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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醉落魂 [打印本页]

作者: 苏宇浅    时间: 2009-7-15 00:17
标题: 醉落魂
老子的大坑,也是最爱的坑,明年8月之前完结,各位放心。
耽美,也就是男同,雷的别看。
可能清水,基本无不良内容。
初稿,会大改,先看着。
支持拍砖,哪里不好尽管说!
谢了

弦月,苦苦支持在浓墨泼染的夜空,维护最后一丝清明,反射在透着寒气的刀剑之上,原本刺眼鲜红的血被蒙上一次幽暗,变成黑红,连带温度一同冷却,与兵器变得一样无情,陪衬持剑者的冷漠决绝。
那划破宁静的凄厉哭喊和仿佛撕裂喉咙的尖叫也一同被凝固,笼罩在黑色的肃穆之下。黑衣的杀手,仿佛融入这一片惨黯,安静的仿佛不存在。在那罪恶般黑色的面罩之下看不出表情的眉目,无喜无悲,甚至没有嗜血的疯狂,只有一片平静,或者说,是死寂。甚至连脚下流淌的血也没有声音,只是慢慢流溢,渗透每个角落,濡湿那些面目狰狞的人们的锦衣华服。丝缎绸锦,月白或者玄黑,沧蓝或者明粉,统统被那黑红的已经不带温度曾经属于他们的液体层层侵占,冷结成暗色的红块——不愿消散的怨魂。

终于,那残月不再孤独,漫天的火光直冲离恨,倒像是真正的炽血怒腾九霄,咆哮着要毁灭一切。
百年的雄伟宫寰,任你曾经的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亦或是长桥卧波,复道行空,如今也只能在烈火中挣扎残喘。没有了飞虹流光的亭台楼阁,那曲曲折折幽静深远的石竹小径,与那些曾经焚椒雾横的壮阔楼阁殿堂一起,随着愤怒的翻腾的火舌一起化为灰烬。曾经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如今弃掷逦迤,也随这场大火和那些百年毁誉,世代的金戈华胄,鲜衣怒马成了过去。

火烧了整夜,这盘踞于青松幽林中的恢弘府邸,也成了一场空。
曾经的绿意盎然,曾经的暗流清溪,曾经的兰芽野蒿,也成了惨败的黑灰。
连同那块半焦黑的大牌子——那曾经荣华的象征,隐约可见上面飘逸遒劲的烫金大字,慕容。   

那黑暗,似乎没有尽头,如同梦魇,延伸到无限的远处。没有知道那里是什么,惧怕着却又渴望着。那似乎是一种积淀,无数的蓝色层层叠叠,然后成就了这浑厚的夜空,博大而阴沉,让人无法掩盖无法隐藏。

黑衣寒刃下的唾弃或者哀求,烈火中的楼宇坍塌轰隆和深夜无语的寂静,交织氤氲混合,是谁的噩梦?如此动人心魄,邪魅的令人心碎。

京极山从此寂静,以及曾经的百年王族,叱咤江湖数代的慕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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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西湖,雨碎江南的烟雨朦胧,青顶小谢,一男子长身而立,雨帘模糊身影,隐约可见其体态修长略显单薄,被细雨笼罩更添几分羸弱,里着冰蓝绢绫长衫,绣暗纹流云如意,外罩皌色纱衣,随风而动。一头如云烟似的长发未加簪椎,倾泻而下,墨黑黯黯泛着青光。秋风微寒,偶尔挑逗着他的青丝,他却负手而立如雕如刻巍然不动,一站便是3个时辰。渐渐,隐约有光华溢溢而出,他似谪仙归天,即将羽化。
一黑影闪过,却是一英武男子一身玄色劲装撑一把青伞而来,伞越过白衣男子,青色訚訚落在他的肩头混淆了纯白,氤氲了水蓝的长衫,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公子,回去吧。”
那白衣男子一愣,身影微震,微侧过头,侧脸柔和的曲线被镀上一层朦胧的青白的晕,一双丹凤眼眼角微挑,狭长明睐,双瞳剪水,妖魅带笑,风情万种,此时眸中似有迷茫,却仍是秋波微转,顾盼生姿,摄人心魂。细看面孔,精致美好的不似人间的绝色,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尖可削葱的小巧下巴,冰雪为肤、眼颦秋韵、樱桃小口;有些女相的面孔却因飞入发鬓的剑眉而显得英气,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好一个照影惊鸿的少年。待其回神,黛眉微皱,眼波骤冷,原是玉骨冰肌,眉眼如画的绝代佳人周身依然上一层冷然戾气。
他的声音冷冽而婉转,略带童声的清澈,细察惊觉如此风华绝代的可人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如鸣佩环,夜莺吟唱,端的勾人魂魄,只是却平添几分决绝:“郴逸,从今日起,我便姓穆。”
作者: 坎卦    时间: 2009-7-15 00:23
华丽风
继续写吧~
作者: 逆·凌    时间: 2009-7-15 00:29
过来支持个~~fungus251f 好漂亮的文章
作者: 苏宇浅    时间: 2009-7-15 23:57
第一章 当年万里觅封侯
长安,素来喧嚣,且不说商贸的繁荣,小贩叫卖此起彼伏和各色杂耍。皇家贵气笼罩下的京都,长安路,马走车轮不暂闲。
更何况,长安重游侠,他的恢弘壮丽恰如灿烂的午时艳阳,强烈的令人不敢直视。长安的嘈杂,长安的绮丽,凝结在黄衫少年们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交接五都雄的侠气,推翘勇,矜豪纵,青盖拥,连飞鞚,斗城东。看他们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
平康坊,歌笑风流的贵族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从昭行到醴泉,或有别致的酒楼亭榭,儒生雅士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长安大道连狭邪,青牛白马七香车
长安雪后似春归,积素凝华连曙辉
长安水边多丽人,三月三日空气新
这都是长安。
今日的长安,分外的热闹,三年一次的盛会,爆竹声声响彻整个长安。歌吹唢呐,铜锣喇叭,鲜衣怒马的清丽少年走在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的长安奉天街,直通奉天门。这一城的繁华,只为他一个。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潇洒,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殊荣,他的确不愧这排场。只为他是我苍曌第一的文武状元,容冠天下的玉面倾国佳人——穆洛卿。
三十六峰长剑在,星斗气,郁峥嵘。古来豪侠数幽并。鬓星星。竟何成。今日封侯,编简为君青。
多少人等着,看这少年绽放他管促弦繁,璀璨星空般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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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名冠天下号称天下第一才俊的穆洛卿?”
“可不是,文武双全,艳冠京华。今年也才18岁,我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你看这么柔弱的人儿,赞他胸藏完全书,泼墨笔生花没人不信,但说他武霸天下实在让人犹疑。”
“你看你孤陋寡闻了吧,这穆公子用剑,武功清逸出尘,你没见武试那天,他一把纯钧舞的看不出原形,但见一片银光笼在他周身,白衣胜雪,飘然而过,步履轻盈,身形过处但见模糊白影,不辨行迹,柔似舞蹈又不乏煞气,真不似凡间的人,还没等你感叹完他的身姿,他剑尖早指上对方脖颈……看得人热血沸腾又心底发冷!”
…………
“小姐你看,状元郎可真俊,漂亮的连女子都赶不上呢,谁要嫁了他,可真是三生的福气。”
“不怕羞的丫鬟,穆公子如此风华绝代的人,怕只有天上的仙人可配怕,你看他一脸清雅的微笑,柔风细雨,却让人感觉不到暖气,只有一片冷净,人间的俗物近了都怕污了他的衣袂。唉……”
“我看啊,穆公子就是天上的仙人下凡!”
“也许吧,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人,只能像芙蕖那般,远观不可亵玩了。”
“小姐是想说,还是李公子温柔可心的好,是不是?”
“你个死丫头,讨打!”
………………
人群还在喧嚣,议论着穿过条条大街骑在白马上冰清玉润的少年。
好像上好蓝天美玉雕刻的容颜,皎皎青竹雪兰般柔和而平静,嘴角微挑,似是在微笑,仔细一瞧又看不出欣喜,一双狭长美目似月夜寒江,波光流丽含了万分风情,三分悠然三分清高三份慵懒,似还有一份漫不经心的不屑。不过,怕是没有人看的出那最后一分了。就算瞅出些端倪怕连自己也不信,我朝第一的文武状元,真正的天子门生,独占鳌头,蟾宫折桂,登堂拜相位极人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吧。还有什么不满,还有什么不屑?人有这般贵气,那是几世几代积来的福分!
也许,人们是对的吧。
穆洛卿一手拉住缰绳,一手垂在身侧,纤腰挺直,单薄的人也有了几分霸气,一头青丝梳得整整齐齐,白玉冠在头顶束好,偶有几缕从额前落下,随着马儿的起伏摇动,又或者是轻风的挑逗。大红的锦袍,金线绣着喜报三元的图纹,外罩淡绯轻纱金边罩,如此明艳的华服竟也让他穿出几分清逸,让人不由暗叹。
其实,他的确不怎么上心,心爱的坐骑纤离深谙主人心思,不奈的扇动着鼻翼,打个响嚏,偏头蹭蹭主人的腿,回忆自己追风逐月时的洒脱自由。洛卿微笑,眸中流出零星暖意,抬起垂在身侧的手,修长洁净,指骨分明,是一双剑客的手。轻抚马鬃,仿佛安慰任性的孩童,低声呢喃。
“纤离,一切都要开始了。碧云天或是修罗道,我都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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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还依水光殿,更起月华楼。
恢弘的皇宫,富丽堂皇的牢笼,宣征殿上一片金光。龙雕凤纹,镀了真金的檀木柱支撑着空旷的大殿,龙椅,突兀的伫立在大殿之上,明黄的龙袍,代表着天下至高无上的威严,受命于天,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人们卑微的声音盖过袍服摩擦的微响和跪地时双膝着地的脆响,回荡在大殿:“吾皇万岁金安。”
龙椅上的天之骄子颔首,一个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平身。
谢过吾皇恩典,大臣们站起身,退后站好,垂首沉默,等待那天下第一人的交待。
威严的声音低沉霸道,那是皇家独有的气质,此时因欣喜而略显温暖:“天佑我苍曌,赐我朝绝代人杰,朕已听言爱卿说过此人,穆洛卿,文武头魁,可是今日入朝谢恩?”
