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 序言 鬼谷子,姓王名詡,春秋時人。常入云夢山采藥修道。因隱居清溪之 鬼谷,故自稱鬼谷先生。 鬼谷子為縱橫家之鼻祖,蘇秦與張儀為其最杰出的兩個弟子[見《戰 國策》]。另有孫臏與龐涓亦為其弟子之說[見《孫龐演義》]。 縱橫家所崇尚的是權謀策略及言談辯論之技巧,其指導思想與儒家所推崇之仁義道德大相徑庭。因此,歷來學者對《鬼谷子》一書推崇者甚少,而譏詆者極多。其實外交戰朮之得益與否,關系國家之安危興衰﹔而生意談判與競爭之策略是否得當,則關系到經濟上之成敗得失。即使在日常生活中,言談技巧也關系到一人之處世為人之得體與否。當年蘇秦憑其三寸不爛之舌,合縱六國,配六國相印,統領六國共同抗秦,顯赫一時。而張儀又憑其謀略與游說技巧,將六國合縱土蹦瓦解,為秦國立下不朽功勞。所謂「智用于眾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眾人之所不能。」潛謀于無形,常勝于不爭不費,此為《鬼谷子》之精髓所在。《孫子兵法》側重于總體戰略,而《鬼谷子》則專于具體技巧,兩者可說是相輔相成。 《鬼谷子》共有十四篇,其中第十三、十四篇已失傳。《鬼谷子》的版本,常見者有道藏本及嘉慶十年江都秦氏刊本。此電子文本為道藏本,取自蕭登福先生之《鬼谷子研究》[文譯出版社,一九八四年]。 ------------------------------ 《鬼谷子》捭闔第一 捭闔第一 奧若稽古聖人之在天地間也,為眾生之先,觀陰陽之開闔以名命物﹔知存亡之門戶,籌策萬類之終始,達人心之理,見變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門戶。故聖人之在天下也,自古及今,其道一也。 變化無窮,各有所歸,或陰或陽,或柔或剛,或開或閉,或馳或張。 是故聖人一守司其門戶,審察其所先后,度權量能,校其伎巧短長。 夫賢、不肖﹔智、愚﹔勇、怯﹔仁、義﹔有差。乃可捭,乃可闔,乃可進,乃可退,乃可賤,乃可貴﹔無為以牧之。 審定有無,與其虛實,隨其嗜欲以見其志意。微排其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實,貴得其指。闔而捭之,以求其利。或開而示之,或闔而閉之。開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闔而閉之者,異其誠也。可與不可,審明其計謀,以原其同異。離合有守,先從其志。即欲捭之,貴周﹔即欲闔之,貴密。周密之貴微,而與道相追。 捭之者,料其情也。闔之者,結其誠也,皆見其權衡輕重,乃為之度數,聖人因而為之慮。其不中權衡度數,聖人因而自為之慮。 故捭者,或捭而出之,而捭而內之。闔者,或闔而取之,或闔而去之。捭闔者,天地之道。捭闔者,以變動陰陽,四時開閉,以化萬物﹔縱橫反出,反復反忤,必由此矣。 捭闔者,道之大化,說之變也。必豫審其變化。吉凶大命□焉。口者,心之門戶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慮、智謀,此皆由門戶出入。故關之矣捭闔,制之以出入。 捭之者,開也,言也,陽也。闔之者,閉也,默也,陰也。陰陽其和 ,終始其義。 故言「長生」、「安樂」、「富貴」、「尊榮」、「顯名」、「愛好」、「財利」、「得意」、「喜欲」,為『陽』,曰『始』。 故言「死亡」、「憂患」、「貧賤」、「苦辱」、「棄損」、「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誅罰」,為『陰』,曰『終』。 諸言法陽之類者,皆曰『始』﹔言善以始其事。諸言法陰之類者,皆曰『終』﹔言惡以終其謀。 捭闔之道,以陰陽試之。故與陽言者,依崇高。與陰言者,依卑小。 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無所不出,無所不入,無所不可。 可以說人,可以說家,可以說國,可以說天下。 為小無內,為大無外﹔益損、去就、倍反,皆以陰陽御其事。 陽動而行,陰止而藏﹔陽動而出,陰隱而入﹔陽遠終陰,陰極反陽。 以陽動者,德相生也。以陰靜者,形相成也。以陽求陰,苞以德也﹔以陰結陽,施以力也。陰陽相求,由捭闔也。此天地陰陽之道,而說人之法也。為萬事之先,是謂圓方之門戶。 【注釋】 捭:[音bai3]分。闔:[音he2]關。 稽:[音ji1]考。 朕:[音zhen4]跡象。牧:處理。 內:接納﹔忤:逆。 ------------------------------ 《鬼谷子》反應第二 反應第二 古之大化者,乃與無形俱生。反以觀往,復以驗來﹔反以知古,復以知今﹔反以知彼,復以知此。動靜虛實之理不合于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復者,聖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動也。己默者,靜也。因其言,聽其辭。