蟑螂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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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房子裡有很多蟑螂。
這棟房子本來是我叔叔的，後來他把房子給了我，據他說，他要到國外住一陣子，大概一年吧。他膝下無子，就把這棟房子給了他的姪子，也就是我。
我本來是跟家人們住在一起，不過跟他們處得不是很好，可以說是到了相視成仇的地步，現在有一個房子可以讓我搬過去住，正求之不得。
我還記得，叔叔出國前跟我說：「我的房子有很多蟑螂的！要住可要有心理準備啊！」
我當時不怎麼在意，心想每棟房子都會有蟑螂的，多一點有何妨？
但我正式搬過去後，發現，裡面的蟑螂數量光是用恐怖來形容還不夠！
記得我以前看過一個節目，許多戶人家在比賽哪一家的蟑螂比較多，贏的人則可以獲得除蟑專家的免費大掃除一次。
當畫面來到獲勝者的房子時，我當時只感到反胃。
畫面中的小男孩帶著可愛的笑容對著鏡頭說；「你想看蟑螂嗎？」
接著他把抽屜拉開，密密麻麻都是蟑螂。把掛在牆上的畫一拿起來，擠成一團全是蟑螂。
我在看那個節目時心想：真的會有像他們這樣這麼恐怖的房子嗎？
卻也沒想到，我最後竟然會住在這樣的房子裡面。
不對，是沒想到我會住在比他們還恐怖的房子裡。
我每天一起床，就必須揮手趕走在我臉上爬來爬去的蟑螂。要刷牙時，必須先把水龍頭打開，好趕走那群窩在洗手台裡的蟑螂，有些蟑螂不怕死，還賴在洗手台裡洗澡不肯走，我就把牠們直接沖進排水孔裡。
要穿衣服時，我還必須用力地甩一下衣服，好趕走藏在衣服裡的蟑螂。要穿鞋子時還得搖搖鞋子，驅走裡面的蟑螂。
聽到這裡，你是不是覺得受不了了？
剛開始的時候我也是一樣，心想乾脆回去跟家人一起住算了，沒必要過這種跟蟑螂為伍的噁爛生活。
但我腦海裡一浮現家人們那些噁心面孔，我就覺得不爽，於是咬著牙住進去了。
至於我為什麼會跟家人不合，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剛開始非常不習慣，平常人都會覺得不習慣。
第一個禮拜，我幾乎是閉著眼睛，盡量不去看哪些蟑螂，咬牙切齒地在房子裡求生存。
第二個禮拜，我終於瞇開眼皮。
第三個禮拜，我在房子裡可以完全張開眼睛。
然後……
然後我就習慣了。
是的，我習慣了。
你是不是會心想：怎麼可能？
但我就是習慣了。
大概是因為我整天都待在房子裡的緣故吧，整天二十四小時看蟑螂爬來爬去的，就習慣了。
我原本擔心在睡覺時蟑螂會不會跑進我的嘴巴裡，不過根據資料顯示，一個人在睡覺時通常會無意地吃掉幾隻小昆蟲，一想，我反而不怎麼擔心了。
我的工作呢？
我經營一個網拍生意，所以只需在家裡工作就行了，這也是我遲遲沒有搬出這間蟑螂屋的原因之一。
網拍的收入平平，平時儉省一點還勉強過的下去，所以我也沒有多出來的錢來找新房子搬家。
我現在要脫離這間蟑螂屋只有兩個方法：搬回去跟家人住或者自己另外找房子。
第一個方法一定是不可行的，而第二個方法我又沒有足夠的金錢。
所以我只得繼續住下去。
我曾經請朋友來我家看看，結果他一到玄關就被鞋櫃上的蟑螂給嚇得臉色發青。