堂下首列一纶巾儒生出列,弯腰一长揖,开口回话:“回皇上,正是。今届的文武状元皆是穆洛卿,昨日依传统遍游京兆以示荣耀,今日当入朝叩谢皇恩,已在崇明门候职。”字正腔圆,温吞如玉。正是当朝一品丞相,国之儒士的言茗之。
“宣。”已近暮年的皇帝没有一死颓败,眉目间仍是令人胆颤的萧肃。
“宣新科文武状元穆洛卿入朝见架。”尖锐的嗓音声声传递出去,听在洛卿耳里。
翻身下马,嘱咐站在一旁的玄衣少年安心等候照顾纤离,略整衣衫,弹弹附在水蓝黼黻锦袍上的些许微尘,抬步走向那象征权利巅峰的金銮殿。松石绿的云头靴一步步踏在汉白玉上,没有一丝慌乱和欣喜若狂,眉目间甚至少了一些应有的得意。只有一片平静。
抬步,跨过高高的门槛,再向前略走几步,停住,始终不曾抬眼看上正位,撩起蓝袍下摆,跪了下去。
依旧是水波不兴的音调,没有少年的轻狂或惊恐:“臣,穆洛卿参见圣上。”不卑不亢又不失礼节的柔和和坚持,引得堂下两列大臣之首的二人注目。
此二人大约相当年纪,皆是英姿勃发俊朗端相的翩翩少年。年龄稍长者一袭明黄锦衣,与上位者极为相似,眉目柔似春水,看一眼如暖风入怀,清淡温婉,沉静内敛,如同晓月初日。这便是苍曌太子轩辕翊了。
年龄稍幼者剑眉星目,一袭藏青长袍,疏狂不羁,如剑眉峰间承袭了当今圣上的肃杀,似万年寒冰,冰峰泛着冷光,令人凛然畏惧,不敢正视。自当是闻名天下的睿亲王——当朝二皇子,少年英才不负睿字封号,世人另送四字与他——冷傲阴魅。
被这两道目光注视,顿觉置身冰火两重天。洛卿顿觉不自在,但仍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不动声色,暗中抬眼望向堂上,心中暗暗思量:“果真如世人所言的迥然不同,当真的龙生九子,各有千秋。”
“爱卿平身”低沉庄严的声音扯回洛卿即将游走的心思,恭敬的起身,轻整袍服,微躬身,立于朝堂的中央。
那四道目光更是上下的打量起来,犹以那两道冷锐的玩味为甚,洛卿斜目用眼角一瞟那皇帝次子轩辕翮,为他的肆无忌惮微微皱眉。有着这么一张不应长在男人身上的脸,洛卿也早已被迫习惯了人们惊艳,又夹杂大量品评和<敏感詞>意味的目光。唯独这两道犀利如剑的探寻,他能够忽视所有人的暧昧,独独被他盯的在宽袖中收紧了双手。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底寒气一起生气,洛卿警觉。
“爱卿年少风流,如此才华,胸有丘壑,下笔行云流水妙语连珠,政议一针见血,剖析见骨,又精熟于兵法狡诈之道,自身武艺挥洒天地无人出其右,可谓无暇美玉。谁道世无完人?天欲兴我苍曌,赐卿于我,安有不重用之礼?”这话皇帝说的虽有官话冗枯,却也是真性情的赞叹,略一思忖,又道,“穆洛卿,即日起授正三品侍读,行走紫宸殿,与太子同道备朕顾问。你准备三日,了解些规矩杂物,三日后便上任吧。醴泉写意居,你暂住的那个宅子,也赐给你了。”
洛卿不动声色,仍是面色如常,跪地谢恩,起身时看向轩辕翊,温婉的太子颔首致意,洛卿亦颔首,心下暂定,这样的职位已是历代状元初任之最,况且行走紫宸殿备皇帝顾问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加之与太子共事,这已令不少苦熬多年的官员眼红。
微转头,对上一直令自己如芒在背的目光,竟看到那阴冷王爷挑了嘴角轻笑,平添几分邪魅。洛卿惊悸,眼波流转,面上颜色巍然不动,那万种风情的水眸却已是从轩辕翮的眼底流过,在轩辕翊的眼底凝汇。感到洛卿摄人心魂的目光,轩辕翊看过去,一愣,不自觉的顺着洛卿眉目间不易察觉的苦恼无奈抬头转向自己的弟弟,接过轩辕翮注满了挑衅狂狷的直视,置之一笑,那笑朝着轩辕翮,暖意却流向洛卿。再看洛卿,早已垂首默立,不再理会——那目光已被引到别处,那兄弟二人如何目光纠缠火花四溅也就不干他事了。
“若众爱卿无他事上奏,那就退朝吧。穆卿和翊随我到紫宸殿。”低下三人目光交锋哪里瞒得过龙椅上的火眼金睛。一句话不轻不重,结束了这第一场水波不兴的较量。
洛卿抬头看向上位,眼角两边撇到二人也已经收回了交锋的目光。长揖乘声遵旨,洛卿准备跟随那明黄转入紫宸殿——皇帝的书房。
经过轩辕翮身侧,洛卿感到一股真气阻在身前。颦眉,念个清风诀,以柔克刚化了那戾气。挑眉看看一脸狂傲不羁的少年,脸上一派平静,又是一个不动声色。少年的眼光越加深邃,嘴角挑起一个嗜血的弧度,笑的邪魅,眼神毫不掩饰暧昧的挑逗,犹如引人堕入魔道的修罗。
洛卿淡淡看一眼,压下心中的虚汗,快步走了去。只留下一个侧脸的瞬间和倔强的背影。

轩辕翮没有动,注视着那让他惊为天人心神荡漾的绝美背影:“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的天生尤物。岂有不夺之理?你那平静的壳,破碎时该是如何的令人心动?”冷邪的少年,笑容更加肆意。

这一瞥,有多少人心神荡漾?
纠缠就此理不清,扯不断。
作者: 黑月    时间: 2009-7-16 08:42
指引风格的耽美文学院= =
作者: 苏宇浅    时间: 2009-7-16 15:16
第二章  暗闻歌吹声,知是长安路
紫宸殿,洛卿与轩辕翊并肩立于下首,听着皇帝有一句没一句的询问或者赞叹。
听着上位者施舍的关怀和希冀,洛卿怎么也提不起常人应有的受宠若惊。
这个叫轩辕无涘的中年人,当今至高权利的代称,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然后,皇帝的名讳怕是没几个人记得。洛卿便是那不曾忘却的人中之一。无涘无涘,当真的无边无涯,只是这无边无涯的是怀柔天下还是深沉严苛?
洛卿心下暗叹,面上却仍是一派恭敬之色,心中念头千回百转,嘴上仍恰到好处的应承皇帝的问话。洛卿不畏轩辕无涘的犀利目光,纵是它能将人看透剖析仍是当之若素。除了洛卿自身的修为,也不乏另一人的功绩——春风和月的轩辕翊。
娴雅如玉,玉蕊琼英,让人可以卸下一切防备依赖的笑容,洛卿偷眼望向站在自己身边风神俊秀的太子,画黛弯蛾,莲钩蹙凤,眸色微浅,似深色琥珀,隐隐有光华流泻,沁人心脾的舒适。薄唇,色浅,时不时开口替自己答上一两句问话,齿若含贝。言语间进退圆润又尽显诚恳,不会过于亲昵又表现出十足的关切。细品下来,也不过是寻常王孙间的相互应酬,但由他来做却显得如此真挚不矫作,水到渠成的自然而然。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这场以示宠信的交谈也有结束的意思,皇帝挥挥手让太子先行退出,独留洛卿站在房间。心中大约估摸着出天子之意。都道天威难测,怎不明白皇上也是人,只要是人的心思,有什么事猜不透的?正所谓恩威并施,恩已是足金足量,怕这威也绝对是义正言辞的风雨来袭吧。山雨欲来风满楼,却未必撼的动洛卿,依旧不肯多说一字,静候皇帝的严辞厉色。
“爱卿今日初等金殿,看百官皇亲风仪,感触如何?”出乎意料的绵里藏针,神采奕奕的老人不介意慢慢把玩擦边之球。
洛卿略一思量,想想奉天殿上与二位皇子的眉目之争定是瞒不过这心思缜密、饱经霜月的老狐狸,即使千回百转的旁敲侧击,万川也终归入海,倒不如自己直接凿渠引渡,一来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二来也显得坦荡。
“我苍曌人杰地灵。风流才子,博雅鸿儒心中经书万卷;英气战将,明睿统帅腹中甲兵无数;二位皇子少年英才各有千秋,花开两处各表一枝,不相上下。想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亦输梅一段香,必是圣上日日言传身教,耳提面命。洛卿尸位素餐,得众位前辈承让舔居状元已是惶恐,今得陛下赏识越加自惭形秽,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施毕生所学以助陛下威加海内,使四海升平民心归附。望能不负陛下厚爱。知遇之恩,投桃报李。陛下如此信任微臣,微臣自当竭忠尽智报陛下洪恩。”
一席剖干挖肺的表白,赞了百官赞了皇子,更是数顶高帽捧给皇上。奉承仍是官场的奉承,谦虚仍是官场的谦虚,那高帽皇上却带的舒服。洛卿本年幼,脸上一片至诚之色,尚未完全摆脱的稚气加之信誓旦旦的言语倒有了几分少年的激昂,却没有少年的莽撞轻浮。成熟与天真平衡的恰到好处,勇而不莽,惠而不黠,让人无法不信服。心下戒备自然弱了几分。
说到底,能混到朝堂上的人都该明白这皇家权利的暗流涌动。二皇子的野心虽不是昭然若揭也是不难参透的,其母静贵妃是仅次于皇后的宠妃,其母同胞兄长一个是掌金吾卫皇宫禁军的统帅司马睘,一个是当今一品同平章事司马朔。静妃受宠,轩辕翮天资聪颖又承袭其父行事的厚黑风格,也多受偏爱。只是当今太子为人谦和素无过失,民间、朝廷口碑皆是极好,其母乃当今皇后雷氏,也是轻动不得。司马家是凭静妃受宠一家人鸡犬升天,而雷氏可谓世代华胄,雷后不过是恩上加恩的特别优宠。远的不再陈言冗谈。雷后其父雷陌乃当今皇上太傅,如今年逾花甲,却仍是健步如飞,博学强识,门生无数,一品谏议大夫权倾朝野。雷后幼弟雷韬出身书香世家却极有武学天赋,早年师从江湖名门,又随一代名将莫言习得兵法鬼道,善于守城,行事稳健,三阻匈奴南下之兵,现驻兵函谷防卫匈奴。二人背后实力相当,自身伟博不分伯仲,如今朝廷也暂时得以维持危险的平衡。只是,这平衡恐怕只该有为君为父的天子来打破,没有人妄想拨弄微妙静止的天平,当然,想要挑起风浪的人也不会站在那金銮殿太久。显然,皇帝也没有让洛卿去搅起翻天巨浪的意思。
轩辕无涘拿起茶盏,请拨茶面琢了一口,面上依旧波澜不兴,眉目间却有无形的压力笼罩向洛卿。
洛卿后背微紧,心下思量:如今自己出尽风头,自然是树大招风。朝堂之上天子脚下与二位皇子暗波激荡,恐已是引起了皇帝的警觉。这一问无非是想探探自己的立场。无论是太子或睿亲王,其本身或者身后的势力都不是轻易好相与的,再者皇帝也不会乐于看见亲手提拔的新生力量又被化了去。那二位皇子争的,可是他的位置。皇家骨肉,血肉横飞又岂在少数?自己的一番说辞可谓不偏不倚,暗中表明心迹——洛卿唯皇命是从,应是无半点差池。毕竟,皇帝身边缺一个毫无根基的年轻人,一来平衡儿子们的势力,二来培植自己的力量。又将之前过往再细细滤过一边,洛卿自信无任何差池,也放松下来,静候皇帝回音。
良久,平稳威严,带着压抑人心的力量自头顶传来:“洛卿,你年纪尚小便能有如此玲珑心思,朕当感激上苍不拘一格降人才啊。今日你也累了,回去早些歇息,明日起便来帮朕处理奏章吧。”顿了一顿,言语间阴沉之气又重了几份,“莫忘今日之言,欺君之为,实是玩火自焚。官场多歧路,你经验尚浅,切勿辨思不明,一着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批了一层轻纱的威胁和着宠信袭来,洛卿只是微抿双唇,浓密的长睫毛动了动,抚起衣袂跪下叩首:“陛下教诲,微臣当铭记在心,不敢违拗。”
一身轻叹悠悠传来,轩辕无涘放下茶盏,轻声说了句:“你下去吧。”

洛卿起身,放轻脚步垂首退了几步,转身走出紫宸殿。太阳已升入中天,灼灼的光穿过厚重的大门零星散上洛卿的锦衣华服。摆脱背后令人心悸的阴寒,洛卿一步跨出紫宸殿,将自己几乎冷到僵硬的身子暴晒在骄阳之下。可惜,纵然是那一轮火球怒燃,也散不去自内而发的寒气……

“穆公子,时值正午,可愿随我郊外闲饮几杯?日后我俩紫宸殿通力协助父皇,也请你多担待了。”柔柔的温和声音自身侧传来。
洛卿侧身,看到往复回廊间,朱红漆柱傍已换了一身月白绸绡的温雅少年,依旧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不由淡淡挑起嘴角,颔首,轻道了句,好。
作者: 苏宇浅    时间: 2009-7-17 17:53
第三章 乍凉柯,移暗叶,轻把愁倾诉
疾纵长安城,马踏飞花。
暮春初夏,古柳垂堤风淡淡,新荷漫沼叶田田的妩媚京都,只见一白一蓝两道身影立在崇明门前,蓝衣男子牵过通身雪白四肢矫健的白马,向恭敬在一旁的玄衣男子低声交代几句,接过佩剑,一跃马上,扯起马缰,纤离双踢离地一声嘶鸣,旋即飞驰开来,白衣男子亦上马,紧紧跟随。玄衣男子沉默立在门前,牵过自己的马,暗暗思量公子附耳的嘱咐:
“立刻回府,若无异变按我之前所言行事即可。”眉目微拧,上马向西北写意居疾驰。
长安古道马迟迟,一白一蓝飞恍而过,疾风掠起衣袂,猎猎作响。二人直向东南,走安仁,过靖安,穿晋昌,看大慈恩寺暮鼓晨钟烟气缭绕。
曲池,长安城东南一隅,芙蓉园芙蕖此时已开的诱人。谁不知,曲池坊如今是最好的慕春之地。芙蓉园第一酒家水芸楼的临窗雅座更是千金难求。莫说权势黄金,若不是有名望的雅士,也休想求得一席之地。而此楼天字号雅室——水芝,更是鲜有人能够入内。此时的水芸楼,当真是白羽频挥闲士坐,乌纱半坠醉翁眠的绝佳去处。
水芝雅室不愧为长安第一的别室,洛卿也不禁叹服。与轩辕翊临窗而坐,屋内香烟袅袅,乃是水芸楼主人的传家秘香——溪客,莲的香气经几代香客的雕琢愈加脱俗清幽,闻者沁心脾,顿觉天元明晰,心中透玲珑。不似一般酒家别室的端方规整,水芝雅室呈不规则的圆,边围曲曲折折,仿莲的妍姿丽态。虽号为水芝雅室却无一幅莲的墨画,仅一篇周敦颐的爱莲说题于墙上,飘逸潇洒的草书,当真个铁书银钩,冠绝古今。
洛卿不禁赞叹:“言丞相不愧我朝第一书圣,国之儒师。此副墨宝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隐隐有悠然欲仙之气,加着一室莲香,纵是室中无莲,心中也早已莲影绰约了。”
轩辕翊打开手中玉骨折扇,摇扇含笑点头:“穆公子果然是清雅之人,一眼便看出是言丞相大作。这水芸楼楼主的一点小思量也被你轻巧参破。今日若非公子雅名远播,想我今日怕也是进不了这水芝雅室了。”
洛卿苦笑,实不想在这时候拂了太子的面子。
方才,二人轻裘缓带便装到这水芸楼,轩辕翊不便亮出身份只说是太子门下之人,谁想那水芸楼主竟不屑于此,哂言道:“就是太子来了若没有相当的文采,我这门也是不开!”二人原想作罢,谁想洛卿被主人认出,蛮横剽悍一扫而光,一脸憧憬敬爱之色,恭恭敬敬的将二人请进水芝雅室,燃上溪客香,奉上招牌的小菜,又准备去取那名动千里的至尊美酒——水芸楼的酔落魂。
“想那女楼主也是少女娇憨,不服皇戚华贵,故而出此戏言。当若真知太子身份,必当击鼓设香以迎之。洛卿不过当个虚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
轩辕翊收起手中折扇,轻击檀香木桌面,拿起白瓷酒壶为二人各斟一杯酔落魂,轻放于洛卿身前,微笑“穆公子不必谦虚,公子之才人可鉴之,世人无谬赞。翊之风流逊于公子也是不亏。”微顿,又言道,“今日我二人踏春而来,本意抒情语怀,我公子公子的叫着,实在是太煞风景。我喊你洛卿可好?”
