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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日无情地灼烧我裸露的臂膀,灰色的薄衫根本抵挡不住阳光的烘烤,衣服和身体早已被淋漓的汗水给粘在了一块。我掀下头上的草帽,抹去满头的汗珠。拄着锄头休息一会,同时重新审视一个早上的劳动成果。
我站的这块田才翻耕了一半不到,全都因为今天实在太热,若是往常,现在的我应该已经坐在房子外的小棚里喝茶休憩了。环顾四周,这里只有我一家住户,木房和我仅有的七块田被一条小道分割两旁,从道路离开田地出去,就只剩下野草茂盛的平原,若是再远,恐怕要穿进野兽四伏的丛林了,反正我是一次也没有进去过,刚开始搬过来的时候,晚上从里面传来怖人的长啸让我很长一段日子没睡好觉。
我环视了下我的果园,至少我是这么称呼它的,可实际上它的大小连正规果园的十分之一都够不上,没办法,我一个人只能打理七块田,这是我的极限。
恩,看来斯曼果园又可以收获一块田的作物了,啊,不好意思,忘记说了,我叫斯曼,仅仅是个微不足道的果农,所以这个小地方自然就被称作斯曼果园,这里的七块田,无一例外都种植着西瓜,谁叫这是夏天最解渴的水果呢,不过这里距离最近的城镇至少也有十多里路,我对家里那头坡脚的骡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吓?那西瓜怎么处理?当然不可能我自己吃,其实这条荒野小径并没有人们想象地这么清净,看,已经有顾客登门惠顾了,现在再可没空闲聊,我得去伺候客人。
来的是个骑着战马的骑士,一柄精钢长枪配挂在马鞍边,另一侧的马臀旁则吊着块鹰纹方盾,骑士的盔甲在阳光下光芒四射,闪得我整不开眼,我只好半掩着眉头迎上去。
「呦,大老爷,在这歇歇脚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对小人吩咐。」骑士翻身下马,摘下他的铁面罩,单手抱在腰间,瞧都没有瞧我一眼径直走向凉棚坐下,仿佛根本没看到我或是听到我说话。
我只好重新走到他面前,双手相合躬起身子,用我觉得最谦卑的样子再次问候他,好一会,他才慢慢抬起头来扫了我一眼,然后又转过去审视我的果园。「我不叫什么大老爷,称呼我灰鹰爵士就行了,我看你种了很多西瓜,来两个解解渴,给我快些,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还没做。」
灰鹰爵士长着个大而夸张的鹰钩鼻,眼神锐利得犹如两把快剑,脸颊消瘦而长,他的山羊胡和两鬓看起来有些许泛白,符合这个形象而又有着灰鹰称号的,我只听说过一人,是个声名在外的屠龙骑士,关于他的英勇事迹不胜枚举,同时也是吟游诗人做梦也想一睹风采的传奇人物。
可惜我只关心我的西瓜,但他既没问我是不是愿意卖西瓜,也没问西瓜怎么卖,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对他说,「啊~,原来是灰鹰爵士大老爷,请恕我无理,想在我这喝茶没有关系,但想吃西瓜是有规矩的。」我手指往挂着木牌的茶桶方向戳了戳,示意灰鹰爵士看一下。
他没有去看木牌,而是先厌恶地瞥我的一眼,好像我刚刚冒犯了他,然后才不情愿地往木牌看去。木牌上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
喝提神凉茶 免费 但不给西瓜吃
吃西瓜 免费 但必须按人头买一杯凉茶喝 一杯 十枚金币
可赊账 限太阳落山之前还清
「哼!」他半怒半笑地哼了声,耸肩的时候盔甲发出阵刺耳的擦撞声,仿佛也在嘲笑我似的。「农民也懂讲规矩?」
我在等他的下半句话,可他就这么不说话了,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我只好把身子躬得更低,然后对他说,「农民也要吃饭呀,如果大老爷不想给钱,您可以只喝一杯提神凉茶,单喝凉茶不要钱。」
「你当我给不起钱吗?若用我的名义,随便是谁想借五百金都没问题。」「您的名字如雷贯耳,小人自然不敢有一丝丝地怀疑,那就让我先为您上杯凉茶,您可以之后再决定是否要点<敏感詞>的。」说着我赶忙给他装了满满一杯凉茶。