「你們家的蟑螂……嗯……真的很多……」他小心翼翼地移動腳步，避免踩到在地上爬來爬去的蟑螂。
「是很多，不過習慣就好。」我苦笑，要習慣這種事真的不是普通的難。
「你有沒有覺得，你家的蟑螂特別肥啊……哎喲……」他一個不小心，踩扁了一隻蟑螂。
「是特別肥沒有錯，大概我這邊的營養豐富吧。」
這棟房子的蟑螂的確比平常的蟑螂肥了很多，我見過最大的甚至有我的半個手掌大。
「咦？」朋友突然用手指著門縫，「剛剛好像有一隻……綠色的蟑螂爬過去……」
「什麼？綠色的蟑螂？」我往門縫看過去，只有幾隻棕色的肥蟑螂爬來爬去。
「剛剛爬過去，不見了。」
「嘿，我以前可沒看過什麼綠色蟑螂。」
「誰知道，我總覺得你這裡的蟑螂都怪怪的，」他掃視了一下地上的蟑螂大軍，「好像都是一些……我沒看過的品種……」
「我這棟房子比較特別吧，哈哈。」
在送朋友出去以後，我發現他踩死了一拖拉庫的蟑螂。
活蟑螂其實沒什麼，你只要稍微動一下就可以趕走牠們，但死蟑螂卻要花功夫收拾了，所以我在家裡都盡量不踩到任何一隻蟑螂。
我曾經懷疑過這棟房子裡到底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蟑螂，想要查，卻又不知從何查起。
我曾想過去問叔叔，但卻又連絡不到他。
直到我有一天來到地下室。
這棟房子裡有一間地下室，但我從來沒用過，因為門是鎖著的。
當叔叔出國時並沒有跟我說過關於地下室的事情，也沒有給我地下室的鑰匙。
地下室裡面有什麼東西，我完全不知道。
好奇心頗重的我有一天突發奇想，地下室裡的環境應該更為陰暗潮濕，更適合蟑螂生存。
裡面是不是就是那群蟑螂的巢穴？
於是我拿了一些工具，跑去將地下室的門給撬開。
地下室很久沒用了，門的鎖也已經生鏽了，要撬開來並不難。
當門被我撬開的那一煞那，一股黴味撲鼻而來。
就像是你把一塊乾乳酪放到保鮮盒裡，然後過了六個月以後再去打開它的那種味道……噁心啊！
而且裡面一片漆黑。
我在黑暗中胡亂摸著牆壁，看能不能找到電燈的開關。
鏘噹。
不是燈開的聲音。
是有東西打到我頭上的聲音。
我感到後腦杓一陣灼痛，昏了過去。
窸窣。
窸窣。
什麼聲音？
我睜開眼睛。
一隻蟑螂正得意地站在我的鼻子上，牠的觸鬚正在我的眼睛上抖動著，好癢。
我想揮手把牠趕走，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仔細一看，原來我正被綁在一台類似手術床之類的東西上。
「你醒了？」一個沙啞卻熟悉的聲音。
我轉頭一看，一個滿臉鬍子、身材削瘦的人正帶著閃亮的眼神看著我。
「你是誰？」我問。
那人像是沒聽到我的問題似的，在一個小桌子上忙著，我努力抬起頭來看清楚那桌子上有些什麼東西。
一個大玻璃罐，裡面裝滿了肥大的蟑螂。
幾瓶裝著不明液體的玻璃瓶。
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儀器。
「嗯……我把這棟房子交給你多久了？一年？兩年？」那人用他沙啞的聲音說著。
「叔叔？」我脫口而出，「你不是出國了？」
「你以為我真的出國了？」叔叔在桌上把一瓶又一瓶的不明液體混合，一邊說：「我只是以出國為由，來專心我的研究。」
「研究？」