洛卿微楞,手指扶上通身洁白盈亮的瓷杯,拿起又放下,三分的受宠若惊,三分的不知所措,竟比堂上封赏之时更显性情,微低首,轻声道:“洛卿低微之人,名讳得太子呼之,实在是不胜惶恐。”
听他这般说,轩辕翊竟然微皱了眉头,声音中夹了几丝着恼:“洛卿定要于我如此生分么?太子太子,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当朝太子而已?休说你谪仙一般的妙人,单我慕你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风流也绝不会因门第犹疑。今日邀你来这水芸楼而不去我那东宫,便是怕你不肯放下身份之异。洛卿你定要拒我千里之外么?”
洛卿彻底愣怔,本欲拿起的酒盅停在微离桌面的半空,白皙的脸竟泛起些微红。又放下酒杯,低头不语,眼角望向窗外一池春色莲香,夜莺般婉转的声音轻轻传入轩辕翊耳中:“我自是不愿低了你的身份,怎料翊,你如此在意。”
听的那一声轻轻的翊,轩辕心下大喜,望着桌上佳酿,昏昏欲醉,真成了酒不醉人人自醉。拿起酒盅,不禁调笑仍然低头把玩酒盅的穆洛卿:“洛卿,你那杯酒已是拿起三次,如此佳酿你当真忍得住不饮么?来,自今日起,朝堂之上天家无情,我人在其中也无奈,但在私下,你我兄弟呼名,莫再见外。你若不嫌我,就喝了这杯酒应了我。”
洛卿抬头,一双波光流转的剪水美瞳直直望向轩辕翊,点头启齿而笑。这一笑,轩辕翊只觉三魂走了两魂,昏昏怔怔不知何处,仰头一杯百年佳酿下肚。脸也有些红晕。
酔落魂,天下第一名酒。传说此酒入口甘甜,入喉微辣,入腹沁凉,游走全身却觉暖意融融。饮者未醉而觉飘忽,方若魂魄离体神智融入自然,熏熏冉冉,几欲成仙。
雅室二人凭窗饮酒,高谈阔论,好不自在。
这水芝雅室的玄妙之处,并非仅仅在于其室内装居别致精巧。其内琴棋皆备以助兴焉。琴乃是世间名琴之一的浮罄,其琴音恰如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乃琴师素来钦慕的雅作。棋乃是上好的龟兹羊脂玉与凤凰山的墨玉为子,棋盘又是朔方酒泉玉的上上之品青白玉。且不说那素来常常作为贡品的羊脂美玉和酒泉玉,单那凤凰山黑玉,就是素来稀少难以开采的珍品。墨玉细腻动人,黝黑如漆,有诗赞其岑墨玉旋随辟,篆籀光芒到处征。雕刻圆润的棋子把玩在手中如有流水涌动,清凉质感由手入心,顿觉神清气爽,下子计量更是精准。
来这雅室到底是为赏花,临窗而坐,恰是最好的视角品赏曲江池的一片红白菡萏。凭窗眺望,只见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复现白莲点缀其中,不透感叹,此花合该开在瑶池。莲叶五寸莲花娇,贴波不碍画船摇; 相到薰风四五月,也能遮却美人腰。采莲女泛小舟摇曳,微风晃紫叶,轻露拂朱房。正所谓苍茫漠漠曲江池,绿树阴阴向水湾。十里锦香看不断,西风明月棹歌还。
二人饮得酣畅,自词作书画聊至剑舞金戈,前瞻五百年后念二百载,茶道琴艺棋技,唯唯每论及政务,洛卿总会淡淡的一带而过隐去话题避而不谈。
二人相对博弈,皆是醉意熏染,轩辕翊每每凝视洛卿夹着黑子的葱管长指一下下轻击桌面,与洛卿的这一局棋本是不分高下的势均力敌,也因着心不在焉渐渐显出弱势。望向窗外,子午时的骄阳已略显熏黄,低头思索棋局的洛卿周身被镀上一层浅晕,轩辕不由自主的开口吟诉:“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苹。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这妖娆莲姿,若和洛卿比起来,怕也要羞于形拙而败落了。洛卿洛卿,洛水之卿,只是不知当日洛神可抵你半分风姿?”
话一出口,轩辕翊愣住,原本的醉意此时一扫而光,心中暗暗叫苦。自己竟不自知的说出如此轻薄之语,想洛卿本是男生女相,倾国倾城,自是不愿被人拿相貌做话,如今自己这般轻佻,怕是一切功夫皆附做汍澜水空流了。思及此不仅懊恼之极,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挂不住,带上几分苦意。
洛卿听闻,脸色微变,旋即不做声,二者夹起一子,啪的一声按在棋盘之上。纤纤玉指白皙修长,墨玉黝黑圆润,二者相得益彰越加迤俪。声音清脆,恍若珠落玉盘。洛卿淡淡看了眼轩辕翊,扯了扯嘴角:“太子……”,顿了顿,偏偏头,几不可闻的叹气之后,“承让了。”
轩辕翊脸色变了数变,干涩的笑笑:“洛卿果真是蕙质兰心啊。”
洛卿缓缓站起身,长身立于小窗前,暖阳逆光而来,轩辕翊看不清阴影里洛卿的表情,只觉一股凄清顾冷之气自洛卿周身韵开。他忽然转身,疾步走向那浮罄,撩衣端坐琴前,低头,几缕青丝垂下,滑落额前,青葱样的十指波动琴弦,顿时,如流水击石般的脆响倾泻,正是郭沔的潇湘水云。飘逸的泛音使人恍若进入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九嶷山,轻灵,犹如春季飞舞在空中的柳絮,飘忽无所依持,一抹一挑仿佛都落在心中最隐秘的场所,缓缓诉说着其中苍凉。七弦诉怨语,泪润玲珑指,多情满地花,惘度佳年华。
龙吟清谷,悠长铮然,寥落的琴音,无望的期盼,永寂里袅袅逝去,轩辕竟听得痴了。良久,回过神来后却是悠悠叹气,起身抢了几步扣住正在向屋外走的洛卿,洛卿回头直直的瞪着轩辕翊,水汽氤氲的双瞳还带着琴声中的寂寞,他垂下眼睑,看着扣在自己肩膀上骨节分明的手。不语。
“洛卿,别走!”
他只是垂首不语,微抿了双唇。
“每欲望九嶷,为潇湘水云所蔽不得见。当年郭沔移居衡山,在潇、湘二水合流处游航。每次想要远望九嶷山,总为云水所蔽,觉山河残缺、时势飘零,有家无路而凄戚奏此曲。你,忍到现在才忍无可忍么?我是不是该赞你好耐性?还是该感谢你给我这个太子留足了面子?”轩辕翊语气由悲入怒,又低渐高,最后竟有些嘶哑,扣住洛卿肩膀的手也不自觉的用了十分力气。
洛卿吃痛,愁眉,贝齿咬住薄唇。
轩辕洛卿惊觉,脸色骤变,忙放开桎梏洛卿的手,心中更加阴郁,当着这个水波不兴的人,自己总是容易失态。
洛卿依旧不语不动,偏头向在熏烟缭绕,旖旎盘旋间静默的浮罄,眼光却不知落向何处。
轩辕叹气,心下暗想今天是第几次叹气苦笑懊恼失态了?怕是把这20年来的次数全用尽了吧?暗中握紧刚刚还扣在洛卿肩上的手,轻声呢喃:“洛卿,你不爱富贵,不慕浮华,深厌这官场虚假尔虞我诈,又何必勉强自己呢?”
洛卿依旧不愿看他,淡淡回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太子怎知我不幕浮华?富贵荣华人皆爱之。留名千古,万人敬仰,我为何不要?”
轩辕被堵的一愣,有些气恼他的口不对心:“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若你当真求的是封侯拜相,就不该对父皇给的殊荣那般淡漠。”
洛卿颦眉刚要张口反驳,轩辕翊抢先打断他的话:“别说什么宠辱不惊更显沉稳,更容易得到赏识,就算是伪装,你眼里的不是不看重,而肯本是轻蔑!再者,你随我酣酒赋诗,可是真心乐意?你那声翊,叫的可真是心甘情愿!”
洛卿仍是不动,背却有些僵硬,脸上的不动声色已变成一片冷凝:“太子不愿我呼你名讳,微臣不叫便是。”
固执的转过洛卿的身子,轩辕翊的脸上被担忧与无奈搅得失了往日的春风和月,此时又隐隐透出一丝愉悦:“洛卿,我宁可你冷眼对我,也好过强颜欢笑、不动声色。何苦如此委屈自己?鸿雁应飞长空,为何你执意要进这金笼?陶潜终南赏菊,一生逍遥,我生于斯便一生脱不得,而你……”
“翊,人并不只为自己而活。”洛卿也许有意倾泻方才被打断的不满,“何况,你怎知陶潜不愿出仕?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这也是他说过的。”
“上天将你这等睿波流慧的人赐予这世本是不该荒于山野。只是,朝堂灰暗,你当真忍得下来?美玉堕墨池,染上点黑也令人扼腕。”轩辕翊眼中尽是柔情的关怀,其中馥郁融流的还有可以轻易读出的无奈。
洛卿置气:“别人可忍,我为何不可?言丞相也是方正之人,一样也忍得下来。”
“你到底还是不肯信我。”扳住洛卿双肩的手垂了下来,“相信我可以保护你,就这么难么?”
