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Marc H. Gerstein
1.导言
I.关于拼写
显然,关于卡巴拉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它应该拼作Qabala、Kabballa、Cabala,还是别的什么。在希伯来文中,对于卡巴拉有着统一的一个名词和拼写方式,如果用其相对应的罗马字母来表示,这个词语应该拼作QBLH。如今,用罗马字母QBLH来表示犹太族的卡巴拉,而用另一种拼法来表示基督徒或神秘学的卡巴拉,已经成为了约定俗成的习惯。为了使用的方便,在这里将统一使用一种拼法:Qabala——这种拼写不仅简单,而且在发音上也十分接近希伯来文的原文。
II.关于神
世界的创造者、最高的存在、潜在于宇宙万物之下的核心智慧……不同的人对神有着不同的理解。从根本上说,卡巴拉是犹太教体系内部的一个神秘学系统。因此,卡巴拉相关著作的风格和内容都较为倾向于犹太传统,对于神的讨论也不例外——卡巴拉中的神,通常被人格化地描绘为一个男性的形象。当然,多数情况下,即使你将此处的“神”替换为别的什么同类名词(譬如“道”、“天地”什么的),也并不会影响你对这篇教程的理解——虽然基于种种原因你会发现,将神性的本源理解为一个女神的形象最终可能会导致混乱。关于神性的性别讨论可以牵涉到各种十分复杂的问题,在这篇教程中,作者依旧将会忠实于卡巴拉的犹太渊源,将神性描绘为男性的形象(译注:犹太教所说的神,自然就是《旧约》里面那个上帝。本书中还是按照比较古典的译法译作“神”而不用“上帝”)。
III.关于矛盾
即使是在犹太教内,也有着各不相同的卡巴拉理论流派。应当指出,作者在这里介绍的仅仅是寻求卡巴拉的“一条”途径(主要参考了Luria的理论,也借鉴了部分Ari的理论),而不是“唯一”途径。而即使是在同一理论流派内部,也可能有大量的概念,乍看上去彼此并不一致。这里要建议各位读者,开始的时候只要简单地在每个概念各自的背景下去理解它们,而不要急于将这些零散的概念整合成一个完美的体系。最后你将会发现,虽然存在着一些看上去彼此矛盾的地方,但事实上所有的这些理论却能完整地构成一个严密的理论体系。
IV.关于使用希伯来字母表(拆字法) (圣名之路)
卡巴拉中最重要的前提假设之一,就是希伯来字母表具有神秘的意义,其中每个字母都隐藏着神秘学的重要涵义。犹太神秘学家们发展出一些拆字的技巧来分析这些字母,将外行人看来风马牛不相及的词句巧妙地联系在一起——这些技巧将在下面的章节中进行介绍
2.卡巴拉式的分析法——拆字法
卡巴拉理论系统最重要的前提假设之一就是:希伯来字母表是富有神秘意义的,其中的每个字母都具有各种神秘学内涵,从而在神秘学的各个领域中占有其一席之地。犹太的神秘学家们发展出一些技术(译注:以下通译为拆字法)来分析这些字母,将不经意看来似乎毫无关联的词句联系在一起。
这里将要介绍的拆字技术可能会让入门者觉得庞大繁杂而毫无头绪。不过我们现在仅仅处于起步阶段,所以没有必要掌握到可以熟记于心,丢开书本凭记忆运用的地步。这里更主要的是要读者熟悉并接受这些技术本身的存在,这样才有可能接受之后将要介绍的相关概念的正确性。
如果读者想要在拆字法方面作更进一步的学习和探索,在此处可以推荐三本相关的
书目:
Cabalistic Encyclopedia,作者David Godwin,图书编号Llewellyn ISBN 1- 56718-324-7
777 and other Qabalistic Writings of Aleister Crowley ,图书编号Weiser
ISBN 0887728-670-1
The Spice of Torah - Gematria,作者Gutman G. Locks,图书编号Judaica
Press ISBN 0-910818-58-4
(附图:卡巴拉字母表,见文后附图,图片源自《犹太教101》。)
(译注:1.此字母表顺序同希伯来文书写顺序:由右至左,由上而下;
2.Kaf和Khaf不是两个独立的字母,对应到英文的话都相当于第十一个字母K)
I.数字对应法
这是拆字法中最广为人知的一种。每一个希伯来字母都对应着一个数字,例如第一个字母“Aleph”对应数字1,第十个字母“Yod”对应数字10。但是第十一个字母“Kaph”对应的是20而不是11,接下来第十二个“Lamed”对应30......每个数字只有开头的第一位数不是0,以此类推(见下表)。将一个完整单词中每个字母所对应的数值相加,我们就可以得到这个单词蕴涵的数值。
字母
数值
Aleph
A
1
Beth
B
2
Gimel
G
3
Daleth D
4
Heh
H
5
Vau
V
6
Zayin
Z
7
Cheth Ch
8
Teth
T
9
Yodh
Y
10
Kaph
K
20
Lamed
L
30
Mem
M
40
Nun
N
50
Samekh S 60
Ayin
a'
70
Peh
P
80
Tzaddi
Tz 90
Qoph
Q 100
Resh
R 200
Shin
Sh 300
Tau
Th 400
这种数字对应法是犹太神秘学者们将不同的词汇联系起来的重要工具,举个例子。生命树中的第四个源质“仁慈”(译注:Chesed,这个单词是由希伯来文音译为英文而来的词汇,以下提到“发音为”均为英文音译。“源质”原文sphere“球体”,生命树中每个球体即为一个“源质”Sephirah,以下不分),在希伯来文中的写法是ChSD(注:在本书中,凡希伯来文中出现的小写字母,都是与之前的大写字母连在一起作为一个独立字母出现的。譬如此处的Ch就是字母“Cheth”的缩写,Sh代表“Shin”,以此类推。T一般代表“Teth”,不过还有两个字母有类似T的发音但写法不同,一个是写作Tv的“Tav”,而“Tzaddi”按照发音被写作Tz)。
