其於十二子为未。未者,言万物皆成,有滋味也。北至於
罚。罚者,言万物气夺可伐也。北至於参。参言万物可参也,故曰参。七月也,
律中夷则。夷则,言阴气之贼万物也。其於十二子为申。申者,言阴用事,申贼
万物,故曰申。北至於浊。浊者,触也,言万物皆触死也,故曰浊。北至於留。
留者,言阳气之稽留也,故曰留。八月也,律中南吕。南吕者,言阳气之旅入藏
也。其於十二子为酉。酉者,万物之老也,故曰酉。
阊阖风居西方。阊者,倡也;阖者,藏也。言阳气道万物,阖黄泉也。其於
十母为庚辛。庚者,言阴气庚万物,故曰庚;辛者,言万物之辛生,故曰辛。北
至於胃。胃者,言阳气就藏,皆胃胃也。北至於娄。娄者,呼万物且内之也。北
至於奎。奎者,主毒螫杀万物也,奎而藏之。九月也,律中无射。无射者,阴气
盛用事,阳气无馀也,故曰无射。其於十二子为戌。戌者,言万物尽灭,故曰戌。
律数:九九八十一以为宫。三分去一,五十四以为徵。三分益一,七十二以为商。
三分去一,四十八以为羽。三分益一,六十四以为角。黄锺长八寸七分一,宫。
大吕长七寸五分三分。太蔟长七寸十分二,角。夹锺长六寸七分三分一。姑洗长
六寸十分四,羽。仲吕长五寸九分三分二,徵。蕤宾长五寸六分三分二。林锺长
五寸十分四,角。夷则长五寸三分二,商。南吕长四寸十分八,徵。无射长四寸
四分三分二。应锺长四寸二分三分二,羽。生锺分:子一分。丑三分二。寅九分
八。卯二十七分十六。辰八十一分六十四。巳二百四十三分一百二十八。午七百
二十九分五百一十二。未二千一百八十七分一千二十四。申六千五百六十一分四
千九十六。酉一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分八千一百九十二。戌五万九千四十九分三万
二千七百六十八。亥十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分六万五千五百三十六。
生黄锺术曰:以下生者,倍其实,三其法。以上生者,四其实,三其法。上
九,商八,羽七,角六,宫五,徵九。置一而九三之以为法。实如法,得长一寸。
凡得九寸,命曰“黄锺之宫”。故曰音始於宫,穷於角;数始於一,终於十,成
於三;气始於冬至,周而复生。
神生於无,形成於有,形然后数,形而成声,故曰神使气,气就形。形理如
类有可类。或未形而未类,或同形而同类,类而可班,类而可识。圣人知天地识
之别,故从有以至未有,以得细若气,微若声。然圣人因神而存之,虽妙必效情,
核其华道者明矣。非有圣心以乘聪明,孰能存天地之神而成形之情哉?神者,物
受之而不能知其去来,故圣人畏而欲存之。唯欲存之,神之亦存。其欲存之者,
故莫贵焉。
太史公曰:在旋玑玉衡以齐七政,即天地二十八宿。十母,十二子,锺律调
自上古。建律运历造日度,可据而度也。合符节,通道德,即从斯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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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5 10:09:57 | 只看该作者

史记 卷二十六 历书第四


昔自在古,历建正作於孟春。於时冰泮发蛰,百草奋兴,秭鳺先滜。物
乃岁具,生於东,次顺四时,卒于冬分。时鸡三号,卒明。抚十二月节,卒于丑。
日月成,故明也。明者孟也,幽者幼也,幽明者雌雄也。雌雄代兴,而顺至正之
统也。日归于西,起明於东;月归於东,起明于西。正不率天,又不由人,则凡
事易坏而难成矣。
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顺承厥意。
太史公曰:神农以前尚矣。盖黄帝考定星历,建立五行,起消息,正闰馀,
於是有天地神祇物类之官,是谓五官。各司其序,不相乱也。民是以能有信,神
是以能有明德。民神异业,敬而不渎,故神降之嘉生,民以物享,灾祸不生,所
求不匮。
少皞氏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扰,不可放物,祸菑荐至,莫尽其气。颛
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
其后三苗服九黎之德,故二官咸废所职,而闰馀乖次,孟陬殄灭,摄提无纪,
历数失序。尧复遂重黎之后,不忘旧者,使复典之,而立羲和之官。明时正度,
则阴阳调,风雨节,茂气至,民无夭疫。年耆禅舜,申戒文祖,云“天之历数在
尔躬”。舜亦以命禹。由是观之,王者所重也。
夏正以正月,殷正以十二月,周正以十一月。盖三王之正若循环,穷则反本。
天下有道,则不失纪序;无道,则正朔不行於诸侯。
幽、厉之后,周室微,陪臣执政,史不记时,君不告朔,故畴人子弟分散,
或在诸夏,或在夷狄,是以其禨祥废而不统。周襄王二十六年闰三月,而春秋
非之。先王之正时也,履端於始,举正於中,归邪於终。履端於始,序则不愆;
举正於中,民则不惑;归邪於终,事则不悖。
其后战国并争,在於彊国禽敌,救急解纷而已,岂遑念斯哉!是时独有邹衍,
明於五德之传,而散消息之分,以显诸侯。而亦因秦灭六国,兵戎极烦,又升至
尊之日浅,未暇遑也。而亦颇推五胜,而自以为获水德之瑞,更名河曰“德水”,
而正以十月,色上黑。然历度闰馀,未能睹其真也。
汉兴,高祖曰“北畤待我而起”,亦自以为获水德之瑞。虽明习历及张苍等,
咸以为然。是时天下初定,方纲纪大基,高后女主,皆未遑,故袭秦正朔服色。
至孝文时,鲁人公孙臣以终始五德上书,言“汉得土德,宜更元,改正朔,
易服色。当有瑞,瑞黄龙见”。事下丞相张苍,张苍亦学律历,以为非是,罢之。
其后黄龙见成纪,张苍自黜,所欲论著不成。而新垣平以望气见,颇言正历服色
事,贵幸,后作乱,故孝文帝废不复问。
至今上即位,招致方士唐都,分其天部;而巴落下闳运算转历,然后日辰之
度与夏正同。乃改元,更官号,封泰山。因诏御史曰:“乃者,有司言星度之未
定也,广延宣问,以理星度,未能詹也。盖闻昔者黄帝合而不死,名察度验,定
清浊,起五部,建气物分数。然盖尚矣。书缺乐弛,朕甚闵焉。朕唯未能循明也,
?绩日分,率应水德之胜。今日顺夏至,黄钟为宫,林钟为徵,太蔟为商,南
吕为羽,姑洗为角。自是以后,气复正,羽声复清,名复正变,以至子日当冬至,
则阴阳离合之道行焉。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已詹,其更以七年为太初元年。年名
‘焉逢摄提格’,月名‘毕聚’,日得甲子,夜半朔旦冬至。”
◎历术甲子篇
太初元年,岁名“焉逢摄提格”,月名“毕聚”,日得甲子,夜半朔旦冬至。
△正北
十二
无大馀,无小馀;无大馀,无小馀;
焉逢摄提格太初元年。
十二
大馀五十四,小馀三百四十八;大馀五,小馀八;
端蒙单阏二年。
闰十三
大馀四十八,小馀六百九十六;大馀十,小馀十六;
游兆执徐三年。
十二
大馀十二,小馀六百三;大馀十五,小馀二十四;
彊梧大荒落四年。
十二
大馀七,小馀十一;大馀二十一,无小馀;
徒维敦牂天汉元年。
闰十三
大馀一,小馀三百五十九;大馀二十六,小馀八;
祝犁协洽二年。
十二
大馀二十五,小馀二百六十六;大馀三十一,小馀十六;
商横涒滩三年。
十二
大馀十九,小馀六百一十四;大馀三十六,小馀二十四;
昭阳作鄂四年。
闰十三  
大馀十四,小馀二十二;大馀四十二,无小馀;横艾淹茂太始元年。
十二
大馀三十七,小馀八百六十九;大馀四十七,小馀八;
尚章大渊献二年。
闰十三
大馀三十二,小馀二百七十七;大馀五十二,小馀一十六;
焉逢困敦三年。
十二
大馀五十六,小馀一百八十四;大馀五十七,小馀二十四;
端蒙赤奋若四年。
十二
大馀五十,小馀五百三十二;大馀三,无小馀;
游兆摄提格征和元年。
闰十三
大馀四十四,小馀八百八十;大馀八,小馀八;
彊梧单阏二年。
十二
大馀八,小馀七百八十七;大馀十三,小馀十六;
徒维执徐三年。
十二
大馀三,小馀一百九十五;大馀十八,小馀二十四;
祝犁大芒落四年。
闰十三
大馀五十七,小馀五百四十三;大馀二十四,无小馀;
商横敦牂后元元年。
十二
大馀二十一,小馀四百五十;大馀二十九,小馀八;
昭阳汁洽二年。
闰十三
大馀十五,小馀七百九十八;大馀三十四,小馀十六;
横艾涒滩始元元年。
△正西
十二
大馀三十九,小馀七百五;大馀三十九,小馀二十四;
尚章作噩二年。
十二
大馀三十四,小馀一百一十三;大馀四十五,无小馀;
焉逢淹茂三年。
闰十三
大馀二十八,小馀四百六十一;大馀五十,小馀八;
端蒙大渊献四年。
十二
大馀五十二,小馀三百六十八;大馀五十五,小馀十六;
游兆困敦五年。
十二
大馀四十六,小馀七百一十六;无大馀,小馀二十四;
彊梧赤奋若六年。
闰十三
大馀四十一,小馀一百二十四;大馀六,无小馀;
徒维摄提格元凤元年。
十二
大馀五,小馀三十一;大馀十一,小馀八;
祝犁单阏二年。
十二
大馀五十九,小馀三百七十九;大馀十六,小馀十六;
商横执徐三年。
闰十三
大馀五十三,小馀七百二十七;大馀二十一,小馀二十四;
昭阳大荒落四年。
十二
大馀十七,小馀六百三十四;大馀二十七,无小馀;
横艾敦牂五年。
闰十三
大馀十二,小馀四十二;大馀三十二,小馀八;
尚章汁洽六年。
十二
大馀三十五,小馀八百八十九;大馀三十七,小馀十六;
焉逢涒滩元平元年
十二
大馀三十,小馀二百九十七;大馀四十二,小馀二十四;
端蒙作噩本始元年。
闰十三
大馀二十四,小馀六百四十五;大馀四十八,无小馀;
游兆阉茂二年。
十二
大馀四十八,小馀五百五十二;大馀五十三,小馀八;
彊梧大渊献三年。
十二
大馀四十二,小馀九百;大馀五十八,小馀十六;
徒维困敦四年。
闰十三
大馀三十七,小馀三百八;大馀三,小馀二十四;
祝犁赤奋若地节元年。
十二
大馀一,小馀二百一十五;大馀九,无小馀;
商横摄提格二年。
闰十三
大馀五十五,小馀五百六十三;大馀十四,小馀八;
昭阳单阏三年。
△正南
十二
大馀十九,小馀四百七十;大馀十九,小馀十六;
横艾执徐四年。
十二
大馀十三,小馀八百一十八;大馀二十四,小馀二十四;
尚章大荒落元康元年。
闰十三
大馀八,小馀二百二十六;大馀三十,无小馀;
焉逢敦牂二年。
十二
大馀三十二,小馀一百三十三;大馀三十五,小馀八;
端蒙协洽三年。
十二
大馀二十六,小馀四百八十一;大馀四十,小馀十六;
游兆涒滩四年。
闰十三
大馀二十,小馀八百二十九;大馀四十五,小馀二十四;
彊梧作噩神雀元年。
十二
大馀四十四,小馀七百三十六;大馀五十一,无小馀;
徒维淹茂二年。
十二
大馀三十九,小馀一百四十四;大馀五十六,小馀八;
祝犁大渊献三年。
闰十三
大馀三十三,小馀四百九十二;大馀一,小馀十六;
商横困敦四年。
十二
大馀五十七,小馀三百九十九;大馀六,小馀二十四;
昭阳赤奋若五凤元年。
闰十三
大馀五十一,小馀七百四十七;大馀十二,无小馀;
横艾摄提格二年。
十二
大馀十五,小馀六百五十四;大馀十七,小馀八;
尚章单阏三年。
十二
大馀十,小馀六十二;大馀二十二,小馀十六;
焉逢执徐四年。
闰十三
大馀四,小馀四百一十;大馀二十七,小馀二十四;
端蒙大荒落甘露元年。
十二
大馀二十八,小馀三百一十七;大馀三十三,无小馀;
游兆敦牂二年。
十二
大馀二十二,小馀六百六十五;大馀三十八,小馀八;
彊梧协洽三年。
闰十三
大馀十七,小馀七十三;大馀四十三,小馀十六;
徒维涒滩四年。
十二
大馀四十,小馀九百二十;大馀四十八,小馀二十四;
祝犁作噩黄龙元年。
闰十三
大馀三十五,小馀三百二十八;大馀五十四,无小馀;
商横淹茂初元元年。
△正东
十二
大馀五十九,小馀二百三十五;大馀五十九,小馀八;
昭阳大渊献二年。
十二
大馀五十三,小馀五百八十三;大馀四,小馀十六;
横艾困敦三年。
闰十三
大馀四十七,小馀九百三十一;大馀九,小馀二十四;
尚章赤奋若四年。
十二
大馀十一,小馀八百三十八;大馀十五,无小馀;
焉逢摄提格五年。
十二
大馀六,小馀二百四十六;大馀二十,小馀八;
端蒙单阏永光元年。
闰十三
无大馀,小馀五百九十四;大馀二十五,小馀十六;
游兆执徐二年。
十二
大馀二十四,小馀五百一;大馀三十,小馀二十四;
彊梧大荒落三年。
十二
大馀十八,小馀八百四十九;大馀三十六,无小馀;
徒维敦牂四年。
闰十三
大馀十三,小馀二百五十七;大馀四十一,小馀八;
祝犁协洽五年。
十二
大馀三十七,小馀一百六十四;大馀四十六,小馀十六;
商横涒滩建昭元年。
闰十三
大馀三十一,小馀五百一十二;大馀五十一,小馀二十四;
昭阳作噩二年。
十二
大馀五十五,小馀四百一十九;大馀五十七,无小馀;
横艾阉茂三年。
十二
大馀四十九,小馀七百六十七;大馀二,小馀八;
尚章大渊献四年。
闰十三
大馀四十四,小馀一百七十五;大馀七,小馀十六;
焉逢困敦五年。
十二