“呵呵。”洛卿竟然开始冷笑,笑的肩膀微颤,一双水瞳顿如隆冬极北之地的寒冰,“太子,你收复心腹幕僚的办法可真是九曲回转大费周章,真是十足耐心!还是说为了洛卿,您特意煞费苦心设了这关怀至情的局?洛卿感激之极,恨不能肝脑涂地报答你的知遇之恩。”
“穆洛卿!你定要扭曲我的本意?我品行心思就如此不堪么?既然你挑明我与翮之间的暗流涌动,我也不再忌讳什么可言不可言。我本无意储君之位,奈何此身注定摆不脱。你也说过,人长活一世不是孑然一身,更何况我一人系万人,保住这太子位,难道不是为了母亲,不是为了不遗余力对我竭忠尽智的国之栋梁?若二弟并非那般毒辣手段之人,我又何妨拱手江山讨他欢?我本就无意你搅入我们二人的恩怨过往。我……亦可些许了解你的无奈。这自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今日朝堂之上的事,你莫非忘了?还是你认为,单靠你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和二弟抗衡?我……我……只是担心你罢了……为何不肯相信我,让我……保护你。”
柔和的面孔疾风骤雨,一脸不被理解的痛苦和不舍,从开始的愤懑,看着洛卿暗下去的双眸,到底不愿再说重话,到了最后,反而成了吞吞吐吐。轩辕翊想起朝堂之上的惊鸿一瞥,又是惊艳又是震撼。那在自己和二弟目光下依旧平静无波的玉人,望向自己情意盈盈的无奈目光,本来一向不愿与二弟针锋相对的自己,毫不犹豫的为他化去翮的如炬目光。下一刻竟不自觉的为他担心。毕竟,如此丽质天成、惊采绝艳的人,自己会动心,二弟一样会。二弟的手段,会是如何,自己多少也是有数的。这看似柔弱的人,果真如自己所想那般,貌似柔美,内里却是极其固执自尊,决绝到宁折勿弯。刚者,易折。自己无论如何是不愿他如烟花般惊艳出现的长安上空,来不及感叹就陨落一地凋零。明知自作多情的好心必会被这心比天高的人弃如敝履,思前想后,回到东宫终于还是折了回去。要说自己没有私心,轩辕翊恐怕没什么底气,说到底,自己对洛卿的心思,怕是和二弟一样吧。只是,或许自己温吞的性子不会带给洛卿伤害呢?更何况,今日朝堂,洛卿向他求援……不过,那种局面,似乎也只能求助于你自己了吧。思前想后,轩辕翊脸上颜色变了又变,感叹、担忧、无奈、欣喜、痛苦、犹疑,走马灯样的转,而他自己好像不觉。
洛卿看着轩辕翊脸上颜色开染铺似的五彩斑斓,神色更是唱戏般得轮番交替,竟有些想笑。觉着他可爱的紧。那声穆洛卿唤的他心中一紧,听得他叫穆公子,叫洛卿,还是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的直呼,竟然有些不舒服。想起朝堂之上睿亲王那苍鹰猎食般的锐利目光,心有戚戚。那挡住自己的真气,眉眼挑起的邪魅笑容,自己当真能够独臂抗之?洛卿并非不明白这兄弟二人怀的皆是一般心思。心下只恨自己生的这一副祸国殃民的皮相,若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倒不如毁了去干净!相较而下,轩辕翊今日以礼相待,发乎情止于礼,料得今后也不会被逼得太紧。只是,我穆洛卿难道是必要依仗他人才能苟延残喘的寄生虫?就算那睿亲王是藏獒苍鹰猛虎毒蛇,难道自己就是熟手待擒的兔子?心下计较千回百转,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冷冷瞧着轩辕翊,戾气慢慢褪了,口气还是强硬。
“翊,难道你认为若无你保护我必将死于非命?”
听得他唤自己名字,轩辕翊松了一口气,知道他还是生气自己唐突的冒犯。“洛卿,我只是想帮你,不忍看你一人螳臂当车。二弟……不是好对付的人……”
“我难道不知?”洛卿苦笑,“罢了,我信你便是。人生难得一知己,难得你如此爱惜我的才华,我又何苦不识相的自讨苦吃?”半分无奈,半分感激,“你肯如此待我,我当知足。今日起,我自当认你为友。不过,我不是依附他人的米虫,也不想成了谁的幕僚。莫要限我自由,也莫问我私事。你我君子之交,我自不会让你被人压制,但也不愿趟太子党这滩浑水。你……肯应么?”
一句与君为友,一句君子之交,轩辕翊的手在袖中握紧,心中大叹一口气,到底难得美人心。罢罢,能得洛卿倾心相待已是福气,何况自己本也不愿这神仙样的人被家中那群腐儒的世俗所染,这样反而最好。细水长流,慢慢来便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如此想,面上坦然,沐雨和风的笑容扫遍每一个角落的阴霾:“能得洛卿为友,我轩辕翊此生无憾矣!”
洛卿亦是轻笑,心下算是安定,虽然不算太子党中人,自己的天平到底倾向了这与人无争的安静太子。不过,想想睿亲王的霸道,这也是眼下最好的方法了。
二人心结消融,饮酒博弈,赋曲吟歌,愈加酣畅。
醉意微醺,洛卿兴致大起,纵身跃出窗外,轻轻巧巧一起“平沙落雁”停在在碧绿如翠的曲江池上,上古神器纯钧缓缓出鞘,剑光闪耀青凛若霜雪,细看刃身有玄色的云纹暗嵌,冥冥的闪着深蓝的色调,纹刻精致复杂,雕线细如发丝,小篆上刻——纯钧,剑刃泛着寒光,想来必是削铁如泥。
涟漪,从他脚底缓缓漾出,蓝衣被微风轻抚,剑气严霜森寒如冰凌,洛卿阵阵真气夹着剑气卷起漩涡,平静的湖面顿时荡起层层微波,红白芙蕖花瓣左右飘摇。他宽衣博带,眼神飘渺,剑气带着衣袂猎猎飘扬,还龙依凤的暗蓝剑缝反射的银光在空中划了个圈,剑花挽起,右腕平举抬高,剑芒微向下垂,捏个剑诀,一招起势星垂平野使出,剑气倾泻而出,仿如鹏鹄飞翔,只见他手腕翻转横扫,剑光杂糅,人影重幻,快逾鬼魅。剑舞的疾而不燥,沉稳潇洒。追星逐月,血影御皇,暮烟茫茫,醉卧沙场,隼掠惊涛,明镜未彻,仙人指路,兰因絮果……一套御日平尘剑法使得飘逸毓秀。他倒踩星影缥缈,身形似虚还实,莲花香气似化为实体,被他的剑锋展开,泼洒向四周。
“游梦挥戈能断日,觉来持管莫窥天。堪笑荣华枕中客,对莲余做世外仙。”洛卿古剑愈舞愈快,浑身说不见的酣畅淋漓血脉喷张,仰头长啸歌声轻扬微沉,恍若幽谷龙吟。
“流光素帛风碎霰,凝露微漾琼觞满。醉眼睥睨烟云乱,幻夜京华梦无暖。
波横青黛工笔钩,沐雨寒冬转冰锋。再寻渊薮无弥处,又见蜃楼迷重瞳。
昙姿始柔霜打落,旦余齑香馥郁殁。复现残阳阗胧暮,蜉蝣曼舞独戕濯。
崖壁素妍疑雪莲,喋血采撷泪垂末。惟见白影冰罅翩,未辩婆娑冶非仙。
形似神罔殂风骨,芙蕖岂容野芳渎。袂湿琼浆衽酒濡,萧瑟乱风苍袖渌。
明眸瞠目梦初觉,薄衣透冷散落红。淡笑人非事事休,轻嗔往复何泅渡?
举杯孤影长吟诉,狂抚南薰(洛中董氏所藏名琴)裂羽宫。
弦断指破艳朱泼,泪垂碧案孑身默。
恨少知音无共饮,高山绝响水空流。待到广陵雅音传,丹心止息情漠漠。”
剑光依然如雪如雨,随着洛卿吟诵之声从激昂入消寂,忽然雪消雨散。一招半山韵月收势,洛卿准备飞身回楼,谁想一道白色身影抢入气场。看清来人乃是轩辕翊,洛卿顿时收敛真气剑芒,恐误伤了他。只见迎面银剑白如残雪,剑指如星,星沉月毁。不带戾气和肃杀,却不乏凌然之气。两剑相触,叮咚如鸣佩环。蓝白相击,皌黑相触。手上各用巧劲,二人捻了轻灵的御字诀对剑,对舞,别有风姿。
一蓝一白,水上踏风追月,飘渺欲仙。看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二人皆感兴致勃发,舞了一盏茶的功夫。挡不住酔落魂百年佳酿的后劲,二人皆有些晕眩,相互搀扶,飞身返回水芝雅室。
越窗而入,桌前站定,轩辕翊惊见一玄衣男子恭敬立在室内,竟是洛卿贴身侍卫——谢郴逸。
洛卿看见郴逸,无甚惊讶。只是不着声色的摆脱借扶着自己而环在身侧的手臂,回到桌前拂衣坐定,淡淡问了句:“何事?”
轩辕原本环着洛卿,几乎将洛卿半个身子圈在怀里。原以为那身子如心灵般冰冷无波的人,身上竟有潺潺的暖意流荡,一股幽香若有若无。任他推开自己的手臂,无可奈何的让自己的一半身子随着那人的离去冷了下来,不愿再起波折,也只是入桌做好。拿起桌上酒杯浅酌。
“公子,睿亲王到府中拜访,已等候多时了。”谢郴逸的声音低沉浑厚,任你再轻浮躁动也会被安抚。
“哦,是么?”洛卿挑眉,拿你酒盅又是一杯仰头灌下,旋即苦笑。
轩辕翊劈手按住洛卿还欲倒酒的左手,抢过酒杯,一片忧心颜色,“你若不愿回去,我便差人去说我强留你便是,别和自个过不去。”
洛卿轻轻抽回被翊握住的柔荑,真真的开始苦笑:“我的太子殿下,堂堂亲王在我府上空等我半日,我避而不见岂不是落人口实?再加你这一说,这不是挑明我是你太子的人了?该来的,躲不掉,我穆洛卿岂是那畏首畏尾,缩居壳穴的无胆之辈?我这就回去,如何对他,我自有分寸。”
轩辕翊无言以对,你的默默点头,柔声嘱咐:“小心应对,别忘还有我身后力保你平安。”
洛卿微笑,晶莹鎏灿:“嗯,我自会小心,也不会忘我有挚友如你。今日承蒙款待,择日必当邀你再聚。”
好一个挚友如你,洛卿啊洛卿,你到底还要提醒我莫越雷池一步……罢了,得你一个他日再聚,我当知足。
“洛卿,这三日若有问题可随时找我,我必当尽心帮扶。”
“谢谢你了,翊。”洛卿已是起身走至门口,回身作揖,巧笑嫣兮。
轩辕翊只觉眼前幻幻,他轻唤一声“翊”,这半天辛苦也都值了。飘飘欲仙,大概是这酒的真正好处显现了吧。

水芸楼下,谢郴逸牵过纤离,扶着洛卿进了方才租的马车,缓缓驶向写意居。马蹄声声,洛卿端坐车厢,暗运真气,将酒气生生逼出体外,大汗淋漓。密音入耳问在车架一旁驱马并行的郴逸:“可照之前演划布置?”
郴逸略弯腰,同样将声音用内力压成一丝传给洛卿:“已按照您之前嘱咐好生招待睿亲王,不曾懈怠。对于他所带随从进出也未加限制。”
“他可是未时到?后院云渃阁可有人妄图进入?”洛卿的声音如九天寒冰,闻者色变。一片萧杀。
“未时初便到了,已等了2个时辰。云渃阁无人靠近。”郴逸的声音一丝不苟,无兴无怒,无悲无喜。
“这戏一场场开幕,何时我才能成为那赏戏的局外之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悠悠从车中传来。
郴逸眉头紧皱,望向车内的眼光一片担忧而无可奈何。他也想知道,这种日子,公子还要应付多久。
醴泉坊写意居,玄衣男子负手而立,素净的一张脸,冷冽得让人不敢逼视如云烟似的墨黑长发只在中间用茶绿色的绡绸带松松系了个结。已是申时末了,阳光熏染暖意,他俊美面容中透出冷傲,耀目摄人。 眉峰如剑,星目深邃阴沉,面部线条犹如雕刻般清晰明朗,薄薄的红唇微抿,波光流转,妖魅带笑。
穆洛卿,你终是要回来的。
作者: 北夜玄武    时间: 2009-7-18 22:17
好长...偶不识字,很多字看不懂,嘎嘎
作者: 苏宇浅    时间: 2009-7-20 13:15
…………老海……我真想揍你……
作者: 苏宇浅    时间: 2009-7-20 20:08
第四章 归来使酒气,未肯拜萧曹
世人赞嵇康,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说他如天人下凡,任何时候绝代风仪都足以使身边的一切暗淡无光。司马昭斩之,广陵散绝,世间再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不过这戒,恐怕已由他穆洛卿破了。
轩辕翮心下暗叹,为此时洛卿的颓然轻妙惊艳,只觉着飘然欲仙。
轻裘缓带蓝衣飘飘,没了清明时的冷静自持,此时已是醉意熏染。狭长凤目微眯,风情却加了倍的倾泻而出,玉肤透红,半依靠在谢郴逸身上,蓝黑分明,脚步凌乱,发丝飘散,有几缕搭在额前,挑逗着长而浓密的睫毛,慵懒颓然。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妩媚。令人怦然心动。
疾步迎上,指骨分明的手霸道的揽过洛卿的纤腰,将他从郴逸身上扯过,有力的大手按在洛卿身侧。洛卿脚下一个踉跄,碍于自己所扮饰的醉酒行径被迫靠在轩辕翮胸前,试着挣扎也只引得轩辕翮锢的更紧。不动声色的让自己站直身子,不用依靠他的力量停稳,欲借弯腰行礼时使个巧劲推出他的怀抱。略一弯腰,轩辕翮却早已看出他的意图,顺势低头,手上越加用力,在洛卿颈项间低声耳语:“洛卿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潇洒清理,高远绵长,你果然天生尤物,恐怕这世无其二的绝代盛赞终要归你了。这样的绝色,你要本王怎能不动心?”轩辕紧贴他的耳边,温湿的气息喷在洛卿净白的脖颈,沉声低低的笑。满意的看着洛卿洁白的脖颈染上一层暖红。
暧昧的语气,暧昧的称呼,暧昧的动作,暧昧的调笑。
洛卿心下把轩辕从里到外问候个遍,脸上不动声色,斜目瞥见轩辕翮一脸偷了腥的猫样的轻佻,带着得逞的喜色,更加阴郁。只是被他桎梏着行动,又不能动粗伤了他,只能暗暗咬牙。
“叔夜清洁的足不沾尘,激烈也从容,片云行过千山去,敢于世狂言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自然。洛卿不过一凡夫俗子,贪恋荣华权贵,在这红尘孽浪里沉浮,早已沾的一身市侩,岂能和他相比。睿亲王谬赞,洛卿惶恐。”洛卿侧头,僵硬的避开轩辕翮靠近的脸庞,估量这以酒醉为幌的行径瞒不了他,也别想以此应付过这次躲不过的交集。也许是路上以内力将酒气逼出时太过仓促,如今酔落魂的后劲直冲头顶,仿若神庭①被击,头晕脑胀。强按下心中的急躁,专心对付眼前的獒鹰。既然装醉被识破,那也没必要继续下去,难不成被他白占便宜?