冗长的注释之后,让我们回到数字对应法。Chesed在希伯来文中写作ChSD,按照数字对应表,Ch (cheth) = 8,S (samech) = 60,D (daleth) = 4,做一个简单的加法8+60+4就得到了72。我们又看到还有另一个单词也有着72的数值:GLGVL(发音gilgul),这里72是G (3) 加L (30) 加G (3) 加V (6) 加L (30)而得。GLGVL的意思是“轮回”,在卡巴拉中用于描述重生。因为GLGVL(轮回)和ChSD(仁慈)都等于72,所以卡巴拉中就认为这两个词在神秘学意义上是相关的。
将仁慈和轮回相联系起来是数字对应法的经典例子,不过由这种基本观念引申拓展所至的范畴,远不止于严格的词对词关联。例如,我们也可以将单词与数字联系起来。卡巴拉的核心是生命树的32条“路径”,在希伯来文中,32写作LB(lamed = 30; beth = 2)。同时也正存在着一个希伯来单词LB(发音为lev),翻译出来就是“心”的意思。如果颠倒过来写成BL,依照数字对应法我们依旧可以得到32——虽然在算术上这是不必要的。这里我们开始进一步延伸数字对应法:字母B(Beth)是希伯来文《摩西五书》(译注:即圣经《旧约》初五卷,由《创世记》至《申命记》)中第一个单词BRAShYTh (发音“bereshit”,即“最初”)的第一个字母;字母L(Lamed)则是《摩西五书》中最后一个单词YShRAL (发音“Yisrael”,即以色列)的最后一个字母。
这样,通过拓展后的数字对应法就可以看到,卡巴拉的32条智慧之路径不仅仅与心联系在一起,还覆盖了整本《摩西五书》。此外还有更多——上面转换到《摩西五书》的BL在希伯来文中本身也是一个词汇,读作“bal”,意思是“不”,因此“不”这个词也与心、32条智慧之路以及整本《摩西五书》相连。“不”怎么会与这些概念相联系呢?作者打算把这个问题留给读者自己思考。
借助数字对应法我们还可以做另一件事情——将一个单词和一个句子联系起来。分析ALPh这个词(意思为字母Aleph,就像英文中的单词alpha意思为字母A),A (1)加L (30) 加Ph (80)得到数值111,而这同样也是整个句子AChD HVA ALHYM(发音Achad ho Elohim)的对应数字(A+Ch+D+H+V+A+A+L+H+Y+M=1+8+4+5+6+1+1+30+5+10+40=111)。而这整个句子翻译过来就是:“他是一个神”。
显而易见,古典的数字对应法也好,更不用说拓展后的,是在看似无关的概念之间建立神秘学意义联系的极其强大的工具。
(译注:在现代卡巴拉中,为了取得与塔罗22大阿卡纳的联系,经过长期反复的修正,最终产生了22条路径的现代生命树版本。虽然变化如此之大,但每一条路径的修改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在卡巴拉各种核心理论的范畴内严密而谨慎地进行的,并没有产生体系上的矛盾)
II.展开法
在这种名气相对较小的拆字法中,单词中的每个字母都被看作一个完整单词的首字母,因此一个希伯来单词也就是一个句子的首字母缩写。试着分析《摩西五书》的第一个单词:BRAShYTh。假设每个字母都是一个单词的首字母,我们可以把它展开为这样一个句子:BRAShYTh RAH ALHYM ShYQBLV YShRAL TVRH,意思是:“最初,神看出,以色列将会聆听《摩西五书》的教诲”。
III.换字法
这是一种更加复杂的系统,它制定出一张字母配对表,每个字母都和另一个字母互相配对。把一个单词中的每个字母都换成它的配对字母,就得到了另一个单词。
IV.象形法
每个希伯来字母都可以被看作固定格式的象形文字,而作为蕴涵神秘学意义的基本符号来被使用。例如字母Shin,可以被象形地看作一排牙齿,或是向上喷射的火焰。而事实上,它通常正是与牙齿或火元素联系起来。
V.词根法
Edward Horowitz在他的《希伯来语的发展历程》(How the Hebrew Language Grew,KTAV 出版社 ISBN 0-88125-487-8)一书中指出,绝大部分的希伯来单词“都可以追溯到某个词根,而这个词根总是包含在它的三个辅音之中”(注:所有的希伯来字母都是辅音字母,熟悉希伯来语的人凭记忆力牢记单词中的元音部分,而对希伯莱语不那么熟悉的人可以通过字母周围所做的标记来推断出省略的元音)。Horowitz进一步解释道:“不管从词根到最终的单词之间经历了多少变化和处理,二者之间总是存在着着某种共通的涵义”。
这一观点在卡巴拉中被再三地印证。例如单词BYNH(发音binah,意为“理解”,是生命树中的第三个源质),它的词根BYN同样也是一个独立的词汇,读作bein,意为“在……之间”,而这一联系正可以帮助我们窥探生命树第三源质“理解”。
VI.首字母法
我们已经在展开法中看到,一个单词的每个字母都可以作为另一个单词的首字母缩写来理解。同样,我们也可以由一个单词的首字母来得到它的涵义。
《光辉之书》(译注:卡巴拉对《摩西五书》的解读经典,与《创造之书》、《旧约》外典并称卡巴拉研究的三宝书)的序言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子:传说在神传下《摩西五书》之前,每一个字母都来到神的面前,恳求神将自己作为“万物的开始”(即《旧约》第一个单词的第一个字母)。它们轮流在神的面前自我夸耀,陈述着种种自己配得上这一无上荣耀的理由——而正如我们所知的,基于不同的原因,神一一否决了别的字母,而最终选择了“Beth”。
在这个传说中,首字母的重要性贯穿始终。譬如字母“Ayin”(Ay),它毛遂自荐的依据在于它是“谦逊”(AyNVH,发音anovo)的首字母;而神否决它的理由则是它同时也是“不公正”(AyVL,发音auvel)的首字母。
以上是关于神秘学者们如何使用拆字法来分析语义的一个简单摘要。正如我已经说过的,并没有必要掌握到可以熟记于心,运用自如的地步。鉴于这本书作为入门书籍的性质,更重要的是接受这些拆字技术的存在,以便适应之后将要介绍的相关知识。
3.神的概念
