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擊手套

sftr4

觀眾席的人們早已坐立難安，有些人還站起來大聲嘶吼著。

　　裁判拿起麥克風，他清了清嗓子。

　　「各位先生、女士，我們在此為您獻上──」

　　思梁翻上競技擂台，他惡狠狠的看著斜對角健壯的男人。

　　「曾經敗在浪凱手下，但又再度向他挑戰的──思霸王！」裁判指向思梁。

　　思霸王。

　　那是，他擊倒對手時，瘋狂的群眾們給他的稱呼。

　　「被認定是拳擊界冠軍的拳擊高手，他簡直是無懈可擊的──浪凱！」裁判又大動作的指向男人。

　　浪凱露出一個陰沉的微笑，他的支持者們瘋狂的嘶吼著。

　　「今天，我就是為了今天才付出那麼多努力的啊！」思梁忿忿的咬著下嘴唇。

＊

　　那原本應該是一個快樂的約會，涼快舒服的夏夜裡，思梁和洛均愉快的並肩散步著。

　　「打贏了明天的比賽，你就是這一屆的冠軍了。」洛均笑笑的說。

　　「成了冠軍之後，你想做什麼？」

　　思梁歪頭，他以半開玩笑的口氣說：

　　「當然是要向妳求婚啦！」

　　洛均又笑，露出可愛的門牙。

　　「自己說的唷，到時候別反悔。」

　　洛均和思梁已經交往了四年半，他們在一個冬天的清晨認識，然後很快的墜入愛河。

　　思梁好愛洛均。

　　他覺得自己甚至可以為了洛均放棄拳擊冠軍的頭銜。

　　「過馬路了。」他說，看著人行號誌。

　　「等一下。」洛均。

　　思梁回頭。

　　「你不牽我的手嗎？」洛均向思梁伸出手，思梁愣住。

　　「算了，當我沒說。」洛均發覺自己好像失態了，連忙把手收起來。

　　兩道亮光由遠而近，一輛以黑夜作為掩護的黑轎車駛近他們。

　　思梁看到了，但洛均沒有。

　　她直直的向前走，車加速朝她駛去。

　　「洛均！不要！」思梁一個箭步向前衝，但還是慢了一步。

　　巨響，伴隨著骨頭斷裂的聲音。

　　思梁看見了。

　　坐在駕駛座的是，明天要與他對手的拳擊手，浪凱。

　　浪凱的嘴角是上揚的，蓄意的。
　　
　　黑色轎車倒車，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後，卯足馬力，飆向無人的街道。

　　
　　思梁無力去追，他跪倒在馬路上。

　　洛均不動，她的身體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雙眼瞪的大大的，看著思梁。

　　思梁腦筋空白，只剩下一個思緒。

　　「我還沒牽她的手。」


　　隔天，思梁在擂台上，雙眼紅腫，他徹夜未眠。

　　浪凱在笑，他的眼尾散發著邪惡的笑。

　　理所當然，思梁輸了，他的身體很累，累到無法反抗浪凱的拳頭。

　　尤其當他看到浪凱那惹人厭的上揚嘴角，他的心就被捏的緊緊的。

　　經過那場慘不忍睹的拳擊賽後，思梁就再也沒碰過他的拳擊手套了。

　　只要看到那雙手套，思梁就想起那段與洛均的對話。

　　「成了冠軍之後，你想做什麼？」

　　「當然是要向妳求婚啦！」

　　思梁後來過著頹廢的生活，每天用酒精麻痺自己，不願面對現實。


　　然而，就在那場意外後的第三年，洛均到了思梁的夢裡來了。

　　那是一條長長的小徑，長的看不見盡頭。

　　洛均站在小徑中間。

　　她手拿雨傘，身穿一件黑白相間的大衣，脖子上圍了一條粉紅色的圍巾，腳上穿著廉價雨鞋。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洛均的穿著。

　　思梁站在小徑上，離洛均不遠。

　　洛均笑，思梁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多久沒洗澡了？」洛均的聲音像山谷的回音，從遠遠的地方傳來。

　　思梁搔著腦袋，他記不得自己有幾天沒洗澡了。

　　「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把自己搞的髒兮兮的。」

　　洛均走向思梁，她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停下，洛均抬頭看著思梁。

　　「哈，很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呢。」洛均扯扯思梁脖子上的深色圍巾。

　　思梁一愣。

　　他低頭看自己。

　　他身穿一件深綠色的防風外套，一條破破舊舊的牛仔褲，和一雙防水的靴子。

　　什麼時候換上的衣服？他疑惑，不過他沒問。

　　「喂喂！」洛均又扯了思梁的圍巾一下。

　　「你還記不記得你那時候說的話？」洛均。

　　思梁歪頭，哪些話？

　　「你那時候喔，是個血氣方剛的大男生。」思梁臉紅了。

　　「你跟我說，是你的東西你絕對不會給別人。」

　　思梁想起來了。

　　「若是有人拿走了你的東西……」

　　「打爛他，搶回來。」思梁接話。

　　洛均笑。

　　「現在。」她調整一下思梁的圍巾。

　　