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應必出。 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觀其次。 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辭也。以無形求有聲。其釣語合事,得人實也。其猶張□綱而取獸也。多張其會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釣人之綱也。常持其綱驅之。 己反往,彼復來,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襲之、反之、復之, 萬事不失其辭。聖人所愚智,事皆不疑。 故善反聽者,乃變鬼神以得其情。其變當也,而牧之審也。牧之不審,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審。變象比必有反辭以遠聽之。欲聞其聲,反默﹔欲張,反斂﹔欲高,反下﹔欲取,反與。欲開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辭。同聲相呼,實理同歸。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聽真偽,知同異,得其情詐也。動作言默,與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見其式﹔皆以先定為之法則。以反求復,觀其所托,故用此者。 己欲平靜以聽其辭,觀其事、論萬物、別雄雌。雖非其事,見微知類。若探人而居其內,量其能,射其意﹔符應不失,如□蛇之所指,若弈之引矢﹔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魚﹔其見形也,若光之與影﹔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鐵﹔若舌之取燔骨。其與人也微,其見情也疾﹔如陰與陽,如圓與方。未見形,圓以道之﹔既見形,方以事之。進退左右,以是司之。己不先定,牧人不正,是用不巧,是謂忘情失道。己審先定以牧人,策而無形容,莫見其門,是謂天神。 ------------------------------ 《鬼谷子》內楗第三 內楗第三 君臣上下之事,有遠而親,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進前而不御,遙聞聲而相思。 事皆有內楗,素結本始。或結以道德,或結以黨友,或結以財貨,貨結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則入,欲出則出﹔欲親則親,欲疏則疏﹔欲就則就﹔欲去則去﹔欲求則求,欲思則思。若蚨母之從子也﹔出無間,入無朕。獨往獨來,莫之能止。 內者,進說辭也。楗者,楗所謀也。欲說者務穩度,計事者務循順。陰慮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來應時,以和其謀。詳思來楗,往應時當也。夫內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時宜,從便所為,以求其變。以變求內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順辭也﹔說來者,以變言也。善變者審知地勢,乃通于天,以化四時,使鬼神,合于陰陽,而牧人民。 見其謀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結者,陽親而陰疏。事有不合者,聖人不為謀也。 故遠而親者,有陰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來也。日進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遙聞聲而相思者,合于謀待決事也。 故曰:不見其類而為之者,見逆。不得其情而說之者,見非。得其情乃制其朮,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開。故聖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萬物。 由夫道德仁義,禮樂忠信計謀,先取詩書,混說損益,議論去就。欲合者用內,欲去者用外。外內者,必明道數。揣策來事,見疑決之。策無失計,立功建德,治名入產業,曰楗而內合。上暗不治,下亂不□,楗而反之。內自得而外不留,說而飛之,若命自來,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與之。環轉因化,莫知所為,退為大儀。 【注釋】 內:入。 楗:門拴。 內楗:在本文指以言辭與謀略游說國君。 ------------------------------ 《鬼谷子》抵戲第四 抵戲第四 物有自然,事有合離。