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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特地把兩堂課空了出來,帶著全班去參加一個喪禮。那是我班上學生葉宇興的喪禮,他跟家人在幾天前被發現因為瓦斯中毒而陳屍在家中。
<敏感詞>班上的學生看到我帶著班上的學生浩浩蕩蕩地從校門口出去,還以為是要去戶外教學,幾個<敏感詞>班跟我很熟的學生還囔著要一起去,我也不想說其實是去參加班上學生的喪禮,只是含糊幾句帶過。
葉宇興的家人都在這場意外中喪生了,主辦葬禮的是葉宇興的叔叔。我們抵達時,只有他跟<敏感詞>幾個親戚在,他看到我們,友善地點了頭說:「你們應該是宇興的同學吧?你是謝老師吧?」
「是啊,大家都來看他了。」我回答,然後帶著班上學生輪流到葉宇興的遺像前上香後。我問葉宇興的叔叔:「宇興的遺物有在這裡嗎?」
宇興的東西比較少,都收到那裡去了。」葉宇興的叔叔指著旁邊的一個紙箱子,還有點不放心地問道:「怎麼了嗎?」
「我想帶點宇興的東西回班上,就放在教室裡紀念他。」我找了個差不多的理由,獲得了葉宇興叔叔的同意,可以讓我帶幾件葉宇興的遺物走。
於是我拿了宇興的家庭聯絡簿跟暑假作業的繪畫本。
繪畫本我會掛在教室後面的佈告欄,給大家紀念宇興。至於家庭聯絡簿,我有<敏感詞>的用途。
事實上,宇興聯絡簿的內容在意外發生前幾天就開始變得不對勁了。
所謂的不對勁,不是指沒有家長簽名或是完全空白這種事,而是宇興開始在上面寫上一些相當詭異的句子。
回到學校後,我先讓班上學生在班上自習,順便再讓他們冷靜一下。宇興在班上的人緣還不錯,意外發生後班上的氣氛就一直是不對勁。
我則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打開了宇興的聯絡簿,開始觀看意外發生前幾天聯絡簿上出現的詭異字句。
六月五日。
爸爸死了,剩下三人。
六月六日。
媽媽死了,剩下兩人。
六月七日。
哥哥死了,剩下一人。
六月八日。
我死了,剩下零人。
以上的字句在意外發生前四天開始出現在宇興的聯絡簿上,我問過宇興,他說是自己亂寫的,而每天繳回聯絡簿時他的父母也有簽名。於是我想這應該是小孩子的隨筆塗鴉,打算在下次家長聯誼的時候在跟宇興的父母談談這個問題。
沒想到在六月九日,意外發生了,真的都死了。
難道宇興早就知道會發生瓦斯外露的意外?所以在聯絡簿上開始倒數來警告我們?太扯,太不合理了。
「所以說,是巧合嗎?」我蓋上聯絡簿,嘆口氣。該回班上了。
班上的氣氛還是一片愁雲慘佈,我也沒有辦法,只好開始上課,並希望時間會帶走一切。
但我錯了。
放學後,我在仔細看了宇興的聯絡簿一陣子,仍然看不出這些詭異的句子到底跟瓦斯中毒的意外是什麼關係,於是將聯絡簿丟到辦公室中的資源回收筒裡。不管怎麼說,事情發生都發生了,再去思考背後的意義也沒什麼意思。
但晚上我回家後卻接到了一通電話,那是班上的學生育仁打來的。他在電話那邊顯得相當恐懼:「老師,宇興他……真的死了嗎?」
「嗯,今天全班一起去參加了他的喪禮不是嗎?」
「但……但但……」育仁連說了好幾個但,才說出他所看到的東西:「我明明看到宇興從喪禮上跟我們一起回教室了,而且還坐在他的位置上,可是大家好像完全都沒有看到……」
「你說什麼?」我雙眼猛地睜大,抓緊了話筒:「你說宇興在班上?」
「嗯,就從喪禮上跟我們一起回來的啊,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跟我們一起走的,而且後來在上課的時候,他一直在瞪我……老師,他是不是變成鬼纏上我了?」
「別怕,可能是你看錯了……而且宇興是你的朋友不是嗎?有什麼好怕的呢?」
安撫了育仁一陣子,終於掛上了電話,但剛才的內容卻像附骨之蛆一樣糾纏在我的心頭上。
育仁這種年紀的人不像是會說謊,難道宇興真的回教室了?
回想到宇興聯絡簿的內容,我的心頭開始一陣發毛……
隔天一早上課的時候,育仁沒來。我有點擔心,於是打電話到了育仁的家裡,他家人說他早出門了……
我有點急了,於是跟育仁的家人說:「麻煩你們先到育仁平時上課的路上找一找,我怕會出事,謝謝。」
育仁的家人也開始有點擔心,馬上答應了。
掛上電話後,我看了一下辦公桌上,副班長剛收齊交過來的聯絡簿,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
我隨手一翻,其中一本聯絡簿的名字讓我的心頭整個跳了起來。
葉宇興的聯絡簿怎麼會在這裡面?
我扭頭往資源回收桶看去,裡面空空如也,裡面的垃圾應該已經被掃地的阿婆收走了。但葉宇興的聯絡簿怎麼會在這裡?
有一個想法突然蹦地跳進我的腦袋裡,該不會說……
我顫抖著手翻開宇興的聯絡簿,翻到的最新的那一頁,裡面的內容果然跟我猜想的一樣。
六月十日。
育仁死了,剩下三十六人。
然後,辦公桌上的電話如炸雷般響起,我接起來,是訓導主任的聲音:「謝老師,你們班上有個學生在外頭出了車禍,警方現在來了,麻煩你幫忙連絡一下他的家長到醫院,那學生的名字……」
我沒聽完訓導主任說的話,因為一個學生突然闖進辦公室,哭著對著我大喊:「老師!我剛剛看到宇興了!好可怕……他一直坐在座位上瞪我……老師,我沒有騙你!」
在學生的哭叫聲中,有一種直覺叫我低頭看聯絡簿。聯絡簿上竟然自動跑出了一串的筆跡。沒有手、沒有筆,墨水就自動從聯絡簿上浮了出來。
六月十日。
平揚死了,剩下三十五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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