“谁是神?”——当摩西穿越燃烧的灌木,在沙漠中遇到神的时候,他曾这样问道。
摩西问神,当以色列人询问是谁送他去解救他们与奴役之中,他该如何回答?神回答道:“AHYH AShR AHYH”(发音为Ehieh Asher Ehieh,见《出埃及记》第3篇第14节)。一些卡巴拉学者将AHYH作为神的一个名字置于生命树的一个源质中,但事实上,AHYH根本就不是一个名字,它是一个陈述短语,根据语境可以译作“我是”或者“我将是”,而完整的句子翻译出来就是:“我即是我”。翻译或许会有细节上的出入,但无论如何,AHYH都不是一个名字,它只不过是一个表达自我陈述的短语。
神的名字的缺失是十分重要的。当我们为一个东西,或一个人,或者任何什么事物命名的时候,我们就自然而然地对其进行了定义。我们不仅指出了他/她/它是什么,也在言下之意中指出了他/她/它不是什么。作者的名字是Marc H. Gerstein——这个命名限制性就很强,你可以由此划定出数以亿计的不是作者的人。首先,Marc通常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这样你就已经获得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作者是一个男人而不是别的什么。Marc又和各种各样的其它名字是不同的,这样你又可以确定更多的东西不是作者。论及对于事物外延的限定,最有效的莫过于一个名字了。(注:在《十诫》之中被禁止的雕像,甚至具有更强的限定性)。
不过你可能会回答说,神确确实实是有名字的,而且不止一个。即使AHYH不是一个真正的名字,但YHVH(译注:即“耶和华”)呢?“Adonai” (译注:即“我主”)呢?它们也是被一些卡巴拉学者置于生命树不同源质处的神名。更进一步说,“Elohim”(译注:即《旧约》中所使用的“神”)呢?那可是《创世记》第一章第一节中定义的神名,所指清清楚楚地就是那位天地的创造者。(此处又产生了新的问题:在希伯莱语中,后缀“-IM”代表的是复数,就像英语中的“-s”。所以此处的“Elohim”确切的翻译应该是“神们”——“神们”?多少个神?犹太教不是一神论的吗?)
为了寻找这些问题的线索,我们先来看看《光辉之书》对于创世的描述——“大爆炸”。《光辉之书》第一卷的15a章节一开头就告诉我们:“最初,王在纯净的天空中雕刻着,于是出现了一星黑色的火花……”下面我们跳过关于这丝火星发展的复杂描述,直接来看这一段描述:“起初,一切都是未知的,直到有一个孤独的、被密封的点被它钻穿,而神奇地闪耀起来。除了这一点以外,一切都是未知的,于是它被称为‘最初’——一切事物的第一个词。”就这样,一个点、一丝“光辉”由不可知之中浮现出来。随即,原文很快转入了迷人的描述。
《旧约》的第一句话——BRAShYTh BRA ALHYM ET HShAMYM VET HAyRTz——早已在 King James版《圣经》中被翻译为“最初,神创造出天地”。虽然公认的译法从King
James的时代至今已有所变化,但BRAShYTh这个词确实与“最初”有关,目前推荐的译法有两种:“在最初的时候”或者“用最初”。第二个词BRA无疑是“创造”之意,ALHYM自然意为“神(们)”。那么BRA ALHYM连起来又如何理解呢?在某些语言中,主语一定要放在谓语之前,而在另一些语言中则相对灵活。传统上的翻译简单地按照灵活的谓语-主语顺序将BRA ALHYM译为“神(或者,神们)创造出”。但是在《光辉之书》中,这个短语被严格地翻译为“创造出神们”,这样一来BRAShYTh BRA ALHYM这个短语的意思就变成:“用最初创造出神们”(译注:此处“最初”即上面所提到的那个唯一可知的闪耀的点,它被作为创造的材料使用了)。稍稍运用一点语感来整理一下句子,我们就可以这样翻译《创世记》第一章第一节:“
用最初创造出神们,天空和大地。”谁创造了神们?没有说,不可知。
这是一个非常激进的想法:在绝大部分的犹太-基督世界中,向来被视作至高存在、最初的创造者、一切的本源的神,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神原来是被别的什么东西创造出来的。关于这一话题,我稍后将在有关生命树的章节中继续探讨。至于现在,我们最好是开始适应一下这些观点:你永远不能想象出真神(译者注:此处“真神”,及下文所述“神”均指上述的没有名字的创造者)的样子。任何人类的思想远不足以勾勒它,任何人类的语言也远不足以描绘它。我们能做的极致就是去感受神的各个不同的有限的侧面。卡巴拉学者们提到这一最初的本源/创造者时经常使用AYN SVPh(发音ain soph)这个词,意为“无穷”(《光辉之书》中所描绘的在纯净的天空中雕刻的“王”也是指AYN SVPh)。
还有另一个卡巴拉词组可以用来指代神:AYN SVPh AVR(发音ayn soph aur),意为“无穷的光”。还记得第二章吗?我们来试试看:AVR = 207 (A=1 + V=6 + R=200);AYN SVPh 也是207 (A=1 + Y=10 + N=50 + S=60 + V=6 + Ph=80)。因此我们由数字对应法就得到了“无穷”和“光”这两个概念存在着神秘意义上的联系。同时基于数字207还有一些其它的联系:RBH (R=200 + B=2 + H=5),意为“许多”或者“伟大”。看看现在有些什么呢?光,许多的光,许多许多的光——无穷的光!那么这无穷的光做些什么呢?只是悬在空中亮闪闪的?我们再来做一些数字对应。
ARAH = 207 (A=1 + R=200 + A=1 + H=5),翻译出来是“我将现”,或者按另一种元音搭配作“我将见”;ADBR = 207 (A=1 + D=4 + B=2 + R=200),翻译为“我将言”;VNQVMH = 207 (V=6 + N=50 + Q=100 + V=6 + M=40 + H=5),翻译为“我们出现吧”。
