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水逸 於 2016-1-31 01:18 編輯
序
“慢慢的，天就黑了，我不喜欢黑夜，无尽之黑暗似乌鸦的羽翼将我包裹，紧紧的，一点气，都透不过来……”
“慢慢的，天就亮了，我不喜欢白昼，刺眼的日光……白色的墙壁，高高的无影灯，还有那扇，永远没有彼岸的，们。”
“可是它们，都不是真实的黑夜白昼……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那么……走吧……日落之时。”
声响如爆竹，于我耳边回响不尽，好像一切都停了下来，真是……太好了。
那天空，初生的夜挂满繁星，在落日与路灯的三重境里显得格外奇妙而新鲜，如此的模糊不清，正如梦境之真实般。那一刻，母亲将棉被轻盖上，躺在温热的被窝中，遥望窗外无垠黑暗与明星，渐渐睡去……这，是多么类似的空境。那般沉睡而去。
只是，这个梦，还有，母亲……是谁？
第一章：出离
“你现在可以回到你的房间去了，艾普利。送她回去。”
自动开关的门……
“笑一笑，艾普利，明天就是你九岁生日了，难道不期待一下礼物和蛋糕吗？”身后传来女性的声音。
编码牌扫描和眼球识别……
“信息已确认，第四区实验体2号于11:34分进入五级限制独立生活区”
单调而令人反感的电子音……
“好了，到房间了，艾普利今天也要乖乖的哦，明天我会为你准备一份很好的礼物的，那么，回见。”把我送回的女性安慰我以后离开了房间。
她的红色高跟鞋在无比静默的金属回廊里敲打着，那远去的背影，还有下一刻的电子音……
“生活区封闭系统锁定，监视系统开始运行，实验体体征正常。”
自从九年前起，我叫做艾普利。
高度发达的时代，像鸟一样能够在空中飞行车辆，像车辆一样能够在地上跑的鸟。我总是能从图片上看到这样的画面，我并不太清楚这是怎么样的一个时代，总之，这与我脑海里的意象有很大的差别，不过，也无所谓了……谁在乎呢。
和以往惯例一样，我躺在柔软到并不适合人体的床上，看着墙上的虚拟挂钟，一格一格……听着那虚拟的声响，咔哒咔哒……等待着九年如一日的午餐。
只是，命运，总会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展开它的故事，而长久以来……呵。我会有命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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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三十四，十一点三十五，十一点……”
在第四区的分隔墙后，将金色头发绑在脑后的少年默默随电子时钟的声响重复。
“嘿，布莱兹，你已经随着那个时钟唱了两个小时了，就算你继续两个小时你也变不成时钟。”
脸上留着浓密胡子的中年配备辅导研究员康拉德举着手中的果汁冲他喊道，看起来，这是关系比较好的“一对”。在这里，每个实验体都会有一个配备，甚至更多，目的在于，监视，观察……销毁。
“不，你知道布莱兹是什么意思的，我是个快乐的人，快乐的人干嘛不和时钟唱歌呢？哈哈哈。”少年并没将他的头转过去，而是继续一动不动的看着时钟。
“奇怪的家伙，算了，鉴于你一贯的良好表现，我倒是没什么意见……等等，你是不舒服吗？你的手在抖。”
“不，没什么，只是，实在是有点兴奋啊，马上就是十一点五十分了。”
那莫名的五十分……巨大的爆炸声和晃动如同出笼之猛兽，瞬间侵蚀了整个第四区，正如红莲之烈火，焚烧尽一切。而伴随其间的，还有布莱兹狂欢般的笑声。
“警告！警告！封闭系统遭到严重不可协调内部破坏，自动进行重新修复状态，预计重启时间十五分钟，第四区门禁权限解除，重复，第四区门禁权限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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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缓慢而节奏的咔哒声，我在柔软的床上渐渐的升起了一丝困意，那么就算睡醒了再去吃午饭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其实，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能就这么睡过去就好了，永远的话……
然而我连一时的睡眠都未得到，巨大的轰鸣声把我从床上惊起，继而便被不知多大的震动摔到了地上。接着，我听到了，门禁解除的声音。
是地震吗？或者，是战争吗……这让我感到有些恐惧。双脚便不由自主的移动到了门口，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不能迈出一步，为什么……不能走那么一步，只要那么一步，我就也能头一次自己走出来啊。
于是我只好把头微微的探出一点，其实我并不想让人看到这有些不安的面容……即便，不是我的。那声响，远处似乎有人影过来，却是与往常不一样的声音，或许凯瑟琳换鞋了。
“凯瑟琳，到底发生……”凯瑟琳是我的配备辅导研究员，这种时间我只能想到她，然而，这唯一的安全感，却又变成了毫无安全感。那是一个把头发绑在脑后的……男性…男人…少年，大概是这种生命体，他在我的独立区里，是从别的实验区跑来的吗？