大馀八,小馀八十二;大馀十二,小馀二十四;
端蒙赤奋若竟宁元年。
十二
大馀二,小馀四百三十;大馀十八,无小馀;
游兆摄提格建始元年。
闰十三
大馀五十六,小馀七百七十八;大馀二十三,小馀八;
彊梧单阏二年。
十二
大馀二十,小馀六百八十五;大馀二十八,小馀十六;
徒维执徐三年。
闰十三
大馀十五,小馀九十三;大馀三十三,小馀二十四;
祝犁大荒落四年。
右历书:大馀者,日也。小馀者,月也。端蒙者,年名也。支:丑名赤奋若,
寅名摄提格。干:丙名游兆。正北,冬至加子时;正西,加酉时;正南,加午时;
正东,加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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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 卷二十七 天官书第五


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旁三星三公,或曰子属。后句四星,
末大星正妃,馀三星后宫之属也。环之匡卫十二星,藩臣。皆曰紫宫。
前列直斗口三星,随北端兑,若见若不,曰阴德,或曰天一。紫宫左三星曰
天枪,右五星曰天棓,后六星绝汉抵营室,曰阁道。
北斗七星,所谓“旋、玑、玉衡以齐七政”。杓携龙角,衡殷南斗,魁枕参
首。用昏建者杓;杓,自华以西南。夜半建者衡;衡,殷中州河、济之间。平旦
建者魁;魁,海岱以东北也。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乡。分阴阳,建四时,
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於斗。
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宫:一曰上将,二曰次将,三曰贵相,四曰司命,五曰
司中,六曰司禄。在斗魁中,贵人之牢。魁下六星,两两相比者,名曰三能。三
能色齐,君臣和;不齐,为乖戾。辅星明近,辅臣亲彊;斥小,疏弱。
杓端有两星:一内为矛,招摇;一外为盾,天锋。有句圜十五星,属杓,曰
贱人之牢。其牢中星实则囚多,虚则开出。
天一、枪、棓、矛、盾动摇,角大,兵起。
东宫苍龙,房、心。心为明堂,大星天王,前后星子属。不欲直,直则天王
失计。房为府,曰天驷。其阴,右骖。旁有两星曰衿;北一星曰舝。东北曲
十二星曰旗。旗中四星曰天市;中六星曰市楼。市中星众者实;其虚则秏。房
南众星曰骑官。
左角,李;右角,将。大角者,天王帝廷。其两旁各有三星,鼎足句之,曰
摄提。摄提者,直斗杓所指,以建时节,故曰“摄提格”。亢为疏庙,主疾。其
南北两大星,曰南门。氐为天根,主疫。
尾为九子,曰君臣;斥绝,不和。箕为敖客,曰口舌。
火犯守角,则有战。房、心,王者恶之也。
南宫朱鸟,权、衡。衡,太微,三光之廷。匡卫十二星,藩臣:西,将;东,
相;南四星,执法;中,端门;门左右,掖门。门内六星,诸侯。其内五星,五
帝坐。后聚一十五星,蔚然,曰郎位;傍一大星,将位也。月、五星顺入,轨道,
司其出,所守,天子所诛也。其逆入,若不轨道,以所犯命之;中坐,成形,皆
群下从谋也。金、火尤甚。廷藩西有隋星五,曰少微,士大夫。权,轩辕。轩辕,
黄龙体。前大星,女主象;旁小星,御者后宫属。月、五星守犯者,如衡占。
东井为水事。其西曲星曰钺。钺北,北河;南,南河;两河、天阙间为关梁。
舆鬼,鬼祠事;中白者为质。火守南北河,兵起,穀不登。故德成衡,观成潢,
伤成钺,祸成井,诛成质。
柳为鸟注,主木草。七星,颈,为员官。主急事。张,素,为厨,主觞客。
翼为羽翮,主远客。
轸为车,主风。其旁有一小星,曰长沙,星星不欲明;明与四星等,若五星
入轸中,兵大起。轸南众星曰天库楼;库有五车。车星角若益众,及不具,无处
车马。
西宫咸池,曰天五潢。五潢,五帝车舍。火入,旱;金,兵;水,水。中有
三柱;柱不具,兵起。
奎曰封豕,为沟渎。娄为聚众。胃为天仓。其南众星曰廥积。
昴曰髦头,胡星也,为白衣会。毕曰罕车,为边兵,主弋猎。其大星旁小星
为附耳。附耳摇动,有谗乱臣在侧。昴、毕间为天街。其阴,阴国;阳,阳国。
参为白虎。三星直者,是为衡石。下有三星,兑,曰罚,为斩艾事。其外四
星,左右肩股也。小三星隅置,曰觜觿,为虎首,主葆旅事。其南有四星,曰天
厕。厕下一星,曰天矢。矢黄则吉;青、白、黑,凶。其西有句曲九星,三处罗:
一曰天旗,二曰天苑,三曰九游。其东有大星曰狼。狼角变色,多盗贼。下有四
星曰弧,直狼。狼比地有大星,曰南极老人。老人见,治安;不见,兵起。常以
秋分时候之于南郊。
附耳入毕中,兵起。
北宫玄武,虚、危。危为盖屋;虚为哭泣之事。
其南有众星,曰羽林天军。军西为垒,或曰钺。旁有一大星为北落。北落若
微亡,军星动角益希,及五星犯北落,入军,军起。火、金、水尤甚:火,军忧;
水,水患;木、土,军吉。危东六星,两两相比,曰司空。
营室为清庙,曰离宫、阁道。汉中四星,曰天驷。旁一星,曰王良。王良策
马,车骑满野。旁有八星,绝汉,曰天潢。天潢旁,江星。江星动,人涉水。
杵、臼四星,在危南。匏瓜,有青黑星守之,鱼盐贵。
南斗为庙,其北建星。建星者,旗也。牵牛为牺牲。其北河鼓。河鼓大星,
上将;左右,左右将。婺女,其北织女。织女,天女孙也。
察日、月之行以揆岁星顺逆。曰东方木,主春,日甲乙。义失者,罚出岁星。
岁星赢缩,以其舍命国。所在国不可伐,可以罚人。其趋舍而前曰赢,退舍曰缩。
赢,其国有兵不复;缩,其国有忧,将亡,国倾败。其所在,五星皆从而聚於一
舍,其下之国可以义致天下。
以摄提格岁:岁阴左行在寅,岁星右转居丑。正月,与斗、牵牛晨出东方,
名曰监德。色苍苍有光。其失次,有应见柳。岁早,水;晚,旱。
岁星出,东行十二度,百日而止,反逆行;逆行八度,百日,复东行。岁行
三十度十六分度之七,率日行十二分度之一,十二岁而周天。出常东方,以晨;
入於西方,用昏。
单阏岁:岁阴在卯,星居子。以二月与婺女、虚、危晨出,曰降入。大有光。
其失次,有应见张。其岁大水。
执徐岁:岁阴在辰,星居亥。以三月与营室、东壁晨出,曰青章。青青甚章。
其失次;有应见轸。岁早,旱;晚,水。
大荒骆岁:岁阴在巳,星居戌。以四月与奎、娄晨出,曰跰踵。熊熊赤色,
有光。其失次,有应见亢。
敦牂岁:岁阴在午,星居酉。以五月与胃、昴、毕晨出,曰开明。炎炎有光。
偃兵;唯利公王,不利治兵。其失次,有应见房。岁早,旱;晚,水。
叶洽岁:岁阴在未,星居申。以六月与觜觿、参晨出,曰长列。昭昭有光。
利行兵。其失次,有应见箕。
涒滩岁:岁阴在申,星居未。以七月与东井、舆鬼晨出,曰大音。昭昭白。
其失次,有应见牵牛。
作鄂岁:岁阴在酉,星居午。以八月与柳、七星、张晨出,曰长王。作作有
芒。国其昌,熟穀。其失次,有应见危。有旱而昌,有女丧,民疾。
阉茂岁:岁阴在戌,星居巳。以九月与翼、轸晨出,曰天睢。白色大明。其
失次,有应见东壁。岁水,女丧。
大渊献岁:岁阴在亥,星居辰。以十月与角、亢晨出,曰大章。苍苍然,星
若跃而阴出旦,是谓“正平”。起师旅,其率必武;其国有德,将有四海。其失
次,有应见娄。
困敦岁:岁阴在子,星居卯。以十一月与氐、房、心晨出,曰天泉。玄色甚
明。江池其昌,不利起兵。其失次,有应见昴。
赤奋若岁:岁阴在丑,星居寅,以十二月与尾、箕晨出,曰天皓。黫然
黑色甚明。其失次,有应见参。
当居不居,居之又左右摇,未当去去之,与他星会,其国凶。所居久,国有
德厚。其角动,乍小乍大,若色数变,人主有忧。
其失次舍以下,进而东北,三月生天棓,长四丈,末兑,进而东南,三月
生彗星,长二丈,类彗。退而西北,三月生天欃,长四丈,末兑。退而西南,三
月生天枪,长数丈,两头兑。谨视其所见之国,不可举事用兵。其出如浮如沈,
其国有土功;如沈如浮,其野亡。色赤而有角,其所居国昌。迎角而战者,不胜。
星色赤黄而沈,所居野大穰。色青白而赤灰,所居野有忧。岁星入月,其野有逐
相;与太白斗,其野有破军。
岁星一曰摄提,曰重华,曰应星,曰纪星。营室为清庙,岁星庙也。
察刚气以处荧惑。曰南方火,主夏,日丙、丁。礼失,罚出荧惑,荧惑失行
是也。出则有兵,入则兵散。以其舍命国。荧惑为勃乱,残贼、疾、丧、饥、兵。
反道二舍以上,居之,三月有殃,五月受兵,七月半亡地,九月太半亡地。因与
俱出入,国绝祀。居之,殃还至,虽大当小;久而至,当小反大。其南为丈夫丧,
北为女子丧。若角动绕环之,及乍前乍后,左右,殃益大。与他星斗,光相逮,
为害;不相逮,不害。五星皆从而聚于一舍,其下国可以礼致天下。
法,出东行十六舍而止;逆行二舍;六旬,复东行,自所止数十舍,十月而
入西方;伏行五月,出东方。其出西方曰“反明”,主命者恶之。东行急,一日
行一度半。
其行东、西、南、北疾也。兵各聚其下;用战,顺之胜,逆之败。荧惑从太
白,军忧;离之,军卻。出太白阴,有分军;行其阳,有偏将战。当其行,太白
逮之,破军杀将。其入守犯太微、轩辕、营室,主命恶之。心为明堂,荧惑庙也。
谨候此。
历斗之会以定填星之位。曰中央土,主季夏,日戊、己,黄帝,主德,女主
象也。岁填一宿,其所居国吉。未当居而居,若已去而复还,还居之,其国得土,
不乃得女。若当居而不居,既已居之,又西东去,其国失土,不乃失女,不可举
事用兵。其居久,其国福厚;易,福薄。
其一名曰地侯,主岁。岁行十三度百十二分度之五,日行二十八分度之一,
二十八岁周天。其所居,五星皆从而聚于一舍,其下之国,可以重致天下。礼、
德、义、杀、刑尽失,而填星乃为之动摇。
赢,为王不宁;其缩,有军不复。填星,其色黄,九芒,音曰黄锺宫。其失
次上二三宿曰赢,有主命不成,不乃大水。失次下二三宿曰缩,有后戚,其岁不
复,不乃天裂若地动。
斗为文太室,填星庙,天子之星也。
木星与土合,为内乱。饥,主勿用战,败;水则变谋而更事;火为旱;金为
白衣会若水。金在南曰牝牡,年穀熟,金在北,岁偏无。火与水合为焠,与金合
为铄,为丧,皆不可举事,用兵大败。土为忧,主孽卿;大饥,战败,为北军,
军困,举事大败。土与水合,穰而拥阏,有覆军,其国不可举事。出,亡地;入,
得地。金为疾,为内兵,亡地。三星若合,其宿地国外内有兵与丧,改立公王。
四星合,兵丧并起,君子忧,小人流。五星合,是为易行,有德,受庆,改立大
人,掩有四方,子孙蕃昌;无德,受殃若亡。五星皆大,其事亦大;皆小,事亦
小。
蚤出者为赢,赢者为客。晚出者为缩,缩者为主人。必有天应见於杓星。同
舍为合。相陵为斗,七寸以内必之矣。
五星色白圜,为丧旱;赤圜,则中不平,为兵;青圜,为忧水;黑圜,为疾,
多死;黄圜,则吉。赤角犯我城,黄角地之争,白角哭泣之声,青角有兵忧,黑
角则水。意,行穷兵之所终。五星同色,天下偃兵,百姓宁昌。春风秋雨,冬寒
夏暑,动摇常以此。
填星出百二十日而逆西行,西行百二十日反东行。见三百三十日而入,入三
十日复出东方。太岁在甲寅,镇星在东壁,故在营室。
察日行以处位太白。曰西方,秋,日庚、辛,主杀。杀失者,罚出太白。太
白失行,以其舍命国。其出行十八舍二百四十日而入。入东方,伏行十一舍百三
十日;其入西方,伏行三舍十六日而出。当出不出,当入不入,是谓失舍,不有
破军,必有国君之篡。
其纪上元,以摄提格之岁,与营室晨出东方,至角而入;与营室夕出西方,
至角而入;与角晨出,入毕;与角夕出,入毕;与毕晨出,入箕;与毕夕出,入
箕;与箕晨出,入柳;与箕夕出,入柳;与柳晨出,入营室;与柳夕出,入营室。
凡出入东西各五,为八岁,二百二十日,复与营室晨出东方。其大率,岁一周天。
其始出东方,行迟,率日半度,一百二十日,必逆行一二舍;上极而反,东行,
行日一度半,一百二十日入。其庳,近日,曰明星,柔;高,远日,曰大嚣,刚。
其始出西方,行疾,率日一度半,百二十日;上极而行迟,日半度,百二十日,
旦入,必逆行一二舍而入。其庳,近日,曰大白,柔;高,远日,曰大相,刚。
出以辰、戌,入以丑、未。
当出不出,未当入而入,天下偃兵,兵在外,入。未当出而出,当入而不入,
天下起兵,有破国。其当期出也,其国昌。其出东为东,入东为北方;出西为西,
入西为南方。所居久,其乡利;易,其乡凶。
出西至东,正西国吉。出东至西,正东国吉。其出不经天;经天,天下革政。
小以角动,兵起。始出大,后小,兵弱;出小,后大,兵强。出高,用兵深
吉,浅凶;庳,浅吉,深凶。日方南金居其南,日方北金居其北,曰赢,侯王不
宁,用兵进吉退凶。日方南金居其北,日方北金居其南,曰缩,侯王有忧,用兵
退吉进凶。用兵象太白:太白行疾,疾行;迟,迟行。角,敢战。动摇躁,躁。
圜以静,静。顺角所指,吉;反之,皆凶。出则出兵,入则入兵。赤角,有战;
白角,有丧;黑圜角,忧,有水事;青圜小角,忧,有木事;黄圜和角,有土事,
有年。其已出三日而复,有微入,入三日乃复盛出,是谓耎,其下国有军败将北。