可见,只是静静地存在着、坐着并不符合这无穷的光的天性。我将见,我将现,我将言——换句话说,这股光天性活泼好动。
暂且离题一下。在当代的许多新世纪派别的教义中,都将最初的本源/创造者(即卡巴拉中“无穷的光”)视作一个宇宙尺度上的意识。按照这种现代的观点来看,这种意识要去创造、发展、演化,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它不可能停滞——这与它的本性背道而驰。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讨论“无穷的光”。我们可以注意到,他的表达方式都是将来时的:我将如此;我们如此吧……总是将来时的。但是无穷的光是超越了时间的,曾经,现在,未来,他一直存在,并且将永远存在下去。但他又总是向前看的:“我将……” Rabbi David Cooper在《“神”是动词》(God is a Verb,Riverhead Books, ISBN 1-57322-055-8)一书中解释道,神不是静态的,他不会在创造万物之后就停留在起点线上静静地看着。神是永无止境的创造的过程。“神”不是一个名词,它是一个动词,是“神着”的概念。
由上面的数字对应我们知道,神要进行的创造行为之一是“言”。等我们之后进一步研究《创世记》的时候,我们就会知道,无穷的光说的可不是废话。他所说的十句创造之音就是生命之树的十个源质。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提供给你们一些内容留待思考——这正是我们在后面的章节中将要探索的:(1).回想一下ALHYM,以及其它的神名,它们都是AYN SVPh的各个侧面。借助生命之树的各个源质,我们将回过头来再次探究不可知者(译注:即无穷的光)的这些侧面。(2).在描述“神圣的”本源时,我们一次次地遇到207这个数字。让我们按照数字对应法的研究手段,把它的各位作为单独的数字相加,就得到了9——对应的是生命之树的第九个源质“基础”,以及人类的生殖器官,物质生命的源泉。
其实我没必要在这里对整套教材的后续内容做这么多细节预告,不过我还是决定这么做。这样通过前瞻,加上承接上一节的各种分析方法,我们可以有一条更清晰的脉络,清楚地看出卡巴拉的原始资料:《摩西五书》、卡巴拉的文献、希伯来字母表以及数字,是怎样联系在一起,又怎样由此产生出各种卡巴拉的理论学说,甚至于上千年历史的卡巴拉概念是怎样与20世纪末的新世纪学派观点相符(我们甚至还会有机会聚焦一下卡巴拉与东方传统教派的相似之处)。
4.收束理论(回归学说)——以退为进
当神真正开始着手创造世界的时候,他第一步做的是什么?《创世记》第一段第三行给出了一种貌似简捷的答案:“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创世的第一步,是构造出某种东西,或在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创造出某种东西。之前,什么也没有;现在,有了某些东西(光)。看上去很简单,确实如此吗?
请读者注意,正是在这里,语义上的便利绕过了严格精确的逻辑。虽然我们用一个男性形象“他”来表述神,但是请切记那只是一种类似于缩写、速记的概念。事实上,正如我们之前已经讨论的,所谓“神”指的是“无穷的光”(AYN SVPh AVR)。仅仅是这一点就让一切显得复杂起来:现在,如你所见,无穷的光创造了光——看来似乎有些多余。
若是我们再往回翻一点《创世记》,事情就会显得更复杂。看看《创世记》第一段第二行,关于光被创造之前的描述:“大地混沌,尚未成形。深渊一片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我们很难准确理解这里所描述的环境:比方说,大地这样一个三维的,可见可触的,甚至可以在上面行走的空间结构,怎么能是“混沌一片,尚未成形”的呢?也许,这混沌而尚未成形的,并不是泥土和沙子组成的“大地”,而是“世界”或者“宇宙”的概念吧?或许是的。但是《旧约》中使用的确实是希伯来单词“VHARTz”,确确实实应该译作“并且(V)这(H)大地(ARTZ)”。ARTz也可以译作陆地。如果《旧约》原文真是要表达“并且宇宙混沌,尚未成形”的话,就应该用另一个单词VHAyLM。AyLM(发音ohlam)才是“宇宙”的意思,而ARTz(发音eretz)的意思就是土地、陆地、大地。不管我们要对这一混沌的、未成形的大地得出什么神秘学上的结论,有一点是确定的:我们要处理的这个概念是在神说“要有光”之前就存在的某些东西(不管有多么难于想象)。
根据卡巴拉的“Tzimtzum”(译者注:约束,或收缩,以下通译为收束)学说,创世的第一步并非搭建构造什么东西,而是一种雕刻或说镂空的过程。想象一尊人像雕塑,雕塑家可以用黏土一样的材料将其塑成形,也可以取一大块大理石一点点雕出来。对于《创世记》,浮浅的解读者会认为,创世的过程就像是用黏土搭建一般。但是收束学说告诉我们,创世其实是如同雕刻大理石一般开始的(事实上,我们将会看到,创世的过程同时包括了这二者)。
创造我们这个世界的雕塑家——神,事实上是无所不在的,无穷的什么东西(无穷的光,如果你找不到更好的词的话)。由于神是无穷的,因此他无所不在。那么哪里还有不完善存在的空间呢?哪里还有邪恶存在的空间呢?或者更进一步说,哪里还有让人按自由意志去选择邪恶的空间呢?这类东西都不存在。它们不可能存在,因为神无所不在——无所不在。在可拓展的范围内思考一下“无穷”的概念吧,认真地思考。
如果你能够容忍物理上的不精确,那我们就会面对一个进退两难的神。他想要创造一个世界,但是却找不到地方容纳这个世界,因为他本身已经占满了所有的空间。想象你自己处在一个四壁完全紧紧包裹住你的房间里——换句话说,你本身就已经占满了这个房间的每一寸空间。你想要弄点东西进来,但是怎么可能呢?已经没有地方了,能用的地方都被你自己占着,你非得想办法找出一点新的空间来不可。怎么办呢?有一个建议:把东西吸进你的肚子里去。