就在我带着疑问和惊恐的眼神下，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你就是2区的实验体吗？现在还有10分钟的时间，门禁是全开的，我们能够从这里跑出去啊，走啊，别愣着。”
“可……你……凯瑟琳……我不知道，你放开……”
我努力的试图挣扎开来，而他却用手抱住了我的脸。一双黑色眸子严肃的盯着我。
“人类还是家畜……作为人类，去体验一个毫无安全感的世界。还是作为家畜，在此一生。”
“人类……家畜……人类……家畜……家畜。”他的言语似如一把刀般在我的脑海里翻搅着，可是……
“我…不知道，家畜什么……”带着麻木而震惊的眼神，我缓缓的将他的手拿下，却并未松开。
“那就做一次人类，去试试吧，别松手！”
那一天，距离我九岁生日还有32个小时。
那一天，我迈出了有些别扭的第一步。
那一天，我有些迷茫。
那一天，我走了出去……
第二章：实验体
九年前。
我，并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就像昨日夜空的一滴雨水，就这么飘然而下。曾听闻，昨日留下之泪便要化为今日雨水。那个春天的雨夜里，我出现了。
第一眼，充满液体的容器。
第二眼，刺眼的灯光。
第三眼，无数模糊的人影。
我和一号实验体布莱兹一样，是实践“协调客观还原理论”的第一批试验品，听说，在整个第三区有一台更加了不起的人机结合体，只是从未见过。说道……实验体，我讨厌这个词，却喜欢这个词带来的安全感……那个“Orch-Or”理论，似是说人类脑细胞所存在的“微管”结构里，有着能够引起人类意识活动的量子引力效果。凯瑟琳曾经告诉我，这就是脑中量子计算机的程序，即便死去，这种量子仍旧存在于宇宙中。她说，这不过是离开人类神经系统的量子物质。但对于我来说那……这个不就是灵魂吗？
从那时起我渐渐了解到……我们的肉体是以无意识的克隆体作为载体的，我并不知道他们的主人是谁。而灵魂……不，是意识，只是这些人使用“Orch-Or”原型机从空间中搜集出来的量子结构，重新填充到这空空如也的大脑里……搜集出来的啊，呵。
我并不知道一个人类如果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弗兰克斯坦式的产物会怎么样……虽然值得安慰的是，这个克隆体起码很正常，没人能看到我肉体下那个“弗兰克”式的灵魂，姑且就叫灵魂吧。然而任何一双眼睛的对视，却还是能压迫我的呼吸……只是因为，我从来不敢认为自己是个人类，我只是个弗兰克斯坦，那混杂的意识和灵魂……
我的房间很整洁，也很舒适，甚至没有一丝硬物，墙壁都有厚厚的软垫，地面也是……大概他们害怕我会自杀吧。可是，不是人类才会有自杀的权利吗？
从那一刻起，我，再也没有多想过，每天通过电视和书本，以及图片体会早已在脑海量子里存在的东西。是啊，只需要配合实验与研究，进食，睡眠，进食，睡眠，进食……我突然变得很安心，正如居于牢笼之家畜，没有东西能够伤害我，有足够的食物，他们总能满足我的需求，只要……我配合。我啊，等等……哪里有什么我呢？本身仅仅是一堆东西混在一起造成人类的假想罢了啊。
九岁的生日吗？九岁吗？这个身体至少已经十六岁了吧，而我的意识更不知道包含了多少岁的内容，有孩童，有老妪，总之……根本不是一个人类的意识，而是多少和多少的集合。而布莱兹，听说今年是他十岁的生日……
我叫艾普利，春天所生之雨。却从未闻听雨声。
他叫布莱兹，快乐的人。却以快乐假面骗取研究员信任。
我们……都没有意义。
下午15:24。
“这次第三区实验室脱离发射造成的系统封闭导致了诸多意外发生，而尤其的是，第四区实验体一号和二号同时脱逃。这与直接负责人关系重大，但首要为回收任务，第三区实验室由海外部队执行。至于四区一二号……现在体征显示仪的稳定数据，说明至少还活着。”
散乱的头发和灰尘将那个名为凯瑟琳的女人包裹了起来，与此同时，她看起来并不像一名合格的配备辅导研究员，而更像……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植入跟踪器似乎因为三区实验室的影响失效了，要尽快修复跟踪信号……凯瑟琳，你带着体征显示仪时刻注意实验体的数据变化，并且随一个回收小队里面进行搜索，两个孩子应该没法跑太远，务必要想方设法带回来……如果意外原因不能回收，允许销毁，毕竟是实验体，可能的不稳定因素太多了。”
听闻到一切的女子，颤抖的点了下头，默默的离开了会议室，这一切……都是混乱。
嘈杂的空气，在风中飘荡，带着弥漫不清的味道。凯瑟琳安静的坐在汽车后座上，她的手，用力的捏着体征显示器……那名有着浓密胡子的男性跑了过来，将一个瓶状物递给了凯瑟琳。随后，巨大的轰鸣声，车队从康拉德的视野里远去。
尘土，在车队的后方狂舞，就像深林处的雾霭，模糊却又冰冷无情。
我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的余温有些低沉，似乎已经是下午了。这个时间，大概要正在上课吧，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桌子，白色的椅子……我的脚下是泥泞不堪的路面，友好而细微的草丛铺展于此。有些疲劳了，我大口吸了一次未被过滤充满泥土气息的空气……呛住了。一切的一切都太过新鲜，就像一枚枚炸弹一样从五感中爆炸。
