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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日誌
是跟那本被遺留下來的筆記本有關的故事。
那年我拿到筆記本加上從劉紹父親得知劉紹死亡的消息之後,我幾乎不曾去碰過它,並將它鎖在堆積灰塵的閣樓上頭,而它也一直完好無缺的躺在褐色的木箱中。
直到最近的一次,我才將它從塵封的木箱中取了出來,略讀著裡面依然清晰的字跡。
以下,便以第一人稱寫下幾段話來告訴您……
當我從房間暈過去時,我被困在那稱為「夢境」的地方長達六年的時間,更應該說是學術上的靈魂出竅吧。
當時,正因為「夢境」的關係,我清清楚楚的看到徐琴房間所發生的事情,而這一切偏偏又來的太過急、太過快。
那夜,徐琴正在執事帶她過去,唯一一間最盡頭的房間裡頭熟睡著。
大部分的格局,都和我所睡的那一間沒什麼差別,而床的右手邊有一扇通到陽台的玻璃門隔著,微微的月光會從那兒竄進來。
午夜十二點,另一道黑影伴隨著月光悄悄的通過陽台竄進房間。
「沙——沙、沙——」
那東西竄過地板纏上床頭的柱腳爬了上去,然後在緩緩的滑行到徐琴的頸子旁……
纏上!
「嗚……」
忽然從夢中驚醒,還來不及反應的徐琴用力抓住纏上脖子的細長物體一扯。
映著月光,她看見了手中握著什麼。
一束枯髮!
愕然的轉過頭,卻與那東西對著正著。
「咯、咯、咯、咯、咯……」
只剩一層薄皮附在潔白的頭顱上,其餘的地方被蛆蟲啃著,微微從眼框中溢出的腐汁、血液、肥大的蛆蟲就像是眼淚從雙頰流下,滴落在地板上。
「咯、咯、咯、咯、咯……」
上、下顎來回的敲擊著,發出詭異的笑聲,而細長的頭髮像是無止境的延長,直到纏住了她的雙腳、雙手,她才驚恐的發出尖叫聲。
徐琴、徐琴!
我飄在空中,大聲的喊著她的名字,卻像是啞了般,無法發出聲音。
「啊——」她驚恐的放聲尖叫。
我們之間像是隔了層看不見的玻璃,無論我怎麼想過去,終究只是徒勞無功。
而後,又有另一道黑影從陽台那竄進,輕巧的跳到了徐琴的肚子上方。
這回,她又掙扎的更用力了,彷彿想要甩掉那些令她發瘋的東西。
但那只不過是一隻……黑貓?
不,不是這樣的。
映在地上的影子分明是一隻豹的影子啊!
「喵……」
那貓發出細弱的叫聲,舔了舔爪子。
舔完,那看似無害的小貓,露出手上鋒利的爪子,輕輕的從徐琴的肚子劃過。
「啊——」
她掙扎的更用力了,臉部糾結再一起的表情將她的痛苦和恐懼展現的一覽無疑。
接著,被劃過的地方呈現的巨大的傷口,只要每劇烈的掙扎一下便榨出了如流泉般的鮮血,還順帶的抖出了藏在體內的器官。
頭髮鬆了,她卻在也不動一下,身體也軟了下去。
外頭群鴉「啞、啞」的叫著,飛了進來開始處理善後。
鼓震翅膀,一隻彷彿是首領一般,先行飛進來將肚皮琢的更爛、更開,而泉湧般的鮮血流的更旺、更是迫不急待的湧出身體。
「喀啦——」
那束纏上頸子的頭髮用力一扭,骨頭承受不住劇烈的轉動,不一下子就扭了下來,而那顆骷髏,像是想邀功一般的發出「咯、咯、咯、咯、咯……」的詭異笑聲。
「啊——」
木門不知道何時被開了起來,站在門後的是Albert等人……
我輕輕闔上了日記。
「後來……全都被作成了人偶了嗎?」
「阿紹他……會被人當成瘋子吧?」
「就連伯父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吧?」
儘管沒有人回答,我還是自言自語的說著。
當晚,我做了奇怪的夢……
「少爺……」管家一臉哀愁的看著身旁沒有蓋上蓋子的黑色棺材。
似乎沒有看到我一般,望著遠方的伯爵也是一臉悲傷。
而不久,一台黑色的車開到了大門前,我看了慢慢被闔上的棺材一眼。
莫少言……那裡面躺著的是和我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小男孩。
忽然,眼前的景象又換了。
眼前有一個彷彿是縮小版的劉紹,開心的看著我。
「莫少言,就叫你小言吧!」他笑嘻嘻的為我取著名字。
而接下來,不論是悲傷時、開心時、得意時……我都看到了,他也跟我分享著,儘管那只是個不會說話、喜怒哀樂、不會做出任何動作的木偶……
「鈴——」
我揉了揉眼睛,一把按掉鬧鐘上的按鍵。
起身下了床來到餐廳,桌上多了一封信件。
我拿起來翻了翻,除了上頭用著鮮紅的筆寫上我的名字和地址之外,記件人和地址都是空白的。
「怪事真多……」
我咕噥了幾聲,還是把信件給打了開來。
小心!