他那勾鼻子才刚凑近杯子突然就大发雷霆,把茶杯往我身上扔来,要不是我闪得快,保准砸破我的脑袋。
「你竟敢给我喝这种脏东西,这么腥的茶连我的马都不喝,而你却想用这东西骗十枚金币,胆敢侮辱爵士的下场是什么你不知道吗!」说完,他抽出腰间的短剑起身向我袭来。
我赶忙逃到西瓜田里,若不是灰鹰爵士顾忌着田里的烂泥会弄脏他的战靴,此时我恐怕早丢了脑袋,我跑进的这块田正好是成熟的西瓜田,于是我捧起两只最大的西瓜表示愿意用这个来赔罪,也许是他自觉一个爵士对我一个农民发火有失身份,因此勉强答应了我的请求。
两只西瓜都被切开,爵士只挖走最中间没有籽的瓜肉,剩下的都被他丢在地上犒劳他的战马了。
吃完西瓜,爵士起身上马想要离开,我却没有一点恭送他的意思,可能这让他有些不快,他骑马慢行到我身后,而我只忙着在那块我定规矩的木板反面写字,根本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木板上画了很多的小圈,都由一根根横线串起,有的上面串了三个,有的则更多些,但绝大部分都只有一到两个,有些还空着。
可能这让灰鹰爵士产生了好奇,他竟主动来问我,「你在弄什么花样?」我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在刚画的圈旁认真地再画上一个圈,可惜画得仍旧没有我想要的那么圆。「我在记录今天赊账的数量。」我没好气地说。
他的口气听来像赤裸裸地嘲笑,「就用这么个圈?你还把我的马也算上了?哈哈,算得倒挺精,不过你别想从我这拿走一个子,上面那些都是坏账吧?看来今晚算账时你也要划掉这两个可笑的小圈圈了。哈哈哈哈。」
看着灰鹰爵士纵马离去,我长叹一口气,对他的背影嘟哝了句「但愿如此吧。」声音小得连我自己也听不清楚。
第一位客人可能看来并非十分友好,但我敢用仅有的骡子发誓,他绝对比第二批来的要亲切一百倍都不止。在送走了灰鹰爵士之后,我在凉棚里吃了顿简单的午饭,一杯凉茶配上半个黑麦面包,面包是十天前在城镇上买的,这种面包虽然干硬但非常不易变质,因此它成了我的主食,我可没有多余的田种粮食,就算有也。。啊~对了,配餐的凉茶虽然不好闻,对身体却十分有益,毕竟都是用弗隆安格斯山上最珍惜的药材熬制而成的,我对它的功效从没有丝毫怀疑过,它持续而微酸的口感,可以让人很长时间不会感到口渴,提高人体抵抗力,使疲乏的身体得到恢复,最关键是可以祛除....
我刚刚把凉茶的效果回想到最后一条,忽然望见远处走来一小队人,待他们近到让我看清这群人头巾上的标志,我吓得一屁股翻倒在地。走在前头的两个人拔出长剑向我疾奔过来,我连起身的时间都没有,赶忙手脚并用往瓜田外茂盛的野草里钻去。
他们并没有追上来,而是坐在我的凉棚里哄笑作一团,仿佛刚欺负了只野狗一般。他们头巾上的标志以及那凶煞的脸早被画上通缉令贴得大街小巷都是了,只可惜即使赏金从一年前的两万金币提升到十万,还是没人能消灭这伙匪徒。最里边坐着的瘦子长袍及地,边上还有只长蝙蝠翅膀的丑东西绕着他转,总之是个我叫不上名字的小怪物,另一矮个子家伙正把他靴子上的烂泥剔到我的锅里,剩下那个横脸刀疤的壮汉就是他们的头目,他也没闲着,正在用我的桌子试剑的锋利度,要不是跑得快,只怕现在被试剑的就是我的脖子了。
看那矮个子的跑进瓜田摘西瓜,我出于一个农民的原则,还是壮着胆子走上前三步,远远地大喊让他们看一下那块木牌,那头目把牌子左转右转了半天,只怕是不认得字,好在那长袍的看得懂,要我过去给他们解释,这可没门。
矮个子摘了五只西瓜放在桌上,从田里回来时又顺便踢坏了三只,由于那块木板,让那头目和矮子对我的凉茶起了兴趣,刀疤男人用木勺舀了一瓢,还未喝完,他就一口全给吐出来了,正好喷了那个矮个子一脸,他摔下木勺,恶狠狠地冲我吼道「操蛋,这玩意跟他妈马尿一样酸。」边上那矮个子赶忙不合时宜地问了句,「老大,原来你喝过马尿啊?」「呸,滚你妈的」我想这句大概不是对我说的,因为他边说还用力地踹了那个矮子两脚。
我刚想笑,看见那头目拿出背后的长弓朝我瞄来,只好转身撒腿跑开,虽然箭矢从我头顶穿过,但由于跑得太急,右脚抽筋而甩了个狗啃泥,身后又是一阵哄笑,我缩在草丛里等了足足二十分钟,他们才啖尽瓜肉扬长而去。
我一瘸一拐地走回凉棚,桌子上满是瓜皮,籽,汁水以及条一尺长的裂痕,我叹了口气,挪到木牌边又画上四个小圈,没心思去整理狼藉的桌面,拉过一只凳子倚着木桶睡着了。
