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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女
「大哥,怎樣?看起來心事重重?」吧檯的服務生小六邊擦著酒杯一邊詢問著我。
「一些煩人的鳥事。」我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哈哈,公事嗎?」小六把酒杯放上櫃子。
「不,連我都不想相信的事。」
傘女占卜論,這話題不知道是從誰那裡開始像瘟疫般散播的開來,只知道當我得知這樣的流言時,已經是兩個禮拜後的事了。
怎說是兩個禮拜後的事呢?因為距離第一個遇到傘女的人已經兩個禮拜了。
第一個遇到傘女的人並不是在我們這個部門,不過目前整個部門的女同事每天幾乎滔滔不絕的討論著,所以我也大概從幾個比較熟悉的同事那邊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
傘女,一個只在下雨天裡出現的美麗女子,她會撐著一把上面畫滿百合圖案的紙傘,穿著粉底色的和服,踩著黑色的木屐,肌膚白裏透紅,唇紫齒白。
通常她出現的那瞬間,只有當事人才看的見她,或者感受到她的存在,而且在她那一範圍的雨會下的又急又大,所以有人又稱他為雨降姬或傘姬。
她出現的那一霎那,聽說旁邊的聲音是聽不見的,只聽的到她那清脆脫俗的聲音,而且你根本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出現的,當你回過神後,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離去的,是一種很神秘的現象。
所以就有人說她是神明,或者是一種鬼怪,帶來雨水的鬼怪,不過她都是一個美麗的女子。
據說還沒有人看過她的眼睛,像是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一樣,又或者看過她的眼睛都已經遭遇不測了,關於這眾說紛紜。
至於占卜說,則是傘女出現時會找到一個特定對象,並且會對他交代或者叮嚀一些事情,據說那些都是未來即將會發生的事,也就是她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事情有好有壞,就看那個人的命運爲何了。
「哈哈,這種鳥事我也不相信啊,因為有些客人有時候也會跟我討論這個傳說,我打死都是無神論者。」小六豪邁的說。
「當然,做朋友這麼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個性。」我拍了一下小六的肩膀繼續喝酒。
「那你倒是說說看,這種流言怎會搞的你眉頭深鎖呢?」小六。
「唉……」我看了一下窗外從沒停過的雨,隨即又把視線轉回來。
「因為我遇到了。」
「他媽的,你醉了吧!」小六驚呼。
兩個禮拜前,我遇到了那傢伙,也就是人稱的傘女。
這件事情對於我來講就像是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的驚奇,雖然我到現在還是認為那只是一場夢,只是那場雨太過於真實,讓我不得不相信。
那天一樣整天天空灰濛濛的,綿綿細雨從來沒有停過,我的步伐也從來沒有停過,因為他媽的某位客戶的住址就像是大海撈針一般,我像在原地打轉的笨蛋。
沒錯,我就真的一直在原地打轉,至少我看到的景象讓我這麼認為。
「他媽的,怎又回來了,我到底在幹麻。」
我看了一下熟悉的紅綠燈街口,熟悉的商店街,還有在我身後不遠處的公園,我已經是第四次經過這裡了。
「我想我累個了。」我捏了一下我的眉心,想要讓自己的思緒清醒一點。
綠燈了,行人們魚貫的穿梭來回,而我也跟著他們的步伐前進,就在我走到離對面不到三分之一的同時,他們說的那種感覺出現了。
「來了!」我的心裡忽然莫名奇妙的冒出這個想法。
嘩嘩嘩啦啦──
雨勢忽然之間在我周圍變大了,週遭的景物的人們漸漸的變的模糊起來,隆隆的雨聲不斷的傳進我的耳裡,四周圍的汽車聲音與人群的談話聲在一瞬間都消失殆盡。
馬路像是寬的沒有盡頭一樣,在這段期間我的步伐還是前進的,只是我都沒有感覺到我已經走到對面的人行專用道上。
漸漸的四周隆隆震耳的雨聲像是被人按了消音器一樣,也忽然從我耳裡抽空了,安靜到連我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到,我只能用雨水敲打在我傘上的感覺證明我還存在這個世界上。
「該死,難道那傳聞是真的?」我心裡感到些許的不安,畢竟這傢伙不知道是神是鬼。
「!」忽然我被眼前的景象嚇的差點跌個狗吃屎。
一個穿著粉底色的和服,踩著黑色的木屐,白裏透紅的肌膚,紫色的嘴唇,紫色的指甲,沒有一點多餘的飾品來點綴,沒有讓人驚艷的穿著,有的只是樸實的打扮,與脫俗的非凡氣息在她的身上打轉,撐著一把紙傘,是否是像他們所說的百合圖我便不得而知了,只是當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時,就像是刻意要遮蔽住她的雙眼一般,總是有一團濃霧在她的鼻子散不開來。
「據說還沒有人看過她的眼睛,像是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一樣。」
這句話忽然在我腦海裡盤旋,我便趕緊將眼神從她的臉上移開,我想她應該大眼美女吧!