“艾普利，能跟上吗？这条路虽然有些不好走，不过我们应该不会那么快被发现，对了前面那我们休息下，想想看接下来怎么走。”少年自顾自的说着话，却并未松开艾普利的手。
海洋色的天际，用背部能够感觉树干的坚硬与潮湿，这一切……
“布鲁兹……人类，就是能用所有感官体会世界的动物吗？现在的这些东西，很美。”
我无法现象那些图片上的东西竟然能够让我产生一种无法比拟的感觉，更无法形容，也许这就是感官交汇的结果，我这样认为着。
“哈，谁知道呢？我也才体验人类世界不到五个小时啊。”
这个时候他正忙着用手拨弄一条蚯蚓，虽然我也是头一次见，但是稍微有些怕这种生物。
空气的味道很复杂，并不纯净，似乎正因为这种不纯净，反而很舒服。耳朵，觉得很安静，却不是那种毫无声音的安静，应该是安详吧。手，不自觉的就伸了出去，似乎想要触摸什么……
“呐，布鲁兹……我们算是人类吗？”这种讨厌的感觉再次从我的心口蹦了出来。
然而他却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乐哈哈的寻找着泥土里的昆虫，甚至不如一个几岁的孩子。
“我说艾普利，人类也好，不是也好。你和我一样，脑海里恐怕也有各种各样的家人吧，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个母亲，或者父亲，或者祖母，而各种职业的意象也不断的出现。”笑着的他把脸转了过来，一副天真的样子，看到我默默的点头后，他继续说着。
“因为呢，我们的意识……你喜欢灵魂这个词吧，就用这个词。因为我们的灵魂是被搜集出的嘛，并不是特定谁或者什么地方的，而是无数人的碎片，这些碎片灌输在这个身体里，自然就是我们了。”
这些……我知道啊，所以我才……
“但是呢，垃圾桶也有垃圾桶的意义，不是吗？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与其说那个不如想想我们该去哪呢？”
“这个……并不知道啊。”
虽然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但是仍旧感到了一丝安心，至少这里还有布鲁兹的缘故吧。
“那，我想你和我一样都不愿去人类的社会吧……对了！记得实验区医疗中心墙上的那幅画吗？我问过康拉德，就是我的配备啦，他说那个地方距离我们这里不远，当时他还说我看不到挺可惜的，下次给我照几张看看。这次轮到我回去给他讲来着，哈哈。”
他似乎有些兴奋呢。
“不过……你到底说的是什么地方啊，那幅画，是一个山崖吧，下边好像是……大海？”
“对的！是那样，我们就去那，名字我问过康拉德了，方向之前在地图上看到过。”
他确实很兴奋呢，不过，似乎我也有这么种感觉，那幅画很美。突然觉得好棒，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和别人决定了一件事情，真好……
“那就这样……你等我会儿，马上就回来。”
笑着的他，突然一副慌张的样子就跑开了，呵，奇怪的家伙。
这也是头一次呢，看着人远去的背影，竟然想要发笑……耳边的清风缓缓的吹过，带着一股莫名的清香和凉意，头顶树叶被风骚动的响声不断游走在我的耳畔。这个就是春天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切真的很多样，却远远比那单一的房间更加纯净的多，真想……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只是，不知还有多久，我们一定会被抓回去的吧，经历了这一切的我，还能继续老实的待在那里吗？也会为了没有意义的身体和意识努力去抗争吗？
“喂！胡思乱想的话不如吃苹果啊。”
一个圆圆的果实状物体被扔了过来，我有些慌张的抓住它，却不知道怎么使用？
“这个？”
“放进嘴里，用力咬一口啊。”
“可以吗？”
“照做就好啦。”
冰凉而带着酸意的味道在我味蕾上绽开，这种感觉……突然觉得有些酸涩。
“很甜吧？”他有些炫耀的朝我问道。
“酸的……”
“不会吧…怎么可能，苹果肯定是甜的啊，我看了不少人类品尝苹果的图签呢。你骗人的吧。”一副无法相信的表情浮现在他脸上。
而我则是完全懒得解释了，这个世界给我造成的震撼已经太多了，也许酸的苹果也并没有错……我把手中的苹果递给了他，让他也尝尝。
“真的是酸的呢，太不可思议了，哈哈哈，这不是很有趣吗？”
真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快乐起来吗？布莱兹。
季节的美丽，就这样在我们之间游走着，却不知道，能看懂着美景的我们，是否看懂了我们自己呢？这是一整个春天啊。这些绝美的树木还有花，还有整个自然，都不是那些人类思想的产物，啊，我说的那些图片和文字还有画面不正是人类的产物吗？这种深深的绝美……一定没有人类的思想。这是一片没有思想而广袤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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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的尘埃在砂石的路面上跃动着，被一阵阵风所侵袭。
“研究员，仪表上怎么显示？”
