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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转载】夜无怜 原作者:阡如陌 [打印本页]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1-18 22:18
标题: 【转载】夜无怜 原作者:阡如陌
爱人,我的爱人。
我夜夜捧着你的头颅,行走,漫无边际的行走。
穿不过拂晓的光亮,我被永远遗弃在那里,
——我初见你的地方。
告诉我,在我的怀里,
你是否寒冷?
哦,你为什么微笑?
你看到了树枝上的乌鸦,想要与它一起歌唱?
可是,黎明将至,
容我无法继续陪你,
你害怕坟墓,不是吗?
但爱人,不要怕,我将守护你。
我把你埋在,
我的床榻旁边。
那里的泥土清新而湿润,甚至不会有蚯蚓穿行。
你是寂寞了么?
那么,今晚,
我带你去看我的花园。
那里种满了,绽放于十字架上的绯色玫瑰。
你记得么,我常常抱着你,
一数就到了天亮。
                               ——写于落日之下,给我的爱人


Chapter 1 荆棘玫瑰(1)
一、
我发现自己逐渐地开始失眠。
每天,赶在太阳升起之前,我还是如以前一样地跟艾利森道晚安,然后爬进自己的棺材。只是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很快地入睡,很多时刻,我用双眼盯着棺材里那片狭小的黑暗,感受到阳光隔着木材,对我一遍一遍进行温柔地抚摸。
是的,阳光。
这个词语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的幻觉中。灿烂,金黄,不可捉摸。它让我再次拥有激情。时而欣喜不已,时而沮丧万分。潜意识里,我知道它是在诱惑我,诱惑我与它亲吻,拥抱,然后毁灭于它温暖的胸膛中。
我尝试用绘画表现它。可是揉碎了无数的纸张,终于使我意识到——我已经太久没有注视过它,以致于它在我的脑海里只剩下隐隐约约的光亮模样,我甚至无法捕捉到它的一丝一毫。
“你是中了阳光的毒。”艾利森优雅地端着高脚水晶杯,冲我懒洋洋地微笑。
接着他突然把杯子砸向我的画布,血液,颜料,透明的碎片,刹那间交织在一起,地毯上一片狼藉。
我看到他漆黑的眼瞳,仿佛一汪幽谭,泛出冷冷的光芒,深不可测。
我盯着他,他则同样斜眼瞟向我,嘴角钩起了一抹嘲讽。他拍拍双手,立刻有两个小鸟依人样的女子走上前,怯怯地围绕在他的身侧。
艾利森大笑,苏,我们该吃饭了。
OK,我承认。这个恶魔明确无误地向我传达了一个信息。
我是和他一样的恶魔。
又一个夜晚。
酒吧里,和着低缓的爱尔兰民谣,艾利森一次次举杯,然后在饮酒的瞬间用余光观察他的猎物。这是他非常喜欢的一种猎食方法,用他的话来说,是“带有极大的偶然与趣味性”。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调酒师转酒,尽管他的动作在我的眼中只能称之为迟钝。这时,一名年轻侍者走到艾利森的面前。他优雅地躬身,低语,“先生,我们老板在楼上等您。”
打发走侍者,艾利森的眸子间缓缓闪烁起欲望。“你看,”他笑嘻嘻地说,“食物不请自来。”
那是个非常豪华的会客厅。水晶的枝形吊灯,深蓝色天鹅绒窗帘,大方壁炉,以及柜子里一瓶瓶醇厚的珍贵血液,无不表明这里的主人十分懂得享受。喏,就是单膝跪着的那个。  
“亲王大人,欢迎……”
没错,我的尊长,艾利森•C•梵卓,伟大的亲王,整座城市的统治者。
艾利森冲我得意地笑笑,“米歇尔,你这样挡在门口,难道是不想让我进去么?”
那叫米歇尔的吸血鬼又慌忙站起身来,将艾利森引向舒适的麝皮沙发,“大人,请。”
艾利森拉住他,温柔地替他解开上衣纽扣,“米歇尔,过来,我的孩子……对……”
然后狠狠咬上他的脖颈!
“呃……”吮吸声,呻吟声,吸血鬼血液里特有的芳香,倏忽间充斥了整间屋子。我背过身,咬住嘴唇,竭力不让自己受那血液的诱惑,然后在心底痛骂艾利森。
“哦?你生气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慵懒地扔下米歇尔,一把拉我入怀。刚吸过血,艾利森的身体柔软而温暖,金色长发散乱地披在肩头……
天呐,我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你违反了禁律。”很久之后,我才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话来。
“是么?”他窍笑,轻轻抚摸着我的唇,“那又如何?”
他拉起我的手腕,缓慢地,温柔地,咬了下去。
脸颊变得苍白,但是身体却逐渐燥热起来,我闭上双眼,仿佛又一次经历了那个奇异的夜晚,血液,力气,甚至思维,被一点一点地抽空,大脑完全空白,只留下了最基本的感觉,如同人类交欢般无法遏止的快意。
耳边,是他低声软语的调笑。
突然微微地苦笑。原来,无论多么假装自己的纯洁伪善,依旧在本性里的阴暗面前不堪一击。我能够停止吸血么?我能够离开艾利森,离开整个吸血鬼氏族么?还是,我有直面阳光的勇气?
血液滴滴答答地流淌进我的嘴唇,我抱紧艾利森,贪婪地吸食着他,仿佛要啜尽他的一切,眼前慢慢地模糊了,只剩下望不到边的漫天猩红。我听见我们的心脏和谐地跳动在一起,
咚,咚,咚。
像是安魂曲,美好的永无尽头。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1-18 22:19
Chapter 1 荆棘玫瑰(2)
二、
在一片恼人的漆黑中,我睁开双眼。
榻前的男子露出凉薄笑意,他伸出手抱我起身,淡淡道,
“我是艾利森。”

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
昨夜,在极度的清醒与混乱中,我恍惚地忆起了那个夜晚,
我的初拥之夜。
原来,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

这个白天,我难得没有受到阳光的侵扰,而是心安理得地躺在棺材里,睡得很熟。
等到夕阳西下,我推开棺盖,以为会如往常一样看见艾利森懒懒地靠着沙发阅读,可是——
今天的客厅这样静默,以致于艾利森书房里的抽噎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

夜色,深深如墨。
艾利森的书房没有掌灯,装饰着绯红族徽的暗色天鹅绒窗帘拉了一半,凉风吹过,微微地飘动起来。月光似华,散淡地倾泻入室。
他斜倚窗栏,凝视着跪在他的脚下,满身血污的男人,长久沉默。
终究,他蹙起眉头,将手中的高脚杯递与那男子,“喝了吧。”
男人抬头,苦笑。轻轻晃动酒杯,鲜红的液体便摇曳起来,他仰面,将那血液一饮而尽,苍白的唇角仿佛刹那间饱满了,红润了。
“你知道结果了?”艾利森脸色平静,只是淡淡地发问。然,也许只有躲在窗帘后的我看见了,窗栏上已留下五个深深的手指印。
“是。”男子依旧微笑着,眼眶里却逐渐聚起了潮湿的水雾。他解开亚麻布衬衣的前两颗纽扣,不经意间,手指颤抖了一下。
“请吧。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水晶杯跌落的同时,艾利森闭上双眼,短剑没入了男子的胸膛。
几滴血撒在地板上,绽放成妖冶的红色蔷薇,吐蕊,荡漾。
我于是听到这夜幕下,响起了野兽似的低低呜咽。
我越过窗户,沉默地抱住他。

我不能确定,我们维持这个动作究竟用了多久,也许是三个小时,也许更多。但最终艾利森还是稍稍动了一下,从我的怀里挣脱。此刻,他的眼睛如婴儿般乌黑清澈,他看着地上那具已经僵硬的尸体,突然笑了笑。
“苏,你认识他吗?”不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讲下去,“他叫路德。路德•斯科特。我的第一个孩子,那大概是三百年前……哦,你知道,那时候,他的重生是不被允许的……可是我说通了我的长辈西蒙,我们瞒过议会,那绝对是个完美的计划,我让他化妆成……”
“他是犯了‘避世’戒律。”我静静地看着他。
艾利森一怔,微微眯起双眼,似乎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不仅如此,”我继续说,感觉自己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你还私自处决了他……你究竟知不知道下场!”
我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艾利森,艾利森……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做……如果,如果你因为这件事而被秘密会议处死,我决不奇怪……可是,你要我今后怎么办……
“他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他喃喃道,根本不理会我,“死了也是。”他抱住路德,和着月光,和着夏夜窗外低低的蝉鸣,像以前许多次他在贵族舞会上做的那样,旋转着跳起了华尔兹。
皎月西沉,风吹起漆黑的天鹅绒窗帘,艾利森依旧在跳舞。没有音乐,舞伴是一具英俊的尸体,可他仿佛毫不在意。他有着猫一样的优雅。
已临近破晓,天空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色。可是我注视着他,先前那微不足道的勇气,被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我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蓦地,艾利森抛下尸体,一把揽住我,“苏。”他的声音嘶哑,仿佛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很多气力,“我的孩子,你看,我除了在这里发疯,什么都做不了……”
我俯下身,试图扶他起来,却被他猛地压倒在地,他脸上的笑容忽然间忧伤如墨。
“苏……我是真的,很累了。”
作者: 飛翔朱雀    时间: 2009-1-18 23:34
最后一句话吸引我了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1-19 13:39
其实我是很喜欢这个的
一直都是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1-19 13:39
Chapter 1 荆棘玫瑰(3)
三、
那天之后,艾利森如往常一样,傍晚从棺材里爬出来,阅读小说,喝一杯加冰威士忌,与我一起去猎食,然后处理各种事务,努力履行一个亲王的职责。
路德的死再无任何下文,日子如以前一样,平淡地运转下去。
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放纵自己;也许是他真的已经厌倦。我不得而知,甚至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揣测。这些日子,我的失眠愈加严重,并且频繁地出现幻觉。
很多次,耳畔响起教堂唱诗班甜美的童音,我想加入他们,我想大声的歌唱,那些牧歌的旋律,那些美好的文字让我着迷。我发现自己再次开始阅读《圣经》,大声朗诵诗篇,这种欲望甚至与我对阳光的渴望一样强烈,并且可以让我义无返顾地实现。
然而。另一方面,在我阅读的间隙,在我不得不进食,成为一个无情的掠夺者的时候,我又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人类的皮肤,永远是那样柔软和温暖,人类的血管永远泛着淡蓝的晶莹的光芒;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血液,我的甘泉。当尖牙插入一个受害者的大动脉,我感受到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与我一点点的融合,几乎只有在这时,我的大脑才能做到完全空白,拥有窒息似的快感。于是我在黑夜里穿行而过,慢条斯理地制造着一起起谋杀。
我想艾利森早已觉察到了这一切,但是他同样无法顾及。他所统治的地域日益动荡不安,魔宴成员大量涌入,并且拒绝通报家族姓氏及其血脉。传言四起。越来越多的血族,魔宴抑或密党,都逐渐地开始相信,一场大的浩劫,也许是新一轮的圣战,即将打响。