其已入三日又复微出,出三日而复盛入,其下国有忧;师有粮食兵革,遗人用之;
卒虽众,将为人虏。其出西失行,外国败;其出东失行,中国败。其色大圜黄
滜,可为好事;其圜大赤,兵盛不战。
太白白,比狼;赤,比心;黄,比参左肩;苍,比参右肩;黑,比奎大星。
五星皆从太白而聚乎一舍,其下之国可以兵从天下。居实,有得也;居虚,无得
也。行胜色,色胜位,有位胜无位,有色胜无色,行得尽胜之。出而留桑榆间,
疾其下国。上而疾,未尽其日,过参天,疾其对国。上复下,下复上,有反将。
其入月,将僇。金、木星合,光,其下战不合,兵虽起而不斗;合相毁,野有破
军。出西方,昏而出阴,阴兵彊;暮食出,小弱;夜半出,中弱;鸡鸣出,大弱:
是谓阴陷於阳。其在东方,乘明而出阳,阳兵之彊,鸡鸣出,小弱;夜半出,中
弱;昏出,大弱:是谓阳陷於阴。太白伏也,以出兵,兵有殃。其出卯南,南胜
北方;出卯北,北胜南方;正在卯,东国利。出酉北,北胜南方;出酉南,南胜
北方;正在酉,西国胜。
其与列星相犯,小战;五星,大战。其相犯,太白出其南,南国败;出其北,
北国败。行疾,武;不行,文。色白五芒,出蚤为月蚀,晚为天夭及彗星,将发
其国。出东为德,举事左之迎之,吉。出西为刑,举事右之背之,吉。反之皆凶。
太白光见景,战胜。昼见而经天,是谓争明,彊国弱,小国彊,女主昌。
亢为疏庙,太白庙也。太白,大臣也,其号上公。<敏感詞>名殷星、太正、营星、
观星、宫星、明星、大衰、大泽、终星、大相、天浩、序星、月纬。大司马位谨
候此。
察日辰之会,以治辰星之位。曰北方水,太阴之精,主冬,日壬、癸。刑失
者,罚出辰星,以其宿命国。
是正四时:仲春春分,夕出郊奎、娄、胃东五舍,为齐;仲夏夏至,夕出郊
东井、舆鬼、柳东七舍,为楚;仲秋秋分,夕出郊角、亢、氐、房东四舍,为汉;
仲冬冬至,晨出郊东方,与尾、箕、斗、牵牛俱西,为中国。其出入常以辰、戌、
丑、未。
其蚤,为月蚀;晚,为彗星及天夭。其时宜效不效为失,追兵在外不战。一
时不出,其时不和;四时不出,天下大饥。其当效而出也,色白为旱,黄为五穀
熟,赤为兵,黑为水。出东方,大而白,有兵於外,解。常在东方,其赤,中国
胜;其西而赤,外国利。无兵於外而赤,兵起。其与太白俱出东方,皆赤而角,
外国大败,中国胜;其与太白俱出西方,皆赤而角,外国利。五星分天之中,积
于东方,中国利;积于西方,外国用兵者利。五星皆从辰星而聚于一舍,其所舍
之国可以法致天下。辰星不出,太白为客;其出,太白为主。出而与太白不相从,
野虽有军,不战。出东方,太白出西方;若出西方,太白出东方,为格,野虽有
兵不战。失其时而出,为当寒反温,当温反寒。当出不出,是谓击卒,兵大起。
其入太白中而上出,破军杀将,客军胜;下出,客亡地。辰星来抵太白,太白不
去,将死。正旗上出,破军杀将,客胜;下出,客亡地。视旗所指,以命破军。
其绕环太白,若与斗,大战,客胜。兔过太白,间可椷剑,小战,客胜。兔居
太白前,军罢;出太白左,小战;摩太白,有数万人战,主人吏死;出太白右,
去三尺,军急约战。青角,兵忧;黑角,水。赤行穷兵之所终。
兔七命,曰小正、辰星、天欃、安周星、细爽、能星、钩星。其色黄而小,
出而易处,天下之文变而不善矣。兔五色,青圜忧,白圜丧,赤圜中不平,黑圜
吉。赤角犯我城,黄角地之争,白角号泣之声。
其出东方,行四舍四十八日,其数二十日,而反入于东方;其出西方,行四
舍四十八日,其数二十日,而反入于西方。其一候之营室、角、毕、箕、柳。出
房、心间,地动。
辰星之色:春,青黄;夏,赤白;秋,青白,而岁熟;冬,黄而不明。即变
其色,其时不昌。春不见,大风,秋则不实。夏不见,有六十日之旱,月蚀。秋
不见,有兵,春则不生。冬不见,阴雨六十日,有流邑,夏则不长。
角、亢、氐,兖州。房、心,豫州。尾、箕,幽州。斗,江、湖。牵牛、婺
女,杨州。虚、危,青州。营室至东壁,并州。奎、娄、胃,徐州。昴、毕,冀
州。觜觿、参,益州。东井、舆鬼,雍州。柳、七星、张,三河。翼、轸,荆州。
七星为员官,辰星庙,蛮夷星也。
两军相当,日晕;晕等,力钧;厚长大,有胜;薄短小,无胜。重抱大破无。
抱为和,背为不和,为分离相去。直为自立,立侯王;破军杀将。负且戴,有喜。
围在中,中胜;在外,外胜。青外赤中,以和相去;赤外青中,以恶相去。气晕
先至而后去,居军胜。先至先去,前利后病;后至后去,前病后利;后至先去,
前后皆病,居军不胜。见而去,其发疾,虽胜无功。见半日以上,功大。白虹屈
短,上下兑,有者下大流血。日晕制胜,近期三十日,远期六十日。
其食,食所不利;复生,生所利;而食益尽,为主位。以其直及日所宿,加
以日时,用命其国也。
月行中道,安宁和平。阴间,多水,阴事。外北三尺,阴星。北三尺,太阴,
大水,兵。阳间,骄恣。阳星,多暴狱。太阳,大旱丧也。角、天门,十月为四
月,十一月为五月,十二月为六月,水发,近三尺,远五尺。犯四辅,辅臣诛。
行南北河,以阴阳言,旱水兵丧。
月蚀岁星,其宿地,饥若亡。荧惑也乱,填星也下犯上,太白也彊国以战败,
辰星也女乱。蚀大角,主命者恶之;心,则为内贼乱也;列星,其宿地忧。
月食始日,五月者六,六月者五,五月复六,六月者一,而五月者五,凡百
一十三月而复始。故月蚀,常也;日蚀,为不臧也。甲、乙,四海之外,日月不
占。丙、丁,江、淮、海岱也。戊、己,中州、河、济也。庚、辛,华山以西。
壬、癸,恒山以北。日蚀,国君;月蚀,将相当之。
国皇星,大而赤,状类南极。所出,其下起兵,兵彊;其冲不利。
昭明星,大而白,无角,乍上乍下。所出国,起兵,多变。
五残星,出正东东方之野。其星状类辰星,去地可六丈。
大贼星,出正南南方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数动,有光。
司危星,出正西西方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白,类太白。
狱汉星,出正北北方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数动,察之中青。此四
野星所出,出非其方,其下有兵,冲不利。
四填星,所出四隅,去地可四丈。
地维咸光,亦出四隅,去地可三丈,若月始出。所见,下有乱;乱者亡,有
德者昌。
烛星,状如太白,其出也不行。见则灭。所烛者,城邑乱。
如星非星,如云非云,命曰归邪。归邪出,必有归国者。
星者,金之散气,其本曰火。星众,国吉;少则凶。
汉者,亦金之散气,其本曰水。汉,星多,多水,少则旱,其大经也。
天鼓,有音如雷非雷,音在地而下及地。其所往者,兵发其下。
天狗,状如大奔星,有声,其下止地,类狗。所堕及,望之如火光炎炎冲天。
其下圜如数顷田处,上兑者则有黄色,千里破军杀将。
格泽星者,如炎火之状。黄白,起地而上。下大,上兑。其见也,不种而
穫;不有土功,必有大害。
蚩尤之旗,类彗而后曲,象旗。见则王者征伐四方。
旬始,出於北斗旁,状如雄鸡。其怒,青黑,象伏鳖。
枉矢,类大流星,蛇行而仓黑,望之如有毛羽然。
长庚,如一匹布著天。此星见,兵起。
星坠至地,则石也。河、济之间,时有坠星。
天精而见景星。景星者,德星也。其状无常,常出於有道之国。
凡望云气,仰而望之,三四百里;平望,在桑榆上,千馀二千里;登高而望
之,下属地者三千里。云气有兽居上者,胜。
自华以南,气下黑上赤。嵩高、三河之郊,气正赤。恒山之北,气下黑下青。
勃、碣、海、岱之间,气皆黑。江、淮之间,气皆白。
徒气白。土功气黄。车气乍高乍下,往往而聚。骑气卑而布。卒气抟。前卑
而后高者,疾;前方而后高者,兑;后兑而卑者,卻。其气平者其行徐。前高而
后卑者,不止而反。气相遇者,卑胜高,兑胜方。气来卑而循车通者,不过三四
日,去之五六里见。气来高七八尺者,不过五六日,去之十馀里见。气来高丈馀
二丈者,不过三四十日,去之五六十里见。
稍云精白者,其将悍,其士怯。其大根而前绝远者,当战。青白,其前低者,
战胜;其前赤而仰者,战不胜。阵云如立垣。杼云类杼。轴云抟两端兑。杓云如
绳者,居前亘天,其半半天。其者类阙旗故。钩云句曲。诸此云见,以五
色合占。而泽抟密,其见动人,乃有占;兵必起,合斗其直。
王朔所候,决於日旁。日旁云气,人主象。皆如其形以占。
故北夷之气如群畜穹闾,南夷之气类舟船幡旗。大水处,败军场,破国之虚,
下有积钱,金宝之上,皆有气,不可不察。海旁蜄气象楼台;广野气成宫阙然。
云气各象其山川人民所聚积。
故候息秏者,入国邑,视封疆田畴之正治,城郭室屋门户之润泽,次至车
服畜产精华。实息者,吉;虚秏者,凶。
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卿云。卿云,喜气也。若
雾非雾,衣冠而不濡,见则其域被甲而趋。
夫雷电、虾虹、辟历、夜明者,阳气之动者也,春夏则发,秋冬则藏,故候
者无不司之。
天开县物,地动坼绝。山崩及徙,川塞谿垘;水澹地长,泽竭见象。城郭
门闾,闺臬槀枯;宫庙邸第,人民所次。谣俗车服,观民饮食。五穀草木,观其
所属。仓府厩库,四通之路。六畜禽兽,所产去就;鱼鳖鸟鼠,观其所处。鬼哭
若呼,其人逢俉。化言,诚然。
凡候岁美恶,谨候岁始。岁始或冬至日,产气始萌。腊明日,人众卒岁,一
会饮食,发阳气,故曰初岁。正月旦,王者岁首;立春日,四时之始也。四始者,
候之日。
而汉魏鲜集腊明正月旦决八风。风从南方来,大旱;西南,小旱;西方,有
兵;西北,戎菽为,小雨,趣兵;北方,为中岁;东北,为上岁;东方,大水;
东南,民有疾疫,岁恶。故八风各与其冲对,课多者为胜。多胜少,久胜亟,疾
胜徐。旦至食,为麦;食至日昳,为稷;昳至餔,为黍;餔至下餔,为菽;
下餔至日入,为麻。欲终日有云,有风,有日。日当其时者,深而多实;无云有
风日,当其时,浅而多实;有云风,无日,当其时,深而少实;有日,无云,不
风,当其时者稼有败。如食顷,小败;熟五斗米顷,大败。则风复起,有云,其
稼复起。各以其时用云色占种所宜。其雨雪若寒,岁恶。
是日光明,听都邑人民之声。声宫,则岁善,吉;商,则有兵;徵,旱;羽,
水;角,岁恶。
或从正月旦比数雨。率日食一升,至七升而极;过之,不占。数至十二日,
日直其月,占水旱。为其环域千里内占,则为天下候,竟正月。月所离列宿,日、
风、云,占其国。然必察太岁所在。在金,穰;水,毁;木,饥;火,旱。此其
大经也。
正月上甲,风从东方,宜蚕;风从西方,若旦黄云,恶。
冬至短极,县土炭,炭动,鹿解角,兰根出,泉水跃,略以知日至,要决晷
景。岁星所在,五穀逢昌。其对为冲,岁乃有殃。
太史公曰:自初生民以来,世主曷尝不历日月星辰?及至五家、三代,绍而
明之,内冠带,外夷狄,分中国为十有二州,仰则观象於天,俯则法类於地。天
则有日月,地则有阴阳。天有五星,地有五行。天则有列宿,地则有州域。三光
者,阴阳之精,气本在地,而圣人统理之。
幽厉以往,尚矣。所见天变,皆国殊窟穴,家占物怪,以合时应,其文图籍
禨祥不法。是以孔子论六经,纪异而说不书。至天道命,不传;传其人,不待
告;告非其人,虽言不著。
昔之传天数者:高辛之前,重、黎;於唐、虞,羲、和;有夏,昆吾;殷商,
巫咸;周室,史佚、苌弘;於宋,子韦;郑则裨灶;在齐,甘公;楚,唐眛;
赵,尹皋;魏,石申。
夫天运,三十岁一小变,百年中变,五百载大变;三大变一纪,三纪而大备:
此其大数也。为国者必贵三五。上下各千岁,然后天人之际续备。
太史公推古天变,未有可考于今者。盖略以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日蚀三
十六,彗星三见,宋襄公时星陨如雨。天子微,诸侯力政,五伯代兴,更为主命,
自是之后,众暴寡,大并小。秦、楚、吴、越,夷狄也,为彊伯。田氏篡齐,三
家分晋,并为战国。争於攻取,兵革更起,城邑数屠,因以饥馑疾疫焦苦,臣主
共忧患,其察禨祥候星气尤急。近世十二诸侯七国相王,言从衡者继踵,而皋、
唐、甘、石因时务论其书传,故其占验凌杂米盐。
二十八舍主十二州,斗秉兼之,所从来久矣。秦之疆也,候在太白,占於狼、
弧。吴、楚之疆,候在荧惑,占於鸟衡。燕、齐之疆,候在辰星,占於虚、危。
宋、郑之疆,候在岁星,占於房、心。晋之疆,亦候在辰星,占於参罚。
及秦并吞三晋、燕、代,自河山以南者中国。中国於四海内则在东南,为阳;
阳则日、岁星、荧惑、填星;占於街南,毕主之。其西北则胡、貉、月氏诸衣旃
裘引弓之民,为阴;阴则月、太白、辰星;占於街北,昴主之。故中国山川东北
流,其维,首在陇、蜀,尾没于勃、碣。是以秦、晋好用兵,复占太白,太白主
中国;而胡、貉数侵掠,独占辰星,辰星出入躁疾,常主夷狄:其大经也。此更
为客主人。荧惑为孛,外则理兵,内则理政。故曰“虽有明天子,必视荧惑所在”。
诸侯更彊,时菑异记,无可录者。
秦始皇之时,十五年彗星四见,久者八十日,长或竟天。其后秦遂以兵灭六
王,并中国,外攘四夷,死人如乱麻,因以张楚并起,三十年之间兵相骀藉,不