“他们俩的生命体征正常，似乎情绪有些正面幅度的波动……大概是被外边世界震撼了吧。”
“哈哈哈，这个当然喽，我的小儿子四岁的时候，我带他去拉布斯雪山，到山顶的时候，他简直就快笑疯了。”
拿着自动步枪的高大黑人男子笑了出来。
“你一定有很多小儿子，而且他们的脑结构都和你一样，上次你说带着四岁的小儿子去了赌城，他也笑疯了。”
另一个擦拭着手枪的白人男子打趣道。
伴随着一车人的欢笑声中，凯瑟琳也稍微融化了些她僵硬的脸庞，还有的是，更深与更加复杂的感情也潜伏进了她的内心。
第三章：潮汐
傍晚的味道正是将凉意沁入热流中的细腻，在初春交界的空中，月色有些稍微露出了她的面容，恬静而不失温婉，就像母亲一般安抚着我们躁动了一日的灵魂。
这一切都太过新鲜了……太过新鲜了。只是感觉着温度和湿度的变化也让我兴奋不已，这是温室里无法察觉的东西。更凑巧的是，我们刚好走在了一条通往人类村庄的道路上。起初，我们都有些害怕被认出来，不过……真是多余了。
“来吧，你们瞧瞧，这是我开车最喜欢走的一条路线，要是你们是观光客的话，一定要把相机拿出来照几张……哦，你们不是，哈哈。小姑娘，你是不是闻不惯烟味，那我把它掐掉好了。”
现在，大概是傍晚左右的时间。在远去的途中，一个好心的人类司机在问了我们的目的地后，说要拉我们一程，自然而然，我被布鲁兹拽上了车。
虽然那个名叫香烟的味道非常呛人，我更不明白人类为什么喜欢把它吸进去再吐出来，不过……我同样也喜欢被这种奇怪的味道呛住，对于我来说，这是同样的新鲜而无拘束的。
“不，就这样维持着就好了。”清风将我的头发撩动了起来，在迷茫的思绪中，飘舞着。
从上车以后，布鲁兹似乎有些累了，脸色不是很好，正在休息，让他好好休息吧，他今天做了很了不起的事情呢。
车子开始朝右转了，两边的路基上覆盖着松树，偶尔，我能看到从松树之间穿梭的小型动物，看来我学的不是很好，想不起它们的名字了。就像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一样……这是一个小小的陡坡，上面有许多坑洞，车子在上面开着显得有些尘土飞扬，不过，在另外一边却有一条碧绿的溪流，如此的可人。
在这里，我摇醒了布莱兹，因为再走，车子就不能进去了，那是一条松林很多的山路，由于暴风雨的缘故，而被挡住了起来……其实我并不介意再来一场暴风雨，将我穿透。
“那么，祝你们旅途愉快。”第一次和真正的人类挥手道别以后，我们慢悠悠的走进了松林当中，愈加的深入就愈加的迷幻，倾倒的树木，鸟儿的叫声，甚至那一丝丝溪流的声音，水很清。如果不是太冷的话就好了。我感到一种无比的安静与孤单，贯穿了我的全部，那些在脑海里莫名其妙不知道是谁的意识纷纷安静了下来。我坐在一颗长满苔藓的石头上，嗯，这次没记错是苔藓呢，在这里，我的灵魂，仿佛被这初春之风带走了。
“艾普利，别光顾着休息哦，去搜集点厚实的草垫吧，我想今晚就在这个地方过夜好了，嗯……你就待在这里，我去看看有没有能生火的东西。”
似乎从疲劳中恢复过来的布鲁兹提出了他的见解，我并没有反对，因为，总觉得，他似乎总是有办法的。或者说……只是我早已习惯在安全感中依赖他人。
“小心点……”
“有什么变化吗？”看似像是队长的男人从凯瑟琳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安。
“是的，有些奇怪，一号实验体的体征并不是很持平，大概是疲劳引起的吧，不过似乎有些太低了……另外根据他们的生理体征变化，我想我们探索的这片区域比较符合。”
“嗯……希望如此。”
而在天色已经完全变暗的松林深处，艾普利却察觉到一丝不安，她并没有等到布鲁兹的归来，就像一匹猛兽一般，心中的不安全感再一次向她袭来。在不断的纠结之后，她迈开了自己决定的脚步，朝着布鲁兹离开的方向寻找而去。
她感到自己的脑海有些不太清楚自己一开始在干什么，走在细小的道路上，她不断问自己后悔吗？似乎有些任性的样子，可是渐渐的却又回想起他说过那句话，是的，不要作为家畜……自己也想真正的作为人类来过活一次。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看过的小说，小说上写到，人类在高度发达的时代制造了能够自己思考的机器人，而机器人最终有了自己的意识，决定起来反抗人类。她会经常思考这个故事，那个机器人和自己是多么的相似，但是却又完全的不同。
“我想……我只是想作为人类去活一次，哪怕只有一瞬间。”
她默默的低语着。
“所以啊，我们才跑出来了不是吗？”
突然传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才发现不知为什么搞的自己脏兮兮的布鲁兹带着柴火从前面走了过来。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
“嗯……柴火挺不好找的，结果还摔了一跤，哈哈，不过总算没什么问题，你瞧，我回来了。”
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艾普利的心中弥漫开来，祥和而宁静，却包含了激动，她知道，是那句，“我回来了”。
“那我去生火了哦，你想办法收拾下周围吧，诶？愣住做什么？发烧了吗？”看着完全没有动起来的艾普利，布鲁兹用手摸了摸艾普利的额头。
“不……欢迎回来……”