这正像是神为了创世而不得不做的事情。他不能继续占据全部的无穷,而必须新创造出一些空间,来容纳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粗俗一点说,他只能把这些东西吸进去。这就是收束学说的内容。
正如Aryeh Kaplan在《内部空间》(Inner Space, Moznaim Publ,718-438-7680 ,853-0525,也可在许多犹太文物书店找到;无出版号)一书中解释的,“神首先从创世所需的地方‘收回了他的光,腾出空间’。”换句话说,神收束了他一部分的神圣光辉,将这些光内部的一块空间变成了漆黑的空球。然后,神又向这一块“雕刻”出来的黑暗空间中投入了他的“一束”光,而这一束光就成为了创世的媒介。让我们再看一段Kaplan拉比的话:
“神收束起他无穷的完善,创造出‘不完善’或说‘黑暗’的概念——正是它们容忍了人类自由意志和行为的存在。而那一束光,则是人类从堕落的深渊中觉醒之后,所可接近的完善的极限。”
(注:不要期望这些在常规的物理概念上解释得通,这些是概念性的东西。这一理论的主要内容就是,不完善在无穷的完善之中得以旺盛地生存。“被光封锁在内的黑暗空间”仅仅是一种比喻,以便于我们在所能理解的范围之内想象那样一种状态。)
那么在此之后,神是否可能就不再全能了呢?还是依旧无所不在?这里,人类语言的表达能力又一次限制了我们,因为我们所能给出的最佳回答是:既是且非。在《灵魂之歌》(一本明显是非公开出版的书,可以在犹太文物书店找到)一书中,Yechiel Bar-Lev解释说,这种矛盾的状况,正如同一个睿智博学的拉比教导一个孩子的情景。
“如果拉比向孩子传授他所有的睿智、知识和机敏,年幼的学生只会一头雾水却一无所获。为了让刚入门的学生听得懂,拉比只能自我限制以适应学生的水平。即使如此,也丝毫无损于拉比自身的知识和能力…..如果拉比没有限制自己的思想,对学生而言他的言辞就会显得含糊不清。只有他限制了自身的能力,他的授课才能被理解。”
你看到问题的所在了吗?Bar-Lev例子中的这个拉比的智慧决没有一丝一毫的受损。它一直都留存着,从未消失,也从未减少。但只是为了让学生理解,拉比收束了他的智慧。Bar-Lev拉比又举了另一个例子:
“人的手很有力,但是我们不会拿着一支书写流畅的笔,却用挥锤子的力气去写字。当一个人轻轻地书写的时候,他限制了自己的力量,但这样做丝毫不会伤害他,也不会妨碍他再用这只手去挥锤子。”
在某种程度上,Bar-Lev的例子让我们得以想象神是如何收束了自己的力量,却依旧保持着无所不在和无所不能。关于睿智的拉比和写字的手的例子,也同样让我们得以一窥收束学说所教导我们的,以及我们可以如何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运用它们。
我们无数次在现实生活中面临这一抉择:是充分发挥我们的力量,或是用迂回的方式去达成目标?教导孩子时,我们要给他们多少“空间”呢?工作时,我们什么时候应该委托别人,什么时候应该亲力解决呢?或者正如Bar-Lev所举拉比的例子:教学时,我们什么时候应当收束自己的智慧呢?很多艺术家(尤其是水彩画家)都十分熟悉这类抉择:相对于故意造成或者接受“意外之美”,他们更乐于严格精确地控制颜料的使用。在不胜枚举的此类情况下,我们必须在倾尽全力、不留余地与收敛锋芒、保留空间之间做出选择。
卡巴拉的收束理论(回归学说)关注的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重要性,它强调了避免过分使用力量而导致进退失据的情形。以最大尺度的例子来说——这个世界本身之所以能被创造出来,就仅仅是因为神为了让某些别的东西存在、发展,而收束了自己无限的完美。
卡巴拉不是惟一强调收束观点的思想体系。我们在《道德经》中就处处可见这一思想,举二十九章为例:“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或强或羸,或挫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道德经从集体和社会的角度阐释了“无为而治”的思想,而《法句经》和《薄伽梵歌》则从个人的角度阐述了收束和节制的重要。引《法句经》24章334行至336行为例:“沉于怠惰之人的渴爱有如蔓藤般滋长。他有如林里贪吃果子的猴子,从这一世跳到那一世。在这世上,对于为卑劣的渴爱所控制的人,他的痛苦就会增长,有如受到好好浇水的野草般增长。在这世上,对于能克服这难以克服的卑劣渴爱之人,他的痛苦则会消失,就有如水珠从荷叶上掉落一般。”
《薄伽梵歌》则从另一个侧面来看。第五章第十行:“弃夫执滞而为兮,献梵天以行也;罪愆莫彼或染兮,如水不沾莲叶。”后面一点,第五章第十二行:“和合者弃捐业果兮,得太一之安宁。不和合者为欲念所驱,系乎业果兮累婴。”
无可否认,东方思想体系和卡巴拉不尽相同,它们强调的领域有所区别。但从本质上来说,它们与收束理论共有着一种思想倾向:自制、自持。有时我们因社会因素而自制,有时我们因个人因素而自持。但无论为何,收束思想对人的精神世界都有着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当然……卡巴拉并不要求我们永远克制个人期望、自我心性等等。卡巴拉源于犹太教,而犹太教有着极深极广的入世思想。即使我们只是不经意地翻过《十诫》,我们也可以明显地看到它对商业行为、社会关系等等的约束,而这些约束在后来的拉比们的著作中更是被放大到了一个相当的程度。在《神秘的卡巴拉》(The Mystical Qabala, Weiser, ISBN 0-87728-596-9)一书中,Dion Fortune将卡巴拉描述为“西方瑜伽”,它有着与东方气质截然不同的西方文化底蕴:
“东西方的道德规范是不同的,因此向一个西方人灌输东方思想未必完全合宜。归隐山林、远离尘嚣并不符合一个西方人的行为准绳,一个正常而健康的西方人绝不会有逃避生活的念头,他会渴求于控制生活,使其归于和谐有序。”