我睡得很熟,还梦到个漂亮的牧羊女,就在我想和她搭讪的时候,被一阵推搡给摇醒,「别烦我,今天还嫌不够呛啊!」说归这么说,可我既然醒了就再难睡熟,而且说不准是刚才的通缉犯又回来找茬,虽然不太可能。
我睁开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两个像珠宝一样光芒四射的人,这对男女的容貌让刚睡醒的我思绪一片混乱,喘不过气来,脑子里只剩下好美这么个贫乏庸俗的词汇。至于梦里的牧羊女,现在让我看来就像路边的一块石头。
「你好,能不能让我们在这休息一会,待会我们就上路。」少年礼貌地把我从发呆中唤回。他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女伴则更小,至多只有十八岁,但少女的服饰华丽至极,虽然裙摆上沾染了不少泥灰,但珍珠嵌边的白色丝缎中裙,外套一件粉色细纱织衣。绝对只有真正有钱的贵族才会穿这种衣服出来旅行,少年的服饰则很一般,也就稍微比我体面一点。
我伺候他们坐下,清理掉桌上的垃圾,少年则十分细心地用手挡在女伴身前,防止污物溅在她的身上。女孩看起来有些忧郁,紧紧地抱着怀里的手杖,我分不清到底是法师还是牧师用的,总之那肯定不是行路用的拐杖。
「你说父王会同意我们的事吗?」少女的声音轻柔得像小溪的穿流声。「一定会的,只要赢下这次战斗,向他证明我们的决心和实力。」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承诺,他抽出背后的长剑,剑带着出鞘的蜂鸣,在他手中飞舞,我猛眨了好几下眼睛,也看不清他手的动作,蜂鸣声越来越弱,几乎是停止的同时,剑被插回了鞘中。我曾听过一个说法,剑出鞘鸣叫的时间越长,也就意味着这把剑威力越强。少年的佩剑无疑是把好剑,而他也有着与之相称的剑术。
少女和我都用赞叹的神情看着他,他对着少女回以一个微笑,然后有些粗鲁地把我拉到一旁,似乎在用行动责备我听他们的谈话。
「能不能给我们找些吃的?」他的口气一时还转不回来,仍旧有些生硬。
我谦卑地俯了下身子,示意我只有牌子上的东西可以供应。少年看了看木牌,朝木桶走去。
他打开木桶,随即便皱起了眉头,我知道他为什么皱眉头,因为桶里飘着很多渣滓,碎叶,皇家小姐怎么可能喝得下去。
少年走到我边上,小声地对我说,「既然西瓜免费,我们只要西瓜行么?你知道,我们路费将要用尽,回王城的钱都未必够,而且二十金币也太贵了。」
「您要知道,小人这点规矩不是没有道理的,大人您最好听我一次。」我用最卑屈的语气对他说,少年撇了撇嘴,用看奸商的眼神看着我。
「您伙伴衣服上随便摘几颗珍珠就值这么点钱了。」我向他提议道。「别打她任何主意!」他抓着领口把我举起来,朝我低吼道,俊美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少女正望着我们这里,他赶忙把我放下来,假惺惺地装做要帮我整理衣领,可惜我的衣服根本没有衣领,他只好转而掸我肩膀的灰。「好吧,我选择赊账,等我们回到王都,会给你送来的。」
「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吗?」
「当然不是,但我保证一个月之内,肯定还清。」他掏出三枚金币,「这个就当利息。」
但我推还给他,「我的规矩里没有说要利息,西瓜随你拿去吧。」
少年只拿了两只不太大的,而且多半都喂给了他的伙伴,自己则只吃了瓜皮边不太甜的肉瓤。可他们都没有碰我精心准备的凉茶。
少女还亲切地治好了我的腿伤,出于回报的角度,我再次劝他们落日前回到我这里,但少年只是和我招招手再见,把他会送钱来的誓言重申了遍。
我重重叹了口气,又在木板背后画上两个圈,便下田去翻耕剩下的地,直到接近黄昏的时候,我干完了今天的工作。
我望向太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是现在吧。然后转身望向这条小路的尽头,那里便是所有途径这里的旅行者最终的目的地,弗隆安格斯山,一半长着茂密的丛林,一半则被凝固的岩浆覆盖,活像个半黑半绿的尖帽子。