夜空完全沉静了下来，我想这应该是快到午夜了，然而，我们却没有一丝睡意。布鲁兹把康拉德讲给他的很多人类趣闻分享给了我，而我，很遗憾，凯瑟琳并没给我讲过什么。所以我只好把以前看的故事念给他听，从傍晚就一直开始讲，一直讲到快要午夜。甚至觉得嗓子都很干了……却丝毫不觉得疲惫。
“呐，布鲁兹，你说，我们知道的这些事情，是人类真正的一部分呢，还是仅仅是我们的幻想呢？”
躺在草垫的我们望着无尽的夜空，才发现原来天上真的有无数繁星，根本数不过来，尝试了几次以后终于放弃了。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太过真实。甚至没有前例可以参考。
“谁知道呢，艾普利，你不觉得正是因为什么都不能确定，所以人类的世界和我们的认识才充满了期望和新鲜吗？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和某种我们知道的相似，那我们跑出来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吧。哈哈，没后悔和我跑出来吧。”
“当然……”
我很喜欢听布鲁兹说那些莫名其妙的道理，虽然很莫名其妙却很让人信服。而且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主意，和他在一起总能感到有些安心，和那种在实验室的安心不一样……是真的，能从胸口位置感觉到的那种。
“喂，布鲁兹，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么多东西呢，明明没有出来过才对。”
“因为康拉德啊，他有个家庭呢，两个孩子一个老婆。他经常和我闲聊，什么怎么修汽车了，孩子的奶粉钱啦。听多了，就学到了很多东西。”
“那……你会开车吗？”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对那些人类的事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就像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
“诶？跟我来啊，快点。告诉你哦，虽然车什么的不会开，但是自行车可是了解的差不多了。刚才看到林子外边路基扔了一辆很破旧的，应该还能骑一下。”
随着满面笑容的少年，艾普利第一次看到了那种奇妙的交通工具，自行车。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骑，不过你做在后边就行了，刚好是个下坡，应该不费劲的。”
“诶？……我啊，真的要坐上去吗？”
“哎呀，赶快的。”
少女在少年的招呼下坐在了车后的坐垫上，不自然紧张着。
“走了哦！”
随着轻微的发力，自行车在下坡的道路上飞驰了起来，风就像一面墙一样，被我们依次撞破。心，跳的好快，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飞驰着……不仅仅在道路上，感觉心也在什么地方飞驰着。好像下一刻就能脱离这沉重的重力，而永远不再被束缚……
就这样，像树叶般飘荡了很久。布鲁兹似乎也很累了，回到松林深处，我们并排躺在有些潮湿的草垫上，望着广袤无垠的星空。期待着，最终能够见到的远景。
“布鲁兹……”
“嗯？”
“拉住我的手……”
就是这样的夜空，手拉着手的感觉，那种温度，那种相似的感情和渴望……我觉得，一切都越来越模糊不清了。但是，越是模糊不清……才发现，是如此的真实。
“爸爸，你怎么还不睡啊？明天不要去上班吗？”
年幼的孩子用稚嫩的眼睛张望着那充满茂密胡须的脸庞，继而就被对方厚重有力的大手抚摸着头发。
“你先去睡吧……爸爸啊，在等电话，等凯瑟琳阿姨的电话。”
不知过了有多久，连同第一声铃音都没有结束，电话就被提了起来。
“情况怎么样了？你有找到那个孩子吗？那个孩子现在在哪？有按照我说的做吗？让我来和他……”
“还没有发现……体征显示仪现在还很正常，应该是处在睡眠状态中。但是……康拉德，有个问题……布鲁兹这个孩子的体征总会浮现几个奇怪的起伏期，我想……”
“你还在想什么！你不知道吗？这就是典型发病边缘期的征兆，一旦出现那种浮动，他就是出于昏厥状态。那个孩子的量子承载克隆体有缺陷，心脏有巨大的问题，那个浮动是第几次了……”
伴随着十分焦虑的喊声，康拉德才想起孩子们在睡觉，努力的将心情压抑着。
“第……第二次了”
“没有第三次，如果再不服药……”
那天晚上，是整个海岸潮汐的涌动，似乎会有一场大雨到来，似乎……
第四章：转变
晨曦的阳光从密集的叶片当中穿过，轻轻的抚慰在艾普利的脸颊上，微风带来的薰衣草味道将她唤醒。睁开有些困意的眼睛，才发现布鲁兹什么时候起就不见了。稍微有些疑惑的扫视着周围的静谧，艾普利看到用树枝在泥土上写的文字。
“在静谧繁星的相伴下，我希望你昨晚睡的很好，暖暖的朝阳从你眼前升起，带着非凡的爱与温柔。可爱的艾普利，早安。
哈哈，这种写法似乎不是我的风格，我去找点吃的，今天还要继续赶路。等我回来，布鲁兹。”
看来他起的似乎早一些，想到今天似乎就能够到达目的地了，心中却是有些莫名的兴奋，只是，又有些无法抑制的失落。不知道，在这之后，我们又会怎么样。
就这样，整个早晨的时间，我都在等待着布鲁兹，然后刻画着以后的旅途。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直到，他出现在我的面前……
两个小时以前。