可胜数。自蚩尤以来,未尝若斯也。
项羽救钜鹿,枉矢西流,山东遂合从诸侯,西坑秦人,诛屠咸阳。
汉之兴,五星聚于东井。平城之围,月晕参、毕七重。诸吕作乱,日蚀,昼
晦。吴楚七国叛逆,彗星数丈,天狗过梁野;及兵起,遂伏尸流血其下。元光、
元狩,蚩尤之旗再见,长则半天。其后京师师四出,诛夷狄者数十年,而伐胡尤
甚。越之亡,荧惑守斗;朝鲜之拔,星茀于河戍;兵征大宛,星茀招摇:此其荦
荦大者。若至委曲小变,不可胜道。由是观之,未有不先形见而应随之者也。
夫自汉之为天数者,星则唐都,气则王朔,占岁则魏鲜。故甘、石历五星法,
唯独荧惑有反逆行;逆行所守,及他星逆行,日月薄蚀,皆以为占。
余观史记,考行事,百年之中,五星无出而不反逆行,反逆行,尝盛大而变
色;日月薄蚀,行南北有时:此其大度也。故紫宫、房心、权衡、咸池、虚危列
宿部星,此天之五官坐位也,为经,不移徙,大小有差,阔狭有常。水、火、金、
木、填星,此五星者,天之五佐,为纬,见伏有时,所过行赢缩有度。
日变脩德,月变省刑,星变结和。凡天变,过度乃占。国君彊大,有德者昌;
弱小,饰诈者亡。太上脩德,其次脩政,其次脩救,其次脩禳,正下无之。夫常
星之变希见,而三光之占亟用。日月晕適,云风,此天之客气,其发见亦有大运。
然其与政事俯仰,最近天人之符。此五者,天之感动。为天数者,必通三五。终
始古今,深观时变,察其精粗,则天官备矣。
苍帝行德,天门为之开。赤帝行德,天牢为之空。黄帝行德,天夭为之起。
风从西北来,必以庚、辛。一秋中,五至,大赦;三至,小赦。白帝行德,以正
月二十日、二十一日,月晕围,常大赦载,谓有太阳也。一曰:白帝行德,毕、
昴为之围。围三暮,德乃成;不三暮,及围不合,德不成。二曰:以辰围,不出
其旬。黑帝行德,天关为之动。天行德,天子更立年;不德,风雨破石。三能、
三衡者,天廷也。客星出天廷,有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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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5 10:10:39 | 只看该作者

史记 卷二十八 封禅书第六


自古受命帝王,曷尝不封禅?盖有无其应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见而不臻
乎泰山者也。虽受命而功不至,至梁父矣而德不洽,洽矣而日有不暇给,是以即
事用希。传曰:“三年不为礼,礼必废;三年不为乐,乐必坏。”每世之隆,则
封禅答焉,及衰而息。厥旷远者千有馀载,近者数百载,故其仪阙然堙灭,其详
不可得而记闻云。
《尚书》曰,舜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遂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山川,
遍群神。辑五瑞,择吉月日,见四岳诸牧,还瑞。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
岱宗,泰山也。柴,望秩于山川。遂觐东后。东后者,诸侯也。合时月正日,同
律度量衡,修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五月,巡狩至南岳。南岳,衡山也。
八月,巡狩至西岳。西岳,华山也。十一月,巡狩至北岳。北岳,恒山也。皆如
岱宗之礼。中岳,嵩高也。五载一巡狩。
禹遵之。后十四世,至帝孔甲,淫德好神,神渎,二龙去之。其后三世,汤
伐桀,欲迁夏社,不可,作夏社。后八世,至帝太戊,有桑穀生於廷,一暮大拱,
惧。伊陟曰:“妖不胜德。”太戊修德,桑穀死。伊陟赞巫咸,巫咸之兴自此始。
后十四世,帝武丁得傅说为相,殷复兴焉,称高宗。有雉登鼎耳雊,武丁惧。祖
己曰:“修德。”武丁从之,位以永宁。后五世,帝武乙慢神而震死。后三世,
帝纣淫乱,武王伐之。由此观之,始未尝不肃祗,后稍怠慢也。
周官曰,冬日至,祀天於南郊,迎长日之至;夏日至,祭地祗。皆用乐舞,
而神乃可得而礼也。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诸侯祭其
疆内名山大川。四渎者,江、河、淮、济也。天子曰明堂、辟雍,诸侯曰泮宫。
周公既相成王,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自禹兴而修社
祀,后稷稼穑,故有稷祠,郊社所从来尚矣。
自周克殷后十四世,世益衰,礼乐废,诸侯恣行,而幽王为犬戎所败,周东
徙雒邑。秦襄公攻戎救周,始列为诸侯。秦襄公既侯,居西垂,自以为主少皞之
神,作西畤,祠白帝,其牲用骝驹黄牛羝羊各一云。其后十六年,秦文公东猎汧
渭之间,卜居之而吉。文公梦黄蛇自天下属地,其口止於鄜衍。文公问史敦,敦
曰:“此上帝之徵,君其祠之。”於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
自未作鄜畤也,而雍旁故有吴阳武畤,雍东有好畤,皆废无祠。或曰:“自
古以雍州积高,神明之隩,故立畤郊上帝,诸神祠皆聚云。盖黄帝时尝用事,
虽晚周亦郊焉。”其语不经见,缙绅者不道。
作鄜畤后九年,文公获若石云,于陈仓北阪城祠之。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
来,来也常以夜,光辉若流星,从东南来集于祠城,则若雄鸡,其声殷云,野鸡
夜雊。以一牢祠,命曰陈宝。
作鄜畤后七十八年,秦德公既立,卜居雍,“后子孙饮马於河”,遂都雍。
雍之诸祠自此兴。用三百牢於鄜畤。作伏祠。磔狗邑四门,以御蛊菑。
德公立二年卒。其后四年,秦宣公作密畤於渭南,祭青帝。
其后十四年,秦缪公立,病卧五日不寤;寤,乃言梦见上帝,上帝命缪公平
晋乱。史书而记藏之府。而后世皆曰秦缪公上天。
秦缪公即位九年,齐桓公既霸,会诸侯於葵丘,而欲封禅。管仲曰:“古者
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昔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
虙羲封泰山,禅云云;神农封泰山,禅云云;炎帝封泰山,禅云云;黄帝封泰山,
禅亭亭;颛顼封泰山,禅云云;帝俈封泰山,禅云云;尧封泰山,禅云云;舜
封泰山,禅云云;禹封泰山,禅会稽;汤封泰山,禅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禅社
首:皆受命然后得封禅。”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过孤竹;西伐大夏,涉流
沙,束马悬车,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汉。兵车之会三,而
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违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异乎?”
於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穷以辞,因设之以事,曰:“古之封禅,鄗上之黍,北里
之禾,所以为盛;江淮之间,一茅三脊,所以为藉也。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
比翼之鸟,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凤皇麒麟不来,嘉穀不生,而蓬
蒿藜莠茂,鸱枭数至,而欲封禅,毋乃不可乎?”於是桓公乃止。是岁,秦缪公
内晋君夷吾。其后三置晋国之君,平其乱。缪公立三十九年而卒。
其后百有馀年,而孔子论述六蓺,传略言易姓而王,封泰山禅乎梁父者七十
馀王矣,其俎豆之礼不章,盖难言之。或问禘之说,孔子曰:“不知。知禘之说,
其於天下也视其掌。”诗云纣在位,文王受命,政不及泰山。武王克殷二年,天
下未宁而崩。爰周德之洽维成王,成王之封禅则近之矣。及后陪臣执政,季氏旅
於泰山,仲尼讥之。
是时苌弘以方事周灵王,诸侯莫朝周,周力少,苌弘乃明鬼神事,设射貍首。
貍首者,诸侯之不来者。依物怪欲以致诸侯。诸侯不从,而晋人执杀苌弘。周人
之言方怪者自苌弘。
其后百馀年,秦灵公作吴阳上畤,祭黄帝;作下畤,祭炎帝。
后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秦始与周合,合而离,五百岁当复合,
合十七年而霸王出焉。”栎阳雨金,秦献公自以为得金瑞,故作畦畤栎阳而祀白
帝。
其后百二十岁而秦灭周,周之九鼎入于秦。或曰宋太丘社亡,而鼎没于泗水
彭城下。
其后百一十五年而秦并天下。
秦始皇既并天下而帝,或曰:“黄帝得土德,黄龙地螾见。夏得木德,青
龙止於郊,草木畅茂。殷得金德,银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乌之符。今秦变周,
水德之时。昔秦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於是秦更命河曰“德水”,
以冬十月为年首,色上黑,度以六为名,音上大吕,事统上法。
即帝位三年,东巡郡县,祠驺峄山,颂秦功业。於是徵从齐鲁之儒生博士七
十人,至乎泰山下。诸儒生或议曰:“古者封禅为蒲车,恶伤山之土石草木;埽
地而祭,席用菹秸,言其易遵也。”始皇闻此议各乖异,难施用,由此绌儒生。
而遂除车道,上自泰山阳至巅,立石颂秦始皇帝德,明其得封也。从<敏感詞>下,禅
於梁父。其礼颇采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祕之,世不得而记也。
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风雨,休於大树下。诸儒生既绌,不得与用於封事
之礼,闻始皇遇风雨,则讥之。
於是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求仙人羡门之属。八神将自
古而有之,或曰太公以来作之。齐所以为齐,以天齐也。其祀绝莫知起时。八神:
一曰天主,祠天齐。天齐渊水,居临菑南郊山下者。二曰地主,祠泰山梁父。盖
天好阴,祠之必於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命曰“畤”;地贵阳,祭之必於泽中圜
丘云。三曰兵主,祠蚩尤。蚩尤在东平陆监乡,齐之西境也。四曰阴主,祠三山。
五曰阳主,祠之罘。六曰月主,祠之莱山。皆在齐北,并勃海。七曰日主,祠成
山。成山斗入海,最居齐东北隅,以迎日出云。八曰四时主,祠琅邪。琅邪在齐
东方,盖岁之所始。皆各用一牢具祠,而巫祝所损益,珪币杂异焉。
自齐威、宣之时,驺子之徒论著终始五德之运,及秦帝而齐人奏之,故始皇
采用之。而宋毋忌、正伯侨、充尚、羡门高最后皆燕人,为方仙道,形解销化,
依於鬼神之事。驺衍以阴阳主运显於诸侯,而燕齐海上之方士传其术不能通,然
则怪迂阿谀苟合之徒自此兴,不可胜数也。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傅在勃海中,
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
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
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世主莫不甘心焉。及至秦始皇并天下,至海上,则方士
言之不可胜数。始皇自以为至海上而恐不及矣,使人乃赍童男女入海求之。船交
海中,皆以风为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其明年,始皇复游海上,至琅邪,过
恒山,从上党归。后三年,游碣石,考入海方士,从上郡归。后五年,始皇南至
湘山,遂登会稽,并海上,冀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药。不得,还至沙丘崩。
二世元年,东巡碣石,并海南,历泰山,至会稽,皆礼祠之,而刻勒始皇所
立石书旁,以章始皇之功德。其秋,诸侯畔秦。三年而二世弑死。
始皇封禅之后十二岁,秦亡。诸儒生疾秦焚诗书,诛僇文学,百姓怨其法,
天下畔之,皆讹曰:“始皇上泰山,为暴风雨所击,不得封禅。”此岂所谓无其
德而用事者邪?
