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月辞
他走过长街,走过阪亭,走过墨桥,走到了离湖湖畔。湖心有亭,名曰别亭。他还记得关于这湖,这亭,曾经有一段传说的:
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对于生命的逝去,人们已麻木到不再麻木。就在某年一个中秋之夜,两个少年在湖心岛上结义,立志从军以平天下。
那天的月极圆、极亮,让他们想起在战火中逝去的亲人。远处山影飘忽,有风呜咽而来,岛上稀落的几棵树,叶便飒飒而落。一些落入湖中,碎了波光,飘然而去。
后来,两人同投一主,南北征战,去了不同的战场。转瞬十八年过,天下渐渐一统,就在其中一人为壮志将酬而欣喜之时,他接到了另一人的死讯。他的那位兄弟,因追穷寇而入重围,血战力竭而死。
两年后,天下尽归其主,幸存下的一人重回二人结义的湖畔。那一天,仍是中秋。
那轮月在他脸上映满沧桑,往事如隔日,月虽依旧人已去。
他笑了,笑得苦涩,眼中有泪,滴入湖中,化开一片涟漪,碎了波光,悄然而逝。
而后,他命人在湖心岛上建了一座亭子,名湖以离湖,名亭以别亭,一直流传至今。
后来,后来呢?
有人说,后来他辞去了皇帝的封赏,归隐田园,老死于湖旁山中。
也有人说,后来他查知,他的兄弟本不会死的,因当时有人嫉其贤能,迟迟不发援兵所致。他于是义愤填膺,慨然上疏弹劾那人。终因那人得宠而被打入狱中,郁郁而亡。
于是,传说仍是传说,终无人知道事情的真相。而这故事,便也在人们的万口传颂中,渐渐为人所淡忘了。
可今天他站在着湖边,却极其清晰地忆起了这个传说。甚至觉得,他的心境竟像极了传说中的那个将军。去年中秋之时,他还为至交在此饯行,他们一起烧酒,吹箫,吟诗…哪知一别便已成久,再无相见。
他笑了,笑得苦涩,却未流出泪来。抬眼望天,那轮月极圆、极亮。
今天,仍是中秋啊……
他招来了艄公,渡到了湖心岛上。岛上的树依旧挂着稀落的叶,仿若箫音仍在。
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从怀中掏出了那只箫——那是他临行前送予他的。
闭眼、松手。便听得水声溅起,湿了衣衫——就让这箫,与人一同沉寂吧。
他幽幽吟道:
玉轮犹转 夹山影遥映秋风
箫声易敛 挥笔故人径独行
更待何日聚 又得几人停
不问旧时事 浊酒惜此情
留得沧桑远 释愁饯君行
安知一曲成绝音
剩得独树孤花惨凋零
离湖别亭不成泪 长街阪桥人迹凌
唯今只惜月 悠悠照古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