“苏,”那天晚上,他抚着我的长发,眸子里透着无法压制的疲倦,“一会,西蒙想要见你。”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邋遢,苍白,虚弱。我很多天没有出门,靠艾利森的藏血过活,阅读,睡眠,甚至不再刻意区分昼夜。我停止了作画,也放弃一切消遣。现在,很多时候,我感到自己与阳光只隔了一条窗帘,我甚至可以微微透过帘子,观察它那妙曼的身姿与甜美的容颜。
艾利森忧愁地凝视我,他拿起梳子,替我笨拙地把发丝理顺,然后不知所措地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换上黑色缎带的雪纺长裙,知道自己变得妩媚,于是忽然微微惶恐起来。我在想西蒙,这个艾利森的长辈,密党的统治者,现存于世唯一的Methuselah,我想知道这个笼罩在如此多的称谓之下的人,究竟怎样。

我们行走。行走在凛冽的寒风中,低垂的夜幕下。繁星满布,周遭静默无语。
直到我们站定,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极其普通而陈旧的西班牙式建筑,我踏上台阶,感受着千年来肃杀的煞意与突如其来的狂风,簌簌吹起我的长发。

这是一条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走廊。黑暗,寒冷,寂静。而它的尽头,是整个卡玛利拉的权力中枢。
此刻,我和艾利森离这扇门仅有三步之遥。门板的雕花与繁复花纹清晰可见。我深深凝视着大门中央镂刻着的权杖纹饰,梵卓族徽,象征了我们氏族在密党中的王者地位。我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抚摩它,聆听它的教诲,仿佛它也有着永恒的生命……连日来的焦灼与狂燥,就那么轻易地被抽尽,现在,我又成了那个黑暗里的孩子,匍匐在它的脚下,喘息,虔诚地跪拜。
然后,我推开了这扇门。

极简单的布置,黑色窗帘遮住落地玻璃窗,让整个屋子显得沉郁。一张大长方形会议桌,十三把高背椅子散乱地堆在四周。壁炉前,西蒙正背对着我们,身影冷峭。
我缓慢地走过去。单膝跪地,低头,亲吻他的左手。
艾利森在我背后弯腰行礼。
“苏?”西蒙的声线很低,混合着奇异的嘶哑,略微带些法国口音,“艾利森说你现在不好……”
我不敢抬头,亦揣摩不到他的心思,只是感觉到艾利森的呼吸逐渐急促。
他勾起我的下巴,眸子里是凝固了千年的冰冷。“艾利森,你该教她点儿什么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不可思议。第二天,我就办理了让渡手续,成为一名Neonate,几个月后,经过艾利森简单地训练,我暂时抛弃了我的书,我的幻觉,以及以前种种的思考和想象,平执利剑,即将踏上新的征程。
“别说,”他微微地笑,“现在还真精神了不少。”
我一挑眉,“那当然,咱可是西蒙殿下的贴身侍从。”
他的脸色倏忽间一黯,又立马恢复了常态。“你别给我丢人就成了。”他的手指略略一动,将我额前的一缕乱发抚平,注视着我。
那样的目光……火一般的炙热与决绝,仿佛要用这一眼,看过我的一生。让我的心底陡生不安。
“艾利森,”我轻轻唤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嘘。”他截住我,淡然一笑,“我是在高兴,终于把你这小累赘弄走了……”
然后他优雅地转身,“啪嗒”一声,反锁了书房的门。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次匆匆地送行,竟成了我们的诀别。
三日后,艾利森走入清晨的薄雾,迎接了,他的最后一场日出。
而在同一时刻,我躺在西蒙的客房里,安然入睡。梦境中,是再不刺眼的阳光。淡淡的金黄包裹了我,我捧住手心里的一簇光,看它绽放出那样美好的画面,身体无比轻盈。
仿佛是天堂。是的,那一日,我梦见了天堂。
而艾利森死了。
一个月后,我登上他曾经的位置,俯视我辖区内所有的不死生物。
当然,事实上无论怎么计较,我都决不够亲王的资格。但是西蒙,这个艾利森离开后倍加苍老的长者,坚定地告诉我,“你要把眼泪擦干,然后替他管理好一切。”
我抚摩着艾利森的王座,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1-19 13:40
Chapter 1 荆棘玫瑰(4)
四、
残阳,血色漫天。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成为亲王后,我不得不面临很多问题。魔宴成员越来越猖狂地挑衅,Anarch之间纠缠不休地争斗……每每彻夜端坐在会议室的主座,眼前是成堆的文件和元老会长老不屑掩饰的蔑视目光,我都会无法抑制地想起他,想起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给我的完全不负责任的嘱托。
“苏,
请不要怪我。从给你初拥那刻起,我就知道你将继承我的一切,我的血脉,我的偏执,我对阳光无法遏制毁灭般的热爱,以及我的所有苦难。我每天需要处理大量事务来麻痹自己。可如今我已接近极限。苏,今后要记得学会安静,内敛。这一生太过漫长,也许永无尽头。不要太早的放弃,要相信,自己可以坚定地走下去。”
可是艾利森,我一遍一遍地想着他的面容,我想让他永远的清晰如墨,但他的身影依然不可挽回地渐行渐远。

当悠扬的弥撒在我耳际响起,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处之地竟是一座教堂。而我是何时来的,怎么来的,我却没有丝毫的记忆。
“小姐?”
我回头,正碰上一双水一样湛蓝清澈的眼眸,但这双眼眸的主人却是这样苍老。他的身体腐朽不堪,即使是极强烈的信仰,也掩盖不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死亡气息。真是讽刺,在这点上,他竟与我意外的相像。
“神父——”我茫然一笑,“您好。”
他点点头,和蔼地看着我,“你看上去不好。你需要忏悔么?也许我可以帮你。”
“忏悔。”我喃喃地,毫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语。理智告诉我,我应该马上离开。天色已黑,偌大的教堂只有我们两人,而我今夜还没有进食……这对神父不公平……然而,正如前面所说,我是这样的任性,此刻,我迫切地需要和一个人交谈,叙说我地困惑与浓重的悲哀。我几乎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随着他走进了忏悔室。
“荣耀,权柄,财富,我享之不尽,”在这个小小的黑暗空间里,我莫名地一阵心安,于是徐徐地开始讲述,“甚至包括人类所无限向往的生命……可是我很累了,真的,神父。我犯了很多很多的罪,多到我已经对它们麻木不仁。有的时候,我试图想象天堂,这个对我而言十分遥远的词汇。我在想要追逐善的同时却无法摆脱内心深深根植的恶。我正在堕落,并将一直如此。尽管也许邪恶不分等级,但是我愈来愈感觉到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没错,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
“孩子,”神父似乎沉默了一会,然后他的声音从隔板后传过来,缥缈,虚幻,可又真真实实地被我听见。“上帝是仁慈的,只要你愿意回头……现在,把一切告诉我,然后忏悔,请相信,上帝会宽恕你……”
仅存的理智依然在制止我,我要怎样,跟一个终生沐浴在圣光下的神父叙说那一起起不可避免的死亡?用死亡来获取无尽的生命,啜尽无数普通人的灵魂,并无法自拔地爱着它……
我仓皇起身,飞奔出去,毫不理会神父隐约地呼唤。耳畔,刹那间充满了管风琴悠扬的音乐,无数孩子在我耳边低唱,“仁慈的主,仁慈的主……”牧歌四起,耶稣受难像与艾利森挺拔的身影交织在一起。恍惚中,艾利森的胸前绽放出妖冶的红色花朵,他凝视着我,眼神纯净,笑容悲悯。
艾利森,艾利森!
我无助地唤着这个名字,是否,连你也获得了救赎?但你为什么不来帮我……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黑夜里无处藏身!
颂歌声缓慢的响彻大地。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如果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荣耀,权柄,全是你的,
直到永远,阿门。”
我躲进一个小巷,坐在臭味熏天正在酣睡的流浪汉身边,看着晨曦的薄雾一点点消逝。
心下无比绝望。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1-20 18:02
chapter 1荆棘玫瑰(5)
五、
一年,十年,五十年。
我木然地注视着这个城市的沧桑巨变。
这么多年来,很多人,很多事,很多年少轻狂的记忆,真的慢慢模糊了。
然,那个早上,始终不能、也不敢忘怀。
朝阳跃出地平线的刹那,周身的寸寸皮肤,寸寸骨骼,燃烧似的痛彻心扉。
无法看,无法听,甚至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只剩下一个强烈的意识,被无声地呐喊出来:
我要活。