虽然Fortune女士本人是一个隐修派的卡巴拉学者,但此处引用的这段材料还是十分符合犹太卡巴拉的思想的。
可见,对真正的卡巴拉修习者而言,许多时候还是有必要施展影响、掌控局势、显示存在的。但是,我们不必也不应因此而迷惘了最根本的信念。虽然有时候我们有理由也有必要发挥能量,但我们依旧必须坚持最根本的原则——对自我收束、自我节制的信仰。对这一观念,我们在后续的章节中还将再次讨论。
5.“容器的破裂”--故事
在先前关于回归学说的讨论中,我们看到了神是如何为创世腾出空间的:他首先收束了自己那无穷的光的一部分,造出了一个凹陷的空洞,而后将一束光投入其中。在这一章中,我们将从一个更近的角度观察这一束光辉,看它究竟是如何演化出我们所可以感知的现实世界的。大体上说,这些光辉被注入一些“容器”之中,但这些容器却因为无法承受光辉的压力布破裂了。
在具体而详尽地解说这一过程之前,我需要在此提醒一下:在经典卡巴拉著述中,是将“回归”和“容器的破裂”作为两个平行过程分开讨论,而反对将它们像第一步、第二步这样排序。但是要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卡巴拉中没有一个独立的权威流派,只有着不同导师所传授的不同“变种”。我的想法是,即使你们将接下来将要讨论的光辉,等同于神在“回归”的最终投入空间中的那一束光,也是完全合理的。
刚才我们所提到的光辉所注入的容器,就正是生命树中的十个源质。在后续章节中,我们将会以详尽得多的篇幅来探讨这十源质,不过现在我们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简明的介绍。十个源质,可以被视作神可以为我们所感知的十种品质,也可以被视作是神创造世界所用的十种工具(这两种架构都将在后续章节中详细讨论)。这十种特质/工具可以被简明地概括如下:
1.Kether/王冠——最高的起源
2.Chochma/智慧——纯粹的思想(活跃性的)
3.Binah/理解——关联的思想(接受性的)
4.Chesed/仁慈——充裕的给予
5.Gevurah/严峻——完全的保留(译注:常译为“正义”或“裁决”,此处为对应“严峻之柱”而译为“严峻”)
6.Tiphareth/美丽——完美的平衡
7.Netzach/胜利——支配
8.Hod/荣耀——服从
9.Yesod/根基——向物质性的过渡
10.Malkuth/王国——物质世界
还有一个所谓的“隐藏”源质:Daath/知识,代表在Chochma/智慧与Binah/理解之间所取得的一种平衡状态。
这些源质如何彼此联系呢?它们是彼此独立运作的,还是分别作为不可或缺的不同元件而组成一个大的整体呢?答案是:二者皆是。卡巴拉学者们认为,源质之间的关系,在《圣经》中雅各布和拉班的故事中有所被暗指(《创世记》30-31篇)。更具体地说,被抽象为拉班作为20年服务酬劳而支付给雅各布的山羊和绵羊。雅各布可以得到三种羊:有条纹的(白毛,腿上有黑色条纹的),有斑点的(白毛带黑色斑点的),以及有斑纹的(黑毛,腿上有白色条纹的,跟“有条纹的”刚好反色)。
最初,十源质处于“条纹”阶段。白羊腿上的黑条纹,就仿佛将它们捆在一起,而源质最初也恰好处于这样的状况:十种特质/工具全部束缚在一起,塞在同一个容器之中。而后,它们彼此分离,变成彼此独立而截然不同的源质,这就是“斑点”阶段(白羊身上的每个黑色斑点都是独立的,与其他斑点没有任何关系)。在斑点阶段中,任何一个源质对于另一个源质的存在没有任何影响,它们只是自扫门前雪。
我们已经提到过,源质同时也是容器。想象一下光辉倾泻进每一个容器的情景,就像水倾倒进盆里一样。如果你一直不停地向盆里倒水,最后显然会溢出来。但是如果这个盆上又加了个盖子之类的东西,不让多余的水溢出,而越来越多的水依旧向这个不能满溢的有限的盆中注入,最后会怎样呢?毫无疑问,水的压力最终会达到临界点而让盆涨裂。这就正是“斑点”阶段的容器的命运——越来越多的光辉涌入了容器,而这一阶段的封闭容器却无法让光溢出。最终,容器因外壳无法承受光辉的压力而纷纷破碎了(切记,这是一种概念上的模型,或说比喻,它不具有物理意义)。
根据《创世记》第一篇第二节的描述,在神创造光之前,大地处于一种混沌而空虚的状态:ThHV VBHV (发音tohu v bohu,意为混沌/混乱而空虚——译注:ThHV/chaos,译作混沌或混乱皆可),这就是“破碎的容器”所描绘的世界。当某一事物不能应付它所处的环境时,我们就称它为混乱的。而事实上,“斑点”阶段的容器确实不能应付无穷注入的神圣光辉。
卡巴拉学者们主张,在容器破裂之后,那些依旧带有残余光辉的碎片(我们称之为星火,希伯莱单词Nitzotzot),纷纷坠落到尘世之中。由于我们是在处理概念上而非物理上的模型,因此关于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就有着不止一种的说法。
(1) 在一种模型中,这些容器被矫正了,变得不论多少,都可以接受神所给予的一切光芒。这是怎么做到的呢?只要把容器塑造成不只是承载它们所接受的光辉,而是同时也将光辉传递到别处去。这时的容器已经不仅仅是接受者,它们同时也给予。借助于给予,它们达到了一种更接近于神的境界(因为神,即本源,是最初的给予者)。它们不再是我们在“斑点”阶段所看到的完全独立单位,而是变得彼此同气连枝,每一个容器都作为一个整体系统的一部分而进行运作。它们再次交织在一起,显得很像是处于最初的“条纹”阶段,但又与之不同。它们不再像当初那样被杂乱地捆绑在一起,以至于事实上甚至不能分辨出独立的各个容器。话虽如此,但它们毕竟已经被联系在一起,于是我们来到了最后的一个阶段:“斑纹”阶段(带有白色条纹的黑羊,很像带有黑色条纹的白羊,但却在色彩上不同)。回到《创世记》第一篇第二节,这些修复后的容器就对应所谓“空虚”的世界。我们通常将bohu译为“空”,但其实这个词BVHV在希伯莱文中也可以读作词组BV HVA,意为“其中”。换句话说,这些新的可入可出的容器,随时准备好了接受光辉;它们是空的,但每一个都已经为光辉倾泻“其中”而就绪。 (2) 在另一种模型中,我们关注的并非破裂的容器得到矫正这一事实,而是容器被修复的过程。在这一模型中,设想神圣的星火——Nitzotzot——坠落到尘世之中,混杂在不纯净的世俗外壳(“Klipphot”)之中。而人性的任务就是发现这些星火并升华它们,这样它们就得以被用来修复破裂的容器。这一矫正(“Tikkun”)的过程,就发生于精神上的追求、爱以及正义等等行为之中。