布鲁兹从深处的松林中走出，望着不远处的村庄，完全不知所措，在这样的深林当中是无法找到果实之类的吃的。去问人类讨要吗？会不会因为太过直接而暴露呢……
然而自从昨天中午的苹果之后再也没有进食，这种巨大的饥饿感让他的头脑有些昏沉。那是一家独院，就去讨要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您好先生，我很饿，能给我点吃的吗？”
在这家门口，他嗅到了非常好闻的食物味道，说不上来，但是一定会比实验室的糊状食物好，只是，他从未想过，谁会去考虑一个“弗兰克斯坦”。
于是他悄悄的进入了房子，拿了些食物，只是些食物而已。
“你这该死的窃贼，怎么会在我的家里。”
只是无法抵抗住饥饿带来的困苦，布鲁兹将偷来的食物牢牢的抱在怀里，甚至没有在乎，那血液早已把食物打湿。
只是这样……艾普利，我带着食物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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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我面前的是布鲁兹……他的血从他的身体流了出来，他的手在虚空中挥舞着，他说：“艾普利，食物……拿回来了。”
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眼前发生的景象，布鲁兹的身上有血，出血意味着受伤，大量出血意味着死亡……那是两个洞，枪，有人打了布鲁兹……
“你……布鲁兹……”艾普利颤抖的跪倒在布鲁兹的身旁，用手努力的压盖在他的伤口上。
“为什么……为什么血还在流出来……我……我不知道怎么止血，布鲁兹……你想想……”
我的脑海里仍旧停留着，布鲁兹你快出个主意吧，可是谁能出主意呢，他……快死了啊。
“不用……不，艾普利……食物没了，对不起。”
“不是食物啊，是你啊，布鲁兹，我……我该怎么救你……谁能帮帮我们。”
谁能帮帮……“弗兰克斯坦”
慢慢的，似乎布鲁兹变得清醒了些，可是艾普利知道，这是一种“回光返照”。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紧的握住布鲁兹的手。
那张曾经笑容满面的脸，如今变得惨白，却仍旧十分费力的寄出一点笑容。
“对不起，艾普利，我搞砸了，人类看来也不一定都像康拉德啊，哈……咳咳”伴随着咳嗽声，血液从口中不断溢出。
“你别说话了……别说了……没了……怎么办。”
这样的场景让艾普利完全的失神了，甚至连目光都变得停滞了起来。旅途，去见识风景的画面，去体会人类的世界，走出去……和布鲁兹。都结束了……
然而突然之间，那双占满鲜血的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捧住了艾普利的脸。
“好好听我说，艾普利，我可能快撑不住了，别打断我……咳。
很抱歉，我没办法陪你继续走下去了……但是既然我们已经走出来了，就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哪怕是你自己一个人……你还能够坚持，你还可以的，那片风景就快到了，一定要去看到，就算……仅仅是代替我去看到。”
“布鲁兹……”
“你问过我的，我们能够算作人类吗？你一定要记住……我们是人类，我们比人类还要真实，我们的感情，我们有身体，我们有意识，我们这两天的所有经历都是我们自发的，亲身来体会的……没有一点点假的，这一切都是证据，我们并不是被操纵的实验体……我们也是人类，就算出生和经历不一样。但是，这里啊，里面的那颗心是人类的，就算所有人都不认同，我们自己知道就够了……哪怕……只是两天的人类……”
那双在我脸上的手用出了很大的力气，甚至让我感到些疼痛，可是我知道……那是代替布鲁兹喊出这些话的力量。
“这两天……我觉得自己喜欢上你了，所以放心吧，带着我的愿望一起前进吧，量子计算机的程序不是吗？我没有消失啊，仍旧在你周围伴随着你的引力，一起前进的……”
我感到他的眼神已经有些飘渺了……意识已经快要散去了吧，明明有人类的双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喂,艾普利，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蓝的天际啊……记住哦……家畜还是人类……”
随着最后的话语，他的手从我的脸庞上滑落下去，连同胸部的起伏也平息了。他在笑……只要我坚持下去，他就会伴随下去……他叫布鲁兹，是个快乐的人。
“我才刚刚升起信心啊……别扔下我一个人啊……布鲁兹。”
可是，我叫艾普利，我的泪水却只能单独的流淌，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他死去……甚至没法掩埋他，只能用草垫轻轻的盖住他，希望清风不要骚扰他，希望动物们不要打扰他。
我没有大声哭泣，只是泪水无法止住，只是还得继续前进，明明什么都做不到的我，还要继续前进，让布鲁兹看到……
我找到了昨天放在路边的破旧自行车，第一次踏了上去，伴随一次又一次的摔倒……终于还是骑着它上路了。在飞驰的前景中，我的心跳动着，飞驰向那不仅属于人类还属于“弗兰克斯坦”的风景。
下午16:54。
“爸爸，有找你的电话，是凯瑟琳阿姨。”