昔三代之居皆在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四渎咸在山东。
至秦称帝,都咸阳,则五岳、四渎皆并在东方。自五帝以至秦,轶兴轶衰,名山
大川或在诸侯,或在天子,其礼损益世殊,不可胜记。及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
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
於是自殽以东,名山五,大川祠二。曰太室。太室,嵩高也。恒山,泰山,
会稽,湘山。水曰济,曰淮。春以脯酒为岁祠,因泮冻,秋涸冻,冬塞祷祠。其
牲用牛犊各一,牢具珪币各异。
自华以西,名山七,名川四。曰华山,薄山。薄山者,衰山也。岳山,岐山,
吴岳,鸿冢,渎山。渎山,蜀之汶山。水曰河,祠临晋;沔,祠汉中;湫渊,祠
朝冉阝;江水,祠蜀。亦春秋泮涸祷塞,如东方名山川;而牲牛犊牢具珪币各异。
而四大冢鸿、岐、吴、岳,皆有尝禾。
陈宝节来祠。其河加有尝醪。此皆在雍州之域,近天子之都,故加车一乘,
骝驹四。
霸、产、长水、沣、涝、泾、渭皆非大川,以近咸阳,尽得比山川祠,而无
诸加。
汧、洛二渊,鸣泽、蒲山、岳<山胥>山之属,为小山川,亦皆岁祷塞泮涸祠,
礼不必同。
而雍有日、月、参、辰、南北斗、荧惑、太白、岁星、填星、辰星、二十八
宿、风伯、雨师、四海、九臣、十四臣、诸布、诸严、诸逑之属,百有馀庙。西
亦有数十祠。於湖有周天子祠。於下邽有天神。沣、滈有昭明、天子辟池。於
杜、亳有三社主之祠、寿星祠;而雍菅庙亦有杜主。杜主,故周之右将军,其在
秦中,最小鬼之神者。各以岁时奉祠。
唯雍四畤上帝为尊,其光景动人民唯陈宝。故雍四畤,春以为岁祷,因泮冻,
秋涸冻,冬塞祠,五月尝驹,及四仲之月月祠,若陈宝节来一祠。春夏用骍,秋
冬用骝。畤驹四匹,木禺龙栾车一驷,木禺车马一驷,各如其帝色。黄犊羔各四,
珪币各有数,皆生瘗埋,无俎豆之具。三年一郊。秦以冬十月为岁首,故常以十
月上宿郊见,通权火,拜於咸阳之旁,而衣上白,其用如经祠云。西畤、畦畤,
祠如其故,上不亲往。
诸此祠皆太祝常主,以岁时奉祠之。至如他名山川诸鬼及八神之属,上过则
祠,去则已。郡县远方神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领於天子之祝官。祝官有祕祝,
即有菑祥,辄祝祠移过於下。
汉兴,高祖之微时,尝杀大蛇。有物曰:“蛇,白帝子也,而杀者赤帝子。”
高祖初起,祷丰枌榆社。徇沛,为沛公,则祠蚩尤,衅鼓旗。遂以十月至灞上,
与诸侯平咸阳,立为汉王。因以十月为年首,而色上赤。
二年,东击项籍而还入关,问:“故秦时上帝祠何帝也?”对曰:“四帝,
有白、青、黄、赤帝之祠。”高祖曰:“吾闻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莫知
其说。於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乃立黑帝祠,命曰北畤。
有司进祠,上不亲往。悉召故秦祝官,复置太祝、太宰,如其故仪礼。因令县为
公社。下诏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诸神当祠者,各以其时礼
祠之如故。”
后四岁,天下已定,诏御史,令丰谨治枌榆社,常以四时春以羊彘祠之。令
祝官立蚩尤之祠於长安。长安置祠祝官、女巫。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
房中、堂上之属;晋巫,祠五帝、东君、云中君、司命、巫社、巫祠、族人、先
炊之属;秦巫,祠社主、巫保、族累之属;荆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
属;九天巫,祠九天:皆以岁时祠宫中。其河巫祠河於临晋,而南山巫祠南山秦
中。秦中者,二世皇帝。各有时日。
其后二岁,或曰周兴而邑邰,立后稷之祠,至今血食天下。於是高祖制诏御
史:“其令郡国县立灵星祠,常以岁时祠以牛。”
高祖十年春,有司请令县常以春二月及腊祠社稷以羊豕,民里社各自财以祠。
制曰:“可。”
其后十八年,孝文帝即位。即位十三年,下诏曰:“今祕祝移过于下,朕
甚不取。自今除之。”
始名山大川在诸侯,诸侯祝各自奉祠,天子官不领。及齐、淮南国废,令太
祝尽以岁时致礼如故。
是岁,制曰:“朕即位十三年于今,赖宗庙之灵,社稷之福,方内艾安,民
人靡疾。间者比年登,朕之不德,何以飨此?皆上帝诸神之赐也。盖闻古者飨其
德必报其功,欲有增诸神祠。有司议增雍五畤路车各一乘,驾被具;西畤畦畤禺
车各一乘,禺马四匹,驾被具;其河、湫、汉水加玉各二;及诸祠,各增广坛场,
珪币俎豆以差加之。而祝釐者归福於朕,百姓不与焉。自今祝致敬,毋有所祈。”
鲁人公孙臣上书曰:“始秦得水德,今汉受之,推终始传,则汉当土德,土
德之应黄龙见。宜改正朔,易服色,色上黄。”是时丞相张苍好律历,以为汉乃
水德之始,故河决金隄,其符也。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内赤,与德相应。如公
孙臣言,非也。罢之。后三岁,黄龙见成纪。文帝乃召公孙臣,拜为博士,与诸
生草改历服色事。其夏,下诏曰:“异物之神见于成纪,无害於民,岁以有年。
朕祈郊上帝诸神,礼官议,无讳以劳朕。”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夏亲郊,祀上帝
於郊,故曰郊”。於是夏四月,文帝始郊见雍五畤祠,衣皆上赤。
其明年,赵人新垣平以望气见上,言“长安东北有神气,成五采,若人冠
絻焉。或曰东北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天瑞下,宜立祠上帝,以合符应”。
於是作渭阳五帝庙,同宇,帝一殿,面各五门,各如其帝色。祠所用及仪亦如雍
五畤。
夏四月,文帝亲拜霸渭之会,以郊见渭阳五帝。五帝庙南临渭,北穿蒲池沟
水,权火举而祠,若光煇然属天焉。於是贵平上大夫,赐累千金。而使博士诸生
刺六经中作王制,谋议巡狩封禅事。
文帝出长门,若见五人於道北,遂因其直北立五帝坛,祠以五牢具。
其明年,新垣平使人持玉杯,上书阙下献之。平言上曰:“阙下有宝玉气来
者。”已视之,果有献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寿”。平又言“臣候日再中”。居
顷之,日卻复中。於是始更以十七年为元年,令天下大酺。
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溢通泗,臣望东北汾阴直有金宝气,意周
鼎其出乎?兆见不迎则不至。”於是上使使治庙汾阴南,临河,欲祠出周鼎。
人有上书告新垣平所言气神事皆诈也。下平吏治,诛夷新垣平。自是之后,
文帝怠於改正朔服色神明之事,而渭阳、长门五帝使祠官领,以时致礼,不往焉。
明年,匈奴数入边,兴兵守御。后岁少不登。
数年而孝景即位。十六年,祠官各以岁时祠如故,无有所兴,至今天子。
今天子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
元年,汉兴已六十馀岁矣,天下艾安,搢绅之属皆望天子封禅改正度也,而
上乡儒术,招贤良,赵绾、王臧等以文学为公卿,欲议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诸侯。
草巡狩封禅改历服色事未就。会窦太后治黄老言,不好儒术,使人微伺得赵绾等
奸利事,召案绾、臧,绾、臧自杀,诸所兴为皆废。
后六年,窦太后崩。其明年,徵文学之士公孙弘等。
明年,今上初至雍,郊见五畤。后常三岁一郊。是时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
?虒氏观。神君者,长陵女子,以子死,见神於先后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
往祠。平原君往祠,其后子孙以尊显。及今上即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闻其言,
不见其人云。
是时李少君亦以祠灶、穀道、卻老方见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泽侯舍人,
主方。匿其年及其生长,常自谓七十,能使物,卻老。其游以方遍诸侯。无妻子。
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馀金钱衣食。人皆以为不治生业而饶给,又
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事之。少君资好方,善为巧发奇中。尝从武安侯饮,坐
中有九十馀老人,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老人为儿时从其大父,识其处,一
坐尽惊。少君见上,上有故铜器,问少君。少君曰:“此器齐桓公十年陈於柏寝。”
已而案其刻,果齐桓公器。一宫尽骇,以为少君神,数百岁人也。
少君言上曰:“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
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乃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
见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
隐。”於是天子始亲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
黄金矣。
居久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为化去不死,而使黄锤史宽舒受其方。求蓬莱
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更来言神事矣。
亳人谬忌奏祠太一方,曰:“天神贵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古者天子以春
秋祭太一东南郊,用太牢,七日,为坛开八通之鬼道。”於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
长安东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后人有上书,言“古者天子三年壹用太牢祠神三
一:天一、地一、太一”。天子许之,令太祝领祠之於忌太一坛上,如其方。后
人复有上书,言“古者天子常以春解祠,祠黄帝用一枭破镜;冥羊用羊祠;马行
用一青牡马;太一、泽山君地长用牛;武夷君用乾鱼;阴阳使者以一牛”。令祠
官领之如其方,而祠於忌太一坛旁。
其后,天子苑有白鹿,以其皮为币,以发瑞应,造白金焉。
其明年,郊雍,获一角兽,若麃然。有司曰:“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
锡一角兽,盖麟云。”於是以荐五畤,畤加一牛以燎。锡诸侯白金,风符应合于
天也。
於是济北王以为天子且封禅,乃上书献太山及其旁邑,天子以他县偿之。常
山王有罪,迁,天子封其弟於真定,以续先王祀,而以常山为郡,然后五岳皆在
天子之郡。
其明年,齐人少翁以鬼神方见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盖夜
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见焉。於是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
多,以客礼礼之。文成言曰:“上即欲与神通,宫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
乃作画云气车,及各以胜日驾车辟恶鬼。又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太
一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岁馀,其方益衰,神不至。乃为帛书以饭牛,
详不知,言曰此牛腹中有奇。杀视得书,书言甚怪。天子识其手书,问其人,果
是伪书,於是诛文成将军,隐之。
其后则又作柏梁、铜柱、承露仙人掌之属矣。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不愈。游水发根言上郡有巫,
病而鬼神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神君言曰:“天子无忧病。
病少愈,彊与我会甘泉。”於是病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大赦,置寿宫神
君。寿宫神君最贵者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属,皆从之。非可得见,闻其言,
言与人音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居室帷中。时昼言,然常以夜。天子祓,
然后入。因巫为主人,关饮食。所以言,行下。又置寿宫、北宫,张羽旗,设供
具,以礼神君。神君所言,上使人受书其言,命之曰“画法”。其所语,世俗之
所知也,无绝殊者,而天子心独喜。其事祕,世莫知也。
其后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数。一元曰“建”,二元以长
星曰“光”,三元以郊得一角兽曰“狩”云。
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议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无祀,则礼不答也。”
有司与太史公、祠官宽舒议:“天地牲角茧栗。今陛下亲祠后土,后土宜於泽中
圜丘为五坛,坛一黄犊太牢具,已祠尽瘗,而从祠衣上黄。”於是天子遂东,始
立后土祠汾阴脽丘,如宽舒等议。上亲望拜,如上帝礼。礼毕,天子遂至荥阳
而还。过雒阳,下诏曰:“三代邈绝,远矣难存。其以三十里地封周后为周子南
君,以奉其先祀焉。”是岁,天子始巡郡县,侵寻於泰山矣。
其春,乐成侯上书言栾大。栾大,胶东宫人,故尝与文成将军同师,已而为
胶东王尚方。而乐成侯姊为康王后,无子。康王死,他姬子立为王。而康后有淫
行,与王不相中,相危以法。康后闻文成已死,而欲自媚於上,乃遣栾大因乐成
侯求见言方。天子既诛文成,后悔其蚤死,惜其方不尽,及见栾大,大说。大为
人长美,言多方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大言曰:“臣常往来海中,见安期、
羡门之属。顾以臣为贱,不信臣。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与方。臣数言康王,
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
也。’然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奄口,恶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马肝死耳。
子诚能脩其方,我何爱乎!”大曰:“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
则贵其使者,令有亲属,以客礼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於神人。
神人尚肯邪不邪。致尊其使,然后可致也。”於是上使验小方,斗棋,棋自相触
击。
是时上方忧河决,而黄金不就,乃拜大为五利将军。居月馀,得四印,佩天
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印。制诏御史:“昔禹疏九江,决四渎。间者河溢
皋陆,隄繇不息。朕临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遗朕士而大通焉。乾称‘蜚龙’,
‘鸿渐于般’,朕意庶几与焉。其以二千户封地士将军大为乐通侯。”赐列侯甲
第,僮千人。乘轝斥车马帷幄器物以充其家。又以卫长公主妻之,赍金万斤,更
命其邑曰当利公主。天子亲如五利之第。使者存问供给,相属於道。自大主将相
以下,皆置酒其家,献遗之。於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衣羽衣,
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夜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也。而佩“天道”
者,且为天子道天神也。於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神未至而百鬼集矣,
然颇能使之。其后装治行,东入海,求其师云。大见数月,佩六印,贵震天下,
而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搤捥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其夏六月中,汾阴巫锦为民祠魏脽后土营旁,见地如钩状,掊视得鼎。鼎
大异於众鼎,文镂无款识,怪之,言吏。吏告河东太守胜,胜以闻。天子使使验
问巫得鼎无奸诈,乃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行,上荐之。至中山,曣?昷,
有黄云盖焉。有麃过,上自射之,因以祭云。至长安,公卿大夫皆议请尊宝鼎。
天子曰:“间者河溢,岁数不登,故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育穀。今岁丰庑未报,
鼎曷为出哉?”有司皆曰:“闻昔泰帝兴神鼎一,一者壹统,天地万物所系终也。
黄帝作宝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亨鬺上帝鬼神。遭
圣则兴,鼎迁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颂云‘自堂徂
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吴不骜,胡考之休’。今鼎至甘泉,光润龙变,承
休无疆。合兹中山,有黄白云降盖,若兽为符,路弓乘矢,集获坛下,报祠大享。
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鼎宜见於祖祢,藏於帝廷,以合明应。”制曰:
“可。”
入海求蓬莱者,言蓬莱不远,而不能至者,殆不见其气。上乃遣望气佐候其
气云。
其秋,上幸雍,且郊。或曰“五帝,太一之佐也,宜立太一而上亲郊之”。
上疑未定。齐人公孙卿曰:“今年得宝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与黄帝时等。”
卿有札书曰:“黄帝得宝鼎宛朐,问於鬼臾区。鬼臾区对曰:‘帝得宝鼎神策,
是岁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纪,终而复始。’於是黄帝迎日推策,后率二十岁复
朔旦冬至,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黄帝仙登于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视
其书不经,疑其妄书,谢曰:“宝鼎事已决矣,尚何以为!”卿因嬖人奏之。上
大说,乃召问卿。对曰:“受此书申公,申公已死。”上曰:“申公何人也?”