如果不是西蒙,也许我早已经灰飞烟灭,也决没有机会坐在这里记录下这个故事。
我昏迷了一天一夜,也许更多。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我和艾利森那个曾经共同的家,那个我离开后再也没有回去看过一眼的壮丽别墅。
我跌跌撞撞地起身,着迷般的触摸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一切,他所珍藏的酒,我所热爱的书,都分毫未变,只是已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然后没有任何预兆,我被狠狠地打倒在地上,直到脸颊火燎火燎地疼痛起来,我甚至还只是呆呆的注视着西蒙那张愤怒而悲伤的面庞,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清晰地看到他的手背上大面积烫伤似的痕迹。
他揪住我的前襟,勒地我几乎喘不过气。接着他难过地冲我咆哮,“如果你也死了,你要我怎么办。”
你要我怎么办。
我于是突然看见西蒙周围围绕着的大片大片的孤独和寂寞。
也许艾利森对他的打击,真的无可挽回。
就在那一刻,仿佛被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我紧紧握住这个老人的手,一字一句地向他起誓,我会忘掉一切,从此以后,将只是一名尽职尽责的亲王。
他冲我孩子般的微笑起来。





chapter 1荆棘玫瑰(6)
六、
这个夜晚寒冷而干燥,上弦月诡异地幻化成一把镰刀,仿佛死神正不动声色的注视着整个大地。
亲王府密室。我发现自己逐渐变得歇斯底里。
“我说过无数遍,不可能!我决不允许食尸鬼和盗贼在我的城市里游荡!”
“是的,殿下。”他瞅着我,却对我的命令无动于衷。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元老会成员,被称作“利亚姆”的家伙仿佛完全不明白我的意思,甚至提议接纳私自进入城市的魔宴和独立党派的血族。如今血族党派间的关系紧张而微妙,几乎没有任何亲王同意<敏感詞>氏族的成员进入其领地。
“那么利亚姆,”我站起来,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温文有礼,“现在,去召唤<敏感詞>人,立马行动起来,我要你在天明之前把所有勒森魃,雷弗诺,包括阿刹迈的吸血鬼清理出境!”
他依然只是淡淡地看着我,微鞠一躬,“对不起,殿下。”他的脸上甚至有了几缕笑容,“元老会不能批准您的决定。”
“原因?”我闭上双眼,努力地告诫自己,绝对,不可动怒。
“这不符合黑暗盟约。根据条约,您无权驱逐已经通报家族血脉的异党吸血鬼。”
我喝了一口血,冷笑。“利亚姆,你能告诉我,这项规定这是什么时候颁布的么?”我猛地将杯中剩下的血液全部泼向他,“不要以为你们长老会可以在我的眼皮底下肆意妄为!”
他却毫无反映,任由那些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脸庞缓缓滑落。“如果现在是艾利森•C•梵卓大人执政,”他不动声色地道,“我认为他会接受长老会的建议。”
我正要说话,却突然感到眼前一晃,仅仅一瞬间的恍惚。可是等我回过神,我不由得意识到一个问题:一切都不一样了。
利亚姆依旧是平静而略带嘲讽的表情,甚至血液还在一点一点的坠落,屋内的陈设也没有任何变化。但我可以肯定,就在刚才的那一刹那,这里有了奇异而微妙的变化。
我专注地凝视他,竭尽自己的魔力。于是,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他给我的感受更多的是陌生而非愤怒。与此同时,屋子消失了,不再有空间的限制,也仿佛摆脱了时间。整个世界,在此刻,只剩下我们这两个超自然的生命,彼此端详着。
“苏,”他开口说话。决不是利亚姆的声音,而是那种介于男性与女性之间,类似于童声,而又夹杂了怪异的沙哑。“你听,有人在呼唤我们。”
我情不自禁地按照他的话去做。果然,在这个几乎没有尽头的灰色区域,隐隐约约地传来了歌声,那是种非常轻柔的声音,在我们四周缥缈地围绕。它就像很多年前,我为人时,母亲每天夜晚哄我入睡时的摇篮曲。我不由得被它吸引,入了迷。我聆听着,一切都无所谓了,只要它不停止。
“苏,来吧。”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与远处的音乐完美地融为一体。“来亲吻我,占有我!你是我的奴隶……而我则属于你……”
我拥抱他,用自己永恒的,冰冷的生命拥抱他。尖牙缓缓插入他的皮肤,我发现自己完全被这个潜伏在利亚姆体内不知名的魂体征服,我跪倒在他的脚下,深深凝视着他君王般高贵的眼眸,完全沉沦于血与肉的欢乐之中。
而我的耳边,忽然响起连绵不断的尖叫。

因为那个夜晚,我终究无法遵守自己的诺言。
我在摄人心魄的幻觉中杀了利亚姆,并被所有前来参加会议的血族目睹。
此刻,面对着西蒙锐利的眼神,我体会到了多年前路德面对艾利森时的所有感受。
“我以为你会更加谨慎。”他说道,毫不掩饰神情里的失望。
“对不起。”我喃喃地说,羞愧的几乎不敢看他。很明显,这是一场阴谋,利亚姆是自愿的牺牲者,而我则愚蠢地一步一步踏入了他们的陷阱。这个错误自然不是一句抱歉可以弥补,只有一个方法——
“秘密会议的长老第二天就向我提交了联名申请,要求我对你做出处理。”西蒙看着我,并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而你是我现在唯一的直系血脉,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的,我知道。这涉及到了最高层的<敏感詞>之争,西蒙的政敌,希望借我给西蒙造成压力。他必须在势力和名誉之间做出抉择。但这次,我抬起头,目光逐渐坚定,我希望我能自己做出决定。
“请,”我跪下,最后一次向他行礼。“赐予我死亡的权利。”
作者: 坎卦    时间: 2009-1-31 15:48
绝望,很好吃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2-4 13:31
七、
如果确知了自己的死期,最后一夜将干什么。
从黄昏起,我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现在,我坐在酒吧的角落里,明确地知道这是我生命的最后期限,明天,我将被绑在木柱上,孤独地欣赏黎明之光。
尽管这不是我喜欢的死法,但自从那天,我做出了这个任性而自私的决定之后,我不得不试着为西蒙做些事,以安抚我无法遏制的愧疚之心。
没错,我疲倦了,我想要逃避了,我害怕卷入无边无际的<敏感詞>斗争里,更完全明白,自己从来都不会成为西蒙的好助手。
可是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决定,心底却依然充满了茫然与无措。