叔叔把手上的工作放下，用一塊髒到極點的布簡單地擦了擦雙手，走到我面前說：「現在說給你聽也無妨，這棟房子的蟑螂是不是很多啊？」
我點頭。
他繼續說：「你以為這些蟑螂都是憑空冒出來的嗎？當然不是，牠們都是我創造的，我是個蟑螂狂，我幾乎每天都在研究蟑螂、觀察蟑螂，這已經成了我的嗜好。當然，這樣的嗜好我從來沒有讓別人知道，你是第一個。
「我以出國為由，把房子給了你，然後自己一個人專心在地下室裡研究……已經過了多久了？」
我在心裡算了一下，說：「兩年半。」
叔叔說：「對對，兩年半，真不可思議，我本來只想在這待一年的，但是蟑螂，實在太有趣了，沒想到我就這樣欲罷不能，在地下室待了兩年半啊……
「蟑螂其實是一種很愛乾淨的昆蟲，也是很害羞的昆蟲，在人多的時候是不會出來的，你說，牠們可不可愛？」叔叔隨手抓起一隻在我身上的蟑螂把玩。
「你說你在這裡待了兩年半……怎麼可能……」我驚愕地看著眼前的叔叔說。
「你是在奇怪我是怎麼在這裡活下去的嗎？很簡單，我吃蟑螂。」
我好想吐。
叔叔又走到桌前，拿起了那罐裝滿蟑螂的玻璃罐，又走回我身旁。
「蟑螂含有豐富的蛋白質、脂肪、無機鹽，還有水分……」叔叔說著，打開玻璃罐的蓋子往裡面抓了一把蟑螂出來，往嘴裡就是一塞。
看到叔叔大口咀嚼蟑螂的模樣，我終於忍不住，大口吐了起來，但我是被綁著的，吐出來的東西都噴到了我身上。
叔叔看到我的情況，有點不悅：「你吐什麼？」
他又罐子裡抓了一把蟑螂，直接塞到我嘴裡。
「嗚……」叔叔用手摀住了我的嘴，強迫我吃下那些蟑螂。
一大群活跳跳的蟑螂在嘴巴裡橫衝直撞的感覺可不好受，於是我含著淚，開始咀嚼起來。
首先是蟑螂的外殼，脆脆的，就像瓜子一樣。
把殼咬碎之後，蟑螂苦澀的內臟馬上刺激到我的味蕾，我又吐了起來。
但叔叔用力摀著我的嘴巴，我吐出來的東西塞在嘴巴裡出不去，只好混著蟑螂一起吞了下去。
「吃完了？不錯吃吧？」叔叔看我全吞了下去，笑著把手拿開了我的嘴巴。
叔叔又笑著說：「我應該要把蟑螂料理推薦給幾個美食頻道的，像是美鳳有約啦、還是日本的料理東西軍，哈哈……這兩年間我可是研究出不少好吃的蟑螂料理喲。」
雖然剛剛蟑螂混著嘔吐物一起進到我喉嚨裡的噁心感還存在，但我的頭腦可是清醒的。
我很清楚，叔叔瘋了。
叔叔說：「我當初沒給你地下室的鑰匙，就是不希望你打擾我，沒想到你會自己闖下來，不過沒什麼大不了，你剛好可以幫我進行我最新的實驗。」
實驗？
叔叔回到桌上，拿了一隻……小蟑螂……
「好啦，我現在要把這隻小可愛塞到你的耳朵裡……」叔叔說。
什麼？
塞到我耳朵裡？
叔叔得意地說著：「這次實驗的目的就是在於：從小靠著啃食人腦長大的蟑螂是否會比較聰明……」
我開始掙扎，激烈地扭著頭，放聲呼救。
叔叔直接用膠布封住我的嘴，然後硬是將那隻小蟑螂塞了進去，接著用兩團紙將我耳朵塞住。
我感覺到，頭殼裡一陣癢……
有東西在我腦袋裡亂鑽……
我的房子裡有很多蟑螂。
這棟房子本來是我叔叔的，他出國的時候把房子給了我哥哥，但他回國後卻發現我哥哥失蹤了。
大概是離家出走吧，他跟我們家的關係本來就不好。
因為叔叔又要出國，於是把房子給了我。
我還記得，叔叔出國前跟我說：「我的房子有很多蟑螂的！要住可要有心理準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