“睿亲王,洛卿酒醉失态,让您见笑了。自知冲撞尊驾已犯了不敬之罪,还请王爷体恤。”说吧,生生推开轩辕翮双膝跪倒在地。
想是自己的轻薄惹恼了洛卿,轩辕翮也不强留洛卿在怀,留恋的回味美人在怀的感觉,弯腰扶起洛卿,随即松开不作停留,挑了嘴角眉梢轻笑,语气说不出的挪揄而意味深长:“状元郎春风正得意,正所谓春气满林香,春游不可忘。落花吹欲尽,垂柳折还长。又得当朝太子相陪于我京城第一水芸楼天字号水芝雅室同饮酔落魂,也不负你这风流世稀有,窈窕无人双的绝代风华。只是,同是一城春,本王看来可是清露凝如玉,凉风种业发。情人不还卧,冶游步明月啊。”阴郁的人竟把这话说的哀怨十足,显得不伦不类,挑起的音调表达着主人的不满,口气一转,“不过还好,总归是在夕阳尚存的时候见到了我们百年一遇的穆大人。吹漏不可停,断线当更续。俱作双思引,共奏同心曲。你说,我们同奏一曲潇湘水云可好?”
洛卿听罢,浑身一战。虽已料到与轩辕翊一行定是逃不过他的眼线,却没想到到连这细节也瞒不过。想的越通透,心下愈加阴冷,这人……果如捕猎的苍鹰,一双锐目令人心惊胆颤,更何况自己就那只被看中的猎物。洛卿只觉如坠冰窟,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得沉默。心中苦笑,自己一贯以沉默应万变,试探对方用心,今次却是被逼的说不出话,好不嘲讽。轩辕翮轩辕翮,先是暧昧又是威胁,好手段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
“本王知你有洛中董氏所藏世间名琴南薰,若是一般的七弦怕是入不了你的眼,本王这次带来的可是清角。不知此琴可配卿否?”轩辕翮依旧轻笑,成竹在胸的风轻云淡,招手唤随身仆从,那男子恭敬奉上一具罩着素丝蜀锦的古琴。
听到琴名,洛卿彻底愣在当场。清角,乃上古黄帝之琴,素来只为当今天子可得。他这把琴难道是得赐于轩辕无涘?这是何意?就算轩辕翮母妃静贵妃乃当今圣上第一宠妃,轩辕翮也深谙先帝脾气,二人性格迫近,轩辕翮受宠不假,但皇帝始终未起废太子的心思,否则……紫宸殿的那番对话也不会存在……还是,另有深意?今日轩辕翊的相邀踏春,席间也未见他对自己的太子位有什么危机感。轩辕翊虽是温润生暖的人,但决不愚蠢。况且危机当前而不自知的太子,在轩辕翮面前,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那是刻意瞒着自己?何必?若不愿坦诚又何必大费周章的与自己纠缠半天?这不可能。郴逸的情报不会有错,轩辕无涘没有另立太子的意思,这琴,不会是他赐下来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这琴,是轩辕翮自己所得。只是不知道是从老皇帝那拿出还是从司马静妃那里。这算什么?偷琴么?就算是从大内所取,这天下都是着他们轩辕家的,何况这一把仅仅是名声贵丽些的琴。何况那轩辕无涘本不是爱琴之人,这琴如何怕他也不会上心。难不成,这琴倒真是轩辕翮特意为了自己寻来?心中嗤笑,这兄弟二人,为了自己还真是煞费苦心。这琴原属黄帝,轩辕翮,你想向我暗示什么呢?
直视轩辕翮的锐利双目:“洛卿技拙,清角乃上古黄帝所有神器,只恐污了王爷辛苦得来的琴。何况洛卿所善靡靡之音怕也是入不了的王爷耳。”
洛卿的言外之音轩辕翮如何不知,不外乎说我穆洛卿才疏学浅,跟着他也只是耽误他的大业宏图,误了他的名声,自己毫无建树,不会对他有什么用处。当然,洛卿眼中的震撼和心思的流转也一滴不漏的落入了这双鹰眼。
轩辕翮依旧笑的轻快:“我知卿温淡君子文雅乐,特意自大内宗正寺库府内寻得此琴,还换不来洛卿一曲么?还是这黄帝的琴也不和洛卿的心思?”
我对你的雄才大略一清二楚,我费尽心思只为得你倾心相助,难道还不够?黄帝的琴我给得起,那皇帝总归也是我囊中之物,你想清楚。
轩辕翮步步进逼,平静的湖面下波涛汹涌,暗流急湍。山雨欲来风满楼,塔楼奄奄一息倾塌之际,洛卿反而愈现沉静。不再多语,吩咐侯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谢郴逸。
“郴逸,你去将秋啸亭清扫一下,命人去云渃阁取四亭博山炉,焚沉水香。还请王爷前往秋啸亭略等,容臣更衣,一身酒气难免浊了这琴的浩然正气。”
你若要听曲,我便奏给你听,只是,你既能闻弦歌而知雅意,反而不需要我多言。
洛卿到底是极爱琴之人,这上古之琴,单是隔着素丝蜀锦轻抚,已觉不一般。当下安排焚香更衣,一丝不苟。
轩辕翮看着这认真起来的玉人,越加玩味欣赏。手指拂过下巴,心下竟有了纵然不能为我所用,今日能听他一曲也是满载而归的念头。不过,苍鹰永远不会满足于远远观赏美丽的白兔,更何况自己所看重的,乃是聪明灵动之极的雪山白狐。旋即为自己的天真好笑。他轩辕翮岂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人么?
举步走向秋啸亭,心中畅快。
此时暮霭沉沉,夕阳脉脉,给这曲径通幽的写意居堵上一层温存的暖意。一身藏蓝的挺拔男子再次看着蓝衣男子离去的背影挑了眉毛轻笑,转身走向琼响池旁的秋啸亭。二人的背影竟是一般孤冷,残阳的暖意也显得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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醴泉坊写意居琼响池秋啸亭,烟雾袅袅,香气晕染。博山炉阵阵青烟弥散,沉水香悠远流长。洛卿换了一袭纯白绡绫广袖袍,外罩同样白色的绢边苏纱衫,袖口绣着前墨色的湘妃竹,干净的不食人间烟火。轩辕翮静坐在亭中,一袭黑衣越发衬的眉眼凌厉英气勃发。饶有趣味的闲闲看着洛卿焚香净手,那双柔荑在夕阳下晶莹如玉,手下动作轻柔,不急不缓。
退下苏丝蜀锦的外罩,盘龙纹桐木螺钿缠束丝的弦琴。静静呈现在洛卿面前。不愧是上古的神器,洛卿由衷赞叹。在桐木古琴上撩拨出串串凝如深潭般的颤音来。沉香在空中弥漫出淡白的雾霭,摇曳飘散着宁静的弦音。古琴的声音纯正悠远,如君子之音、温玉之音。拨起琴弦来清如溅玉,颤若龙吟,直贯沐风和雨之中。桐木存得越久,就越是空实利落,振出的琴音就越发的清越悠远。这古琴少说也有千年历史,弦换过无数,这琴身可是历经了风霜,连着琴音听来,也有如大漠黄沙的空旷广博,悲壮厚重。
洛卿震撼于此琴的灵动,十指翻飞指尖调弦,一首酒狂轻吟而出,指尖急挑,五弦急拨,铁马金戈,尽在宫商角徵羽之中。
“叱……”一声尖利的声音划破激昂。
洛卿抬头,诧异的看着瞬间移到自己身边按住自己双手的轩辕翮,心中警铃大作。欲将手抽回,奈何轩辕翮固执的瞪着自己不放手。这么不尴不尬的僵持了稍许。轩辕翮突然放开洛卿双手,坐回原地,淡淡说道:“不要酒狂,你弹广陵散来听。”顿了顿,又戏谑的加了一句,“还是你不敢。”
巧妙的掩饰起自己的失态,轩辕翮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一刹那的失神,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冲了过去。他低头神色平静安详的专心弄琴,那一幕被夕阳渲染,真似画中走出的绝代美人。
洛卿惊觉心悸,暗下冷哼。“广陵散,琴曲中唯一具有戈矛杀伐音色的曲子,当年聂政在城门奏此曲引韩王驻足,出剑将其刺死后自戕。后嵇康于临行前奏此曲,一来其一生钟爱此曲,二来也为了抒胸中的愤郁和不平。此曲由弑王之情起,轩辕翮你就这么想逼出我的杀气?”思辰至此,洛卿正在调琴的手指一个颤抖。“还是他知道了什么已经起疑。云渃阁至今无人进入,知道那事的人皆为至亲至心的人,这又是为何?琴声中掩盖性情已是不易,若曲与心中之情偏差遮掩也是不难。只是……一旦琴情和鸣,能否应对过此番试探?酒狂之曲虽直爽大气,但不曾有兵戈杀伐的戾气,凭现在的琴技,定能让轩辕翮认为我只不过是贪图一点美酒闲逸,无意于党派之争,更无<敏感詞>算计。若是广陵散,又会如何?不错,我就是不敢。”洛卿咬牙,贝齿欲碎,为何对上这轩辕家二子就是如此被动。自己得意的琴艺,自己的欲拒还换可以轻易赢得主动,控制与轩辕翊的局面,到了他这,自己的得意之处皆处处受制,反而成了他制约自己的利刃?
看他迟迟犹豫不肯挑弦,轩辕翮神色冷了下来。
“怎么,本王还没资格要求穆大人弹奏一曲么?”
洛卿左右思量,决定以进为退:“王爷,广陵散乃弑君之曲,杀伐之气太重,洛卿恐弹奏时冲撞了王爷。今日酒醉失态已是不敬之罪,若此时醉意熏染无法控制曲中煞气……”
轩辕翮不语,只是径直看着洛卿。洛卿浅笑嫣然,明眸善睐,等着他的回答。心中却早已绞成一团。
“哦?那还是真是可惜。轩辕翮眉目松弛下来,低头品了一口清茶,“本王初见洛卿,只想当年风华绝代惊世骇俗的稽叔夜也不过如此了。不知叔夜所擅广陵散,由你弹来又是何滋味。既然你如此在意,不弹就是。既然你素来喜郭沔浙派琴技,泛沧浪,可好?”
虽不知道他为何这样轻易让步,也无暇为他话中隐隐的示威再生不快——我素喜郭沔,半天之内竟然查到这境地,还是早在我进京之前他一开始动作?