「呵呵……」傘女忽然輕笑了一下。
「呃……請問妳就是……傘女?」我試探性的問。
「呵呵,我不知道你們人類給我取了什麼稱號,你也可以這樣稱呼我。」光看到她的半張臉就讓我的靈魂飄飄欲仙了。
或許,她根本就是一個妖精。
人類?這傢伙果然不是人。
儘管傘女的笑容令我神魂顛倒,但我依然沒有忘記我是個無神論者,我下意識的捏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唉呀,你們人類真是有趣,難道我就真的那麼像是幻覺嗎?」傘女伸出她雪白的手阻止我想要確認的動作。
她的手好冰,就像是秋天的雨水。
「哈哈……」我趕緊將我的手給伸了回來,一方面是感受到她那低於常人的體溫,一方面則是想掩飾自己的狼狽。
「好了,回歸正題。陳先生,你的未來將會遭遇一些重要的決定,而那些決定則會改變你與身邊的人有限的生命。」傘女轉著紙傘說著,同時我嗅到了細雨紛飛的雨味,和陣陣的百合花香,又再次讓我魂牽夢縈。
「……什麼意思?」我趕緊將早已神遊的思緒拉回,畢竟這樣會顯得對對方毫無尊重。
「呵呵,陳先生,難道你沒聽說我的占卜一向只說一次嗎?」傘女柔聲說。
「可是……我不太懂妳的意思呢,難道說我會遭遇不測?」我回想著一些鬼片的情結,一般遇到這種東西下場都沒有多好,讓我的心揪了一下。
傘女笑著搖搖頭接著說:「命運這種東西真的很奇妙,你不能完全說它完全是上天的旨意,但是你也並非完全可以掌握。平凡與超自然之間牽動著你們人類名為命運的轉動,祂給你的一些挫折或徵兆都是帶你之後通往名為未來的道路,我也只能點到為止了。」傘女維持她的一號笑容。
「那我可以問妳個問題嗎?」我忽然對這傢伙感興趣了,當然我知道她不會用手機或MSN這種東西。
「呵呵,請說。」
「妳到底是誰?」或許我問的有點直接,不過我可不想拐彎抹角繞著圈子問。
傘女依然不以為然的聳聳肩。
「你們人類真是愛問這個問題,不過問這問題的人現在應該剩沒幾個吧!」傘女吃吃笑著,但這句話卻讓我感到背脊發涼。剩沒幾個?都掛了?
「剩沒幾個?什麼意思?」該死,那我現在不是問了?
「呵呵,你自己會知道的,因為它即將會發生。」
幹,意思說一開始遇到她就是要死嘛!
「遇到我不會死去,只是那個未來是你們自己要去造化的。」傘女忽然開口說道。
「妳……」我睜大眼睛看著她,此時胃裡的東西一陣翻攪。
該死,她會看透人心。
「我說過了!那是你們自己造成的未來!」傘女忽然將臉靠近我,純白的牙齒早已經變成了滿嘴紅黑色的尖牙,雪白的臉看不出任何瑕疵,聽的懂吧!這傢伙根本就沒有眼睛。
「幹!怪物!」或許我比較有膽識吧!我並沒有被嚇的兩腿發軟,反而往前給她一記直拳。
「!」
當我回過神來時,發現我全身早已被雨給淋濕,而我就站在人行專用道上,兩旁的行人不斷的往我身上投以異樣的眼光。
「該死!幻覺嗎?」我又再次捏了自己的臉頰,手指還殘留淡淡的百合香。
「撞邪了你,那你之後到現在有發生什麼事情嗎?」小六拉了張椅子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先前那些說見過傘女的同事五個死了兩個。」我心有餘悸的說道。
我喝了一口水:「他們的共通點就是,都問過傘女是什麼人。」
「這……這是怎麼回事……」小六睜大眼睛。
「聽說……這兩個同事在見過傘女之後,他們附近的一些重要親人或者好友,都莫名奇妙的死去,而且死狀都相當悽慘。但是他們自己最後也難逃一劫,雖然他們下場沒有自己的那些朋友慘烈,但是頭顱卻不翼而飛。這幾天的新聞報導都要報導出來,只是目前根本毫無兇手的線索,錯不了!一定是那傢伙幹的!」我回想著當我看到電視新聞,還有公司裡的同事的死訊傳的繪聲繪影,還有不少同事因此大哭而昏倒,或許他們根本不知道,傘女的真面目是多麼的令人毛骨悚然。
「……」小六沉默不語,我想應該在回想最近新聞報導的內容吧!