“你是吸血鬼。”
我抬头,微微眯起双眼,就看见了眼前的这个男孩。面容英俊,神色不恭。
他点上一枝烟,几乎是耳语般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是吸血鬼。
我斜睨他。
“你要给我初拥。”他说话的表情英俊得一塌糊涂,口气则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呵,是这样骄纵的男孩。我接过他手中的烟,深深吸了一口,终于明白:
是的,我要在这最后一夜,制造一个后代。
一个不要太聪明,只要能更好的活下去的后代。
我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然后,抚摸着他细滑温暖的皮肤,有条不紊地咬下去。
咚,咚,咚。
很久没有遇到这样强壮的心脏。我吮吸着他,感受到自己几乎要与他融为一体,时间,空间,生命,死亡,全部都显得微不足道。只剩下我与他,我与他的心脏,终于和谐地跳动在一起。
鲜血顺着手腕滴落,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最初,最初的最初,艾利森的容颜,清晰了又模糊,那个刻骨铭心的夜晚,宿命轮回一样的,渐次上演。
兴奋,晕眩,疼痛,终究化为了虚无。
我捧起他的脸庞,想到他拥有与我一样的血脉,这个婴儿一般纯洁的孩子,也许,将代替我,代替艾利森,甚至西蒙,继续自由的活下去;也许明天就会死于未知的浩劫,我无法预知,并再一次放纵自己不去考虑。
“孩子,”我梦呓似的唤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在我的怀里挣扎了几下,“乔纳斯,我是乔纳斯……”
“那么,乔纳斯,”我将桌上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忘了过去,也忘了我……今后,你只要记得化身为魔。”
一抬头,蓦然看见酒吧墙上的一行歌特体英文,我于是微微笑起来。
“神说,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2-15 17:01
楼上的真的没有问题么??
我回来继续连载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2-15 17:02
Chapter 2 昼夜(1)
一、
乔纳斯一直觉得,他人生的改变完全取决于一句话。
不对,是两句。
那个晚上,他在一间破酒吧里,对着一个脸色苍白眼神暗淡的女子说了两句话。
“你是个吸血鬼。”
“给我初拥。”
然后那个女人,或者说吸血鬼,一声不响地喝掉一杯加冰威士忌。就真的满足了他的要求。
血液急速地从身体里抽离,那种空荡荡的疼痛混杂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情欲,令他感到恐惧。他似乎低声乞求了什么,也似乎并没有。但是那个女子――(是的,乔纳斯那个时候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以一种近乎执拗的目光注视着他,并且最终完成了整个仪式。
他和她躺在酒吧阴暗的角落里,剧烈喘息着。就在他以为他们都要完蛋了的时候,那个女人竟然摇摇晃晃地直起身,点燃了一枝烟,慢悠悠地把烟圈吐在乔纳斯的脸上。然后她枯萎的容颜似乎在刹那间重新有了光彩。她笑笑,眼睛直接穿过乔纳斯,似乎对酒吧那堵颓败肮脏的墙壁产生了兴趣。“这是我的最后一夜,你的第一夜。”她说,低头吻了吻乔纳斯的脸颊,“好好享受……”
他愣愣地瞪着她。
“唔。”她再次站起来,优雅地掐灭烟头走了出去。大概走出去十米远,也许是五米,乔纳斯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数字概念。但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甚至冲他挥了挥手,“我是苏。”她的声音近乎耳语,但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的传入了乔纳斯的耳朵,“不过……忘了也无所谓。”
那一刻,他清晰地看见她的表情,非常妩媚。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歉意。
乔纳斯闭上了双眼。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死了吗?乔纳斯听见一个声音这样自问。
不……他很快否定。因为他还听到了<敏感詞>的声音,在这个仿若无边而静默的地方,他听到了……生命的存在。
他花了一会时间才敢确认,那些奔涌不息,有力颤动的声音。是血液的流动,和,跳动的,活的心脏。
当然,他更加闻到了,食物的芳香,那香味几乎令他发狂——
他微微苦笑,眼前迅速浮现出前两天还看过的恐怖片,里面就有一个吸血鬼,被活活困在棺材里,最终死于饥饿和孤独。难道……他一骇,自己,难道现在也在棺材里?
想到这里,他赶忙下意识的用双手抚摸上面的空间,手指马上触碰到一片硬硬的物质。是木头,他几乎立马断定,同时用手使劲往上推。
出乎他的意料,棺材并不是被无数个钉子紧紧钉起来的。相反,他一推之下,整个棺板就被用力的向上一顶,泥土倾泻而下,乔纳斯猛地咳嗽起来。
他继续奋力向上挖。幸好,棺材似乎埋得并不深。不到一分钟,乔纳斯猛地探出头,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尽管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这样做了。
是个墓地。
他站直身体,微微眯起双眼向四周看去。夜很黑,但他的视力却仿佛在一夕之间变得出奇的好,就这样,他毫不费力的看到不远处的一个黑影。
黑影慢慢地走向他。直到他们四目相对。
黑影看着乔纳斯,短促地一笑,“很好,你很强壮。”
乔纳斯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与他对视的一刹那,他仿佛被牢牢地震住了。那双湛蓝的眼睛,第一次让乔纳斯感到全身就那么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一个人的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他竭力不让自己失礼。但事实上,他仍然在那一瞬间,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他伸手,但他没有意识到,他的手指正抖地不停。
黑影与乔纳斯握了握手,然后微笑着看他,“我是西蒙。”
“西蒙……”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对于现在的他还毫无意义。“乔纳斯。”他草草道。
西蒙坐在一块墓碑上,斜睨他。“是这样,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也许它们能帮助你更好的生存。毕竟,苏大概也不愿意她的后代第一天就糊里糊涂地被处死罢。”
“苏?”乔纳斯一怔,这个名字他似乎很熟悉。“那个女吸血鬼?对啊我看过某些吸血鬼的片子和资料,难道她不应该现在来这里照顾我,一直把我抚养到我能够自理为止吗?”
“真不幸。”西蒙看着乔纳斯背后的几点磷火,眉头罕见地皱了起来,“她今天早上恰好死了。”
“哦。那么由谁……以后我需要跟着你吗?”乔纳斯同样蹙起眉头,不敢再直视西蒙,虽然他尽量让语气显得无畏且不在意。
“不。我只是代亲王行使一份权力而已。今晚……是你的让渡之夜。”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2-27 21:55
事实上我很喜欢这个小说的
为什么似乎没什么人看…………
作者: 安魂    时间: 2009-2-27 22:51
原来苏的人际网络有点宽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2-27 23:08
是啊
我总觉得比较有歌特的感觉
作者: shkushku    时间: 2009-2-27 23:50
很好,很感人,环境和人物心理的搭配也很完美,故事也很有深意,我想这个故事每看一次一定会有不同的体验。   
     实在佩服写这小说 的作家丰富的想象力, 细腻的情感描写,优美凄凉的环境描写都很恰当的融合在一起,丝毫看不出矛盾,佩服佩服。
作者: shkushku    时间: 2009-2-27 23:51
支持继续更新~~~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2-28 00:14
终于找到了同僚~~~
好啊
我要继续更新啦
不 帮别人转载  呵呵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2-28 00:14
二、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乔纳斯走进一间看上去十分破旧的酒吧,一屁股坐在角落里一张布满灰尘的木椅上。
头真的很痛。
让渡仪式么……此刻,他喝着大杯的冰镇啤酒,微微苦笑。他记起遥遥几小时之前,西蒙用刻板的声音向他教授了种种血族的戒律,然后仍满无表情地告诉他,今后,你就算成年了。
可是上帝作证,他到现在甚至都没尝过人血!
血……他看向周围无精打采的几个醉汉,是的,尽管整个晚上都在有意克制着不去想这个字,但他已经敏锐地觉察到,嗜血的渴望,仿佛已如附骨之蛆,深深镂刻进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丝血脉,愈克制,之后的爆发只会愈残忍而无法自制。
他再次想起西蒙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需要我教会你吸血么?”
而他当时,只是僵着身子,一言不发地离开。
西蒙一定会在后面笑他的吧。
乔纳斯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却依然,丝毫解不了他的饥渴。
突然觉得胸闷,乔纳斯索性结了帐,跌跌撞撞地推门离开。
已经接近黎明。天色逐渐转淡。现在,用不着手表,乔纳斯也知道距离日出不过两个小时了。西蒙说过血族不需要夜夜吸血,但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几乎已经无法继续忍耐……
“先生。”
他转头,于是呆住。是这样明艳而美好的女子,她注视着他,让乔纳斯在一瞬间想到了阳光——这个足以穿透黑暗,他却终生不能再得以见到的物质。
她勾起唇角,声音甜美,“你看上去需要休息,先生,需要我帮助你吗?”
如果在平时,也许乔纳斯早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今晚——他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由着她牵住他的手,跟在她的身后,木木的走出街道。
他们走进一栋看上去很破败的房子,女人径自拉着乔纳斯进了卧室。这让乔纳斯略微感到了踌躇,“小姐,”他倚在门框上,面色愈加显得苍白,“这似乎不太礼貌……”
女子“咯”得一笑,眼波流转,“先生觉得在这里不好么?”她的手指轻轻搭在乔纳斯的衬衣钮扣上,细腻而修长。
乔纳斯一怔,顿时尴尬不已。他打掉她的手,声音低如蚊蝇,“……我不是……”
女人笑嘻嘻地脱去上衣,“怎么,先生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好意思么?”
女人的皮肤很白。蓝莹莹的动脉血管清晰可见,一鼓一鼓地跳动着,乔纳斯仿佛看到了新鲜的血液顺着血管,规律,而不停歇的向全身流去。
世界在刹那间变得燥热。乔纳斯终于意识到他再也无法控制那股欲望,他必须要向它屈服了——这是他清醒时的最后一个意识。
接着,他像野兽一样,不,也许现在的他已经真真正正的成了一头黑暗里的猛兽——扑向女人,撕开她的喉咙,听不到她的呼喊。温热的血液灌进嘴里,全身上下倏忽间说不出的满足……
此刻,他只能听见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仿佛他的梦魇。苏趴在他的耳旁,细细的告诉他,“你要化身为魔……”
化身为魔……他喘息着将女人的血液和灵魂融入自己的身体,直到她的心脏逐渐慢了下来……直到,她停止了呼吸。
乔纳斯茫然地抱住女人的身体——尽管这已经毫无意义。
他在几分钟前说,“……我不是。”不是嫖客,而是杀人犯么?他自嘲。是的,他印证了西蒙的讽刺,他真的像条野狗一样不顾一切的吸完了一个人的血液,在她死去后,他甚至还想继续……而那该死的理智,恰好在这时告诉他,不要喝,否则会死。于是他又一次屈服于清醒。
他最后一次吻住女人的脸。哦,她真美,就像两个小时前他第一眼看到她那样。如果排除脖子上那个丑陋的咬痕,她几乎要像个女神了。
但是乔纳斯现在没有时间欣赏,还有半个小时日出,他不太确定能在半个小时内重新找到一个墓地。是否还需要处理一下尸体?他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和已经干掉的血液,终于沮丧起来。
苏……整个晚上他几乎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但是现在,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憎恶她的死亡。“如果她还活着……”乔纳斯扬起嘴角。这是西蒙运用过的句式。这个除了苏以外,他第一个见到的吸血鬼,在今晚向他教授吸血鬼戒律的间隙,只有寥寥十余句的话语,却重复了三遍的句式。
最终,乔纳斯决定放弃收拾这里的残局——倒不是因为没有苏的帮助,而是如果他再不赶紧找个棺材将就一天,他就很可能在成为血族的第二天,被活活烤成灰烬。
而非常凑巧的是,当乔纳斯洗完手上和脸上的血迹,甫一踏出那栋破旧的公寓,一片横七竖八的坟墓就远远地嵌入他的眼帘。
“真是一片好风景呢。”他低低的嘟哝道。快步走向墓地——或者称为乱坟岗,更为合适。
天边泛起了第一道鱼肚白。
作者: shkushku    时间: 2009-2-28 00:37
问个问题  我能转载吗?  我想把这些文章放到QQ空间里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2-28 00:39
呃 这个 得去问原作者吧
作者: shkushku    时间: 2009-2-28 00:47
好象是~~   那就算了~~~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2-28 12:49
恩恩 不过还是很希望可以有更多的人支持血族的小说
作者: shkushku    时间: 2009-2-28 21:59
什么时候在更新~~ 我很期待呢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2-28 22:39
大概要过阵子了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4-3 21:29
三、
第三夜。
第四夜。
第五夜。
……
半年后。乔纳斯逐渐接受了这种生活。包括修改生物钟,每日于黄昏之时起床,从此以鲜血为食,当然,他也为自己挑了一个很舒适的棺材。
半年间,他并没有遇到<敏感詞>的同类。至于西蒙所说的对血族具有威胁的猎人,狼人等等生物,也并没有出现。虽然自从乔纳斯发现自己拥有的血能后,就暗地里迫切希望找个倒霉的家伙打一架。
日子仿佛可以这样一直平静的延续下去。
当然,在吸血鬼永恒的生命里,从来不可能永远的平静无澜。
就像今夜。
冬至。一年中昼最短夜最长的一天。而这个夜晚,传说拥有连血族都会厌倦的漫长黑暗。
乔纳斯身着一件维多利亚式泛黄蕾丝袖口衬衣,黑色长裤加一双皮革马靴,兴致勃勃地走在华灯初上的马路上,这样的打扮,在当今常常能引起很多女孩的注目。
其中就包括他每晚的猎物。
他像往常一样,在附近的酒吧要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然后与年轻的女侍应生交谈。一直逗留到12点,等到那位迷人的侍应生下了班,乔纳斯才吹着口哨,挽着他今晚新鲜的,活力充沛的女士——食物离开。
夜深了。不知怎么,乔纳斯选的道路通常都格外的僻静。一路上几乎只能听见女孩“咯咯”的笑声,和深冬落叶萧瑟的抖动。
也许今晚,还应该算上一个男人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哦,亲爱的,你家可真偏僻。”女孩的手臂挽住乔纳斯,笑嘻嘻的说。
“当然,当然。”乔纳斯想到,顺势吻上女孩子的脖颈,“几乎每个女孩都这么告诉我。”
“呵呵。”女孩金黄的头发在乔纳斯眼前闪烁,“干什么啊,这就等不及了?”
然而乔纳斯并没有听到她的话语。他的眼中,刹那间只看得到女孩金黄色的,柔顺的长发。他试图抚摸它们,但明明似乎是近在眼前,也被他抓在了手心里,却仿佛……阳光一样,无论怎样紧握还是会从指缝里溜走,没有任何触感,与温暖。
女孩红润的嘴唇一开一阖,乔纳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像是突然陷进了一个巨大而虚妄的梦境,女孩的头发变做灿烂的光芒,脸孔成为世界,而乔纳斯视野里的一切,无不在诱惑着他——享用,进食。
乔纳斯的尖牙,缓缓插入女孩的皮肤。