一个火红的生物从冒烟的山顶飞起,稳健地沿着小路飞行而来,不消一会便飞至我的头顶,他盘旋了几圈,丢下三个巨大的口袋,慢慢地降落在我刚耕好的田里,强大的风压把我吹倒在地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每一次我都要重新欣赏这位不可思议的生物,鲜红的鳞片在黯淡的夕阳下仍熠熠生辉,白皙的腹部规律地起伏着,胸腔里的火囊时而跃动橙亮时而吐息黯淡,我抬起头仰视,却只能看见下颚以及两边曝露的尖牙。这就是人们称之为红龙的生物,而我正站在他的面前。
巨龙的体型渐渐缩小,直到变成一个正常人类的样子为止,即使是这样,我也从来不敢失去我的敬畏之心,眼前的男人披着金边红袍,长袍上精细地布满了各种生物的图案,从弱小的慢慢堆叠上去,顶点画着一对带着王冠的男女,但人之上的领口处被一直金子做的飞龙别住,就好像这只龙正统御着下面的所有生物。他的下巴略宽,蓄着两撇优雅的小胡子,刚毅的脸庞带着冷峻与昂扬,红头发倒竖起来,在微风中好像颤动的炽焰,我盯着他的赤瞳,竖直瞳孔中的威慑力叫我无法移把目光开半分。
「斯曼,今天又是你赢了,点下我给你带来的东西吧。」红发男人的声音听来如雷鸣般轰隆作响。
我盯着他却没有动,因为不敢确定他的话里是否有些生气。
男人却笑了起来,笑声震得我有些站不住脚,「得了,这只是个赌局,我德雷伊扎格可不会为了玩输小游戏而恼火食言。」德雷伊扎格就是这位红龙的名字,而我和他曾打过一个赌,被他称之为消遣的小游戏。
「扎格大人,」红龙特别允许我这么称呼他,因为每次我只要念出他的全名,肯定会咬到舌头,最开始的时候每次都让他不顾威严笑倒在地上,为了不再弄脏他的袍子和咬断自己的舌头,我才有了这个权利。
「我这就清点。」随着我利落地打开第一个口袋,里面的东西呈现在眼前,我定睛看了下,没认出那是什么,另一个我倒认识,一匹被扭断脖子的雄马,就是早上灰鹰爵士骑来的那匹。
「老规矩,我还是来给你讲解一下经过吧,斯曼。」最近德雷伊扎格似乎尤其热衷于此,可能是他养成的新兴趣吧。
我朝红龙鞠了个躬,表示愿意洗耳恭听,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下午的经历。
「我刚想趴在财宝上小睡一会,一个骑着马的老头就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我打着哈欠耐心听他报完名号,爵位,以及什么光辉战绩,最后还有我的累累恶行,当然,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可惜他拖得太久,还没等举起长枪,他就捂着胸口摔下了马,作为对他浪费我宝贵时间的回报,我把他踩了个稀巴烂。」
我重新看了下那堆东西,曾经光亮的铠甲现在已成了沾满污血的废铁,唯有那扁掉的头盔还勉强能看出上面曾刻着只振翅的雄鹰。
我又打开第二个口袋,红龙则接着说他的故事。
「第二场战斗可有趣多了,三个强盗冲进宝库,嚷着只要我投降,他们就肯饶我一命而只拿走财宝,这时那个穿长袍的突然发了疯,用蛛网把他们自己给定在的原地,然后放魔法飞弹猛揍另两个可怜的家伙,这场闹剧让我连着笑了五分钟,最后我用尾巴把他们一起抽死了。」
我看着口袋里三具尸体,他们骨头几乎全断了,手和头摆成变扭的姿势。「还有一个会飞的小怪物呢?好像不在这里面」
「啊?还有个使魔吗?该死,肯定是漏在我的宝库里了,斯曼快些点完吧,我可不想让那小东西烂在我的财宝上发臭。」
我已经猜到第三个口袋里放了些什么,但是真看到时,还是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第三个来找碴的小子简直是有史以来我见过最愚蠢的人了,如果是你,肯定会以为他走错地方了,你猜他来做什么的?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抱着个美女的尸体求我把她救活。」说到这里,红龙发出震耳欲聋的戏谑笑声。
我耸耸肩膀,「他总不见指望一个果农复活他的爱人吧。」
他慢慢止住笑意,「也许吧,可惜他不知道那美女是被你毒死的。」「老天爷,扎格大人,话可不能乱说,他们是被他们自己毒死的。」