「自從那幾天之後,傘女的流言就沒有在公司裡面聽過了,大家彷彿在一瞬間看清了傘女的真面目,從極高的神明身價跌到了谷底,在第二個同事死去消息傳開的同時,他們的眼神裡早已被滿溢的恐懼給佔滿,傘女在人們的心中已經變成了奪人性命的惡魔,<敏感詞>三個遇過傘女的同事,個個面容憔悴,就像是好幾天沒有闔過眼一樣,精神幾乎要被逼到崩潰,會再次遇見傘女的恐懼,在人們之間圍繞。說來諷刺,他們就是看清了真面目才會死的如此淒慘吧!」我苦笑的又倒滿一杯酒。
「可是,你既然知道真相,為什麼沒有跟他們說呢?至少可以安撫一下他們的情緒吧!」小六問。
「不,這樣只會讓我更快的死去。」我低頭說道,眼神裡夾雜著被恐懼所充斥的快感。
「怎……」小六似乎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
「就快剩我一個了。」
在我發現這個能力是在遇到傘女之後的那幾天裡,我的女友芷華死了,死在我的面前,活生生的被撕裂……
我記得那天晚上是我最後一個送芷華回家的,而芷華就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
在我面前被迎面而來的大卡車給撞死,死狀悽慘至今我根本無法相信,但是嘔吐告訴我那是不則不扣的真實,芷華全身被撕裂開來,四肢完全散落在各處,鮮血在參雜著雨水沾濕了我的全身。肇事的大卡車呢?根本沒有他媽的大卡車。
在現場的只有我,與早已支離破碎的芷華。
情緒早已麻木的我,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睜大的雙眼看著不斷被雨沖刷的血跡,彷彿這一切太過於快速,我的感官神經根本來不及去體會。
小六不知道芷華,所以我想他也把它當成是新聞裡普通的意外事故吧!
讓我回過神來的是我的手機整點報時的聲音,午夜零點。
在叫救護車的同時,我發現我臉上的雨水是熱的。
之後其中兩位同事情緒崩潰,不外乎就是那兩個問過傘女和我一樣問題的同事,在談話之中我知道了他們身邊的親朋好友突然莫名奇妙的死去,而且最後一個接觸的人都是他們自己,也就是當他們見到親友時都是最後一面。
他們一口咬定這是傘女的詛咒,但是卻無力抵抗,在幾天內的新聞大肆報導同一親屬間接離奇死亡的消息之後,兩位同事相繼死去了。
是不是自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個自殺的人頭顱不會不翼而飛。
而現在呢?主角早換成是我,而上新聞版面的則是我的親戚。
一天一個,自從芷華去世後的那幾天,我身旁的親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死去,我的眼淚早已經流光,喪事根本來不及辦。當然,與我見面的親屬或者辦喪事的友人,不久後都莫名奇妙的自殺或者意外身亡,而且沒有任何目擊者,沒有任何一個監視器保留了發生的情形,好像只是一瞬間的剪接畫面,在下一個畫面就是我親戚的死狀。
而我的父母,也在之後的幾天內去世了,原因是我想要看他們是否建在。
經過幾次的經驗之後,我知道在午夜零點以前我所看到的最後一個親人或朋友,都會死去。或許聽起來荒繆,但是這是不則不扣的事實,這麼多人的犧牲,宛如滿門操斬般的屠殺我的親人與朋友。
當然,在那之後根本沒有任何親友肯接納我,我的號碼永遠變成他們的未接來電,他們視我為瘟神,一個死神的代言人,我的傘女論,在他們耳裡變成掩飾我罪行的藉口。
我在這段期間我還是正常的上班,因為我的生活還是要過,即使我現在有多麼的悲傷與心痛,幸好我自己在外面有租房子,所以被親戚拒絕往來之後,我依然可以靠我的薪水,維持我的生活。
令我感到安慰的事,我的同事依然安然無恙,可能我在公司孤僻的性格吧!身為工作狂的我,平常的作息不外乎跑客戶,完成工作,或者聽聽同事們的瑣事八卦,可是我依然想要求得一線生機,因為屠殺沒有停止。
我的舅舅一家人,連人帶車落海死亡,這個消息給我帶來不小的打擊,因為他們是我最後所認識的親人。