卿曰:“申公,齐人。与安期生通,受黄帝言,无书,独有此鼎书。曰‘汉兴复
当黄帝之时’。曰‘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且曾孙也。宝鼎出而与神通,封禅。封
禅七十二王,唯黄帝得上泰山封’。申公曰:‘汉主亦当上封,上封能仙登天矣。
黄帝时万诸侯,而神灵之封居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五在中国。中国
华山、首山、太室、泰山、东莱,此五山黄帝之所常游,与神会。黄帝且战且学
仙。患百姓非其道者,乃断斩非鬼神者。百馀岁然后得与神通。黄帝郊雍上帝,
宿三月。鬼臾区号大鸿,死葬雍,故鸿冢是也。其后黄帝接万灵明廷。明廷者,
甘泉也。所谓寒门者,谷口也。黄帝采首山铜,铸鼎於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
胡须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馀人,龙乃上去。馀小臣不得上,
乃悉持龙须,龙须拔,堕,堕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胡须
号,故后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於是天子曰:“嗟乎!吾诚得如
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躧耳。”乃拜卿为郎,东使候神於太室。
上遂郊雍,至陇西,西登崆峒,幸甘泉。令祠官宽舒等具太一祠坛,祠坛放
薄忌太一坛,坛三垓。五帝坛环居其下,各如其方,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太
一,其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枣脯之属,杀一貍牛以为俎豆牢具。而五帝独有
俎豆醴进。其下四方地,为醊食群神从者及北斗云。已祠,胙馀皆燎之。其牛
色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水而洎之。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太一祝宰则
衣紫及绣。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昧爽,天字始郊拜太一。朝朝日,夕夕月,则揖;而
见太一如雍郊礼。其赞飨曰:“天始以宝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终而复始,
皇帝敬拜见焉。”而衣上黄。其祠列火满坛,坛旁亨炊具。有司云“祠上有光焉”。
公卿言“皇帝始郊见太一云阳,有司奉瑄玉嘉牲荐飨。是夜有美光,及昼,黄气
上属天”。太史公、祠官宽舒等曰:“神灵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太
畤坛以明应。令太祝领,秋及腊间祠。三岁天子一郊见。”
其秋,为伐南越,告祷太一。以牡荆画幡日月北斗登龙,以象太一三星,为
太一锋,命曰“灵旗”。为兵祷,则太史奉以指所伐国。而五利将军使不敢入海,
之泰山祠。上使人随验,实毋所见。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雠。上乃诛
五利。
其冬,公孙卿候神河南,言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有物如雉,往来城上。天子
亲幸缑氏城视迹。问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
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宽假,神不来。言神事,事如迂诞,积以岁乃可致也。”
於是郡国各除道,缮治宫观名山神祠所,以望幸矣。
其春,既灭南越,上有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见。上善之,下公卿议,曰:“民
间祠尚有鼓舞乐,今郊祀而无乐,岂称乎?”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乐,而
神祇可得而礼。”或曰:“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
二十五弦。”於是塞南越,祷祠太一、后土,始用乐舞,益召歌儿,作二十五弦
及空侯琴瑟自此起。
其来年冬,上议曰:“古者先振兵泽旅,然后封禅。”乃遂北巡朔方,勒兵
十馀万,还祭黄帝冢桥山,释兵须如。上曰:“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
或对曰:“黄帝已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为且用事泰山,先类祠
太一。
自得宝鼎,上与公卿诸生议封禅。封禅用希旷绝,莫知其仪礼,而群儒采封
禅尚书、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齐人丁公年九十馀,曰:“封禅者,合不死
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矣。”上於是乃
令诸儒习射牛,草封禅仪。数年,至且行。天子既闻公孙卿及方士之言,黄帝以
上封禅,皆致怪物与神通,欲放黄帝以上接神仙人蓬莱士,高世比德於九皇,而
颇采儒术以文之。群儒既已不能辨明封禅事,又牵拘於诗书古文而不能骋。上为
封禅祠器示群儒,群儒或曰“不与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诸生行礼不如鲁善”,
周霸属图封禅事,於是上绌偃、霸,而尽罢诸儒不用。
三月,遂东幸缑氏,礼登中岳太室。从官在山下闻若有言“万岁”云。问上,
上不言;问下,下不言。於是以三百户封太室奉祠,命曰崇高邑。东上泰山,泰
山之草木叶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巅。
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然无验者。
乃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候名山,至东
莱,言夜见大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群臣有言见一
老父牵狗,言“吾欲见巨公”,已忽不见。上即见大迹,未信,及群臣有言老父,
则大以为仙人也。宿留海上,予方士传车及间使求仙人以千数。
四月,还至奉高。上念诸儒及方士言封禅人人殊,不经,难施行。天子至梁
父,礼祠地主。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荐绅,射牛行事。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
太一之礼。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祕。礼毕,天子独与侍
中奉车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敏感詞>。丙辰,禅泰山下阯东北
肃然山,如祭后土礼。天子皆亲拜见,衣上黄而尽用乐焉。江淮间一茅三脊为神
藉。五色土益杂封。纵远方奇兽蜚禽及白雉诸物,颇以加礼。兕牛犀象之属不用。
皆至泰山祭后土。封禅祠;其夜若有光,昼有白云起封中。
天子从禅还,坐明堂,群臣更上寿。於是制诏御史:“朕以眇眇之身承至尊,
兢兢焉惧不任。维德菲薄,不明于礼乐。脩祠太一,若有象景光,如有望,
震於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太山,至于梁父,而后禅肃然。自新,嘉与士大夫
更始,赐民百户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二匹。复博、奉高、蛇丘、历城,
无出今年租税。其大赦天下,如乙卯赦令。行所过毋有复作。事在二年前,皆勿
听治。”又下诏曰:“古者天子五载一巡狩,用事泰山,诸侯有朝宿地。其令诸
侯各治邸泰山下。”
天子既已封泰山,无风雨灾,而方士更言蓬莱诸神若将可得,於是上欣然庶
几遇之,乃复东至海上望,冀遇蓬莱焉。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并
海上,北至碣石,巡自辽西,历北边至九原。五月,反至甘泉。有司言宝鼎出为
元鼎,以今年为元封元年。
其秋,有星茀于东井。后十馀日,有星茀于三能。望气王朔言:“候独见填
星出如瓜,食顷复入焉。”有司皆曰:“陛下建汉家封禅,天其报德星云。”
其来年冬,郊雍五帝。还,拜祝祠太一。赞飨曰:“德星昭衍,厥维休祥。
寿星仍出,渊耀光明。信星昭见,皇帝敬拜太祝之享。”
其春,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欲见天子”。天子於是幸缑氏城,拜
卿为中大夫。遂至东莱,宿留之数日,无所见,见大人迹云。复遣方士求神怪采
芝药以千数。是岁旱。於是天子既出无名,乃祷万里沙,过祠泰山。还至瓠子,
自临塞决河,留二日,沈祠而去。使二卿将卒塞决河,徙二渠,复禹之故迹焉。
是时既灭两越,越人勇之乃言“越人俗鬼,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昔东瓯
王敬鬼,寿百六十岁。后世怠慢,故衰秏”。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台无坛,
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鸡卜。上信之,越祠鸡卜始用。
公孙卿曰:“仙人可见,而上往常遽,以故不见。今陛下可为观,如缑城,
置脯枣,神人宜可致也。且仙人好楼居。”於是上令长安则作蜚廉桂观,甘泉则
作益延寿观,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茎台,置祠具其下,将招来仙神
人之属。於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广诸宫室。夏,有芝生殿房内中。天子为塞河,
兴通天台,若见有光云,乃下诏:“甘泉房中生芝九茎,赦天下,毋有复作。”
其明年,伐朝鲜。夏,旱。公孙卿曰:“黄帝时封则天旱,乾封三年。”上
乃下诏曰:“天旱,意乾封乎?其令天下尊祠灵星焉。”
其明年,上郊雍,通回中道,巡之。春,至鸣泽,从西河归。
其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东。登礼灊之天柱山,号曰南岳。浮江,自
寻阳出枞阳,过彭蠡,礼其名山川。北至琅邪,并海上。四月中,至奉高脩封焉。
初,天子封泰山,泰山东北阯古时有明堂处,处险不敞。上欲治明堂奉高旁,
未晓其制度。济南人公玊带上黄帝时明堂图。明堂图中有一殿,四面无壁,
以茅盖,通水,圜宫垣为複道,上有楼,从西南入,命曰昆仑,天子从之入,
以拜祠上帝焉。於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带图。及五年脩封,则祠太一、五
帝於明堂上坐,令高皇帝祠坐对之。祠后土於下房,以二十太牢。天子从昆仑道
入,始拜明堂如郊礼。礼毕,燎堂下。而上又上泰山,自有祕祠其巅。而泰山
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并赤帝,而有司侍祠焉。山上举火,下悉应之。
其后二岁,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推历者以本统。天子亲至泰山,以十一月
甲子朔旦冬至日祠上帝明堂,毋脩封禅。其赞飨曰:“天增授皇帝太元神策,周
而复始。皇帝敬拜太一。”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验,然益遣,冀
遇之。
十一月乙酉,柏梁灾。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祠后土。临勃海,将以
望祀蓬莱之属,冀至殊廷焉。
上还,以柏梁灾故,朝受计甘泉。公孙卿曰:“黄帝就青灵台,十二日烧,
黄帝乃治明廷。明廷,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后天子又朝诸
侯甘泉,甘泉作诸侯邸。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
於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前殿度高未央。其东则凤阙,高二十馀丈。其西
则唐中,数十里虎圈。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馀丈,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莱、
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其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乃立
神明台、井幹楼,度五十丈,辇道相属焉。
夏,汉改历,以正月为岁首,而色上黄,官名更印章以五字,为太初元年。
是岁,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阳虞初等以方祠诅匈奴、大宛焉。
其明年,有司上言雍五畤无牢熟具,芬芳不备。乃令祠官进畤犊牢具,色食