有近而不可見,有遠而可知。近而不可見者,不察其辭也﹔遠而可知者,反往以驗來也。 戲者,罅也。罅者,澗也。澗者,成大隙也。戲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卻,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謂抵戲之理也。 事之危也,聖人知之,獨保其身﹔因化說事,通達計謀,以識細微。經起秋毫之末,揮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謀,皆由抵戲。抵戲之隙為道朮用。 天下紛錯,上無明主,公侯無道德,則小人讒賊,賢人不用,聖人鼠匿,貪利詐偽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離散,乖亂反目,是謂萌牙戲罅。聖人見萌牙戲罅,則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則抵而塞之﹔不可治,則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諸侯相抵,不可勝數,當此之時,能抵為右。 自天地之合離終始,必有戲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闔,能用此道,聖人也。聖人者,天地之使也。世無可抵,則深隱而待時﹔時有可抵,則為之謀﹔可以上合,可以檢下。能因能循,為天地守神。 【注釋】 抵:抵塞。 戲:隙。 抵戲:意為堵塞有缺漏的地方。 ------------------------------ 《鬼谷子》飛箝第五 飛箝第五 凡度權量能,所以征遠來近。立勢而制事,必先察同異,別是非之語,見內外之辭,知有無之數,決安危之計,定親疏之事,然后乃權量之,其有隱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 引鉤箝之辭,飛而箝之。鉤箝之語,其說辭也,乍同乍異。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累,而后毀之﹔或以重累為毀﹔或以毀為重累。其用或稱財貨、琦瑋、珠玉、壁帛、采色以事之。或量能立勢以鉤之,或伺候見澗而箝之,其事用抵戲。 將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權量能,見天時之盛衰,制地形之廣狹、阻險之難易,人民貨財之多少,諸侯之交孰親孰疏,孰愛孰憎,心意之慮懷。審其意,知其所好惡,乃就說其所重,以飛箝之辭,鉤其所好,乃以箝求之。 用之于人,則量智能、權財力、料氣勢,為之樞機,以迎之、隨之,以箝和之,以意宣之,此飛箝之綴也。用之于人,則空往而實來,綴而不失,以究其辭,可箝可橫,可引而東,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雖覆能復,不失其度。 【注釋】 飛:制造聲譽。 箝:箝制。 飛箝:意為先以為對方制造聲譽來嬴取歡心,再以各種技巧來箝 制他。 ------------------------------ 《鬼谷子》忤合第六 忤合第六 凡趨合倍反,計有適合。化轉環屬,各有形勢,反覆相求,因事為制。是以聖人居天地之間,立身、御世、施教、揚聲、明名也﹔必因事物之會,觀天時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與之轉化。 世無常貴,事無常師﹔聖人無常與,無不與﹔無所聽,無不聽﹔成于事而合于計謀,與之為主。合于彼而離于此,計謀不兩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朮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與之﹔用之于國,必量國而與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與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氣勢而與之﹔大小進退,其用一也。必先謀慮計定,而后行之以飛箝之朮。 古之善背向者,乃協四海,包諸侯忤合之地而化轉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湯,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湯。呂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歸之不疑也。 非至聖達奧,不能御世﹔非勞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見情,不能成名﹔材質不惠,不能用兵﹔忠實無實,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長短遠近孰不知,乃可以進,乃可以退,乃可以縱,乃可以橫。 