你可能会想,为何无穷、全能的神,不在一开始就简单地将容器“正确地”创造出来呢?神为何要造出有缺陷的容器呢?目的何在?那正是下一章的主题——讨论容器破裂的“意义”。
事实上,我们从容器的破裂中可以获悉的本质,可以由破裂过程中所引入的东西归结出来。但在详尽讨论这部分内容之前,我要提一句的是,在具体是那些容器破裂了的问题上,还有一些额外的相关微妙之处可以进一步讨论。这已经超出了入门者必须了解的范围,不过对那些感兴趣的读者而言,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先提醒他们:从上文对于容器破裂后的两种不同假设,我们就可以对卡巴拉理论的可变性得到饶有趣味的体察——正如我在序言中提及的,不同的导师之间,有着对卡巴拉各种不同的变化理解。更为重要的是,这告诉我们,对一般概念的关注,可能比对于一种单一的权威学说进行透彻研究要来得要紧的多。现在,让我们更进一步……
容器的破裂,被典型地与《创世记》第36篇31-39节联系在一起,在这些章节中,《圣经》列出了“以色列人未有君王治理以先,在以东地作王的”,总共依次列举了八个国王。而卡巴拉学者们将这八位前以色列时代的王,与因缺陷而破裂的容器对应起来。他们认为王冠、智慧和理解三个源质协同运作,不但接受光辉也彼此给予,因此没有破裂。但《创世记》第36篇中列举了八个王/容器,这样总共加起来就有十一个了(三个未破裂的和八个破裂的)。解决的答案是:Datth/知识,所谓的隐藏源质,也是破裂的之一。
还有另一种看法。在对以东之王的描述中,依次列举了七位王的统治和驾崩。但到了第八个国王的时候,却有些不一样:《圣经》没有像对于之前的七个国王一样,明确地提到他的死亡。同时我们还知道了第八个国王的王后的名字,而之前七位王后的名字都没有被提及。这使得我们有理由相信,第八个王不是破裂过程的一部分。持这一看法的学说认为,最后一个容器/源质——王国,并没有破裂。
这样一来,关于容器的破裂,我们就有了三种可选的意见:(1) 一种基本但非主流的观点是,十个容器全部都破裂了; (2) “理解”以下所有的容器都破裂了; (3) 只有隐藏容器“知识”,以及“形成” 的世界的六个容器——从“仁慈”到“根基”,破裂了(“形成”的世界这一概念将在后续章节进行讲解)。
哪一种说法是正确的呢?还是那句话,这并非物理上的概念,因此谁也不能肯定。基于以东之王的资料结构,我倾向于第三种看法,即“王国”并没有破裂。这也吻合于以下这一观点:“王国”主要是作为一个容纳者(虽然这一看法也同样存疑,后面我们就会看到),因此它从一开始就被正确地创造了。但这只是一种意见,并非对事实的权威描述。即使如此,对于这些假说的选择也绝非微不足道的,因为不同的答案将会导致对于某些源质的特质得出不同的结论。我认为对于入门者而言,现在最好还是对每种假说都进行了解(这对于理解下一章的内容毫无影响),然后在我们深入讨论了源质之后,再回过头来看这个问题。
6.“容器的破裂”——隐喻
在上一章中,我们看到了神是如何向十个容器之中注入光辉而创造世界,以及某些容器是如何因不能承载光辉而破裂的。容器要能容纳这些光辉,唯一的方法是在接受的同时,也向外送出光辉。
这就引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一切目的何在?神原本可以从一开始就创造出正常工作的容器,又何苦创造出并试图使用这些明显有缺陷的容器?(再次注明:这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探讨,只是理念上的模型。又及:这里的部分观点出自Aryeh Kaplan等人所著的卡巴拉文献,但本章的许多内容都包含了我个人对于如何从一些并不明显的角度来理解重要卡巴拉理念的看法。)
自由意志 答案是,这一“缺陷”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神的计划的一个重要部分。创造破裂的容器实质上就等价于创造邪恶;而更重要的是,这样的邪恶是可以被矫正的(在这里不要将“邪恶”理解为通俗上的意义,而应将其看待为“完善”的反义词,比如说“非神性的”)。但我们不能确定它一定会被矫正,我们只知道这样的矫正是可能的。人类可以选择修复这一切,也可以简单地接受这个不完善的世界,任其自然。自由意志,这才是重点。
矫正-演化 虽然“容器的破裂”这一隐喻仅仅存在于犹太卡巴拉中,但总的观念,即世界是不完善的,而我们可以设法达到某种完善的境界,却确实广泛地存在于每个思想体系之中。虽然表达不同,但思想却是一样的。犹太卡巴拉告诉我们,达到矫正的途径是遵从《摩西五书》中清楚记载的“mitzvot”(可以近似翻译为“神诫”),而基督徒则会将皈依基督作为矫正的途径。
而东方体系在指出这一观点时则直接得多,并不像“容器的破裂”那般隐晦。我们已经在上一章看到,“斑点”阶段那些试图彼此独立的容器,其灾厄缘起于其内部的缺陷。东方的哲人总是毫无倦怠的提醒我们:事实上我们并非真正的独立存在,而是都联系于同样的神性(例如在印度教中,这一神性即婆罗门)。我们为连接众生所作的每一举动,都是向矫正所迈出的一步。我们也看到了容器是如何试图承载光辉,却从不给予,它们表现得就像储存神性的蓄电池。但这样有意义吗?来看看《道德经》第九章对类似事情的评论:
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 Henry Wei在《老子的指引之光》(The Guiding Light of Lao Tzu,Quest Books,ISBN 0-8356-0558-2)中解释道:这一章“警示了那些试图走向极限,甚至走向极端的努力。它告诫人们:切莫空虚自满,秉持中庸之道。”
显然,道家和卡巴拉是两个结构分别独立的不同体系,期望在每一处找到二者之间的简洁对应是不切实际的,所以我不会说《道德经》完美地与卡巴拉学说一一对应。但至少从这段引文来看,我们有理由认为老子是会赞成以下观点的:那些有着只承载而不流出光辉的缺陷的容器,最终无疑会因不能承受压力而破裂。我相信他会十分赞同这样的说法,虽然他本人对于同一思想使用了不同的比喻来进行表达。
人性与神性的联系
除了创造是否矫正的自由选择余地之外,神之所以不顾麻烦地去创造这些有缺陷的容器,而不是直接创造一批可以和谐运作的,还有另一个理由。我们已经有了破裂即是“邪恶”的概念,但我们还应知道其实“邪恶”原本是根植于神性之中,藏身于完善之中的。所谓邪恶,是由全部那些破裂而坠入尘世的容器所组成。而这些碎片虽然彼此分散独立,但却仍具有神性的根源。
这就将焦点置于了一种看法上:当我们在精神上升华自身(不管我们具体信仰的是什么),我们并不是在前往一个新境界,不是蜕变为前所未有的什么东西。事实上,我们是在回归我们的来处,回归我们的本源。某些思想传承认为,在人性和神性之间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另一些人则认为人性与神性本是一体,前者基本上是后者的一个侧面。在后一种观点中,人类所面临的挑战就是超越那些迷惑我们,让我们以为自己已经被与神性隔离的幻境(对于那些有轮回论的思想来说,这幻境即是轮回)。基于卡巴拉将精神层面的追求比喻为修复并矫正容器,或说修复那些原本起源于神圣的邪恶,我们可以将它归入强调人性与神性联系的那些思想传承之中。
灾厄的意义
神可以创造彼此联系、可接受也可给予的容器,然后简单地直接赋予我们选择是否使用这些容器全部能力的自由意志,但他没有这样做。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让容器破裂呢?为什么一定要有灾厄发生呢?灾厄的思想在《圣经》中反复出现:失乐园、大洪水、金犊事件(《十诫》第一次被打破),在《圣经》之外还有耶路撒冷庙宇的倒塌。灾厄与重建成为了不断重复的主旋律。塔罗也遵循着这一旋律,如果我们循着从混沌到完整的愚人之旅来看看大阿卡纳,那么对恶魔-高塔-星辰的讨论是不可规避的。恶魔是世界的不完善状态,高塔是灾厄,而星辰则是矫正的开始(虽然矫正本身也会曲折反复,正如我们在其后的月亮这张牌中所看到的)。
为什么事情不能从一开始就尽善尽美呢?如果你曾经让孩子做过照看婴儿、收拾院子之类家务来挣取零用钱,你一定已经有所体悟。我们告诉孩子:他们想要多少零用钱,就得做多少家务。要让他们自己努力去挣,而不是简单地给他们。
新纪元有着许多导师和他们所传播开的学说,其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已故的Jane Roberts所致力宣扬的Seth学说。Seth学说的一个重要思想就是:“人自己创造自己的存在。”许多人反对甚至嘲笑这一点说:如果我决定我自己的存在,那我干吗要在生活中创造出这么多讨厌的事情?我才不会搞出一点点那种东西。无神论者经常用类似的逻辑来推理:如果真的有神,他怎么能容忍这世上存在那么多讨厌的东西?
但这些问题都有一个前提假设——人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安逸快乐地生活(不管那意味着什么)。而卡巴拉与许多其它的思想传承一样,都教导我们:我们生存着,是要学习,要发展,要成长。用容器模型来说,就是要从邪恶中收集星火,溯回其神圣的根源。我们对于神性的体验,是随着我们自己对它的搭建、发展和争取而逐渐增强的。灾厄鞭策着我们进取,它给我们以抛弃惰性的动力,于是我们前行。这一切发生的方式有时并不明显,甚至并不一定发生。有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显得一无是处。但有些长远的未来并非人类的思想所可预见,就像在含有轮回论的思想体系中,并不能保证人的涅磐超脱就在这一世发生。即使如此,容器的破裂理论向我们指出:无论你是否能够清楚地看到它在特定的某个人的一生中所产生的具体影响,这一过程都确实存在并发生着。
灾厄孕育着重生的种子
解决容器破裂的灾厄的方法就孕育于这灾厄本身之中。为何容器会破裂?因为它们不能彼此给予光辉并协同运作。那么怎么解决呢?显而易见:只要建立可以做到这些的容器就行了。但是在生活中,我们却时常忽略了渡厄的方法就在危机本身之中这一事实。灾厄出现的原因,通常都是某种失衡或极端的状况。在容器破裂的例子中,容器对于光辉的单向接受其实就是一种失衡。 即使在更加世俗的生活领域中,解决危机的关键也同样是找到导致危机的极端指出,并努力将其扭转回一种平衡的状态。比如说,1929年的股市崩溃和随之而来的大萧条正是由于金融系统的失衡所导致:货币的流通能力不足以应付来自黄金市场和贸易壁垒等等的压力(类似于开始时光辉不能从一个容器流到另一个),商业公司毫无节制地进行投机买卖(高利贷、银行投机,等等)。而解决的方案就是:建立更加平衡的物流机制作为金融系统的外部环境。结果是:新的金融系统顺畅地运行了六十余年,轻松抵御住了1987年的股市崩溃。金融市场和卡巴拉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但事实上,容器破裂所带来的启示适用得十分完美。它也同样适用于另一个看上去毫不相干的学科——经济学。在预言经济衰退的时候,经济学家们总是特别关注市场的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