所胜,而以木禺马代驹焉。独五月尝驹,行亲郊用驹。及诸名山川用驹者,悉以
木禺马代。行过,乃用驹。他礼如故。
其明年,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未有验者。方士有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
楼,以候神人於执期,命曰迎年”。上许作之如方,命曰明年。上亲礼祠上帝焉。
公玊带曰:“黄帝时虽封泰山,然风后、封巨、岐伯令黄帝封东泰山,
禅凡山,合符,然后不死焉。”天子既令设祠具,至东泰山,东泰山卑小,不称
其声,乃令祠官礼之,而不封禅焉。其后令带奉祠候神物。夏,遂还泰山,脩五
年之礼如前,而加以禅祠石闾。石闾者,在泰山下阯南方,方士多言此仙人之闾
也,故上亲禅焉。
其后五年,复至泰山脩封。还过祭恒山。
今天子所兴祠,太一、后土,三年亲郊祠,建汉家封禅,五年一脩封。薄忌
太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五,宽舒之祠官以岁时致礼。凡六祠,皆太祝
领之。至如八神诸神,明年、凡山他名祠,行过则祠,行去则已。方士所兴祠,
各自主,其人终则已,祠官不主。他祠皆如其故。今上封禅,其后十二岁而还,
遍於五岳、四渎矣。而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莱,终无有验。而公孙卿之候
神者,犹以大人之迹为解,无有效。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然羁縻不绝,
冀遇其真。自此之后,方士言神祠者弥众,然其效可睹矣。
太史公曰:余从巡祭天地诸神名山川而封禅焉。入寿宫侍祠神语,究观方士
祠官之意,於是退而论次自古以来用事於鬼神者,具见其表里。后有君子,得以
览焉。若至俎豆珪币之详,献酬之礼,则有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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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5 10:11:03 | 只看该作者

史记 卷二十九 河渠书第七


夏书曰:禹抑洪水十三年,过家不入门。陆行载车,水行载舟,泥行蹈毳,
山行即桥。以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然河菑
衍溢,害中国也尤甚。唯是为务。故道河自积石历龙门,南到华阴,东下砥柱,
及孟津、雒汭,至于大邳。於是禹以为河所从来者高,水湍悍,难以行平地,数
为败,乃厮二渠以引其河。北载之高地,过降水,至于大陆,播为九河,同为逆
河,入于勃海。九川既疏,九泽既洒,诸夏艾安,功施于三代。
自是之后,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
汝、淮、泗会。于楚,西方则通渠汉水、云梦之野,东方则通沟江淮之间。於吴,
则通渠三江、五湖。於齐,则通菑济之间。於蜀,蜀守冰凿离碓,辟沫水之害,
穿二江成都之中。此渠皆可行舟,有馀则用溉氵侵,百姓飨其利。至于所过,往
往引其水益用溉田畴之渠,以万亿计,然莫足数也。
西门豹引漳水溉邺,以富魏之河内。
而韩闻秦之好兴事,欲罢之,毋令东伐,乃使水工郑国间说秦,令凿泾水自
中山西邸瓠口为渠,并北山东注洛三百馀里,欲以溉田。中作而觉,秦欲杀郑国。
郑国曰:“始臣为间,然渠成亦秦之利也。”秦以为然,卒使就渠。渠就,用注
填阏之水,溉泽卤之地四万馀顷,收皆亩一钟。於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
富彊,卒并诸侯,因命曰郑国渠。
汉兴三十九年,孝文时河决酸枣,东溃金隄,於是东郡大兴卒塞之。
其后四十有馀年,今天子元光之中,而河决於瓠子,东南注钜野,通於淮、
泗。於是天子使汲黯、郑当时兴人徒塞之,辄复坏。是时武安侯田蚡为丞相,其
奉邑食鄃。鄃居河北,河决而南则鄃无水菑,邑收多。蚡言於上曰:“江
河之决皆天事,未易以人力为彊塞,塞之未必应天。”而望气用数者亦以为然。
於是天子久之不事复塞也。
是时郑当时为大农,言曰:“异时关东漕粟从渭中上,度六月而罢,而漕水
道九百馀里,时有难处。引渭穿渠起长安,并南山下,至河三百馀里,径,易漕,
度可令三月罢;而渠下民田万馀顷,又可得以溉田:此损漕省卒,而益肥关中之
地,得穀。”天子以为然,令齐人水工徐伯表,悉发卒数万人穿漕渠,三岁而通。
通,以漕,大便利。其后漕稍多,而渠下之民颇得以溉田矣。
其后河东守番系言:“漕从山东西,岁百馀万石,更砥柱之限,败亡甚多,
而亦烦费。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阴下,引河溉汾阴、蒲坂下,度可得五千顷。五
千顷故尽河壖弃地,民茭牧其中耳,今溉田之,度可得穀二百万石以上。穀从渭
上,与关中无异,而砥柱之东可无复漕。”天子以为然,发卒数万人作渠田。数
岁,河移徙,渠不利,则田者不能偿种。久之,河东渠田废,予越人,令少府以
为稍入。
其后人有上书欲通襃斜道及漕事,下御史大夫张汤。汤问其事,因言:“抵
蜀从故道,故道多阪,回远。今穿襃斜道,少阪,近四百里;而襃水通沔,斜水
通渭,皆可以行船漕。漕从南阳上沔入襃,襃之绝水至斜,间百馀里,以车转,
从斜下下渭。如此,汉中之穀可致,山东从沔无限,便於砥柱之漕。且襃斜材木
竹箭之饶,拟於巴蜀。”天子以为然,拜汤子卬为汉中守,发数万人作襃斜道五
百馀里。道果便近,而水湍石,不可漕。
其后庄熊罴言:“临晋民愿穿洛以溉重泉以东万馀顷故卤地。诚得水,可令
亩十石。”於是为发卒万馀人穿渠,自徵引洛水至商颜山下。岸善崩,乃凿井,
深者四十馀丈。往往为井,井下相通行水。水穨以绝商颜,东至山岭十馀里间。
井渠之生自此始。穿渠得龙骨,故名曰龙首渠。作之十馀岁,渠颇通,犹未得其
饶。
自河决瓠子后二十馀岁,岁因以数不登,而梁楚之地尤甚。天子既封禅巡祭
山川,其明年,旱,乾封少雨。天子乃使汲仁、郭昌发卒数万人塞瓠子决。於是
天子已用事万里沙,则还自临决河,沈白马玉璧于河,令群臣从官自将军已下皆
负薪窴决河。是时东郡烧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园之竹以为楗。
天子既临河决,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瓠子决兮将柰何?皓皓旰旰兮闾
殚为河!殚为河兮地不得宁,功无已时兮吾山平。吾山平兮钜野溢,鱼沸郁兮柏
冬日。延道弛兮离常流,蛟龙骋兮方远游。归旧川兮神哉沛,不封禅兮安知外!
为我谓河伯兮何不仁,泛滥不止兮愁吾人?齧桑浮兮淮、泗满,久不反兮水维缓。”
一曰:“河汤汤兮激潺湲,北渡污兮浚流难。搴长茭兮沈美玉,河伯许兮薪不属。
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噫乎何以御水!穨林竹兮楗石菑,宣房塞兮万福来。”
於是卒塞瓠子,筑宫其上,名曰宣房宫。而道河北行二渠,复禹旧迹,而梁、楚
之地复宁,无水灾。
自是之后,用事者争言水利。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川谷以溉田;
而关中辅渠、灵轵引堵水;汝南、九江引淮;东海引钜定;泰山下引汶水:皆穿
渠为溉田,各万馀顷。佗小渠披山通道者,不可胜言。然其著者在宣房。
太史公曰:余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遂至于会稽太湟,上姑苏,望五湖;
东闚洛汭、大邳,迎河,行淮、泗、济、漯洛渠;西瞻蜀之岷山及离碓;北自龙
门至于朔方。曰:甚哉,水之为利害也!余从负薪塞宣房,悲瓠子之诗而作河渠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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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2-5 10:12:31 | 只看该作者

史记 卷三十 平准书第八


汉兴,接秦之弊,丈夫从军旅,老弱转粮饟,作业剧而财匮,自天子不能
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齐民无藏盖。於是为秦钱重难用,更令民铸钱,一黄
金一斤,约法省禁。而不轨逐利之民,蓄积馀业以稽市物,物踊腾粜,米至石万
钱,马一匹则百金。
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孝惠、高后时,
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然市井之子孙亦不得仕宦为吏。量吏禄,度官用,
以赋於民。而山川园池市井租税之入,自天子以至于封君汤沐邑,皆各为私奉养
焉,不领於天下之经费。漕转山东粟,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
至孝文时,荚钱益多,轻,乃更铸四铢钱,其文为“半两”,令民纵得自铸
钱。故吴,诸侯也,以即山铸钱,富埒天子,其后卒以叛逆。邓通,大夫也,以
铸钱财过王者。故吴、邓氏钱布天下,而铸钱之禁生焉。
匈奴数侵盗北边,屯戍者多,边粟不足给食当食者。於是募民能输及转粟於
边者拜爵,爵得至大庶长。
孝景时,上郡以西旱,亦复脩卖爵令,而贱其价以招民;及徒复作,得输粟
县官以除罪。益造苑马以广用,而宫室列观舆马益增脩矣。
至今上即位数岁,汉兴七十馀年之间,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
家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馀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
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於外,至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而
乘字牝者傧而不得聚会。守闾阎者食粱肉,为吏者长子孙,居官者以为姓号。故
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先行义而后绌耻辱焉。当此之时,网疏而民富,役财骄溢,
或至兼并豪党之徒,以武断於乡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室庐舆
服僣于上,无限度。物盛而衰,固其变也。
自是之后,严助、朱买臣等招来东瓯,事两越,江淮之间萧然烦费矣。唐蒙、
司马相如开路西南夷,凿山通道千馀里,以广巴蜀,巴蜀之民罢焉。彭吴贾灭朝
鲜,置沧海之郡,则燕齐之间靡然发动。及王恢设谋马邑,匈奴绝和亲,侵扰北
边,兵连而不解,天下苦其劳,而干戈日滋。行者赍,居者送,中外骚扰而相奉,
百姓抏弊以巧法,财赂衰秏而不赡。入物者补官,出货者除罪,选举陵迟,
廉耻相冒,武力进用,法严令具。兴利之臣自此始也。
其后汉将岁以数万骑出击胡,及车骑将军卫青取匈奴河南地,筑朔方。当是
时,汉通西南夷道,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担馈粮,率十馀锺致一石,散币於邛僰
以集之。数岁道不通,蛮夷因以数攻,吏发兵诛之。悉巴蜀租赋不足以更之,乃
募豪民田南夷,入粟县官,而内受钱於都内。东至沧海之郡,人徒之费拟於南夷。
又兴十万馀人筑卫朔方,转漕甚辽远,自山东咸被其劳,费数十百巨万,府库益
虚。乃募民能入奴婢得以终身复,为郎增秩,及入羊为郎,始於此。
其后四年,而汉遣大将将六将军,军十馀万,击右贤王,获首虏万五千级。
明年,大将军将六将军仍再出击胡,得首虏万九千级。捕斩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
十馀万斤,虏数万人皆得厚赏,衣食仰给县官;而汉军之士马死者十馀万,兵甲
之财转漕之费不与焉。於是大农陈藏钱经秏,赋税既竭,犹不足以奉战士。有
司言:“天子曰‘朕闻五帝之教不相复而治,禹汤之法不同道而王,所由殊路,
而建德一也。北边未安,朕甚悼之。日者,大将军攻匈奴,斩首虏万九千级,留
蹛无所食。议令民得买爵及赎禁锢免减罪’。请置赏官,命曰武功爵。级十七
万,凡直三十馀万金。诸买武功爵官首者试补吏,先除;千夫如五大夫;其有罪
又减二等;爵得至乐卿:以显军功。”军功多用越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
吏。吏道杂而多端,则官职秏废。
自公孙弘以春秋之义绳臣下取汉相,张汤用峻文决理为廷尉,於是见知之法
生,而废格沮诽穷治之狱用矣。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谋反迹见,而公卿
寻端治之,竟其党与,而坐死者数万人,长吏益惨急而法令明察。
当是之时,招尊方正贤良文学之士,或至公卿大夫。公孙弘以汉相,布被,
食不重味,为天下先。然无益於俗,稍骛於功利矣。
其明年,骠骑仍再出击胡,获首四万。其秋,浑邪王率数万之众来降,於是
汉发车二万乘迎之。既至,受赏,赐及有功之士。是岁费凡百馀巨万。
初,先是往十馀岁河决观,梁楚之地固已数困,而缘河之郡隄塞河,辄决
坏,费不可胜计。其后番系欲省底柱之漕,穿汾、河渠以为溉田,作者数万人;
郑当时为渭漕渠回远,凿直渠自长安至华阴,作者数万人;朔方亦穿渠,作者数
万人:各历二三期,功未就,费亦各巨万十数。
天子为伐胡,盛养马,马之来食长安者数万匹,卒牵掌者关中不足,乃调旁
近郡。而胡降者皆衣食县官,县官不给,天子乃损膳,解乘舆驷,出御府禁藏以
赡之。
其明年,山东被水菑,民多饥乏,於是天子遣使者虚郡国仓廥以振贫民。犹