【注釋】 忤,相背﹔合,相向。合于此,必忤于彼。良臣須擇主而事。 ------------------------------ 《鬼谷子》揣篇第七 揣篇第七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權,而揣諸侯之情。量權不審,不知強弱輕重之稱﹔揣情不審,不知隱匿變化之動靜。 何謂量權?曰:度于大小,謀于眾寡﹔稱貨財有無之數,料人民多少、饒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險易,孰利孰害?謀慮孰長孰短?揆君臣之親疏,孰賢孰不肖?與賓客之智慧,孰多孰少?觀天時之禍福,孰吉孰凶?諸侯之交,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側孰辨?能知此者,是謂量權。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時,往而極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隱其情。必以其甚懼之時,往而極其惡也﹔其有惡者,不能隱其情。情欲必出其變。感動而不知其變者,乃且錯其人勿與語,而更問其所親,知其所安。夫情變于內者,形見于外,故常必以其者而知其隱者,此所以謂測深探情。 故計國事者,則當審權量﹔說人主,則當審揣情﹔謀慮情欲,必出于此。乃可貴,乃可賤﹔乃可重,乃可輕﹔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敗﹔其數一也。 故雖有先王之道﹔聖智之謀,非揣情隱匿,無可索之。此謀之大本也,而說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生,此最難為。故曰:揣情最難守司。言必時其謀慮。故觀□飛蠕動,無不有利害,可以生事美。生事者,几之勢也。此揣情飾言,成文章而后論之也。 【注釋】 揣:估量。 ------------------------------ 《鬼谷子》摩篇第八 摩篇第八 摩者,揣之朮也。內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隱。微摩之以其索欲,測而探之,內符必應﹔其索應也,必有為之。故微而去之,是謂塞□匿端,隱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無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從而用之,事無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鉤而臨深淵,餌而投之,必得魚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勝,而人不畏也。聖人謀之于陰,故曰神﹔成之于陽,故曰明,所謂主事日成者,積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積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勝者,常戰于不爭不費,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靜也。正者,宜也。喜者,悅也。怒者,動也。名者,發也。行者,成也。廉者,潔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諂也。故聖人所以獨用者,眾人皆有之﹔然無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謀莫難于周密,說莫難于悉聽,事莫難于必成﹔此三者唯聖人然后能任之。故謀必欲周密﹔必擇其所與通者說也,故曰:或結而無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數,故曰:道、數與時相偶者也。說者聽,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聽。故物歸類﹔抱薪趨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濕者先濡﹔此物類相應,于事誓猶是也。此言內符之應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類,焉有不相應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聽者。故曰:獨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注釋】 摩,順,合也﹔意為以事情去順合于說服之君王。 ------------------------------ 《鬼谷子》權篇第九 權篇第九 說者,說之也﹔說之者,資之也。