“说真的,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大胆的吸血鬼。”略微调侃的声音,让乔纳斯瞬间惊醒。
女孩被一把推倒。乔纳斯抬头,注视着眼前这个不知跟了他多久的中年男人,眯起了双眼。
这个男子,有亚麻色的头发和浅褐的皮肤,并不十分英俊。但是一双与头发同色的瞳仁显得十分锐利。此刻,这双瞳仁淡淡打量着乔纳斯,令他无端地感到了威胁。
“阁下是?”乔纳斯微扬下巴。
“安德烈•道格拉斯。”男人简单地说。同时,乔纳斯注意到在他的右袖口处,一道微光很快闪过。
乔纳斯咽了下口水。
“乔纳斯•里昂那特。”犹豫了一下,乔纳斯仍然道,“你也是……血族中的一员?”
安德烈似乎一怔,很快笑了起来,“我也从没见过,”他慢悠悠的看着乔纳斯,“你这么愚蠢的吸血鬼。”
话音未落,他的银刀已然出手!
即使乔纳斯认为自己的视力已经非常敏锐,然而……他依旧没有看到安德烈的出手。
只来得及,隐约看见一条银线划破周围的黑暗,直取他的咽喉!
那一个瞬间……银线在空中凝固。
连带着安德烈,甚至乔纳斯,都凝固于这个瞬间。
而区别则在于,几秒钟后,乔纳斯哆嗦着站起身;那个叫安德烈的男人,则永远地倒下了。
同样得,乔纳斯没有看清安德烈死的情形。
他仅仅知道,几秒钟后,这个僻静狭小的街道里又一次多了一个人。不,一个绝对的……血族。
新来的血族托住乔纳斯的下颚,轻蔑的勾了勾唇角。“安德烈是最为著名的吸血鬼猎人之一。怎么,西蒙没跟你说过么?”
乔纳斯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
“哦,上帝啊。”他夸张地说,“请别问我这种问题,梵卓族的家伙们可从来不会这么幼稚,这一点,至少安德烈说对了……”
乔纳斯有些窘迫。是的,他从来没有像今晚一样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愚蠢。这个拥有黑色长发,黑色眼睛,长有一副东方人面孔的吸血鬼,毫不费力的杀死了猎者,而他,甚至连一招还击的能力都没有……还有,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氏族的?乔纳斯记得西蒙曾经说过,氏族对于吸血鬼而言属于个人的隐私,又怎么会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吸血鬼,这样轻易地道出?
可是这一腔的疑问,一碰上那个血族玩味的眼神,乔纳斯顿时丧失了提问的勇气。
“唔……你是艾利森和苏的血脉,我感受的出。”吸血鬼的手指抚上乔纳斯的脸庞,滑腻而冰凉。他看上去微微茫然,“真是可惜了……”
乔纳斯不知道他是指苏的死亡,还是自己的没用。
但不管如何,乔纳斯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沮丧过,即使是初拥时,他的肉体死亡的那一刻,也没有。
“乔纳斯……”他的目光又突然聚焦在乔纳斯的脸上,“嗯,我叫罪。也许你还没听说过……不过你总要听说,唉,那倒不如我先告诉你……这次会好歹也算还苏和艾利森了……”他还在毫无逻辑的絮叨着,丝毫没有意识到乔纳斯的双眸突然间涌上恐惧……和敬佩的神色。
是的,乔纳斯知道“罪”这个名字。在半年前的那个夜晚,西蒙清清楚楚地告诉他,“罪,是现今魔宴名义上的领袖,也是魔宴血能最高者,算是我们秘党,一个很大的敌人吧……”他当时并不明白为何西蒙在说最后一句话时用的那种微微犹豫的语气,而现在,他似乎可以窥到一点什么了。
于是,他看着罪,低声道,“这次谢谢了。”
罪一愣,突然哈哈的笑起来,“你果然比苏有礼貌的多……不过,”他的双眸忽然间锐利如箭,“我只不过是在选择一个最好的时机,杀一个我一直很想干掉的家伙而已,就好像他选择在你进食时攻击你……你只应当庆幸自己运气好罢了,而不是……”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罗唆,罪索性一扬手,拂袖而去。
自然没让乔纳斯看清。
乔纳斯却笑了起来。
而那个女孩……终于,哭出声来。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4-3 21:32
四、
这个夜晚十分晴朗,月光清冷地洒落下来,依稀像是多年前的那个,静谧的夏天。
艾利森旧居。
西蒙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将手边的鲜血一饮而尽,1777年的“永恒之心”在齿间徜徉,仿佛依旧带着少女的体香,鲜嫩而细滑。
西蒙放下已经空了的水晶高脚杯,注视着窗边显然已经有些发旧了的深色天鹅绒窗帘,绯红的梵卓族徽依然在角落处闪闪发亮,只是……曾经那个皮肤白皙会对着他明亮微笑的少年,永远的不在了。
他离开了,甚至连骨灰都不剩,完完全全的在这个世间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而能证明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据……便唯有这座房子里奢华而空洞的物质。和,西蒙的脑海深处,比幻觉更加虚妄的,那一份记忆。
西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搬到这里居住,也许仅仅是因为自己的那栋古堡过于庞大,过于……寂寞。而这个地方,至少有着那两个孩子的气息,即使,他们早已在阳光下灰飞烟灭。
他忽然笑起来。“永生……呵呵,永生……”所谓吸血鬼的永生,不过是场盛大的幻像吧。也许这些年来,也只有他自己,舍不得走出这幻觉而已。
这些句子似曾相识。西蒙的手指慢慢垂了下来。是的……很久之前,久到他几乎已经遗忘了他……那个人,也对他说过几乎相同的话,而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骄傲……从来,不曾相信时间的威力。
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之后,在他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之后,他却开始逐渐的,感到了疲倦?
“殿下。”
西蒙抬头,便看见了在门栏处单膝跪下的血族的身影。这个城市新任的亲王,那么像……却,终究不是。他微微叹息,旋即温和道,“怎么了,伊莱?”
伊莱没有抬头,仿佛早已习惯了在西蒙面前的谦卑。只是静静的汇报,“殿下,安德烈•道格拉斯于昨夜被我市血族杀死。”
西蒙一怔,思绪很快回到现实中。“道格拉斯……那个曾经以一人之力猎杀了亲王和魔宴高层的家伙?是谁,竟然有这个本事干掉他?”
“回殿下,”伊莱的声音依然平静,然而细听下去,也是有着一分惊疑,“据长老会调查,是一个叫做乔纳斯的年轻血族……更为奇怪的是,关于这个血族的血缘来历,却毫无资料证明。”
“乔纳斯么,”西蒙微一沉吟,嘴角莫名地微微上挑,“你倒是,有出息的多。”
“让他来见我。”终于,西蒙淡淡地吩咐下去。

乔纳斯在半年之后,再一次看见西蒙。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西蒙,这个隐秘同盟的执政者,几乎是吸血鬼中神祗一样的人物。而他,必须要向他下跪,示忠。
乔纳斯倔强地说“不”。
自然也放弃了留在西蒙身边工作的机会。
尽管很多年后他回想起当晚的那一幕,都会懊悔地想,如果当初不那么固执,又会怎样。
但事实上,那天晚上他确实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离开了西蒙的居所。而因为没有回头,他自然也没有看到西蒙挥挥手,拦下准备要他性命的伊莱。
他只是清晰地记得,那夜的月光很亮。
和那个……比月光还要美丽的女子。
是的,就在乔纳斯离开西蒙那里没多远,他就看到了那个女孩儿。
女孩有着白皙的脸庞,金黄的长发,和一双大而灵动的眸子,鼻子上少许的褐色雀斑则让她显得更为俏皮。而现在,她秀丽的眉毛紧蹙着,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乔纳斯不知不觉地走向她,几乎完全是一种本能,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就已经开口,用他最温柔的声音,“你好,小姐。需要我的帮忙吗?”
女孩看向乔纳斯,有些胆怯的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接着,她好像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抱歉地冲乔纳斯笑了笑。乔纳斯注意到,女孩很喜欢咬下嘴唇,每隔一会儿就用洁白的牙齿轻轻碰一下嘴唇。这个小动作不禁令乔纳斯更加心动——
“嗯……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女孩又咬了一下嘴唇,“我的车坏了,这里又太偏僻,根本打不到车……您能,帮忙看看吗?”
乔纳斯一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完全不会修车。但他注视着女孩,仍然道,“我试试吧。”

所幸的是,汽车抛锚似乎仅仅是因为车子的油量不足了。乔纳斯刚舒了一口气,但很快,他不得不承认一个问题——在这个接近城郊的荒凉地方,他要上哪里去找加油站?