不足,又募豪富人相贷假。尚不能相救,乃徙贫民於关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
中,七十馀万口,衣食皆仰给县官。数岁,假予产业,使者分部护之,冠盖相望。
其费以亿计,不可胜数。
於是县官大空,而富商大贾或蹛财役贫,转毂百数,废居居邑,封君皆低首
仰给。冶铸煮盐,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国家之急,黎民重困。於是天子与公卿议,
更钱造币以赡用,而摧浮淫并兼之徒。是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自孝文更
造四铢钱,至是岁四十馀年,从建元以来,用少,县官往往即多铜山而铸钱,民
亦间盗铸钱,不可胜数。钱益多而轻,物益少而贵。有司言曰:“古者皮币,诸
侯以聘享。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赤金为下。今半两钱法重四铢,而奸
或盗摩钱里取鋊,钱益轻薄而物贵,则远方用币烦费不省。”乃以白鹿皮方尺,
缘以藻缋,为皮币,直四十万。王侯宗室朝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
又造银锡为白金。以为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龟,故白金三品:
其一曰重八两,圜之,其文龙,名曰“白选”,直三千;二曰以重差小,方之,
其文马,直五百;三曰复小,撱之,其文龟,直三百。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
三铢钱,文如其重。盗铸诸金钱罪皆死,而吏民之盗铸白金者不可胜数。
於是以东郭咸阳、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桑弘羊以计算用事,侍中。咸
阳,齐之大煮盐,孔仅,南阳大冶,皆致生累千金,故郑当时进言之。弘羊,雒
阳贾人子,以心计,年十三侍中。故三人言利事析秋豪矣。
法既益严,吏多废免。兵革数动,民多买复及五大夫,徵发之士益鲜。於是
除千夫五大夫为吏,不欲者出马;故吏皆適令伐棘上林,作昆明池。
其明年,大将军、骠骑大出击胡,得首虏八九万级,赏赐五十万金,汉军马
死者十馀万匹,转漕车甲之费不与焉。是时财匮,战士颇不得禄矣。
有司言三铢钱轻,易奸诈,乃更请诸郡国铸五铢钱,周郭其下,令不可磨取
鋊焉。
大农上盐铁丞孔仅、咸阳言:“山海,天地之藏也,皆宜属少府,陛下不私,
以属大农佐赋。愿募民自给费,因官器作煮盐,官与牢盆。浮食奇民欲擅管山海
之货,以致富羡,役利细民。其沮事之议,不可胜听。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釱
左趾,没入其器物。郡不出铁者,置小铁官,便属在所县。”使孔仅、东郭咸阳
乘传举行天下盐铁,作官府,除故盐铁家富者为吏。吏道益杂,不选,而多贾人
矣。
商贾以币之变,多积货逐利。於是公卿言:“郡国颇被菑害,贫民无产业者,
募徙广饶之地。陛下损膳省用,出禁钱以振元元,宽贷赋,而民不齐出於南亩,
商贾滋众。贫者畜积无有,皆仰县官。异时算轺车贾人缗钱皆有差,请算如故。
诸贾人末作贳贷卖买,居邑稽诸物,及商以取利者,虽无市籍,各以其物自占,
率缗钱二千而一算。诸作有租及铸,率缗钱四千一算。非吏比者三老、北边骑士,
轺车以一算;商贾人轺车二算;船五丈以上一算。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
没入缗钱。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贾人有市籍者,及其家属,皆无得籍名田,
以便农。敢犯令,没入田僮。”
天子乃思卜式之言,召拜式为中郎,爵左庶长,赐田十顷,布告天下,使明
知之。
初,卜式者,河南人也,以田畜为事。亲死,式有少弟,弟壮,式脱身出分,
独取畜羊百馀,田宅财物尽予弟。式入山牧十馀岁,羊致千馀头,买田宅。而其
弟尽破其业,式辄复分予弟者数矣。是时汉方数使将击匈奴,卜式上书,原输家
之半县官助边。天子使使问式:“欲官乎?”式曰:“臣少牧,不习仕宦,不愿
也。”使问曰:“家岂有冤,欲言事乎?”式曰:“臣生与人无分争。式邑人贫
者贷之,不善者教顺之,所居人皆从式,式何故见冤於人!无所欲言也。”使者
曰:“苟如此,子何欲而然?”式曰:“天子诛匈奴,愚以为贤者宜死节於边,
有财者宜输委,如此而匈奴可灭也。”使者具其言入以闻。天子以语丞相弘。弘
曰:“此非人情。不轨之臣,不可以为化而乱法,愿陛下勿许。”於是上久不报
式,数岁,乃罢式。式归,复田牧。岁馀,会军数出,浑邪王等降,县官费众,
仓府空。其明年,贫民大徙,皆仰给县官,无以尽赡。卜式持钱二十万予河南守,
以给徙民。河南上富人助贫人者籍,天子见卜式名,识之,曰“是固前而欲输其
家半助边”,乃赐式外繇四百人。式又尽复予县官。是时富豪皆争匿财,唯式尤
欲输之助费。天子於是以式终长者,故尊显以风百姓。
初,式不愿为郎。上曰:“吾有羊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乃拜为郎,布
衣屩而牧羊。岁馀,羊肥息。上过见其羊,善之。式曰:“非独羊也,治民亦犹
是也。以时起居;恶者辄斥去,毋令败群。”上以式为奇,拜为缑氏令试之,缑
氏便之。迁为成皋令,将漕最。上以为式朴忠,拜为齐王太傅。
而孔仅之使天下铸作器,三年中拜为大农,列於九卿。而桑弘羊为大农丞,
筦诸会计事,稍稍置均输以通货物矣。
始令吏得入穀补官,郎至六百石。
自造白金五铢钱后五岁,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其不发觉相杀
者,不可胜计。赦自出者百馀万人。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抵无虑皆铸金钱矣。
犯者众,吏不能尽诛取,於是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分曹循行郡国,举兼并之徒守
相为利者。而御史大夫张汤方隆贵用事,减宣、杜周等为中丞,义纵、尹齐、王
温舒等用惨急刻深为九卿,而直指夏兰之属始出矣。
而大农颜异诛。初,异为济南亭长,以廉直稍迁至九卿。上与张汤既造白鹿
皮币,问异。异曰:“今王侯朝贺以苍璧,直数千,而其皮荐反四十万,本末不
相称。”天子不说。张汤又与异有卻,及有人告异以它议,事下张汤治异。异与
客语,客语初令下有不便者,
异不应,微反唇。汤奏当异九卿见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诽,论死。自是之后,
有腹诽之法比,而公卿大夫多谄谀取容矣。
天子既下缗钱令而尊卜式,百姓终莫分财佐县官,於是告缗钱纵矣。
郡国多奸铸钱,钱多轻,而公卿请令京师铸锺官赤侧,一当五,赋官用非赤
侧不得行。白金稍贱,民不宝用,县官以令禁之,无益。岁馀,白金终废不行。
是岁也,张汤死而民不思。
其后二岁,赤侧钱贱,民巧法用之,不便,又废。於是悉禁郡国无铸钱,专
令上林三官铸。钱既多,而令天下非三官钱不得行,诸郡国所前铸钱皆废销之,
输其铜三官。而民之铸钱益少,计其费不能相当,唯真工大奸乃盗为之。
卜式相齐,而杨可告缗遍天下,中家以上大抵皆遇告。杜周治之,狱少反者。
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监分曹往,即治郡国缗钱,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
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馀顷,宅亦如之。於是商贾中家以上大率破,民偷甘食好
衣,不事畜藏之产业,而县官有盐铁缗钱之故,用益饶矣。
益广关,置左右辅。
初,大农筦盐铁官布多,置水衡,欲以主盐铁;及杨可告缗钱,上林财物众,
乃令水衡主上林。上林既充满,益广。是时越欲与汉用船战逐,乃大修昆明池,
列观环之。治楼船,高十馀丈,旗帜加其上,甚壮。於是天子感之,乃作柏梁台,
高数十丈。宫室之修,由此日丽。
乃分缗钱诸官,而水衡、少府、大农、太仆各置农官,往往即郡县比没入田
田之。其没入奴婢,分诸苑养狗马禽兽,及与诸官。诸官益杂置多,徒奴婢众,
而下河漕度四百万石,及官自籴乃足。
所忠言:“世家子弟富人或斗鸡走狗马,弋猎博戏,乱齐民。”乃徵诸犯令,
相引数千人,命曰“株送徒”。入财者得补郎,郎选衰矣。
是时山东被河菑,及岁不登数年,人或相食,方一二千里。天子怜之,诏曰:
“江南火耕水耨,令饥民得流就食江淮间,欲留,留处。”遣使冠盖相属於道,
护之,下巴蜀粟以振之。
其明年,天子始巡郡国。东度河,河东守不意行至,不辨,自杀。行西逾陇,
陇西守以行往卒,天子从官不得食,陇西守自杀。於是上北出萧关,从数万骑,
猎新秦中,以勒边兵而归。新秦中或千里无亭徼,於是诛北地太守以下,而令民
得畜牧边县,官假马母,三岁而归,及息什一,以除告缗,用充仞新秦中。
既得宝鼎,立后土、太一祠,公卿议封禅事,而天下郡国皆豫治道桥,缮故
宫,及当驰道县,县治官储,设供具,而望以待幸。
其明年,南越反,西羌侵边为桀。於是天子为山东不赡,赦天下囚,因南方
楼船卒二十馀万人击南越,数万人发三河以西骑击西羌,又数万人度河筑令居。
初置张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开田官,斥塞卒六十万人戍田之。
中国缮道餽粮,远者三千,近者千馀里,皆仰给大农。边兵不足,乃发武库工
官兵器以赡之。车骑马乏绝,县官钱少,买马难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
石以上吏,以差出牝马天下亭,亭有畜牸马,岁课息。
齐相卜式上书曰:“臣闻主忧臣辱。南越反,臣愿父子与齐习船者往死之。”
天子下诏曰:“卜式虽躬耕牧,不以为利,有馀辄助县官之用。今天下不幸有急,
而式奋愿父子死之,虽未战,可谓义形於内。赐爵关内侯,金六十斤,田十顷。”
布告天下,天下莫应。列侯以百数,皆莫求从军击羌、越。至酎,少府省金,而
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馀人。乃拜式为御史大夫。
式既在位,见郡国多不便县官作盐铁,铁器苦恶,贾贵,或彊令民卖买之。
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贵,乃因孔仅言船算事。上由是不悦卜式。
汉连兵三岁,诛羌,灭南越,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
毋赋税。南阳、汉中以往郡,各以地比给初郡吏卒奉食币物,传车马被具。而初
郡时时小反,杀吏,汉发南方吏卒往诛之,间岁万馀人,费皆仰给大农。大农以
均输调盐铁助赋,故能赡之。然兵所过县,为以訾给毋乏而已,不敢言擅赋法矣。
其明年,元封元年,卜式贬秩为太子太傅。而桑弘羊为治粟都尉,领大农,
尽代仅筦天下盐铁。弘羊以诸官各自巿,相与争,物故腾跃,而天下赋输或不偿
其僦费,乃请置大农部丞数十人,分部主郡国,各往往县置均输盐铁官,令远方
各以其物贵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而相灌输。置平准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召
工官治车诸器,皆仰给大农。大农之诸官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即卖之,贱则买之。
如此,富商大贾无所牟大利,则反本,而万物不得腾踊。故抑天下物,名曰“平
准”。天子以为然,许之。於是天子北至朔方,东到太山,巡海上,并北边以归。
所过赏赐,用帛百馀万匹,钱金以巨万计,皆取足大农。
弘羊又请令吏得入粟补官,及罪人赎罪。令民能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复终身,
不告缗。他郡各输急处,而诸农各致粟,山东漕益岁六百万石。一岁之中,太仓、
甘泉仓满。边馀穀诸物均输帛五百万匹。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於是弘羊赐爵左
庶长,黄金再百斤焉。
是岁小旱,上令官求雨,卜式言曰:“县官当食租衣税而已,今弘羊令吏坐
市列肆,贩物求利。亨弘羊,天乃雨。”
太史公曰:农工商交易之路通,而龟贝金钱刀布之币兴焉。所从来久远,自
高辛氏之前尚矣,靡得而记云。故书道唐虞之际,诗述殷周之世,安宁则长庠序,
先本绌末,以礼义防于利;事变多故而亦反是。是以物盛则衰,时极而转,一质
一文,终始之变也。禹贡九州,各因其土地所宜,人民所多少而纳职焉。汤武承
弊易变,使民不倦,各兢兢所以为治,而稍陵迟衰微。齐桓公用管仲之谋,通轻
重之权,徼山海之业,以朝诸侯,用区区之齐显成霸名。魏用李克,尽地力,为
彊君。自是以后,天下争於战国,贵诈力而贱仁义,先富有而后推让。故庶人之
富者或累巨万,而贫者或不厌糟糠;有国彊者或并群小以臣诸侯,而弱国或绝祀
而灭世。以至於秦,卒并海内。虞夏之币,金为三品,或黄,或白,或赤;或钱,
或布,或刀,或龟贝。及至秦,中一国之币为二等,黄金以溢名,为上币;铜钱
识曰半两,重如其文,为下币。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藏,不为币。
然各随时而轻重无常。於是外攘夷狄,内兴功业,海内之士力耕不足粮饟,女
子纺绩不足衣服。古者尝竭天下之资财以奉其上,犹自以为不足也。无异故云,
事势之流,相激使然,曷足怪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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