除此,字旁邊還畫著一個斷頭的屍體和木偶。
栩栩如生的模樣不禁讓我乾嘔了幾聲,連忙把信揉成一團丟到垃圾桶裡,一邊慶幸著自己並沒有吃太多的東西。
接連了兩天裡,我都接到了類似的信件,而裡面的字似乎也接出了「小心登門造訪的陌生人!」的字句。
直到第三天,我正奇怪為何沒有在收到信件時,門鈴卻響了起來。
「來了。」我喊了一聲,快步的走到大門。
當門開時,外面站著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請問莫少言在家嗎?」
他禮貌性的向我點了點頭,打了招呼。
「我就是,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我心裡暗吃一驚,卻假裝正定。
「能藉我住幾天嗎?我是劉紹的朋友。」
我想了想,朝他點了點頭。
「既然是劉紹的朋友,那就請進吧。」
「謝謝。」
接著,他背著像是登山背包的東西進來,而裡面似乎放著類似塑膠、瓷器或是鼓之類的東西,發出響亮的聲音。
而忽然像是在害怕什麼似的,快速的走進門,要我把門鎖好。
而這幾天,我又翻了一下劉紹所留下的日記,除了尾端附上的幾篇報導和些肖像畫的照片,唯一最奇怪的是在最後一頁的角落上寫著「小心登門造訪的陌生人!」。
那不正是那些信上所寫著的嗎?
正當我想在下一頁找尋答案時,卻發現後半部分像是故意般的被撕下來。
又平安的過了幾天,我常常在夢中夢到一個模糊的人影似乎緊張的朝我大吼了什麼。
除了那張唇以外,<敏感詞>的部分像是被埋沒在霧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而我以相同的方式蠕動著唇,勉強的讀出這幾個字。
「小。」
「心。」
「登。」
「門。」
「造。」
「訪。」
「的。」
「陌。」
「生。」
「人。」
我覆述了一次,他點了點頭。
而我欲開口問他時,我便從夢中驚醒。
迎面是一把散發著寒氣的短刃抵上我的咽喉。
「你這是在幹什麼?」我冷冷的瞪著他問道。
「不,我只是要把你做成木偶罷了。」他聳了聳肩,而短刀已經從我的咽喉擠出幾滴血。
「你別在說笑話了。」不敢輕舉妄動個幾分。
「不,我說的是實話唷。」他輕蔑的笑了笑。「就連劉紹那個小子和<敏感詞>人都成為了我的收藏品呢。」
「你的目的?」
「反正你都快死了,那我也就說個明白好了。」
「那、幾、個、傢、伙,都成為了我得意的收藏品。」
他踢了踢黑色的登山背包,裡頭滾出了幾個人頭。
一、二、三、四……少了一個。
「少了誰的頭……?」
我數了數腐爛的頭顱,冷冷的問道。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少了誰的頭?」
我突如其來的這句話,讓他的身子有些僵住。
「你在說什麼?不是有五個頭嗎?」他不敢大意的轉過身子。
「只有四個。」
我冷冷的回覆他,而後書房的門緩緩的被推了開來。
他仍不相信的將刀抵著我的脖子,沒有下一步動作。
「莫少言……」書房的門後傳來阿紹的聲音。
男人愕然的轉過身,看著與我長相一模一樣的阿紹。
「你沒有死喔,阿紹。」我裂嘴笑著。
「不可能……」男人將刀移開了我的脖子。
「別忘記我,好嗎?」
阿紹點了點頭。
「那麼,請記得我,在你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們就見過面了。」
語畢,我抓緊伯爵,緩緩的拖進衣櫥裡。
在裡面,是地獄之門的通道,而我……
正從某個角落看著你。
劉紹笑了,緩緩的拾起躺在衣櫃裡的木偶,慢慢的走出廢棄的豪宅……
這也是為什麼,他有著跟我一模一樣的臉……
隔天,劉紹坐在餐桌前,讀著報紙。
豪宅一夜變廢墟,主人下落不明!
據李太太的說法,當天她正要去清掃主人的房屋時,卻發現豪宅變成了廢墟?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主人「莫少言」當日也同時下落不明……
在廢墟當中還發現一名男子的屍首,這是否是主人的屍體還要在進一步調查。(記者/林語韓)
「小言。」
劉紹放下報紙看著坐在對面的木偶,微微的笑了。
一切都彷彿沒有發生過任何事,劉紹還是二十四歲,而莫少言這個名字,就是當年父親買給他唯一的木偶。
一個專門為他製造,也是專門守護他的木偶……
那年初夏,貴族少年拾起了倚在樹旁的木偶離去,殊不知那木偶有著一張和他相同的臉和一抹單純只為了守護的執著……
小言,謝謝你。
完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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