轩辕翮,这獒鹰一样的人,避的越远越好。否则,先不说能否为我所用,到时候想要全身而退也怕很难。现下权宜之计,也只有帮轩辕翊了。
终于见他坐好不再有什么动作,洛卿略微收拾心情,敛神准备抚琴。
泛沧浪,江水滚滚呼吸东流,起音为单弦调音,高低相携,由轻入重,由浅入深。第一节散音余韵尚存,三弦启拨。略一停顿,激昂之调汹涌而来,灭天毁日。指挑,弦颤。 略显浑浊清冷的琴声,似大鹏展翅,拍案而过,激起千堆雪,呼啸涌来。古音绕绕,今人感叹。 修长的指又挑,混响中带了铮铮之音,叫人热血沸腾。轩辕只觉身处飘摇小舟,与滔天巨浪中惊险刺激。心里战争的星火被点燃,眸中映出点点火光,嗜血、疯狂和举世无双的磅礴大气。感受到他热切的目光,洛卿手指愈加灵动轻盈,琴音浊化为实体,矫若游龙,忽快忽慢,如细雨盈盈,如滔天骇浪,蕴制敌先机。似是不愿这英雄傲气随着最后的缓音消弭,洛卿再次拨动琴弦,生生改了这泛沧浪尾节,奇音蓦奏,一曲毕,铮色炎炎。
   轩辕翮不知何时竟将手中的茶杯捏了粉碎。洛卿淡淡看了他血染殷红的右手,招呼郴逸去取金疮药,再换一个瓷杯来。
   轩辕翮依旧沉溺于那旷世奇音,听洛卿出声蓦地回神。看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自嘲的笑笑:“洛卿果然好才华,本王听的神魂颠倒,坏了你一只好杯。改明定送上一套上好的岫玉茶盏相赔。”
“王爷客气。王爷万金之躯,因洛卿一曲而受伤,才是我的罪过。”洛卿不温不火的应道。
转眼,郴逸已将金疮药、绷带之类尽数拿来,顺便请来了写意居的大夫。又招呼身后的女仆换上新的茶盏,弯腰准备帮轩辕翮止血包扎。
谁知轩辕翮忽然收回手,转头望向洛卿:“洛卿,我这伤好歹也是感于的琴曲,也算是对你琴艺的赞扬,这伤由你来帮本王处理,可是过分?”
你自己愿意捏碎茶盏干我何事!洛卿心里咒骂。,面上一片恭敬:“是了,这确是我的不是,下次王爷听曲,我自让人准备千年玄铁打制的杯子便是。”嘴里不饶人,还是起身向前。若此番拒绝与他,过后不知又会惹出什么麻烦。何况以轩辕翮的执著,今日不帮他包扎怕是没完没了了。
轩辕翮也不理会他的挪揄,静静等着洛卿上前。
洛卿接过郴逸手中的药具,挥退杂人,在离轩辕翮半丈处便停下,刚好能够到轩辕翮抬起的右手,又能保证不会再被硬揽了去。洛卿苦笑,为何自己竟沦落到处处小心莫让人占了便宜的境地?若非这脸酷似母亲,真不如毁去了干脆。
轩辕翮看他处处小心不愿再靠近自己,算来自己占得便宜也够本,也就不再有什么动作。看着洛卿垂下眼睑,长而密的睫毛微动,在眼睑下投下一下片阴影,绝对就手上没什么动作,嘴上也不放过若即若离的美人。
“洛卿洛卿,洛水之卿,当年的洛神也不会有你半分风姿绰约。”学着轩辕翊的调子,轩辕翮的话平白多了一份阴冷。
也许是习惯了轩辕翮的这种示威,洛卿当下已是不慌不忙。一双柔荑依旧灵活的包扎,只求快点了事离他远一点。这人给自己的压迫感,和对自己的深刻了解,已让自己不安。相信这还不是他最后的一招,这杀手锏,到底会是什么?恐怕今天他必定要把话挑开说了,到时候……唉……随机应变吧。这暴雨前的狂风已是飞沙走石,真到了雨狂风骤的时候,自己不要体无完肤才好。
看他没反应只是替自己包扎,轩辕翮感到无趣,看来这招已是无用。自己的示威给眼前的人留下多少心悸?火候差不多了吧。看他将最后的绷带缠好,突然的站起身。洛卿猝不及防身子不稳向后倒去。轩辕翮一个箭步向前,捞了个美人在怀,又在洛卿耳边呵气:“洛卿怎么着不小心?”
洛卿心底彻底恼怒,黛眉微颦,狭长美目眯起,射出阵阵戾气。抬手点向轩辕翮膻中穴。
轩辕翮急步后退躲开。好笑的看着恼羞成怒的洛卿:“洛卿,这般易怒,你下午的隐忍岂不白费,点我膻中,若我当真内气漫散,心慌意乱,神志不清做出什么事,怕还是你吃亏呢。”
他这话说的露骨,洛卿脸色潮红,眼神还是阴冷,盯着轩辕翮不语。这兄弟二人就这么想把自己惹怒么?
看着洛卿脸色一片泠然,轩辕翮也阴沉下来。本就是阴郁邪魅的面孔,剑眉星目,削瘦的下巴,脸廓凌厉的线条,红润如染血的薄唇,如今一片杀气不加掩饰铺天盖地的淹没洛卿。
“你琴音中的磅礴戾气,是如何也掩不住的。就算不是广陵散又如何。你本非池中之物,今日这般推拒哪里是什么明哲保身。本王还不抵太子的魅力么?”
轩辕翮再不多言,悬翦缓缓出鞘。悬翦不同于纯钧的古朴。当日昆吾山,其下多赤金,色如火。昔黄帝伐蚩尤,陈兵于此地,掘深百丈,犹未及泉,惟见火光如星。地中多丹,炼石为铜,铜色青而利,泉色赤,山草木皆剑利,土亦钢而精。越王句践,使工人白马白牛祠昆吾之神,采金铸之,以成八剑之精。悬翦便是八剑之一,号称飞鸟游过,触其刃而断翼。
剑鞘镶嵌着明明暗暗的玄武石和墨绿宝玉。剑身明明灭灭泛着红光,剑刃反射夕阳氤氲,寒光森森,那剑身的火红之气竟无一丝暖意。只有一片萧杀的阴冷肃穆。
洛卿只是冷冷的看着,轻哼出声,眉关深锁,一双如寒夜般的眸子里散发出点点冷光,白净如雪的脸庞没有一丝笑意,整张脸看上去如数九寒冬一样。 白色的衣带,被风吹过,飘飘飞舞,宛如九天的仙子,又似钩魂的无常。 冷,冷得不带一丝的凡尘俗气;冰,冰得那么的美艳无双。
下面,恐怕就可以看到当朝弓马最为娴熟的睿王爷武一套御日平尘剑来吧。
的确,他拔剑,洛卿不惧。轩辕翮,你不会杀我。
想不到,自己一向惹来麻烦的皮相也有有用的时候。轩辕翮,你早已放不下我。难道了解别人的只有你么?你素来阴冷毒辣,对于不能为我所用者宁杀一万不错一个。今日我与轩辕翊长谈舞剑品茶饮酒博弈赏莲已是说明立场。就算我不是太子当中人,你不会如此轻易作罢。你明明已是认定我已臣服于太子还候在这写意居,费尽苦心的恩威并施,何不考虑考虑如何在我初来朝堂立足未稳直接打压到万劫不复?你在和自己赌,和自己怄气。你为我动心,你要的不是我的死,不是我的帮助,还是我的臣服。这一点,你永远也别想得到。你一日未得到,便一日不会动我!
依旧冷冷看着轩辕翮,既然你如此误会,那就继续误会好了,轩辕翮,把你作为朋友远比作为敌人危险得多。红唇微动:“高山流水遇知音,凰鸟择木而栖,良才择主而侍。太子温文尔雅胸怀天下苍生社稷,待人以礼,礼贤下士,自然天下归心。”
轩辕翮气极反笑:“好好好,好个天下归心。岂不知,正真坐拥天下的不是什么虚情假意的温吞,而是手段和实力!洛卿我们是一种人,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轩辕翊不会懂你,他永远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高山流水遇知音,你说,谁才是你的知音?!”一个纵身使出马踏飞燕立于琼响池,不似洛卿平沙落雁的涟漪清荡,池面顿时横波涌动。玉绿的浮萍浊荡开来,剑气划开水面划开天际划开洛卿最后的矜持。
的确,自己想要什么轩辕翊永远不会知道。他永远不会懂。正是因为他不懂,我才会暂栖于他身边,轩辕翮,你的确懂我,却看不透我。若你看得透,就不该如此逼迫于我。难道我是那种迫于淫威卑躬屈膝的软脚虾?
亏我担心你知道了什么。我是后知后觉,若你当真知道目的,又岂会这般相逼?以你对我的了解必然明白,对于太了解自己的依靠,最后只会将自己困住!
更何况,我们的目的虽有相同,到底却是同途殊归!我穆洛卿,不依靠任何人!
“王爷,知音难觅。只是那钟子期所钟爱者,乃是伯牙的琴音,而非那琴。”轩辕翮,你当我是男宠么?你的心思当真只是要我做你的幕僚?
“不错,琴和琴音,我都要得到!洛卿,你以为轩辕翊只是爱慕的你的琴音么?”轩辕翮冷笑。他兄弟二人对于洛卿怀的心思,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懂他的人,却得不到。
轩辕翮只当洛卿已交心于轩辕翊,那知其中缘故,愈加暴怒。
“王爷,我自是知你们兄弟同心。只是,我若执意不肯将琴交付,太子不会强迫索要,而您的胸襟,恐怕是容不得一丝不在手吧……”洛卿冷笑,真是兄弟同心。他们这般坚持,究竟是为了才情还是这美色?
一个鹤舞九霄,洛卿拍向放在另一边的纯钧,寒光咋现,洛卿稳稳的停在水面。依旧是涟漪微挡,轩辕翮激起的波浪似乎被拦腰截断,方触到洛卿漾起的微波就变的平和。轩辕翮到底也只是皇家贵胄,精长的也只有武功招式,内力在皇家而言也已是顶级,但仍比不过自幼修习武功心法的洛卿。无意于与洛卿较量内力,轩辕翮起势凌厉,一套御日平尘在他手里全无洛卿的飘逸毓秀,剑刃锋际处处萧索杀气。
他岂能不怒不恼?想他天之骄子自由聪颖万人敬仰,虽不是太子但风头处处不逊于他轩辕翮。并非不知收敛锋芒,但他自信就算是野心世人可昭他也无所畏惧!天下谁人能奈我何?事实上他也的确有这样的魄力和能力。无论是太子党还是圣上自己,并非不明白轩辕翮的野心,但也是无可奈何。他虽张扬,却行事无半分差池。事事尊理循矩,深谙人心。别说密谋陷害打压与他,就是想要算计他心里也会有所畏惧。他睿亲王喜怒不定阴狠毒辣有谁不知?哪曾和风沐雨的与人兜兜转转?胆敢冒犯他的,恐怕早就死绝了。唯独这穆洛卿,把自己的赏识,自己的耐心,自己的专注,视若无物。总有一天,我要你臣服于我!我要你的一切伪装一切坚强在我脚下支离破碎!
在昏黄的晚照下,池面洒出一片剑芒。剑身红光四射,舞得一团金色,几乎隐没了人影。
盏茶时刻过去,他突然一剑甩出,最后一式半山韵月舞到一半金红剑光向上射出。足尖点水,冲天而起,在空中接住剑柄,转身挺剑直刺洛卿面门。
谢郴逸远远看着这边情景,心蓦地纠紧,抽气声顿然响起,看着洛卿依然不动不闪握着纯钧毫无动静,跻身掠去。
“郴逸,退下。”清冷的声音威严给人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谢郴逸猛地停住,眉眼一片担忧。
眼看剑尖就要刺向洛卿身前巨阙,鸩尾。郴逸只觉心已跳至咽喉。莫说被刺伤,单是被剑气击中这身前两穴,冲击腹壁经脉、及肝、胆,震动心脏,就必会血滞而亡。
    只见电光石火之间,一道白影瞬间移位,待众人反应过来洛卿已持剑出现在在轩辕翮背后,在半空稍停,轻盈落到水面,落时一道墨兰剑光闪光,劈向轩辕翮。轩辕翮不急不慢似是背后亦可视物,挡也不挡,反手剑位下移横扫洛卿下盘。洛卿收回剑势向上一跃,踏着轩辕翮的剑再次腾空。白衣烈烈,衣袂翻飞。凤眼挑起,眼看轩辕翮剑身竖起,欲凌空上指,剑身盈盈绕绕的剑气愈加激烈。运气借力急退,凝全身真气于剑,凌空挥出先下手为强。轩辕翮以气挡气,也是急退。二人猛地分开。水面顿时炸起一片水花,飘萍四溅。两人各自定位遥遥相望,皆是滴水不沾衣。
势均力敌。
沉默,死寂,充斥着暮色夹杂着层层杀气暗流涌动。二人皆是一般的阴冷沉静的眉目,皆是世间少有的飘飘的少年。
突然,轩辕翮仰天长笑,少年的自负破胸而出,带有他独具的傲气和霸气:“穆洛卿,你比我想的还要有趣!没错,这琴音和这琴,本王一个也不会放过!本王看上的,就算毁了也要得到!你可思量好了!”
