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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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會變的。
而且有時候變化的程度根本讓你意想不到，我現在深深的體會到了這一點。
一走進餐廳內，看到那些坐在角落的國中同學，大家都變了。
算算這國中同學會也五年沒辦了，大家要不變也難。我走過去跟幾個以前的死黨打了聲招呼，找個位置逕自坐下，然後跟服務生點了杯冰淇淋紅茶。
這場同學會來的人並不多，班上四十多人目前只來了十幾個。主辦人小賴就坐在我隔壁桌，我直接問他：「小賴，今年你約了多少人來？」
「剛好二十個，只剩幾個人還沒到囉……」小賴一攤手：「沒辦法，離上次已經過了五年，有些人的電話都換了，根本聯絡不到了。」
「嗯。」料想中的情況，以後來同學會的人會越來越少吧，大家會越來越專注於目前的工作跟朋友，而慢慢淡忘了之前相處過三年的同學。
我的冰淇淋紅茶上來後，我用吸管把冰淇淋攪碎，並把它跟紅茶混合在一起。像在看一個有趣的自然現象似的，我觀察著兩者的溶合，情緒也開始放空，什麼也不想。
直到有人坐到我旁邊的座位上，我才終於從冰淇淋跟紅茶的攪和中回歸現實。
坐到我旁邊的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我幾乎認不出她來了。我盯著她的臉看了五秒後，才說了句：「紫倩？」
「不錯嘛，很快就認出我了。」紫倩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問我：「鼎捷來了沒？」
紫倩還是一樣，只不過她變美了，變更美了。但她的笑容還是那麼迷人，只要她笑著對男人說出任何一個要求，就算是要他的五臟六腑，被要求的男人也是會心甘情願掏給她的。
她是那麼有魅力，所以我一直想不清楚，她為什麼會去跟鼎捷那種吊兒郎當的爛男人在一起。在五年前的同學會，鼎捷跟紫倩還是一起牽手出現的。
但紫倩今天似乎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他們兩個分手了嗎？
我說道：「沒有，他應該還沒來吧。」
「是喔。」紫倩在我旁邊還坐不到三分鐘，此刻又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來的時候，可以請你跟我說一下嗎？」
我怎麼能拒絕呢？
「沒問題。」我拿起我的冰淇淋紅茶，終於喝了第一口。在紫倩要轉身離開時，我終於鼓起勇氣問：「妳跟鼎捷還在一起嗎？」
「嗄？」紫倩回頭看著我，又笑了：「嗯，我們現在還是在一起的。」
「是喔……」我心裡稍稍失落了一下，又問：「那妳要去哪裡？不坐下來跟大家聊天一下嗎？」
「不用了，我只是出去一下。你只要記得，鼎捷來的時候跟我說一下就好了……」紫倩留給我一個最後的甜笑，轉身走了。
我看著她走出店門口，心裡百感交集。在國中時，跟紫倩告白的念頭他媽的在我心裡有過一千多次。
唉……像借酒澆愁似的，我把眼前的冰淇淋紅茶想像成啤酒，喝乾了。
但是鼎捷來了以後要怎麼聯絡紫倩啊？
管他的，小賴那邊應該有每個人的手機吧？
這時班上那個功課都第一名的傢伙坐到了我的正對面，他遞給我一張他的名片，在我面前介紹著他的頭銜，還吹噓著他的公司有做多大多大……
真是一下從天堂掉到地獄啊……
「不好意思，我肚子痛，去個廁所。」我摸著肚子，不好意思的跟這個臭屁鬼說了聲抱歉，躲到廁所裡去了。
事實上，我的肚子也確實在發痛，可能是剛剛一下就把那杯冰淇淋紅茶灌完的關係吧。
男廁裡面就只有一間大便隔間，幸好裡面沒有人。