用手拍了拍孩子的小脑袋，康拉德尽量让自己平静的接过电话，他担心着那边的“家人”，却也不能让这里的家人担心。
“是我，康拉德。”
“……跟踪器的定位修好了，我们已经找到了布鲁兹……”
“是吗！太好了，赶紧让他服药，你们多久回来，我现在就到实验室去。”
“……”
然而对方的沉默却让康拉德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怎么……了？”
“……我们发现的是布鲁兹的遗体，体征显示器于上午11:45显示机体完全死亡。胸口和腹部共中两枪，并且……经过了长期的挣扎。或许……反倒是心脏病突发的话他能走的舒服些。至于起因……我不想说了……那只是一个孩子饿了啊。”
电话的那端，凯瑟琳的哽咽声已经无法抑制的发了出来。而在这边并没有得到再多的回应。
“我知道了。”
随着四个字的结束，康拉德挂掉了电话，那只手牢牢的按在电话的把手上，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一动不动的……
“爸爸，你哭了吗？”
“……傻孩子，我怎么会哭呢……那只是窗外的雨水罢了。真的，真的……是个傻孩子呀。”
在电话的那一边，凯瑟琳随着沉默的军人一起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移动着，她和他们都有些失神，这一切……太突然了，而这种突然的一瞬间，让所有人的心，都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弗兰克斯坦”会质疑自己，但是因为它有一颗心，他坚信着，自己会变成人类，即便他感觉不到。而人类，每时每刻都能感到心的跳动，却从未质疑过自己……只是因为，这个人类的身份，得到的太过容易，太过轻松……
第五章：日落
不知不觉当中，天气完全阴沉了下来，凌冽的海风从不远处带着潮汐的味道刮了过来，将我的脸吹的生疼。我的腿已经毫无知觉了，但是他们还在努力的蹬着脚下的踏板，还要更快更快……
最终，天空还是下起了大雨，路面变的更加湿漉漉的，可是怎么能够停止呢……也许，这是人类的试炼罢了。这辆老旧的自行车终于无法承担那么大的负荷而报废了，从车上滚落，仍凭皮肤被这地面啃噬，只是停滞这么一瞬，我还是爬了起来，继续奔跑，即便整个肺部已经似同燃起了大火，还要继续……
我想，我的体征仪上边一定有着让凯瑟琳惊讶的数据吧，对不起，凯瑟琳，让你担心了……但是这是我和布鲁兹的约定，你一定能够谅解的，对吗？
而在另一头。
“我们还有多久能够到达艾普利的位置？”
“最多三十分钟。”
车上一角。凯瑟琳默默的盯着眼前的体征仪，不住的摇头。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逃跑呢……艾普利。”
这一切都像是无尽的漩涡，吞噬掉所有的期冀与背叛，在漩涡当中，有什么东西是对的呢？又有什么东西是错的呢？
“到了！过了前面那片树林，就是那个山崖，实验体二就在那个位置。”
急停的车辆甚至来不及熄火，几个军人模样的家伙和凯瑟琳就飞奔而出，不能再发生意外了……
天空的雨水更加的宏大也变得无比嘈杂，击打在树木的叶片上，似如整个森海的呐喊，究竟是喊着什么呢？
人类，加油？
或者是，“弗兰克斯坦”，快跑。
迷茫的味道如同雾霭般在整个林子里弥漫，人类带着无比的焦虑，或许是对于一份财产， 或许是对于不菲的奖金，或许是对于心中的一种悸动还是真情。但对于“弗兰克斯坦”是什么呢？
凯瑟琳从一开始就被军人甩在了后面，可是她也没有停止奔跑。
“艾普利……”
现在是18:48。
雨水似乎渐渐的开始停歇了，我，把从布鲁兹身上取下的一片衣服碎片放在前面。我们都在这里，在雨水的冲刷下，那一望无际的碧蓝之海将我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焦虑冲刷而尽。这个就是海洋，在它之上是无垠的天际，和那副画上的内容一模一样……只是还差乌云散去。
我想，大概在我不动的这段时间，凯瑟琳他们肯定就快要到了，我要准备说些什么呢？道歉？反抗？还是哭诉？我不知道，正如着广袤的海洋，将我的一切都随之带走，我深深的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完全的体会了它。
我叫艾普利。
随着云层开始淡薄起来，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但是我并没转头，因为他们没有靠近我，我在等……等一个声音，红色高跟鞋的声音。
一分一秒过去了，沉重的呼吸声，红色高跟鞋的声响。
“艾普利……”
“凯瑟琳……”
我缓缓将身体转了过去，那是凯瑟琳，疲劳的眼神，憔悴的面孔，乱七八糟的头发，白色的外套似乎在泥巴里摔了一跤，变得泥泞不堪了，突然间我有些揪心……毕竟这是唯一担心我的人类。
“艾普利……为什么要逃走。到底是为什么……”
她的话语下掩饰不住一种失望和无奈还有质疑。
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知道，我们的角度是不会相似的，甚至不求一丝解释能够让她完全理解我。这是我，“弗兰克斯坦”。
“你知道吗……凯瑟琳，有一句话说过，昨日的眼泪就会化作今天的雨水。刚才下了一场大雨，你能体会到吗？这雨水深深的味道……”