洛卿微笑,又回归无悲无喜:“洛卿无才无德,王爷自是良木,必有凤鸟来栖,洛卿乌鹊一只,何颜鱼目混珠坏了王爷名声。”
“休和我说些官场上的昏话!若你是乌鹊,那天下之人皆是蝼蚁!”
“王爷,人各有志,何必强求。”洛卿竟有些无奈。他实在不理解轩辕翮为何如此执着于自己。说他动了真心洛卿自不会信。他有心么?不过为了自己的才华和美貌,煞费苦心的要自己臣服,要自己为他谋事,不愿伤自己性命。到底为何?说到底,不过是他的独占欲。也许从未有人忤逆过他,自己是第一个,反而挑起了他的征服欲。当真是可笑之极。
“洛卿,有种水鸟甘愿结巢于芦苇,疾风吹,芦苇折,巢毁鸟亡。想清楚,到底你该依靠谁!”轩辕翮不再理会,一瞬间他也迷茫,明明已知洛卿断不会受自己胁迫回心转意,何苦一定要将他收归帐下,日后趁他根基未稳除了去,岂不更简单?不忍心么?笑话!想他世人都道心狠手辣的睿亲王会心软?20年来未有人拒绝推诿于我,独独一个穆洛卿。何况如此风流人物不到弱冠便被自己送去离恨天岂不可惜?
“王爷,芦苇虽然不若梧桐牢固,但也不用担心被梧桐的枝桠刺伤。只要那水鸟聪明一些,哪怕巢毁鸟在,仍是可以重铸的。”洛卿淡淡的回答。
“好好!”轩辕翮笑的阴郁冷绝,“洛卿,若我连芦苇一起铲平我倒要看看那鸟儿又待如何!”
“王爷,鸟与那芦苇生死相依,水鸟岂会看着芦苇被人折曲?”一句话几乎是轻不可闻的叹息。
“生死相依?”听到他说生死相依,轩辕翮只觉怒火中烧。飞身上前擒住洛卿手腕生生将他扯上岸去。洛卿看他暴怒也不再刺激,咬牙忍痛任他拖自己上岸。回到秋啸亭,轩辕翮右手反折洛卿手腕将他拉到身前,左手钳住他的下巴,“我只知道如何叫人生不如死!”
“王爷。”洛卿只觉着自己的手腕要被折断,眉头紧皱,“洛卿不过一介平民,王爷要让我死有很多种办法。”只是,你不会杀我。
听他这般说,轩辕翮了然他的弦外之音,手中力道再次加重,冷笑:“没错,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后悔今天的选择。那把清角,送给你。总有一天,这琴音总会只属于我,莫说这琴,连带这琴的主人,都会回来。”满意的听着洛卿因手腕的痛而抽气,低头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总有一天,我要看你在我身下婉转承欢时的泪眼朦胧。”
说罢,拂袖而去。
已是残阳如血,为他的玄衣镀上惨烈的光晕。听着他最后的话,洛卿低头看水中自己的倒影。的确是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轩辕翮,这就是你折辱我的方法吗?不知为何,听他这样讲,心中反而没有一丝怒火,空落落的怅然若失。为何,他永远知道我的死穴……
静静看着轩辕翮拂袖而去的早已不见的背影,洛卿久久不语,后而轻轻叹息:“能将这种大逆不道的狠话如此底气十足的撂出来,也只有他轩辕翮能做到了。这无所畏惧的魄力和自信,加上他的决绝手段,若无人相助,怕是10个太子也斗不过。”
眼角瞥到疾步上前查看自己手腕上被禁锢时掐出瘀伤的郴逸,他一脸的不解和担忧。轻轻笑着问他:“郴逸,你若想问便问吧,你我自小长大虽是主仆关系仍是亲如兄弟,何苦憋着?”
   冷静到有些古板的英俊面孔动了动,终于还是问道:“何不选了睿亲王?”
   洛卿挑眉看着他笑:“你是不是觉着,若是选了睿亲王便不会这么麻烦?第一,拒绝太子,以太子不愿与人为难的性子最多自己抑郁,定不会为难于我。第二,睿亲王的确可以说得上是我的知己了?”
郴逸点头,犹疑了一下,终于说:“公子,睿亲王对你的确是了解极深。你们……骨子里的确是一种人。”
洛卿看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唯恐让自己不快,心中温暖,柔柔一笑:“的确,我们是一类人。而且,他的狠绝可以毫不掩饰,而我不可以。”停了停,洛卿又说,“郴逸,我与他们的目的不一样,等到了最后,若是选了轩辕翮,我该如何抽身?待在他身边的危险远大于和他为敌。否则,总有一天我会被他看透。太精明的人,让你轻松,但最终也会让你难以逃离。更何况……”
洛卿眼色一暗没有说下去。
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可能,动心了吧……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那么,为了防止连心也走不了,离他远一点吧。
否则,最后的结局,自己会万劫不复吧……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呢……
饶他一世英明的穆洛卿,也不明白。
但最清楚不过的,不该要的东西,就在最初亲手扼杀了吧。
作者: 卿云焕日    时间: 2009-7-31 09:02
洛~加油写~【小声:乃的形象啊~~~】
作者: 阿D    时间: 2009-7-31 09:08
标题: 回复 11楼 卿云焕日 的帖子
放心,话说貌似一直没啥形象
作者: 卿云焕日    时间: 2009-7-31 09:24
标题: 回复 12楼 dqflyfly 的帖子
soga!原来如此~~原来洛在哪都没啥形象~=v=
作者: 苏宇浅    时间: 2009-7-31 13:04
瞥,爱妃,我觉着你最近皮痒。
啧啧,要知道我的形象欢迎去文院的群看看。
我让你知道老子到底是什么形象
作者: 卿云焕日    时间: 2009-7-31 15:58
乃是什么形象??难道说和烟冥里的形象不一样??=v=
作者: 苏宇浅    时间: 2009-7-31 16:45
笑,文院没人敢妄图把我压倒。倒是劳资的后宫无数。
我的两大称号,文院第一少爷和文院第一流氓。
作者: 卿云焕日    时间: 2009-8-1 04:02
标题: 回复 16楼 苏宇浅 的帖子
第一个很有气势!第二个。。。咳咳。。。文院都成你的御用后宫了吧。。。
作者: 苏宇浅    时间: 2009-8-2 18:32
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这种事嘛,咱俩知道就是~~
何必张扬出去呢?
作者: 卿云焕日    时间: 2009-8-2 19:03
标题: 回复 18楼 苏宇浅 的帖子
=口=您真低调啊。。。
作者: 苏宇浅    时间: 2009-8-2 19:28
迎风抖扇得瑟笑,劳资一向低调~~~
作者: 卿云焕日    时间: 2009-8-3 06:23
标题: 回复 20楼 苏宇浅 的帖子
【指】= =|||再笑苍蝇就飞嘴里了
作者: 苏宇浅    时间: 2009-8-4 21:30
笑,迎风抖扇,不是有扇子么~~~~
作者: 最高祭司    时间: 2009-8-4 21:38
你们俩说相声呐?fungus277f
作者: 苏宇浅    时间: 2009-8-5 00:03
啧啧,想不到本少爷还有说相声的本事?
改天试试去~~~
作者: 苏宇浅    时间: 2009-8-5 00:20
第五章 控沧江,排青嶂,一笑拟兴亡

已是三更天,众位大臣都赶往昭训门侯朝,时辰到后,过含元殿,文臣武将按品级昭穆而入,走过三座玉带桥,至崇明门前的广场上列队侯旨,黄钟大吕奏起礼乐,肃穆庄严,钟声悠远厚重,司礼太监齐唱“跪——”,千名官员齐整划一甩袖跪下,山呼万岁,其声振聋发聩,惊起宫角深处点点神鸦黑羽。一切礼毕之后才能低头敛容鱼贯进入崇明门,肃然地在丹陛下跪了,轩辕无涘此刻方从紫宸殿里出来,被一旁太监恭身搀上御座台阶,他转过身,端端正正地坐下,缓缓抬眼扫向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
辉煌的宣征殿,依旧金碧辉煌、气宇轩昂。
“平身吧。”轩辕无涘淡淡的说。
“平身——”司礼太监尖细的声音划破肃静,身着各色服饰的文武百官起身,衣靴簌簌,如秋风疾扫落叶。
右手边,多了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一袭三品绛色袍罩在看似孱弱的削瘦身影,玄色金线绣腰褥使不赢一握的细腰更显纤弱,紫金鱼袋垂下,一头如瀑长发一丝不苟的束起,一顶玉冠上刻岁寒三友浮纹。冰肌玉骨,眉眼如画,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角微吊,非凡容色的眼眸淡淡扫来,就足令人见之忘俗,敬之如仙,顾盼生姿。
这便是进来花月正春风的当朝第一状元穆洛卿。
从未有人以不及弱冠的18岁幼龄成为状元。
从未有人文武双全一举拿下双科状元。
从未有人初入朝堂便可平步青云直封三品侍读行走紫宸殿。
从未有人得当朝太子盛情相邀品酒话诗斗琴饮茶。
从未有人得当朝睿亲王青睐有加恭候半日。
这一切,他做到了。
只不过后两个没多少人知道罢了。
与这朝堂小别三日,再踏上这金銮殿,已不是当时的身份。
如今的他,可算宠臣,虽说不上权臣,但自己的一句话也可以左右很多事情。明有天子的信任,暗有太子的扶持。唯一的麻烦,就是正虎视眈眈阴霾的盯着自己的睿亲王。
自那日不欢而散之后,睿亲王再无动作。倒是轩辕翊时不时托人到写意居传信,嘱咐若有疑惑的地方尽可以去问。洛卿心中有些嘲讽,自己早已筹划了三年的时间,这朝堂的一切还有什么看不透?不外乎龌龊、阴暗、权利角逐的不择手段、彼此的打压陷害。这些衣冠楚楚的国之栋梁,心里有几分存了百姓!
“穆爱卿自今日起就正式上任了吧。”轩辕无涘的威严的声音低沉浑厚,和轩辕翮一脉相承。
洛卿向前一步跨出位列,立于其中,拱手长揖,弯腰敛眉垂首:“圣上皇恩浩荡,洛卿已遵旨潜心学习了三天规矩,今日起奉旨上朝。”
“好好好,我苍曌还要依靠你们维持这百年兴盛。紫宸殿的差事,今日起也开始做了吧。下朝后就随着太子去吧。”
“臣遵旨。”洛卿跪下,起身之际与那温吞如暖玉的人目光交汇,轻轻颔首,退入位列。那日的倾心交谈,二人此时心照不宣。
“众位爱卿,我苍曌国泰民安,兵强马壮50余年,东御倭寇西挡番族,南抗狄夷北击匈奴,四海之内莫不臣服。怎的今日就要被迫和亲了?”轩辕无涘口气不温不火却给人十足的压迫感。大臣无不觉锋芒在背两股战战。听不出轩辕无涘生气的人怕也只有初来乍到的人了。当然,这不包括洛卿。
“皇上,振威将军雷韬久戍边关未曾失手,今日好大喜功轻敌冒进以致中了那蛮族埋伏。我苍曌损失五万儿郎,匈奴大军逼至函谷关,幸得萧将军抵死相守,与匈奴苦苦相持月余,才赢得转机。现今匈奴提上信函却道愿意退兵讲和,但要我朝公主下嫁,美其名曰和亲,这实在是奇耻大辱!难道我们还要求着匈奴蛮夷退兵么?我朝戍边将士就如此懦弱胆小,龟缩在城里等着靠一个女人来救济?”说话人一身暗红镶金软甲,金盔虎冠,英气勃发。正是当朝金吾卫统领司马睘。这话说的含沙射影,初听来只觉今日兵败之褥皆因那雷韬。大家心里皆明镜式的一清二楚,今日雷家兵败,给足了司马家把柄。这是和是战,也早已不是边关胜负的问题。
本来,胜负乃兵家常事。雷韬对战匈奴数十年,皆是谨慎。此番却是棋逢对手。匈奴新封南诏王鞳鞑倻年方弱冠,首次披挂上阵,雷韬自恃经验丰渥十分轻视,认为其黄口小儿不足挂齿,匈奴此番自取兵败之褥。那少年南诏王果然节节败退,雷韬本不欲追击,函谷关内却是蓦地流言四起。皆说他精于守成短于出击,后来愈演愈烈竟成了说他怕出兵不利失了常胜的名号,胆小怕事只知一味被动受制。帐下将军怨声载道,对于雷韬也颇有不满。迫于压力雷韬连夜率一万轻骑深入敌腹,谁想中了埋伏腹背受敌,被困在大泽川。这才明白从开始的诈败到后来的流言直至被困皆是那匈奴小王的计谋。这才悔不当初不该轻视他年幼。函谷关内留守副将为救雷韬率军3万相援,方出城,行至半路就被匈奴大军拦截,一番鏖战被迫退回城内。这样接连三翻五次,不知多少人死于非命。终于萧濂连派三队轻骑轮番突围冲出重围,又出其不意折返成包围之式,方才破了函谷关的拦截兵力。等到率军赶往大泽川,雷韬等已被围月余,一万轻骑仅剩百人。众人拼死救得雷韬入关,这一役折了五万余人。
雷家和司马家几年来势均力敌,行事各是小心。故而虽然事事时时针锋相对,但拿不到对方什么太大的把柄。小打小闹权当了调派这朝堂肃穆。此次雷韬犯了如此大错,司马家焉有不打压之理?