我剛蹲下來不到兩分鐘，就聽到另一個人推開門走進廁所，他還邊哼著劉德華的忘情水。
我認得這個聲音，也認得哼這首歌的人。鼎捷以前有事沒事總是喜歡幻想自己是劉德華，也最喜歡哼劉德華的歌。
「在外面的是鼎捷嗎？」我蹲在裡面問。
「幹，誰啊？」鼎捷這傢伙還是一樣，隨口髒話。
「……認不出我的聲音嗎？」
「等一下，我想一下。」我聽到鼎捷走到小便斗前拉開拉鍊的聲音，又聽到鼎捷灑尿的聲音，他這時候才想起了我是誰：「喔幹是你喔，就那個……小螞蟻嘛！」
小螞蟻這個綽號是他幫我取的，不過說已經忘了為什麼，而且我敢說他已經忘了我的本名叫什麼。
鼎捷此時已經解放完，走到洗手台洗手。
我說：「紫倩剛剛有來喔，來一下又出去了。」
我說完後，外面的鼎捷卻沒有答話，但水龍頭的水還在留著。
「欸，你怎麼啦？要走的話起碼水龍頭關一下啊。」我說。
「你剛剛說什麼來著？紫倩來了？」鼎捷此時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平時的隨便跟帶粗口，而是相當認真：「你說她來了？是真的嗎？」
「嗯，對啊，來一下又出去了。她還說等你來的時候叫我聯絡她……大概是在等你吧，你等一下打給電話給她好了。」
但我接著聽到的是鼎捷衝到大便間的門板前面，奮力踹門的聲音：「幹！沒事不要開這種玩笑好不好！她怎麼可能會來！」
我嚇得差點一屁股跌到馬桶裡面，我不敢再說一句話，深怕鼎捷接下來會把門踹壞然後把我的頭塞進馬桶裡，天曉得我又哪裡得罪他了。
「操！再給我開這種玩笑試試看！我跟她早就沒關係了！」鼎捷相當生氣地甩上門走出了廁所，我正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卻又聽到廁所門打開的聲音，然後一個人衝到大便間的前面用力敲門。這個人當然不是別人，就是剛剛還很囂張的鼎捷。
他正在外面對我大聲呼救：「睪丸！快開門啊！快點！快讓我進去！」
鼎捷驚慌的態度好像看到鬼一樣，因為他連我的綽號都叫錯了，睪丸是另一個人的綽號才對。
但我現在還是脫著褲子蹲在馬桶上，怎麼開門啊？
「快點！她就在外面啊！她就在廁所外面……天啊！她進來了……她進來了……妳別過來……別過來……」
的確，我聽到廁所的門又被緩緩推開的聲音，但我並沒有聽到有人進入的腳步聲。
「別過來……妳別過來……我不是故意要殺妳的……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我聽到外面的鼎捷在瘋狂念著佛經。
此時，一個畫面開始在我眼前浮現，鼎捷整個人躲在廁所的角落裡，閉著眼睛雙手合十唸著佛經，而另一個人卻一步步逼近他。
這應該就是外面此時的情況，但又為什麼會演變到這種景象？
我接著聽到外面傳來了鼎捷的慘叫聲，他的手在門板上拍打著，哭喊著要我讓他進去。
老實說鼎捷現在怎麼樣我根本不想管，因為我剛剛想起了為什麼鼎捷會幫我取小螞蟻的綽號了。
引用一句沉玉琳的話：「網友是躲在社會陰暗角落無知無能懦弱膽怯的一群小螞蟻。」同樣的道裡。
但我心裡還是害怕著的，外面有人正在殘忍地虐殺鼎捷，他會不會破壞掉門板殺掉我？
鼎捷終於停止拍打門板了，他的慘叫聲也停了。外面現在是陣陣的沙沙聲，好像有聲音東西在地上被拖行著，被拖到外面去……
安靜了。
我打開門鎖，透過門板的隙縫往外看。
滿地的鮮血，還有一道明顯往外拖行的血跡。
突然間看到那麼多血，我正作噁想吐的時候，一張臉出現在門板的隙縫間，那是紫倩的臉。
我被這突然的一個變動嚇的發出短促的尖叫。
她的臉像個塑膠面膜似的擠過了隙縫，盯著我。
「謝謝你通知我。」
臉抽回去，廁所又回歸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