飾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損也。應對者,利辭也﹔利辭者,輕論也。成義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驗也。(言或反覆,欲相卻也。)難言者,卻論也﹔卻論者,釣几也。 佞言者,諂而干忠﹔諛言者,博而干智﹔平言者,決而干勇﹔戚言者,權而干信﹔靜言者,反而干勝。先意承欲者,諂也﹔繁稱文辭者,博也﹔縱舍不疑者,決也﹔策選進謀者,權也﹔他分不足以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機關也﹔所以關閉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窺間見奸邪。故曰:參調而應,利道而動。故繁言而不亂,翱翔而不迷,變易而不危者,(者見)要得理。故無目者不可示以五色,無耳者不可告也五音。故不可以往者,無所開之也。不可以來者,無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聖人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者,有諱忌也。眾口爍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則欲聽,舉事則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長﹔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從其所長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堅厚﹔螫虫之動也,必以毒螫。故禽獸知用其長,而談者亦知其用而用也。故曰:辭言有五:曰病、曰恐、曰憂、曰怒、曰喜。病者,感衰氣而不神也。恐者,腸絕而無主也。憂者,閉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動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無要也。此五者精則用之,利則行之。 故與智者言,依于博﹔與博者言,依于辨﹔與辨者言,依于要﹔與貴者言,依于勢﹔與富者言,依于高﹔與貧者言,依于利﹔與賤者言,依于謙﹔與勇者言,依于敢﹔與愚者言,依于銳﹔此其朮也,而人常反之。是故與智者言,將以此明之﹔與不智者言,將以此教之﹔而甚難為也。故言多類,事多變。故終日言不失其類,而事不亂﹔終日不變,而不失其主。故智貴不忘。聽貴聰,辭貴奇。 【注釋】 權:權衡。 干:同于或為。 ------------------------------ 《鬼谷子》謀篇第十 謀篇第十 凡謀有道,必得其所因,以求其情﹔審得其情,乃立三儀。三儀者,曰上、曰中、曰下,參以立焉,以生奇﹔奇不知其所壅﹔始于古之所從。 故鄭人之取玉也,載司南之車,為其不惑也。夫度材、量能、揣情者,亦事之司南也。 故同情而相親者,其俱成者也﹔同欲而相疏者,其偏害者也﹔同惡而相親者,其俱害者也﹔同惡而相疏者,偏害者也。故相益則親,相損則疏,其數行也﹔此所以察異同之分也。故牆壞于其隙,木毀于其節,斯蓋其分也。 故變生事,事生謀,謀生計,計生儀,儀生說,說生進,進生退,退生制﹔因以制于事,故百事一道,而百度一數也。 夫仁人輕貨,不可誘以利,可使出費﹔勇士輕難,不可懼以患,可使據危﹔智者達于數,明于理,不可欺以不誠,可示以道理,可使立功﹔是三才也。故愚者易蔽也,不肖者易懼也,貪者易誘也,是因事而裁之。 故為強者,積于弱也﹔為直者,積于曲也﹔有余者,積于不足也﹔此其道朮也。 故外親而內疏者,說內﹔內親而外疏者,說外﹔故因其疑以變之,因其見以然之,因其說以要之,因其勢以成之,因其惡以權之,因其患以斥之﹔摩而恐之,高而動之,微而証之,符而應之,擁而塞之,亂而惑之,是謂計謀。 計謀之用,公不如私,私不如結﹔結比而無隙者也。正不如奇﹔奇流而不止者也。故說人主者,必與之言奇﹔說人臣者,必與之言私。其身內,其言外者,疏﹔其身外,其言身者,危。無以人之所不欲而強之于人,無以人之所不知而教之于人。人之有好也,學而順之﹔人之有惡也,避而諱之﹔故陰道而陽取之。故去之者,從之﹔從之者,乘之。貌者不美又不惡,故至情托焉。 可知者,可用也﹔不可知者,謀者所不用也。故曰:是貴制人,而不貴制于人。制人者,握權也。見制于人者,制命也。故聖人之道陰,愚人之道陽﹔智者事易,而不智者事難。以此觀之,亡不可以為存,而危不可以為安﹔然而無為而貴智矣。智用于眾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眾人之所不能見。既用,見可否,擇事而為之,所以自為也。見不可,擇事而為之,所以為人也。故先王之道陰。言有之曰:「天地之化,在高在深﹔聖人之制道,在隱于匿。」非獨忠信仁義也,中正而已矣。道理達于此之義,則可于語。由能得此,則可以殺遠近之誘。 ------------------------------ 《鬼谷子》決篇第十一 決篇第十一 凡決物,必托于疑者。善其用福,惡其用患﹔善至于誘也,終無惑偏。有利焉,去其利,則不受也﹔奇之所托。若有利于善者,隱托于惡,則不受矣,致疏遠。故其有使失利者,有使離害者,此事之失。 聖人所以能成其事者有五:有以陽德之者,有以陰賊之者,有以信誠之者,有以蔽匿之者,有以平素之者。陽勵于一言,陰勵于二言,平素、樞機以用﹔四者微而施之。于事度之往事,驗之來事,參之平素,可則決之。 王公大人之事也,危而美名者,可則決之﹔不用費力而易成者,可則決之﹔用力犯勤苦,然不得已而為之者,可貴則決之﹔去患者,可貴則決之﹔從福者,可則決之。故夫決情定疑,萬事之基,以正治亂,決成敗,難為者。故先王乃用蓍龜者,以自決也。 ------------------------------ 《鬼谷子》符言第十二 符言第十二 安徐正靜,其被節先肉。善與而不靜,虛心平意以待傾損。 右主位。 目貴明,耳貴聰,心貴智。以天下之目視者,則無不見﹔以天下之耳聽者,則無不聞﹔以天下之心思慮者,則無不知﹔輻輳并進,則明不可塞。 右主明。 德之朮曰勿堅而拒之,許之則防守,拒之則閉塞。高山仰之可極,深淵度之可測,神明之德朮正靜,其莫之極。 右主德。 用賞貴信,用刑貴正。賞賜貴信,必驗而目之所聞見,其所不聞見者,莫不諳化矣。誠暢于天下神明,而況奸者干君。 右主賞。 一曰天之,二曰地之,三曰人之﹔四方上下,左右前后,熒惑之處安在。 右主問。 心為九窮之治,君為五官之長。為善者,君與之賞﹔為非者,君與之罰。君因其所以求,因與之,則不勞。聖人用之,故能賞之。因之循理,故能長久。 右主因。 人主不可不周﹔人主不周,則群臣生亂,家于其無常也,內外不通,安知所聞,開閉不善,不見原也。 右主周。 一曰長目,二曰飛耳,三曰樹明。明知千里之外,隱微之中,是謂洞天下奸,莫不諳變更。 右主恭。 循名而為貴,安而完,名實相生,反相為情,故曰名當則生于實,實 生于理,理生于名實之德,德生于和,和生于當。 右主名。 【注】 右:有。 ------------------------------ 《鬼谷子》轉丸第十三 轉丸第十三 [原文現已失傳] ------------------------------ 《鬼谷子》卻亂第十四 卻亂第十四 《轉丸》、《胠亂》兩篇已經亡佚。劉勰《文心雕龍》曾說:“《轉丸》騁其巧辭,《飛箝》伏其精術。”可見在南朝齊梁時期《轉丸》篇尚未遺失。到了唐代,趙菜《長短經·反經篇》引《鬼穀子》有一段話,這段話也是《莊子·胠篋》篇的內容,可見到了盛唐時期,《胠亂》篇已經亡佚,有人誤把《胠篋》篇當成了《胠亂》。所以,總體來看,《轉丸》、《胠亂》的亡佚時間,大概在隋至唐初。 值得注意的是這兩篇篇目下的佚《注》,橫秋閣刻本《鬼穀子》、高金體《鬼穀子評點》和《四庫全書》收錄《鬼穀子》等署名為“陶弘景注”,清秦恩复認為是“尹知章註”。秦恩复的觀點遭到孫詒讓的批駁。我們認為,在沒有明確的證據情況下,以“佚注”形式較為恰當。這裡錄佚《注》和秦恩复的觀點,以供參考。 佚《注》曰:或有莊周《胠篋》而充次第者。按,鬼谷之書,崇尚計謀,祖述聖智,而莊周《胠篋》乃以聖人為大盜之資,聖法為桀、蹠之失。亂天下者,聖人之由也。蓋欲縱聖棄智,驅一代於混茫之中,殊非此書之意,蓋無取焉。或曰《轉丸》、《胠亂》者,《本經》、《中經》是也。
秦恩復曰:唐趙蕤《長短經·反經篇》引《鬼穀子》曰:“將為胠篋探囊發匱之盜,為之守備,則必攝緘縢,固扃鋪,此代俗之所謂智也。然而巨盜至,則負匱、揭篋,擔囊而趨,唯恐緘縢扃鋪之不固也。然則向之所謂智者,有不為盜積者乎?其所謂聖者,有不為大盜守者乎?何以知其然耶?昔者齊國鄰邑相望,雞狗之音相聞,網罟之所布,來耨之所刺,方二千餘里,闔四境之內,所以立宗廟社稷、治邑屋州閭鄉里者,曷常不法聖人哉?然而田成子一朝殺齊君而盜其國,所盜者豈獨其國耶?並與聖智之法而盜之。故田成子有乎盜賊之名,而身處堯舜之安,小國不敢非,大國不敢誅,十二代而有齊國。則是不乃竊齊國並與其聖智之法,以守其盜賊之身乎?蹠之徒問於蹠曰:“盜亦有道乎?'蹠曰:“何適而無有道耶?夫妄意室中之藏,聖也;入先,勇也;出後,義也;知可否,智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備而能成大盜者,天下未之有也。”由是觀之,善人不得聖人之道不立,盜跖不得聖人之道不行。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則聖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矣。”其文與《莊子》小異,即註所云,或有取莊周《胠篋》而充次第者也。竊疑《鬼谷》篇目既經陶弘景刪定,不應唐世尚有此篇。趙蕤生於開元,與尹知章同時,可為是尹非陶之證。錄之以俟博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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