　　「打爛他，把你的東西搶回來吧！」


　　思梁低頭看著嬌小的洛均，發現她的眼神很堅定。

　　「搶回來。你的東西。」洛均重複。

　　思梁點點頭，然後，他醒了。



　　思梁戒掉酒精，他重新健身、訓練，他戴上拳擊手套，然後回到擂台上。

　　三年。

　　思梁花了三年才爬到今天。

　　和被稱為［拳擊高手］、同時也是蓄意殺害洛均的男人，浪凱，決鬥。

＊

　　「噹噹！」思梁含住牙墊。

　　比賽開始。

　　思梁和浪凱面對面，兩個人謹慎的兜著圈子。

　　「碰！」浪凱出拳，被思梁快速擋下。

　　浪凱不斷出拳，不給思梁任何反擊的機會，思梁被逼退到角落。

　　「碰！」思梁送出一記，往浪凱無防備的腹部打去，浪凱縮了一下。

　　思梁連忙補拳，一擊，一擊，又一擊。

　　三分鐘，雙方實力相當，說不出是誰佔上風。

　　思梁坐在擂台的一角稍作休息。

　　一分鐘到了。

　　觀眾們尖叫著，他們的情緒被炒熱了。

　　「噹噹！」第二回合開始。

　　經過了好幾回合，思梁疲態漸露，而浪凱的體力也一點一點被侵蝕著。

　　浪凱是個卑鄙、陰險的傢伙。

　　光是從他殺死洛均這點就能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浪凱的小動作開始多了，偷偷撞肩膀，擊背。

　　思梁體力消耗的比原想像的快，他的動作漸漸慢下來了。

　　浪凱也是，但他還是靠著那些小動作站上點風。

　　「磅！」一閃神，思梁的鼻子吃上一記拳，一股劇痛瞬間蔓延。

「噹噹！」鈴聲又響。

　思梁甩甩頭，幾個人拿著冰涼的毛巾擦拭他臉上的血。

　「呼呼！」思梁喘著氣，他瞪著同樣在喘氣的浪凱。

　　浪凱的狀況並沒比他好到哪裡去。

　　他的耳朵被撕裂，血汨汨流著。

　　下一回合！思梁想。

　　下一回合，我就要讓你倒地！

　　「噹噹！」思梁躍上前。

　　雖然說了大話，但明眼人都可看見。

　　思梁的狀況非常差，被打斷的鼻樑還在滴著血，雙眼幾乎要翻成白眼，而且氣喘如牛。

　　「搶回來，你的東西。」這是使思梁勉強撐著的原因。

　　浪凱出了一記直拳，思梁頭部遭到重擊，他的手垂下來。

　　頭，肚子，頭，肚子，肚子，頭，肚子。

　　一遍又一遍，浪凱猛力的攻擊著。

　　思梁硬撐著，他的雙手擋在臉前，防止臉部再次遭到重創。

　　思梁被逼到角落，他喘氣喘的更大聲了。

　　快了，這是輸掉的前兆。浪凱心想。



　　要輸了嗎？思梁想。

　　放棄吧！就放棄吧！冠軍就讓他拿去吧！不然命就要給賠上了。

　　一個聲音在他內心嘶吼著。

　　不可以！你忘了洛均了嗎？你和她約定過的！

　　這是另一個聲音。

　　「呼……呼呼……不能倒下去……不能……」思梁覺得一陣洪水沖進他的腦袋，即將要淹沒他的意識。

　　視線被汗水模糊了，浪凱正搖晃著朝自己走來。

　　還剩多久？一分鐘？

　　思梁擺出一個防禦的姿勢，他要撐下去。

　　「碰！」一拳，思梁擋下，勉強的。

　　他知道，下一擊，不，下下一擊，自己大概就會被擊倒在地。

　　「洛均！對不起！」他心裡想著。

　　

　　很突然的，一股力量從他的腳由下往上跑，灌進了他的雙拳。

　　浪凱揮拳，他側過身，躲過。

　　他睜開雙眼，眼前景象清晰無比，他覺得自己好有力量。

　　浪凱忽然怔住了，他的動作停了下來，雙眼瞪的大大的，像看到鬼。

　　好機會。

　　思梁抬起他的右手，有人，他覺得，輕輕的支撐著他的手。

　　那有力的右手，毫不留情，重重的，衝向浪凱的臉。

　　

　　「磅！」好大一聲，重重的一拳打在浪凱的臉上。

　　浪凱甚至還來不及反應，他整個人就攤平在地上了。

　　「……七，八，九，十！」裁判數了十下。

　　浪凱爬不起來。

　　「噹噹！」

　　「比賽結束！思霸王獲勝！」裁判舉起思梁的手。

　　「呼呼……」巨大的疼痛與疲憊又爬回思梁身上，剛剛的那股力量消失無蹤。

　　剛剛，就在自己以為將要被浪凱打倒的那瞬間，他感覺到了。

　　有人溫柔的托起自己的手臂，給浪凱那致命的一擊。

　　「洛均……謝謝……」

　　淚水止不住了，瀑布一般的潑出他的雙眼。

　　搶回來了。他的東西。

　　＊

　　「我沒騙你！」浪凱鬼吼鬼叫的，他雙眼爆突，像個瘋子。

　　「剛剛那瞬間，我看到了！一個全身被扭的亂七八糟的女人抓著他的右手臂，然後就用力的把他的右手臂朝我打過來！那女人流血的眼睛還瞪著我！」

　　在場的人，只當這是浪凱氣不過，找個荒唐的理由為自己辯解，沒人理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