“司马大人此言差矣,大人也是带兵之人岂不闻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雷韬退入关中加强防御再未给匈奴可趁之机,使匈奴久攻不下被迫同意议和。况且两家结秦晋之好,十年内再无动乱,正为我苍曌提供修生养息的机会。难道你要将国库掏空在西北战场?”如洛卿同列,为首的一鹤发老人站到堂中,中气十足的说到。想来是帝师雷陌。
“哦,照太傅大人所言,我们倒是应该感谢贵公子兵败如山倒了?”同列的另一男子出列,乃是司马家二子同平章事司马朔,“还是说雷太傅要包庇自己的亲子?”
雷陌脸色骤变,气的脸红几欲溢血。花白的跟着全身一起颤抖。颤巍巍举起手指指向司马家二人。又突然反身退下,朗声说:“皇上,老臣教导无方,今犬子雷韬兵败,我朝蒙羞,罪无可赦。恳请皇上治臣与犬子之罪。但请皇帝对和亲一事三思而行!此时国库空虚,不易再兴兵甲之祸啊。”
雷陌所言非虚,洛卿也是知道的。连年与匈奴的征战,国库早已入不敷出。西北的粮草供应常常短缺。雷韬能守到现在也着实不易。和亲,虽说是权宜之计,有辱天家威严,但却是最合适的选择。
只是……这司马家定要反对却是因为当今圣上膝下只有一女,乃是轩辕翮亲妹,司马静妃之女——轩辕婕。
司马睘嗤笑,正欲嘲讽,却被轩辕无涘打断。
“够了,有在朝堂上吵的精气神,你们不如留着去对付匈奴!雷韬轻敌冒进损兵折将必当处罚,念在形势危急后又将功折罪的份上只是降职,左迁右将军,代行大将军权,继续留守函谷关。若再出差池,就让他提头来见。”轩辕无涘不奈挥手。他自然知道此时和亲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就算不为自己的颜面,自己唯一的<敏感詞>又怎能割舍……
“洛卿,说说你怎么看。这亲,是和还是不和?”轩辕无涘将目光转到洛卿身上。看着他低眉顺目的一言不发,知他心里定有自己的打算。
洛卿抬眼扫视站在朝堂之上的三人,见三人锐利的目光皆射向自己,含着威胁和警告。洛卿轻轻别开眼,懒得理会。看看丹陛旁站着的轩辕翮,一言不发,薄唇紧抿,看来轩辕翮对自己的血亲也有一份割舍不掉的柔情。只是……这天下事,又岂会因儿女情长耽搁延误?
缓步走上朝堂,洛卿恭恭敬敬的跪下,朗声说:“天下苍生,社稷为重,于今之计,和亲乃上上之策。”
朝堂之上司马家兄弟瞠目欲裂,司马睘更是握拳蠢蠢欲动。轩辕翮只是阴霾扫了他一眼,低头不动声色。这样的他,竟让洛卿有些犹豫和无所适从。雷韬一脸期待的等着洛卿开口,这初来乍到的状元郎颇受皇帝赏识,有他说话把握又多了几分。
“此话,怎讲?”轩辕无涘的问话看不出情绪。上位者多年,早已学会不为私情使感情波动。他们拥有的是整个天下,失去的寻常人家的血浓于水。
“回陛下,自古以退为进者不胜枚举,韩信受胯下之辱终成人杰,管仲受叛主之污成一代名相。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弯一弯腰曲一曲腿,自然可以跳的更高。接受此次和亲,为我苍曌争取5到10年时间,励精图治,定能使国库充裕。到时再兴兵甲一鼓作气彻底击溃匈奴,一血前耻。”洛卿声线阴柔清冷,这话却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在场者无不动容。这话不多,却已经将局势分析透彻。也给足了皇帝退一步的面子。只是,又有谁知道这5到10年之后,又会如何?
“穆大人好气魄。都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血气方刚没什么不好,刚愎自用可以要吃亏的。朝堂不是过家家,5年10年的可以重新来!你拿什么保证5年后我苍曌国库充裕!”司马朔到底滚爬朝堂多年,立刻抓住洛卿话中纰漏,一番夹枪带棒的嘲弄讥讽,硬是要他下不来台。
“洛卿自不会信口雌黄。”只见他不慌不忙,神色不急不躁,从广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奏折,恭恭敬敬用双手举过头顶,沉声说:“臣穆洛卿陈计18策,依此改革,5年后,洛卿一项上人头担保,国库存进必翻3倍以上。”
他这话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口气,清清冷冷的声音,却像是平地惊雷,朝堂一片哗然。百官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或摇头或摆手,对着洛卿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雷陌盯着跪在堂下的少年,惊异和讶然一目了然。司马兄弟震惊,仍故作鄙夷,一脸嗤笑。
轩辕翊亦是愣怔,转而蹙进两条弯眉——担忧,洛卿这话一出,万一做不到……虽说这几年国库空虚,翻3倍到底不是小数目。洛卿究竟有何良策?口出狂言,且不说今后如何在朝廷自处,这欺君之罪就足以让洛卿死个万次。转念略一思忖,他不是轻浮冒进好大喜功之人,必有计较。此时不知他计将安出,也只有静观其变。默默地看着洛卿倔强挺拔的身影,轩辕翊心中叹气,自己那样做,当真对么?偷眼看向自己二弟,轩辕翮鹰一样的锐目紧紧盯着洛卿,直欲将其生吞活剥,心下不安愈加躁动。
轩辕翮阴霾着一张脸看朝堂之上的这场闹剧,之至洛卿方才说出那惊天之语,将目光细细打量那跪在璧丹下的人。嘴角似有若无的挑起一抹轻笑,5年,你意欲何为?主动出击么?你岂不知,动则生变,变则生乱,你这是在自投罗网。变法18策,啧啧,这五年,你总会有差池疏忽,若让我察觉,那时,便是你卑躬屈膝的臣服之日。眸中凌厉一晃而过,抬眼瞥向父皇的表情,阴晴不定,想是已经犹豫,自己的妹妹是非嫁不可了。轩辕翮心中叹息,也罢,这次和亲的是匈奴小王子乎耶律,也是今后单于的继承人。我司马家的子女,就算是到了匈奴,只要嫁的王子,就有成为阏氏的魄力!通过这个控制匈奴也不是坏事。只是母后那里要好一番的好言相劝了。心中一丝惆怅转而被万千计较湮没。他现在更加好奇的是这改革,穆洛卿想怎么做?
“呈上来吧。”低沉威严的声音盖过一切纷乱的嘈杂。众人顿时鸦雀无声。跟着轩辕无涘已是三十余年的韩公公走下金阶,接过奏章呈给轩辕无涘。
众人皆是屏息凝视龙座,欲凭那人的第一个表情来决定自己的立场。
轩辕无涘依旧是面无表情,一页页翻着粗略的读着。死寂的朝堂,轩辕无涘信手拈书的声音被无限扩大,声声如针刺入众人心里。偏偏引起这轩然大波的当事人似是毫无知觉。仍旧是端端正正的跪着,静静等候皇帝的发落。
只是半盏茶的时间,百官只觉着挨过了一个四季轮转变迁,轩辕无涘终于出声。
“你什么时候开始写这18策?”轩辕无涘将奏章折好,放回怀里,平静的语气之下不难嗅出<敏感詞>的气息。
“3年之前。”洛卿置身强压之下,不卑不吭。
“你还真是有心了。”皇帝这话模棱两可,让人听不出褒贬。但众人只看他把奏章揣进怀里心下已是有了一份心思。
“够了,不用再议了。封轩辕婕为清和公主,择日送往匈奴,下嫁匈奴小王子乎耶律。让雷韬准备议和吧。”轻轻一句话,轩辕无涘说的疲惫,到底是唯一的<敏感詞>,谁又舍得远嫁塞外?况且前事难料,总有一天两家开战,这女儿家,又该如何自处?心中苦笑,如今还有不答应的理应么?比轩辕翮更加锐利的目光,经过岁月的沉淀经验的洗礼更加的穿透人心,死死盯着洛卿,这孩子,朕果然没看错。
“今日就先议到这吧。茗之、太子、睿亲王、洛卿,随我到紫宸殿。”说罢,他一挥衣袖,起身走入偏殿。
不待众人回神,司仪太监尖细的嗓音堵死了所有人想要开口说话的嘴“退朝——”
众人的议论声顿时砸开了锅。雷陌深深看了一眼洛卿转身走出朝堂。司马兄弟几欲扑上去将洛卿撕成碎片,碍于礼节恶狠狠瞪他,快步走上去和轩辕翮低头耳语。轩辕翊走下堂来站在洛卿身边,低声询问:“有把握么?莫要冒险。此时还有回旋的余地。”
洛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信我么?”
轩辕翊顿时着慌:“不,我信你。只是怕出意外。”
洛卿脸上有了一丝暖意:“不会,我并非口出狂言。5年,足够了。”语罢,他的目光投向殿外,鎏金灿黄的琉璃瓦顶,精致灵动的七只小型神兽,偶尔几只鹊落在其间,眸中光采四溢。
轩辕翊只觉和他呆在一起,无论多久,总能被他仙人一般的风姿折服,颠倒了魂魄。
“哼!”一声冷哼子身边传来,是与轩辕翮说完走出宣征殿的司马兄弟。怨毒的目光仿佛要将洛卿凌迟刀剐,积了几世几代的冤仇。
洛卿只是不理,轻轻闪身,不留痕迹的躲过司马睘故意撞过来的肩膀,又站回原位。司马睘只觉着一阵清风袭过,自己就这么错过了穆洛卿。回头错愕的盯着他,也只看他一脸风轻云淡的默然轻笑。心中更是气恼,拂袖而去。
站在璧丹上,轩辕翮静静俯视一切。方才,洛卿也不过略施轻功步伐,司马睘那个只有一身蛮力的武夫自然是无法理解。刚才两位舅舅的话,他也只当没听见。清和公主么?如果你当真是我的妹妹,我等着看你成为阏氏的那一天。现在嘛,穆家洛卿,让我看看你要如何用你那幼兽的利爪在这苍曌河山镂上独一无二的印记。
言茗之静静守在一边,始终未出一言。端详着日益钟灵毓秀的洛卿,看着他长袖善舞在这朝堂之上、惊世才华崭露头角,轻轻叹了口气,眸中掩不去的怜惜和感叹,世事萦绕,恩怨情仇,你终是选择了这条的不归路。
作者: 苏宇浅    时间: 2009-11-19 23:41
嗯,我果然是发了一遍的。
这是之前的,我前几天挑着中间的一个情节戳了两笔,到底要不要发呢?
犹疑中……
算了,还是按顺序来吧~~~
作者: 棒棒兔    时间: 2009-11-21 16:06
……那些挖坑的都过来学习学习~看看浅少是多么的敬业~
作者: Delilah    时间: 2009-11-21 16:41
搬小板凳过来看~~~fungus317f
作者: 苏宇浅    时间: 2009-11-21 21:40
皱眉,最后一章得全部改,包括情节也是,半年前写的,太幼齿,差点落了俗套……
唉,弄着弄着就开始总结历史…… 望天,果然是史学综合症啊……
挠墙,我不要落俗套,我不要总结历史!!!
穿越文的通雷啊……我竟然能用到纯粹的架空上…… 劳资还真是囧囧有神。
上一章!重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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