女孩自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无奈地望向乔纳斯。
于是顺理成章的,乔纳斯道,“如果小姐信得过我,可否由我送你回家?”
回去的路程非常遥远,几乎要跨越半个城市。不过还好,乔纳斯看了看夜视手表,现在还不到凌晨两点,他们的时间足够充裕。
女孩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无聊的晃来晃去。蓦地,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我是黛丽,黛丽•卡普,今晚实在是麻烦您了。”
“没关系,”乔纳斯微笑着半转过头,“请叫我乔纳斯。”
她默默地念着乔纳斯的名字,亦露出欢喜的笑容。
“对了,”乔纳斯想了一下,还是好奇地问了出来。“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去那么远的地方溜达,不怕遇见坏人么?”
“当然不!”女孩骄傲地昂起头,有些神秘地凑向乔纳斯,小声道,“跟你说啊,我可不是普通人。我是一个,职业猎者!”
乔纳斯的手指不自觉地一滞,但在昏暗的车箱里,谁也没有注意。“猎者?想不到你还挺勇敢,打死过狼吗?”他若无其事地微笑道。
黛丽显然以为乔纳斯误解了她的意思,“我可是我们家族最年轻的吸血鬼猎人,专杀吸血鬼的,懂吗?”
他看着她,深蓝的眸子仿佛大海,深不可测。“这世上哪有吸血鬼?”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如止水。
“废话!当然有,而且遍及了整个世界……喏,就你刚才碰见我的那一块地方,据说以前住过两任梵卓族的亲王……”
乔纳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心口那种抽痛的恐惧感。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他仅仅见过一面就死去的女子,为什么会成为扎根在他的记忆里,愈来愈加沉重的一个角色。
女孩被吓了一跳,“艾利森……和苏?”她有些不确定,“我也是听我父亲说的……”她仔细观察着乔纳斯。
几分钟令人尴尬的沉默。
“喂,你刚才怎么那么大的反应?”
她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她犹豫了许久,她不知道为什么……非常不希望身边这个英俊的男人,出什么情况。尽管,本身这个男人半夜在一所曾经的吸血鬼基地附近游荡,就是一个很大的疑团。
“对不住。我刚才喝了些酒,可能刚才余劲上来了。”乔纳斯潦草地解释着。他的眼睛直直望向窗外,所以没有看到,女孩瞬间松弛下来的脸庞。
接着,黛丽几乎一下子跳了起来,“你竟然酒后驾车?”
乔纳斯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一路上的风景并不怎么好。那些高耸的灭了灯的建筑,充斥着工业<敏感詞>特有的冰冷与肮脏,一到深夜,在吸血鬼敏锐的视力下,更加显露无疑。好在乔纳斯也不是真正闲的无聊满大街兜风看景的家伙。凌晨四点的时候,他的黑色保时捷稳稳地停在了黛丽的家门口。
“我付你油钱吧。”黛丽看上去有几许不安。
而乔纳斯只是温柔地吻了吻她的手背,“为美丽的小姐服务,”他的容貌英俊的几乎令黛丽晕眩,“我非常荣幸。”
然后,乔纳斯像任何一个绅士一样,目送黛丽上楼。接着重新启动他的车,他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回他自己的家——一个破旧的小教堂旁边附带着的一片破旧坟墓。
爬进棺材,第一缕光线已经跃出了地平线。他倏忽间莫名地想起了那句话,黛丽当时几乎跳起来,对他说,“你酒后驾车?”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他不清楚黛丽是否知道——吸血鬼,是无论喝多少酒,也无论喝多么烈的酒,他们也永远不会醉倒,他们的身体已经无法对酒精做出反应。
即使有的时候,他们非常地想要喝醉。
不过……黛丽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吧。乔纳斯有些不确定。既然这样,真好,他至少还可以被当作一个正常人,可以被假想成,自己,还拥有着人类的特质。
是否……还可以爱呢?
乔纳斯终于沉沉睡去。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4-3 21:34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终于回来转载更新了 对不住等待的人们
某逆在此忏悔~~~~
作者: 飛翔朱雀    时间: 2009-4-3 22:54
呼,终于更新了
作者: shkushku    时间: 2009-4-3 23:36
娃哈哈 终于看到更新了
加油~~~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4-4 13:15
呵呵 是要和原作者说加油呢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5-1 20:22
五(上)
第二天的傍晚,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地平线。晚霞很壮丽。乔纳斯从僵硬的状态下苏醒,他给黛丽打了电话。
他问她,晚上出来玩?
黛丽在电话的另一端嘻笑着应允,“我知道一个新开的酒吧,那里的鸡尾酒很特别。”
那晚,乔纳斯喝了很多酒,奇怪的是黛丽却只喝橙子汁。
一个丧失了味觉的吸血鬼,一个不喝酒的猎人。所以,他们都无法尝到店里特殊的鸡尾酒。
“不尝,怎么知道酒的特别?”乔纳斯斜眼瞅着黛丽。
“朋友介绍的啦!”黛丽灿烂的笑,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齿。
乔纳斯想,他的牙齿和黛丽的一样美丽,只可惜它们过于尖锐。只适合于杀人,而不是咀嚼。

很早的送黛丽回家之后,乔纳斯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过了午夜,整个城市显示出了她静谧的面容。寒冬,凛冽的风刮进乔纳斯的羊毛衣领,乔纳斯此刻非常清醒。
他逮住了一个强盗。这个脸色发红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年轻男人曾在几秒钟前将一把发钝的水果刀顶在乔纳斯的脊梁上。而几秒钟后,乔纳斯的尖牙撕裂了男人的颈动脉。
最后,他虚弱地给男人合上双眼。
这一次的吸血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快感——他在昨夜已经吸足了一周的鲜血,他现在并不需要它们。他看着男人逐渐冰冷而丑陋的身体,于是自问,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夺走一个没有必要死去的,还如此年轻的生命,而且这对于他,毫无用处。
他想,也许他迷恋上了这种生活方式——他需要每晚杀人,就好像人类需要每天准时工作。这几乎成为了他每晚醒来后的唯一可以干的事情。去酒吧喝酒,与陌生人交谈,在深夜僻静的街道里闲逛,全部是为了“吸血”这件事而服务。如果有一个晚上他没能杀人,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干些什么。
乔纳斯咧咧嘴,摇摇晃晃地走进一个电话亭。他仔细地关好门,然后坐了下去。他想,他就是这样一个差劲的人……不,吸血鬼,他找不到除了进食以外,<敏感詞>生存的价值。
乔纳斯决定猫在这里好好的睡一觉,他也的确睡着了。
然后,黎明来临。
乔纳斯睁开双眼,依然呆在那里。
非常奇怪,他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欲望。他只想看着太阳,看看自己在阳光下的影子。
他发现天边的颜色逐渐变浅。从深蓝到淡蓝,从淡蓝到微白。他几乎着了迷似的贪婪地观察着,注视着。尽管,他知道不出半个小时,喷薄而出的朝阳就会毫无疑问的将他化为灰烬。如果他还是一直呆在这儿的话。
但他不想走。
“你是还没有睡醒吗?”
乔纳斯抬头,斜斜地看向伊莱。
伊莱打开电话亭的玻璃门,冲他微微一笑。
“亲王。”乔纳斯点点头,又把视线转向天空。
天际泛起了第一抹鱼肚白。
伊莱倚着玻璃门,静静的坐了下来。
“吸血鬼勇士。”片刻,他静静的说。没有一丝嘲讽,只是陈述。抑或赞美。
乔纳斯张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你杀了道格拉斯……”他的目光忽然有些炽热,仿佛欲出的那一轮红日。他望向乔纳斯,棕色的卷发竟在这稀薄的夜色里,闪闪发光。
“你知道,道格拉斯曾以一人之力猎杀了我党长老和魔宴高层的丰功伟绩么?”
乔纳斯恍惚地记起那晚罪似乎隐约提到过,他默默地点头。
“谎话!”伊莱猛然吐出这两个字。声音森冷而坚决,仿佛一团幽冥的火焰,在他们之间缓缓升起。
乔纳斯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死的,是我的前辈。”伊莱淡淡的说。他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忽然微笑起来。“有没有兴趣,听我的故事?”
“嗯。”乔纳斯知道,他将听到一个故事,同时,亦将开始一场游戏。他期待着,阳光的温柔抚摸。
“当我认识阿道夫的时候,他三百四十二岁。很少有这么年长的吸血鬼还能如此清晰地记住自己的年龄。他们太疲倦,亦不愿面对自己超出常人的年纪。但阿道夫告诉我,所有的年长吸血鬼最后都逃不过疯癫或是自杀的命运,因为他们已经生无可恋。所以为了保持自己的清醒,他决定记住他的每一寸时间,他恋上了自己的年龄。
他最后,的确没有死于疯癫。至少在临死前的那一刻,他依然可以记住自己的年龄,四百五十二岁。我们一同拥有了,一个世纪的光阴。
这在血族中并不罕见,许多血族无法独立生存。他们无法抵抗夜复一夜的寂寞。我曾经连续一个月,每天从傍晚开始,一直到黎明,我倚在窗台上,看着夜幕,看着它由红变蓝,由蓝变白。有的时候我会一刻不停地喝血,有的时候我整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种感觉,非常令人心碎。
他遇见我的时候,我只有19岁。和我现在的容貌一模一样。那应该还是18世纪初,也许是17世纪末……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记忆那些时间,我无法像阿道夫一样,让它们成为我的支柱,我害怕有一天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比周围的一切都要苍老,我想那时,我一定会疯掉。”
说到这里,伊莱抿了抿嘴唇,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出奇的像一个大男孩,“我不太会讲故事……你还要听下去吗。”
已经有鸟儿开始在树枝上婉转地歌唱。乔纳斯说,当然。
“总之,我们在一个私人的舞会上认识。你知道,那种聚会在18世纪非常流行。我记得当时他拥有一位迷人的舞伴,当然,那晚之后,那个女孩儿就被埋入了坟墓。而我很凑巧的目睹了他进食的整个过程。那是在主人的花园里面,他饱尝完女孩的鲜血后,站起来,对醉醺醺的我优雅的伸出手指,他问我,要不要也来试试?
那个夜晚很安静,尽管屋内的舞会开的热火朝天,却仿佛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整个花园,只有他那句淡淡的话被撂在那里,幽幽的发出冷光。
现在想来,那晚他的话,让人感到魅惑。既是死亡邀请函,又是一张重生帖。
直到今天,我仍无法判断我那晚的决定是否正确。但无论我当时说了什么,我的的确确的被他变成了吸血鬼。他温柔的将初拥过后全身无力的我抱进棺材,温柔的杀死了我,又温柔的,在第二个夜晚,唤醒我,指引我。
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来的,被谁变成的吸血鬼,还有为什么你在我的任期内完成了让渡仪式,并且文件上有最正统的亲王授印,而我对此却一无所知。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在当时,或者说200年前,如果没有城市亲王的允许,新的血族是绝对不能够被创造出来的。
所以那时候的我,就给阿道夫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他当时还不是长老,与亲王关系亦不太好。他过于孤傲,无法与任何血族相处得来,对亲王长老们间的<敏感詞>游戏也感到不屑,
他最终被判十年棺闭之刑。我那时一无所知,不知道这种刑罚对于血族而言,是比死还难受的折磨。也不懂得,如果他交出我,他便几乎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毕竟,在这座城市里,超过300岁的吸血鬼,并不算多。
而十年后,他充分印证了他配得上他的名字——高贵的狼。他神采奕奕的走出棺材,令当时的血族惊奇不已——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会死在里面。而只有我,知道他神采奕奕的背后,是一个多么苍老而衰弱的身体。
我跪下来,把脖颈贴在他的嘴唇上,他粗重的呼吸在我的耳边起伏,他似乎大声的让我离开,他甚至把我摔在地上,但是我不在乎。我固执的,一遍又一遍的,把自己的血液献给他,我不知道除了这样,我要如何弥补他,或者是,如何让自己安心。
他的牙齿最终穿过了我的血管。我无法向你形容当时的那种感觉,它类似于初拥,却又完全不同。我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力量,永恒的生命,被一点点的抽空,但我却完全不感到恐惧或者难过,而是一种满足,发自心底的,无限膨胀的满足。那仿佛是一个悠长而饱含激情的亲吻,在那个夜晚,在那个空荡荡的屋子里,绽放出了,它最为灿烂的光芒。
我知道,它比太阳还要美丽。
此后,我守护着他,他也守护着我。我们一起手挽着手行走在夜幕下的大街上,聆听着这个城市一点一滴的变化,我发现我们也在一点点的随着这个城市改变,我们阅读,欣赏音乐,作画,参加人类举行的各种活动。但在越来越华丽的霓虹灯下,在必须要被执行的杀戮面前,我们仍是亘古不变的带着面具的魔鬼。
“我至今还保持着那时的习惯,我喜欢在房间里播放意大利歌剧,尤其是,傍晚和黎明。”伊莱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很轻,令乔纳斯无法猜测出他此刻,是否真的快乐,抑或悲伤。
“那些时候,天都不是深蓝的,而是带了一点嫣红,好像画布上的色彩,妖冶而凄艳。我就在这样的色彩下一次又一次的感到四肢僵硬,神智变得模糊。我即将要像个尸体一样沉沉睡去,那是我最厌恶卧室里那具华丽而空洞的棺材的时候,我想象着,自己永远不会在下一个日暮时分醒来,我会像所有真正的死尸一样,睡在我的棺材里,失去呼吸和心跳,腐烂,然后被这个世界遗忘。
然后阿道夫会在客厅放起意大利的歌剧。那些好像教堂里的赞美诗一样美妙的声音,轻的无法再轻。但它们会轻易地穿透卧室的房门,环绕在我的周围,直到我睡去。直到我醒来。它们都不会停止。”
伊莱双手抱住膝盖,略略歪头看向乔纳斯。
“然后呢?”乔纳斯迫不及待地发问,“阿道夫后来怎么样?他怎么会死在安德烈的手中?”
“嘘……”伊莱安静地制止了他。“你听,不远处的海边,船员已经醒了,他们会很快离开,哦……我已经听到了抛锚的声音,真好。”
伊莱说,“还有五分钟天亮,愿意与我打这个赌吗?”
乔纳斯微笑。
“我赌我讲得完。”伊莱又说。
“我猜我们肯定要一起欣赏今天的日出。”乔纳斯继续微笑。  

