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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晃的女人
我想沒有什麼會比在高中生涯中最後被大學聯考壓力壓榨的一年而所舉辦的最後一次活動更讓人興奮了。你們想的沒錯,那就是畢業旅行。
比起過去國小的新鮮感,國中時期的懵懂感覺,到了現在高中歲月中想要把握的些許快活時間,高中的畢業旅行就像是為了即將面臨龐大的考試壓力,以及身心具疲的最後半年打了一劑強心針,話說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適當的放縱自己,也是另外一種的放鬆。
更別說是在即將面臨提早接觸的社會,或在眾多勁敵當中脫引而出在夾層的變相生活中求得喘氣的準考生。
忙碌中所得到的一絲的快樂與輕鬆比空閒時更加能去體會。
「哈哈!終於見到我可愛的床了。」肚臍一打開飯店的房間門馬上往床上擈過去,完全無法體會到他是個身高一百九的大男生。
「電線桿,滾啦!」我不客氣的馬上在肚臍的屁股上補了一腳,並把笨重的行李往地上一丟。
「看起來,馬馬虎虎,在山上這種房間格局算大了。」老是精打細算的冠俞看了一下四週的環境,馬上下了評語,並且推了一下他厚重的眼鏡。
房間擺著兩張白色整齊的棉被與床單,在床的側邊有著可以直接觀賞到夜景的落地窗與陽台,兩張床之間放了一盞昏黃的床頭燈與一台小冰箱,在床的斜前方則擺著一台液晶電視。房間的地板鋪著紅色的地毯,四周牆壁各掛著幾幅油畫,浴室大概有自己家裡的兩倍大,一般的飯店格局大多也都是這樣吧!
「有飯店住就不錯了啦!學校那贊助的那麼少的鳥錢還可以讓我們住這種飯店,已經算是萬幸了,不過這趟回去之後我可能要過著吃泡麵的日子。」阿交說完便嘆了一口氣,畢竟這次旅行的費用是從他的零用錢支出的。要不是因為這次的畢旅是由各班級自己決定行程與地點,加上學校的贊助金額實在有限,我們也不用自己多繳出這筆費用吧!
不過這次的畢旅活動是由自己班級決定這件事情,倒是有不少讚許聲浪,畢竟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玩的也可以比較盡興。
倒是也有班級省下這筆錢來,為了是即將到來的聯考,還有替班上的同學省下即將縮水的荷包。
「這裡真的比昨天住的地方好太多了。」肚臍閉上眼睛說著。
「嘎嘎?」此時的我早就已經呈現半睡半醒的狀態,有一句沒一句的回著一直碎碎唸的肚臍。
「這麼早就要睡啦!」阿交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誒,魚罐頭,換你洗了。」我一邊踢著早就已經在我身旁睡的不醒人事的冠俞叫道。
「算了啦!髒鬼!我看他是累壞了,明早再把他挖起來洗吧!」阿交無奈的說著,並把浴巾往冠俞的方向丟去。
「幹!吵死了,家裡沒大人嗎?」肚臍不悅的對著一牆之隔的隔壁房間同學罵道。
「玩瘋了玩瘋!在打枕頭戰吧!」阿交看著牆壁笑著說。
「就說不要去看什麼部落吧!光是爬山就累掛了。」肚臍抱怨的說著。
「不知道是誰說長期都窩在家裡或教室讀書遲早會骨頭發霉,所以才提出這個建議。」阿交面無表情的看著肚臍。
「誒?我記憶力好像不太好……」
朦朦朧朧中我聽著阿交與肚臍的對話慢慢的睡著。
「咦?」我忽然下意識的睜開眼睛,看著昏暗的天花板。
「什麼時候睡著的。」我看著昏黃的床頭燈與早就睡死的<敏感詞>三個人,看了一下手機,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
喀喀──
「什麼聲音?」襲來的疲憊感使我吃力的撐開眼皮,看著聲響的來源,在昏黃的床頭燈照耀之下,我看到隔壁的床上,也就是冠俞與阿交睡的床上隱約出現兩個人影。
「什麼鬼啊?」我側著身體瞇著眼睛努力的集中精神往人影的來源望去。