我找上了與傘女問過那個問題的兩個同事,當然在這期間我的一些死黨也莫名奇妙的死去,雖然不是每天一個一個累積的死屍成堆,但是當我知道這消息之後,讓我變的更加封閉自己,因為他們是在這段時間真正扶持我走過來的人,我不敢再與他們連絡,因為我怕我成為死神再次的被驅逐。
就在我與他們兩個談話的隔天,一個人死了,我不敢說我是最後一個與他們見面的人,因為我不想在次惹上麻煩,即使沒有任何證據指向是我下的手。
接著第二個同事,也死了。
「該死!我根本不知道有什麼<敏感詞>方法,我每天只能在死亡逼迫的恐懼之下度過,即使我沒有做任何事情。」我全身發抖的抓著頭髮,眼淚終於忍不住的宣洩而下,大聲的哭喊著。
「你冷靜點!難道在這之後,你都沒有再見過傘女那傢伙嗎?」小六抓著我的手問。
「沒有!沒有!沒有!她根本就消失了!她這怪物,根本就是是要讓人掉入她的陷阱,她的嗜好根本就是慢慢的折磨人們到死!」我大力吼叫,不小心摔破了一些酒杯。
「你的朋友和親戚都沒了嗎?」
「我已經兩天沒上班了,我把自己關在家裡,朋友的來電我根本不敢接,電視新聞根本就不敢看,我把自己關起來以為這種情形會因此停止,可是卻沒有!」
「難道說?」小六睜大眼睛,額頭冒有些許的冷汗。
「我現能依靠的只剩下你了,因為你是我最後一個朋友……」我哭著拉著小六。
「……該死!我也真他媽的幸運,沒想到我是最後一個。」小六大笑著,但是我知道他的情緒此時與我一樣跌到了谷底。
「不會!一定有辦法的!只要我們兩個想出辦法,一定能得救的!」我乞求的看著小六,希望他成為最後唯一的希望。
「你難道這幾天,沒有去找法師之類的嗎?」小六忽然冷靜道。
「找了,根本沒用,他們只說了一些自己所造成的後果要自己承擔,對於這根本沒有解救的辦法,他們根本就想逃避!」
「也對!也是你們自己想知道她的真面目,說到底根本沒有人能夠解救你。」小六冷笑。
「怎麼會,最後我還是得孤獨的活下去嗎?」我跌坐在椅子上,哭喪的臉,絕望充斥在我的心頭,或許在那一霎那,我根本不用承受這種生不如死的苦痛,結果這還不是我自己的造化?
造化?
「陳先生,你的未來將會遭遇一些重要的決定,而那些決定則會改變你與身邊的人有限的生命。」
傘女的一番話又在次的在我腦海裡盤旋。
決定?
什麼決定?
「妳到底是誰?」
「陳先生,你的未來將會遭遇一些重要的決定,而那些決定則會改變你與身邊的人有限的生命。」
「妳到底是誰?」
「陳先生,你的未來將會遭遇一些重要的決定,而那些決定則會改變你與身邊的人有限的生命。」
「妳到底是誰?」
該死!一開始就決定好了嗎?
噗嗤──
「咦?」我睜大雙眼看著自己脖子裡的血紅溫熱液體,如噴泉般的灑了出來,濺到了一旁的餐桌、吧檯的酒杯以及瓶子,染上了絢麗的血紅。
我怕死!
所以我選擇逃避,害死<敏感詞>的人。
我看到小六拿著水果刀停留在我脖子的位置,鮮血不斷的濺濕他的衣服,早已被染成血紅的臉龐,像是活生生的惡魔,冷笑著。
「當然是老子先殺了你,你這貪生怕死的傢伙。」小六咆嘯著。
我無神的雙眼,視線漸漸的掉落在地板上,身體不斷的抽蓄著。
「哈哈!我逃過一劫了!」小六在我身後狂笑著,像是勝利者張揚他的戰果,但是他或許沒聽懂我剛剛所說的話,此時整點報時的聲響從我手機響起。
嘎碰──
我知道在午夜零點以前我所看到的最後一個親人或朋友,都會死去。
我知道在午夜零點以前我所看到的最後一個親人或朋友……
我知道在午夜零點以前我所看到的最後一個……
小六的屍體在我身旁倒下,在他的軀幹,只看的到內臟,與不斷像水龍頭流出的血水。
「又拿到一顆頭囉!」在我意識漸漸模糊之前,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身旁響起。
我看到一雙黑色的木屐。
「妳到底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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