我的衣服与发梢被水浸的很湿，凯瑟琳的也是。只是，对于她，那只是雨水罢了。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都别说了，快跟我回去吧。”
“为什么……”
“为……难道你还不懂吗？你给所有人添了多少麻烦，我们耗费人员财力培养你们，保护你们，你们有安全的居所，不用担心的食物，良好的教育。然而你们却仍旧逃跑，见到了吗……这不安全的世界……布鲁兹都已经死了啊。”
她，说出了她的见解，这一切都是事实，我并不能反驳什么，我也不想伤害凯瑟琳，这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的东西。只是大概因为向往和坚信，反而发现这个世界的不安，是如此的美好和真实。
“来，走吧，艾普利……”
“等会儿，再等会儿……你看那云层就要散去了，等会儿就会有夕阳出现了，让我看完好吗？”
完全没有理会凯瑟琳的劝导，我独自将身子转了过去，再次走到悬崖那里，等待日落。
“那种东西怎么样也好，如果你想看，我可以给你找到世界各地的日出，每个……”
看到我缓缓举起示意不要再说了的手势，凯瑟琳虽然疑问却也没有继续说了下去，只是等待着，等着所谓日落的出现。
终于，天际上的乌云似同从未来过一样，烟消云散。那无比巨大的斜阳穿透了尚存余的一点云层，普照在身后的树林里，眼前的草地上，还有闪闪发亮的海洋上。随着日落的出现，漫山遍野的野花随处开始绽放，一只百灵鸟飞到我的面前，好似盯着我看，却又不敢接近，随着最宏大的一丝阳光照耀在我的身上，它也转身朝着天际海洋飞离而去。
你看到了吗？布鲁兹，这个就是那副风景的全貌，它要比图片上温暖宏大的多，这个就是世界，就是人类的世界，就是我们生存的世界呐。
“凯瑟琳……你知道吗？我们的逃跑，并不是出于反抗，也不是出于意外。而是源自一种真实，我很感激你们，给予我们很多关怀和照顾，这九年来的一切，包括这个身体。让我能够终于作为一个人类，体会你们所生存的世界，这种大自然……这种无比作为人类的荣幸。”
也许是落日让凯瑟琳有些迷离，也许是我的话让她有些感触，也许只是她有些疲惫，她不再催促我的回归，而是一同低语起来。
“人类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好的？对于我们来说你们那种完全无需去担忧，只要安心活着的世界，不正是多少人类所梦寐以求的吗？”
“你知道吗？凯瑟琳，那个啊，是叫做社会，人类拥有思想，他们使用思想，他们创造出来的思想产物。可是大自然，山川，河流，百灵鸟，松鼠，却不是人类思想里生出来的，这个就是世界，而思想有时不正是制造暴力混乱和分裂的源泉吗？”
沉默和静谧在所有人之间展开，这是日落时分，一切都是如此和谐真实。布鲁兹，这个就是人类的世界啊。
“谢谢你，凯瑟琳……但是到了今天，我终于做了两天的人类，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啊，我品尝山间的果实，体会清风从耳畔飘过的感觉，感受人类的爱，让一切都能够充分的融入这个真实的世界……虽然只有两天，不过已经足够了……这太美好了，作为人类。”
凯瑟琳似乎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仍旧望着我，希望我能够走过去，坐上那辆车，回到实验室，然后安全的活下去，直到死亡。可是她并不知道，我在山间，在落叶下感受到的，原来变化就是死亡的一种形式，我已经从那里死去了。
“最后……凯瑟琳，你知道吗？布鲁兹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布鲁兹……他说了什么？”
“他让我牢记……作为家畜还是人类，哪怕只是一瞬间。谢谢你，凯瑟琳，然后……永别了。”
随着鸟啸声和耳边呼呼的风声，我的头脑完全没有一丝恐惧和不安，在那最后一丝日落的余光下。纵身沉入那无尽美丽和纯净的碧蓝之海，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不断摇曳在这世间，开放，然后再次踏上旅途。我的身体，会沉睡下去，我的意识，会再次从“微管”中逃离，那些量子会再次回归到宇宙当中，变成无数碎片在无数地方。但是和最初不同的是……我，终于作为了一次人类，能够共同在这意识的海洋中遨游了。哪怕只有一个瞬间。
对不起，凯瑟琳，九岁的生日礼物……我没法自己来拆开了，但是我一定会看到吧，在某处。
日落终于完成了他一天的任务，将自己的全部交付给了无尽黑夜，化作漫天的繁星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待到下一刻，待到再下一刻，又会化为日出，普照大地，参见众生。在无尽之河流中，并而向前。
我们都是日落的孩子。
他叫布鲁兹。
我叫艾普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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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6-1-31 00:2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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