「幹……幹……」我頭皮發麻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冠俞是睡在隔壁床的外側,也就是接近陽台的那邊。此時在冠俞的左右兩側出現兩個長髮過腰的女人,在昏黃的床頭燈的光線照耀之下,若隱若現的身影顯的格外的詭譎恐怖,冗長的髮絲散佈在冠俞的身上,並且在微微的搖晃;我想我聽到的聲響應該是因為搖晃所造成彈簧擠壓發出的聲音。
喀喀喀喀──
被眼前駭人的景象所嚇到的我早就已經全身發軟的只剩下雙眼可以正常運作,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鬼壓床,但是我只知道身體的感官機能早就被恐懼所支配,但是好奇心是人類最大的天性,因為好奇勝過了恐懼,所以造成暫時性的功能癱瘓,更何況是奇特並且異於自己所雙眼見過的一切事物,這或許是種致命的吸引。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咯咯咯咯咯咯──」除了床的搖晃聲,我還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響,雖然不是第一次,但是在這安靜的夜裡是格外的清楚,但是這一切還沒結束。
在冠俞兩側的女人身體擺動幅度漸漸的變大,床鋪的聲響也變的越來越快,細長的黑色髮絲也隨之起舞起來。
除了床鋪的搖擺聲之外,還有髮絲甩動的聲響。而讓人訝異的是,細長的髮絲不但沒有因為激烈的前後甩動的變的凌亂不堪,反而像是沾了水的拖把,整齊的打在床鋪上,當然也打到了冠俞,不過冠俞就是睡死了一樣完全不為所動,就任由看似笨重的髮絲打在他的身上。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兩個女人的甩動幅度似乎沒有遞減的跡象,從原本的有點幅度的甩動,到現在眼前甩動的幅度也到達了一百八十度左右,而且速度變的異常快速,就是是按了快轉鍵一樣……
二快進、四快進、八快進、十六快進、三十二快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此時的我早已忍不住,緊閉的嘴巴終於還是失聲的叫了出來。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還一度以為大家會因為我的叫聲而全部被吵了起來,但是現場的情況一點改變沒有,大家就是被催眠一樣,沒有在施法者解除魔咒前永遠只能沉睡,而施法者除了眼前的女人,我想應該也沒有旁人吧!
喀喀喀喀──
忽然兩位女人的擺動停止了,像是意識到我的叫聲而被按下了停隔鍵,而冠俞在此時也做了一個翻身的動作。
才一眨眼,沒錯,才一眨眼!我的左右兩側也出現了兩個被長髮完全覆蓋的女人,在近距離的情況下我可以感覺到他們這次的目標是我,而我也不經意的發現在隔壁床的女人依然持續的擺動著,只是對象換成了阿交。
在近距離的畫面,可以看出兩個長髮女穿著全白的和服,黑色的繫腰,雙手的膚色簡直就是融入他們的穿著一點血色的感覺也沒有。
「咯咯咯咯咯咯──」我想我現在的心情恐懼早已勝過了好奇,只是這次是真的動不了了,只感覺我牙齒的顫抖,與早就發麻的不行的頭皮。睜大的雙眼只能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的女人,等待著接下來迎接自己的動作。
喀喀喀喀──
在眼前的傢伙還沒開始動作時,隔壁床的擺動像是剛剛一樣忽然停止了,我下意識的往隔壁瞨見一眼。
「三小!」抱歉,髒話終究還是出來了,因為眼前的景象真的讓我胃翻攪了一下。
在我轉過頭去發現隔壁床沒有持續的異樣後,我回過頭來發現那兩個女人不見了,是從我身旁不見了,出現在肚臍的兩側,這次沒有搖擺了……
祂們把雪白毫無血色的臉,與紫色的嘴唇在肚臍的臉上來回遊移,並且沾上一堆噁心的口水。為什麼我看的這麼清楚?因為肚臍剛好翻身過來與我的雙眼距離不到三公分。
「你也看到啦!」在遊覽車上阿交跑來後座冒出這句讓我有點摸不著頭緒的問題。
「看到?看到什麼?」我放下psp疑惑的看著阿交。
