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拋棄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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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注意那個跌到在路邊的阿伯很久了。

破舊的衣服、蒼蠅圍繞、臭味薰天的阿伯。

坐在便利商店附加的咖啡座椅上，透過玻璃窗知道那個阿伯是個流浪漢。

他跌倒了。

有個高挑的女孩上前試圖扶起他，好讓阿伯坐在椅子上，但阿伯說什麼都不肯起來。

女孩耐心告罄。

一名身穿廉價休閒服裝的男子看到了，也大發善心，不過他卻是直接將阿伯抓起來放在椅子上，快速且有效的方法。

老伯又趴在地上，似乎是在找什麼？

好可憐……

牛奶摸摸口袋，知道自己還有四十元，又看了看阿伯。

神似向來疼愛她的外公的臉孔寫滿歷盡滄桑的釋然。

牛奶夾起了一些關東煮的料，連忙去結帳。

店員驚訝的看著牛奶，因為她來的時候已經吃了一個便當、一個御飯團、一個漢堡和兩杯咖啡了，一個女生吃那麼多實在不能不讓人對她嘖嘖稱奇。

對此，牛奶並沒有解釋或發窘。

「阿伯，這個請你吃。」牛奶說出流利的台語，一邊拆開筷子，眼神不期然的對上超商裡面也再喝咖啡一副精英份子樣子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笑了笑。

牛奶不以為意。

阿伯身上傳來濃濃的臭味，牛奶同樣的不在意。

然後牛奶又回到有冷氣的店內。

阿伯有骨氣的顫抖著手，拿出四十元放在玻璃桌上，蒼老的杵著用掃把桿子當柺杖步履蹣跚的走了。

牛奶同樣笑了笑。

但笑裡面藏了心酸。

店員慢慢走了出去拖地，看到桌上的零錢又跑回店裡，道：「那個阿伯走了，但是放了四十塊在桌上耶！」

牛奶衝了出去，將零錢拿走。

「那個阿伯在哪？」

店員指著轉角。

阿伯倒在路邊，摩托車被他撞倒了三台，夠厲害。

吃力的拉著阿伯，卻拉不起來。

「該死的阿伯。」牛奶低咒。
大學生樣子的男生走了過來，替她完成這個動作。
「該怎麼辦？」
「叫救護車吧！」男生說。
「叫救護車要一千八喔。」
「蛤？那就報警吧。」
「我沒報過警。」牛奶說，然後將手機遞給男生。
同時，牛奶的眼睛對上男生的，她嚇了一跳，那個男生的眼睛好漂亮。
該死的救護車好慢。
然後警車和救護車同時到達。
店員走向前向警察們說明，看來店員對此一點兒也不陌生。
「阿伯，你叫蝦米啥名字？」警察用台語問。
「教挖第一名啦！」阿伯醉言醉語的比了一個「讚啦」的大拇指。
「阿伯，哩抵家衝瞎？」另外一個警察問。
「等兒子呀！」
等兒子呀……
牛奶低著頭，燙人的地板上有幾滴液體。
好你媽的兒子！
坐在阿伯坐過的椅子上，牛奶看著阿伯死不上救護車，口中喃喃自語的說他要等兒子。
「他常常這樣，妳別在意。每次喝了一堆酒，倒在路邊，就算頭破血流也不上救護車，搞得大家都知道這個阿伯……」漂亮的女店員說，口氣是無奈的。
「恩。」
但是牛奶的眼睛卻不受控制的製造出本該是鹹鹹的液體，但事實上她的眼淚沒有味道。
真是同情心氾濫。牛奶罵著自己。
隔天牛奶又去了超商買了超大份量的早餐，這次阿伯倒在路邊，一動也不動，心下覺得怪異但也沒有多想。
「阿伯躺在那邊多久了？」
「沒多久，才一下而已。」店員笑了笑。
牛奶又看了看阿伯。
直覺告訴她有問題。
「阿伯、阿伯，起床喔！」拍拍阿伯的油膩的臉，但阿伯一點反應都沒有，老人家睡覺最喜歡打呼的……
手探向阿伯的脖子，另一手摸住阿伯的手腕，牛奶的頭放在阿伯的鼻子上。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
「媽的！叫救護車！」牛奶大喊。
毫不猶豫的吐了兩口氣給阿伯，牛奶馬上對阿伯施以胸外按壓。
「幹。」牛奶生氣。
「這裡市美術東六街和明誠路的交叉口，有個老人昏倒了，請……」店員急急的說。
「酒精中毒、休克、沒呼吸沒心跳！幹，你他媽的救護車最好在三十秒之內到！我老爸是高雄地方法院的法官，小心我告到你們沒內褲－－不得上訴！」手上不斷一上一下的壓，牛奶對著店員手中的手機大罵。
這一次，救護車快了很多。
「準備電擊，所有人離開！」
蹦砰、碰砰……
「妳的心肺復甦術做的很好，但是腦部缺氧的時間太長……抱歉，我們很遺憾。」醫護人員說。
「幹。」牛奶罵。
這次不掉眼淚了。
牛奶一拳轟向看似精明幹練的中年男子。
將他打趴在地上，嘴角沁出血絲。
「幹你媽的狗雜種、衣冠禽獸。」冷冷的瞪視中年男子，牛奶以最冷的語氣破口大罵。
「妳怎麼知道是我？」中年男子的眼中有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事實則是，那天她拿關東煮給阿伯的時候，中年男子的笑容參雜的一些感激和心虛。
再加上牛奶曾經看到中年男子一路跟蹤阿伯，彆腳稚嫩的作賊常常潛入阿伯住的地方，放了一些錢在桌上。
阿伯臉上洋溢著慈愛的笑容摸摸中年男子的頭，為他擦乾淨嘴邊的血絲，只是那身影有些縹緲、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