「恩,我们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先不提这个,接下来还有乐子呢,我假装答应他,但要他先切下自己的右臂作为代价,他大概也被毒傻了,我话还未说完竟然就已经切掉了那只手,然后我就对他补充说,等你被我杀死之后,我就会复活她,总算他还没傻彻底,疯叫着向我砍来,老实说,他非常有能耐,中了毒并且用不灵活的左手还可以刺我一剑,不过之后他就被我喷成了块黑煤。」
少年的尸体糊得犹如黑漆漆的焦炭,勉强能看出个人形,两条腿可能是口袋被扔下来时候摔成了碎块,左手倒仍旧直直地举着,仿佛宝剑还在他的手里,我想把他的手压下去,可稍一用力左手就被整个弄断了,少女就躺在他的边上,倒是和生前的模样相差无几。
德雷伊扎格对财宝的渴求我觉得甚至没有一些人类更迫切,他的宝物众多只是因为前去找他麻烦的猎龙人更多,少女身上的衣服价值不菲,但他却没有给自己留下来。
见我把口袋重新扎起来,德雷伊扎格问我,「不把那美女衣服脱下来?那可不止两百金币。」
我对他笑了笑,「扎格大人您自然不会有体会,有些人,即使是死的也比我要尊贵,我又何必去侮辱美丽的东西呢?我只求要回那些赊去的帐就行了。」
红龙回给我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把一个小钱袋放在我手心里,「一个人十枚,会动的都算进去,这里是八十枚。」
我把钱袋放进口袋,没有去打开它,学会相信别人,也是一门重要的人生课程。我以为今天的账目就此点清了,可德雷伊扎格却没有离开。
「我想吃几个西瓜。」他踱着步走进凉棚时说,「里面有..」我刚想提醒他,「有蓖麻毒,我当然知道,没关系,这种毒只会让我感到有点麻而已。」他抢着接过去说道,「更何况祛除蓖麻毒素的解药就在边上。」红龙从怀里掏出一只镶嵌宝石的金杯,从木桶里盛一杯喝了下去,这种连强盗都不要喝的凉茶,他看起来却喝得津津有味。
德雷伊扎格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对我说「今天没带多余的钱出来,我的那十枚金币明天给你吧。」
我什么也没对他说,像对<敏感詞>所有人一样,朝那块木牌指了指。
他看到我的动作不但没有发火,反而哈哈大笑,「对了,我怎么给忘记了,木板上的字还是我写的呢,怎么能坏了规矩。」红龙剥下金杯上的一粒宝石丢给我。「今天先用这个抵着,明天我会多带十金过来,换不换也随便你,我可不想成为今天第九个圈,这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
我小心地把宝石放进钱袋,准备明天用它换取那允诺的十金。「原来大人也讲迷信。」称谓前的扎格也没有加上,就脱口而出,话音刚落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冒犯。
红龙再次回给我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只是喜欢和聪明人讲规矩,在我眼中,你和一国之主没什么不同,皆是凡人而已。」说着他化为巨龙,把那块田里剩下的西瓜席卷着冲入披挂着晚霞的红云之中。
我看着田里的尸体,叹了口气,明天要把他们全部埋入空出的田地,再好好地翻一边土,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但是不这么做,西瓜的养料又不会自个从地里自己冒出来。
其实我和德雷伊扎格的打赌很简单,若有任何一人愿意听取我的话,遵循我的规则,我就要付给德雷伊扎格一万金币,反之,则他要付给我十金币。
只可惜到现在为止只有德雷伊扎格一人愿意遵循我的规则,同时我也帮助了他消磨无聊而漫长的岁月,但他是一条龙,所以赌约对他无效,老实说一开始的时候我可没有一万金币,不然这个赌根本成立不了。
至于那块木牌上的规矩,那是原来约定的变相赌法,因为规矩实在太笼统了,为了能够时时换下花样,迎合德雷伊扎格的口味而变化。可能下次就是种梨子或者葡萄吧,问我为什么没有更奇特的赌法吗?因为我只是个会种水果的农夫而已嘛。
我把木板翻转过来,上面一排整齐的八个小圈被迅速地一笔串起,就像上面<敏感詞>的账目一样,今天的账一定要今天结清。
大人,您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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