伊莱的目光一空,似乎想起了什么,却还是继续讲了下去。“他死之前的几年里,已经逐渐变得对任何事都不再上心,包括他之前十分热衷收集的各种名贵血液。那些日子里,他很安静,有时候我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我开始害怕,我知道,他正在走上无数吸血鬼长者的老路,他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欲望,物质弥补不了他的空洞。如果吸血鬼也分年龄的话,他那时候,已经进入了迟暮之年。
但是我没有任何办法。我无法挽救他,我不知道除了欲望,还有什么能够支持我们生存下去。事实上,这个问题我到现在依旧没有结局。所以,我只能看着他每一天过于安静的姿态,却无法说上一句话。
那个夜晚,整整一个世纪前,我能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他在傍晚的时候轻声唤我起床,让我陪他出去猎食。但出去后,他仿佛并不是很饥渴,他拉我进了一间教堂,那应该正是人类们晚餐的时间,所以教堂里空无一人。他抛下我,走到圣像前,他抚摸着耶稣的雕像,表情非常专注,但眼神却依旧空寂。直到后来一个年轻的牧师走进来,喝止了他。然后他竟然对那牧师十分友好的笑了,并告诉牧师他想要忏悔。那时,我清楚的看到,他的表情就像个孩子。
他跟在牧师后面,顺着狭窄的过道向忏悔室走去,我想要跟去,被他严厉的拒绝了。他用手指指着我,说,‘你这个魔鬼,不要跟着我!’他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语焉不详。后来我想,也许我当时已经意识到了之后的那场悲剧,但如前面所说,我根本无力阻挡,只好无聊地在教堂里面徘徊,一边观察着那些色彩艳丽的图象,一边企盼里面的他平安无事。
过了一会,不到半个小时,他出来了。与平常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显得非常疲惫。他轻轻揽住我的肩膀,示意我跟他去进食。
那天的晚餐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美丽的像个小天使。他一个人趴在那男孩的身上,用力地吮吸着。平常我从来不会与他争抢,但那天,我竟然对那个男孩十分迷恋,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他的鲜血,我跪下来,抓住男孩的胳膊,试图将牙齿插入他那白皙而甜美的皮肤,试图感受他那充满生机的血液和灵魂……
他暴躁地把我推开,背朝着我,继续畅饮着男孩的鲜血。我突然也生气了,我站起来,想要从他手中抢过那个男孩。我大声地和他争吵,我问他,为什么不让我得到那个男孩,然后不顾一切地想要把牙齿插进男孩的手腕。
“让我来告诉你,”他放了男孩,擦干净嘴角的血迹,我这时意识到男孩已经死了。“因为这孩子的血里有苦艾。”
我的手一抖,男孩冰冷的身体滑到了地上。
他的笑容安详,手指抚过我的脸颊,“苦艾对吸血鬼有着强大的吸引力,今后要小心。”
然后我看到了安德烈。
安德烈那把著名的银色短刀插入了阿道夫的后背,而阿道夫竟然没有反抗。
他只是留恋的抚摸着我的脖颈,然后倒了下去。
安德烈一战成名。”
伊莱停止了讲述。
“你赢了。”伊莱说,“你看。”
乔纳斯抬头,地平面上射出了第一丝光芒。
乔纳斯软软地倒了下去。四肢僵冷,像一具真正的尸体。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5-28 17:56
同胞们我转载的更新来了
这么久没人回帖子啊
有点失落的说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5-28 17:57
标题: 昼夜(6) 7
六、
乔纳斯睁眼瞪着天花板。他听到了若有若无的意大利歌剧。
“需不需要来点餐前饮料?”伊莱优雅的倚着门框,右手端着一个盛满鲜红色液体散发着芬芳气息的高脚杯。
乔纳斯摇了摇头。
“你一直住在这里?”乔纳斯刚问出口,便有些尴尬起来。
“没错。”伊莱倒是没有介意,“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阿道夫迷恋上了他的年龄,而我,迷恋上了自己的记忆。”他啜饮了一口鲜血,然后抿抿自己薄薄的嘴唇,“我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我强迫自己,在我还生存在这世上的每一刻,不忘记他的容颜。”
乔纳斯忽然感到非常孤独。
他离开伊莱的房子,像他无数次做的那样,百无聊赖地在大街上闲逛。
终于,当路灯一排排被点亮的时候,他将自己笼罩在昏黄的光晕下,然后拨通了黛丽的电话。他找不到第二个人。
“今晚不行……”他听出黛丽的声音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你要加班吗?”乔纳斯随口问了一句。
“我不是告诉你我是吸血鬼猎人吗?!”但即使是责备的语气,黛丽仍然有着无法控制的笑意,“嘿,我今天晚上可要执行大任务了!我们发现了西蒙的行踪!”
乔纳斯觉得自己的心抽紧了,“西蒙?”
“啊。”黛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不起我忘了你不知道这些吸血鬼的事情……嗯,总之,我们要去逮一个首领级别的人物,我父亲说只要干掉那个家伙,吸血鬼势力今后一定……不好意思,我爸催我了,明天说吧,bye!”
听筒内传来嘟嘟的忙音。
乔纳斯站在那里。丝毫没有意识到天空飘下的那几滴雨星——但也许不久,它们就会变成倾盆大雨,将他整个儿的淋透。
哦,我该怎么办?他听到一个声音这样问自己,充满了焦虑与沮丧。他不知道该担忧谁。担心黛丽吗?毕竟西蒙至少活了一千岁……但黛丽同时提到整个猎人集团都会出动,他不清楚西蒙的力量,是否足以抵挡上百个装备精良的职业杀手——纵然他们只是人类。
最后,他的双腿出卖了他,他向西蒙的宅子走去。
说是“走”,也许并不准确。乔纳斯在不知不觉间运用了他的血能。所以,他行走的速度绝不亚于他的那辆黑色保时捷。
半个小时后,他定定地注视着西蒙的窗台。
他听到西蒙懒散地告诉他,“小心埋伏。”
乔纳斯一惊,下意识地弯下腰,果然躲过了两支嗖嗖射来的银色冷箭。
“渍渍,”西蒙优雅地拍了拍乔纳斯的肩膀,“你彻底暴露了我的住处。”  
乔纳斯的脸色微微发红,他当然在那个刹那,就已经想通了事情的始末。
他主动地替血猎们,清空了攻击西蒙的最后一道障碍。
他看到无数强壮的人类,手持银色的弓箭,静默地站立在庭院的各个角落。他们的眼睛在夜色下闪闪发亮。
也许还有一件东西发出了晶莹而诱人的光芒——黛丽的眼泪。
“小姑娘,”西蒙的眼神锐利而狡黯,“我不认为你会觉得乔纳斯是个绅士。”
黛丽抬起头,她多想告诉乔纳斯,她不是有意的。但这苍白的语言又怎么能说的出口?她不知道乔纳斯现在心里的想法。可是毫无疑问,他一定在生气——他的脸色发青,从进入别墅后就没有看她一眼。但……她又忍不住想要告诉他,她曾经无数次的希望他是个普通人,是个喝酒后仍然礼貌的绅士——就好像只要这样想,他就真的能变成她所希望的样子……
没错,她知道她的答案了,她爱他。
但她不知道,他的答案。
于是她在那一刻,感到羞耻。
西蒙玩味地瞟了一眼乔纳斯,他没有任何表情。
寒风吹过院子里掉光了叶子的枯枝,飒飒作响。
这时那个男人,与黛丽有着极其相似面孔的男人沉默地走了出来。他灰色地袍子被风高高的扬起,他的银箭瞄准了西蒙。
他有信心。过了今夜,吸血鬼一族将从此退回地下,变成那些肮脏的爬虫,他们将不配与人类交战。
但西蒙没有搭理他。或者说,西蒙仿佛完全没有看到那些猎人。他只是转向乔纳斯,以很和蔼的,如普通长辈关心晚辈一样的语调问他,你是否爱黛丽•卡普?
乔纳斯看上去非常迷茫。
西蒙又问了一边,仍然耐心十足。他的眼眸扫过黛丽,甚至带了些许笑容。
乔纳斯低下头,仿佛在努力思索着什么——虽然也许他此刻的大脑仅是一片空白。
然后他说,不,我只对进食感兴趣。他蹲下身去,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他现在真像个人类。
苏模糊的声音一瞬间在他的耳边炸响,她不断地轻声诱惑他,“你要化身为魔化身为魔化身为魔……”
他低声说,魔鬼不需要情感,魔鬼只需要进食。
他头痛欲裂。
他英俊的脸孔,因矛盾而显得忧郁而燥热。他忽然记不起所有人的面容。他感到身体里的什么东西被撕裂开来,他压抑的低吼出声,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这是他第二次有这种体会。第一次,是在他啜饮那个妓女的血液的时候,他的世界混乱而美丽,他的眼前一片血红——正如他现在所看到的。
而在这似乎无穷无尽的殷红里,他发现了一丝光,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的世界。
也许是一束阳光。
“阳光”对他说话了。奇怪的是,“阳光”并不显得温暖,反而像是凝聚了千年的冰冷与森寒,它在乔纳斯的耳畔低声命令,它的声音环绕在他的四周,仿佛一声声尖叫。“杀了那个女孩,夺取她的灵魂!”它的声音熟悉而嘶哑,但乔纳斯没有意识到。
乔纳斯木然按住女孩。他不知道他是如何抓住她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血红的世界里唯有她仍然清晰如墨。但这并不重要。他的牙齿裸露出来,这是杀人的利器。他将要执行“阳光”的命令,抑或他内心最原始的想望——他要永远的拥有这鲜血与灵魂。
女孩不再哭。她紧紧地咬住下嘴唇。秀丽的容颜在乔纳斯面前,如花朵一般,妖娆绽放。
他记不起她的名字。
他的尖牙,已经深深没入她的心脏,她的灵魂。
乔纳斯看到了碎片。如记忆般鲜活的碎片——有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在冲他微笑,她咬了咬下嘴唇。她的脸色发红,笑容娇羞。他感到了心动。
是的,心动。但也仅仅只是心动。
她是人类,他为她的美丽而心动。
她的血液流进乔纳斯的咽喉,她的灵魂与他完美结合,而他却是不朽的。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来保存她的美吗?
黛丽的呼吸越来越轻,她闭上了眼睛——那双浅棕色漂亮的大眼睛,将永远不会睁开。
乔纳斯重新看清了世界。
他看见了目瞪口呆的猎者,也看到了面无表情的西蒙。还有倒在地上已经干枯冰冷的黛丽,哦,她现在看起来真可怕。
西蒙冲他招手,他顺从地走了过去。
乔纳斯看见那寸阳光,威严而慈爱地抚摸着他。它在向他发出召唤,他说,孩子,过来;孩子,你要回家了。
乔纳斯终于跪下,低头,亲吻西蒙的左手,冰冷而悠长。
夜将尽。  