「剛剛肚臍那傢伙還在那邊問我他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為什麼滿臉都是噁心的口水,我也只能說那是他自己流的,而他竟然也相信了,不然我說出真相他可能也不相信吧!」阿交一屁股坐在我的旁邊說了起來。
「你知道的,對吧!」
「難道……你也看到了?」我可以感覺到我在問這句話的同時,牙齒還在微微的打顫,畢竟這是我在被嚇暈之前所看到最後的畫面。
「兩個女人……後來變成了四個,像瘋子一樣的在我們大家面前甩頭髮,而且速度之快,害我也差點叫了出來。」阿交看著前方冷靜的說著,沉穩一向就是阿交的行事風格,我在忍耐這方面還是差了他一節。
「幹!驚悚的要死,可是我看你……」
「我是第一個發現的人,除了閉上眼睛,我真的也沒那種膽量一直看著那種鬼東西。」阿交轉轉頭的說。
「看來你們也發現啦!」鮪魚和阿慎此時也跑來後座來,冒出這句讓我們傻眼的話。
「真假?」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們。
「我想那些東西是跟著我們過來的。」阿慎坐在我身旁說。
「他的意思就是說,我們第一天住的小木屋不乾淨。」鮪魚附和著接道。
「昨天住的飯店是新建的,所以很難說會有住進這些東西,不過還是不一定啦!但是第一天的小木屋就不一樣了,為什麼會選擇住在山區的小木屋呢?或許就是想幫大家省省荷包吧!也不能保證說那種東西是從哪跟著我們,或者原本就出現在小木屋或者飯店,但是他們所做的動作已經不是能用可怕來形容了。」阿慎停頓了一下便繼續說道:「包括……親吻。」
此時我的胃又一陣的翻攪,昨晚肚臍的吻臉畫面又在我的腦海裡打轉。
「我想你們也有注意到吧!」阿慎推著眼鏡接著又說。
「被人發現時祂們會停頓?」我、阿交和鮪魚異口同聲的道出。
「沒錯!不知道這是什麼意義……」阿慎此時用手撐著自己的下巴眉頭深鎖。
「只要沒事就好了吧!」阿交說。
但是我們都錯了,接下來發生的很快,遊覽車在國道上意外的被後方操車的轎車差撞,撞上了中央分隔島,接著又被後方的貨車直接撞上。
在撞擊過程中,我可以看到同班同學臉上寫滿了面對未知情形的恐懼與悲傷,一直認為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它還是發生了,而且是在自己尚未走完的青春歲月,不斷的尖叫聲、哀嚎聲,還有車體曲折和車窗破碎的聲響傳入我的耳中,我是個平凡人,我也是尖叫者其中之一,車內一陣混亂,接著我沒了意識。
「那場車禍,除了你、我、阿慎和鮪魚,其中還有貨車的駕駛,小轎車的駕駛,總之除了我們四個和那些駕駛,在遊覽車上<敏感詞>的人都死了。」阿交坐在我的床邊跟我說著新聞報導的情況,就在我從醫院醒來的時候。
難掩悲傷之餘,我們還是慶幸自己能過在那場慘烈的車禍當中存活下來,讓我們更加意外的是,那些駕駛與我們只受了輕重傷,<敏感詞>狀況除了車子外都不打緊。
看著新聞報導,我們還是幾度掉下淚,畢竟一起打拚的同學與教導我們老師都不在了。
在那段期間,學校的主任還有校長經常來探視我們,或者失去學生的責任壓力,他是比我們更喘不過氣吧!而把這份遲來的關懷全部加諸在我們四人身上。
「那時候的四個女人或許在每個人的身旁都出現過吧!只是發現的只有我們四人……也許睜開眼睛是正確的……」在畢業後的一次相約見面時阿交又提到了這件事情。
看來那天晚上隔壁床忽然停止擺動是阿交把眼睛睜開了。
「不過活著的我們應該比死去的同學還痛苦吧!」阿慎苦笑的說著,把昂貴的貓空茶一飲而盡。
沒有可以探望的導師,沒有一起畢業的同學,睜開眼睛慶幸自己活了下來,背著沉重的回憶繼續下去,誰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幸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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