七、
很多年后,多到连乔纳斯自己都无法计数。
乔纳斯偶尔会想起那两个女人,苏和黛丽。
他几乎快记不起她们的容貌了。
苏在很久以前对他说,你要化身为魔。这句话成为他对苏几乎唯一的记忆——并且不幸地一语成谶。他现在是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结,带着面具的魔鬼。
这个夜晚,他忽然发现一张照片。
照片已经发黄,上面的人物也不甚清晰。但乔纳斯仍能一眼看出,那是个骄傲而挺拔的男人,他的下巴霸道的微微上扬。
乔纳斯翻过照片,背面有一个龙飞凤舞的蓝黑色签名,艾利森。
乔纳斯好奇地望着这个名字。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7-5 14:54
同胞们 我回来了
也需要在网络上消失一年了快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7-5 14:55
标题: 暗夜王爵 (1)
暗夜王爵(1)
  罪站在阳光下。接受它们慷慨而无私的馈赠。
  他微笑着化为灰烬。
一.
这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至正十一年,史上有名的元末农民起义爆发,神州大地从此硝烟频起,烽火燎原。
但这一切与十七岁的孝凡没有直接的联系——他像往常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一个不算美丽的妻子和一个刚满周岁的儿子。父母健在。家庭和睦。这些元素构成了他的整个世界。
  他想,他也许会这样安静地过完一辈子。
  但是他错了。
  那是个夏天的晚上,孝凡至今仍然记忆得十分清晰。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睡,因而十分寂静,只有偶尔的几声蝉鸣,但这不算什么。
  那天夜里孝凡莫名地感到烦闷,他认为那也许是天气过于炎热的关系。他起身,随意地披上一件青灰色布衣,看了看熟睡的妻儿,然后走出了简陋的家门。
  他仅仅是想出来透口气。
  然后,他看到一个人向他走来。
  他感到有些奇怪——他已在这个村子生活了十七年,几乎从来没有见过外人,尤其,还是在半夜的时候。
  孝凡有些警觉的向那人走去。
  那是多么奇特的一个人啊!当孝凡离他不过三步远的时候,孝凡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金发碧眼,个字足足高了他一个头——孝凡从来没见过这种人。
  孝凡几乎晕了过去。
  热浪滚滚袭来,一阵剧痛带回了孝凡的意识。他想要睁开眼,但是睁不开;他想要挣扎,四肢却仿佛被什么紧紧束缚住,他甚至无法做出最简单的动作;他张开口呼救,可一张口,大量的泥土就毫不留情地灌入他的嘴里,他闻到了浓重的土腥味,他的鼻子里也灌满了泥土——他甚至不能呼吸!
  他被活埋了!孝凡突然恐惧的意识到。
  他拼命的挪动自己的身体。如果他现在不是被紧紧地埋在土里,他一定会发现自己浑身颤动的是那样厉害,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了,他哆哆嗦嗦,全身无力,大脑因缺氧而空白,他感到了绝望。
  那一刻,他的感受是如此的真实而不可抗拒——死神如潮水般在他的周围流淌而过,它浸润了这些干燥的泥沙,同时,也将把他淹没。
  而孝凡只能毫无意义地挣扎。
  求生的意志明确地告诉他,他要努力,他要活。但他的身体在逐渐的软弱,它们无奈地说,它们已经不堪重负,它们要放弃。
  放弃生。放弃活下来的最后一丝希望。
  孝凡的心底嘶喊着说“不”
  他咬破了嘴唇,鲜血与泥土浓郁的芬芳气息刺激着他,他拼命向上爬,尽管他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手脚在移动。
  孝凡猛地冲出土地!
  不远处,有稀落的掌声响起。
  “殿……殿下?”
  罪抬头,朔夜一般乌黑幽邃的眼睛里,罕见的透出了几次迷惘。
  “殿下……已经,半个小时了。”他听见有人轻声细语地向他汇报。
  罪扫过眼前这片空荡荡的墓地,终于醒过神来——他是罪,整个魔宴的领袖与神祗,再不是……那个小小的村落里,幻想着可以平安,度过一生的少年。
  “半个小时……”他微微沉吟,嘴角勾起一抹犀利的笑,“也该,死得差不多了。”
  “撤。”他简短的命令道。
  “殿下!”
  罪没有回头,亦没有停下脚步。他黑色的镶金长袍被风吹得高高扬起。
  “殿下!请再等一等!”他注视着跪在他脚下的年轻吸血鬼,神色复杂。
  “埃尔维斯,”他终究长长的叹息,“勒森魃族,不需要弱者。”
  他绕过埃尔维斯,身形消失在浓重的夜幕之下。
  罪想,埃尔维斯的那个孩子,将永远被掩埋在腥臭的坟墓之下。他无法独立从土壤中站起,便没有获得重生的资格。
  但是罪知道,这个过程是多么的艰难——每一个活下来的勒森魃的族人都知道。在魔宴中,死亡与永生之间,隔着一道常人无法跨越的天堑,一旦跨空,便是万劫不复。
  作为魔宴中古老的规矩,这个仪式至少已经延续了上千年。只是目睹的次数越多,罪愈加感到自己的无力——他见过埃尔菲斯的孩子,那个玫瑰般鲜嫩美丽的少年,只有十六岁,甚至比他当时还要小,但罪没有办法改变他的命运,也许……他若是拥有梵卓族的血统,会更好吧,就像苏。
  苏。罪的舌尖轻轻打转,体味着这个简单的名字。他从未在吸血贵重见过那样柔软而坚韧的女子。仿佛一朵生长在丛丛荆棘中的玫瑰,隐秘而悠然的绽放出她的芳香。
  罪一边走在空荡荡的宽阔街道上,脑海中一边浮现出有关那个夜晚的一幕幕。
作者: 紫愿£梦想    时间: 2009-7-9 18:58
血族,不管有多美,有多永恒的生命,不能面对阳光的脆弱,就只有悲哀的权利~!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7-14 20:50
标题: 3-暗夜王爵(2)
二、
那是三天前的傍晚,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地平线。但晚霞正好,橘红的夕阳爬上云朵,浸染了半个天际。它们是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而对于吸血鬼来说,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够欣赏到的,更加柔和的日光。
罪醒来,久久地瞅着天花板,双手仍十分规矩的交叉放在胸前。他一动不动,更没有理会窗外的景色。
他的大脑是空的,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一般他总是沉默不语,但脑子里塞满了各种事务。他站在这座权力的巅峰之上,必须要有掌握整个部族的能力。
他执政有多长时间了?两百年,还是三百年?这并不重要,反正第二次圣战之后,所有老一辈的吸血鬼,包括他的那位“主人”,也已经完全从地球上消失。权力棒顺理成章地交接到他的手上,它曾经令他兴奋异常——但现在,或者说此刻,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傍晚,他发现他开始质问自己,他紧紧攥在手里这么多年并一直苦心经营的东西对他而言,究竟有着什么价值?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这个问题是危险的。如果他开始寻找答案,他意识到,他将很快向他的旧主卡罗尔一样,对他所拥有的感到厌倦,继而去寻找一些更加美妙的东西——比如,自我了结。
罪决定今晚不去召开那个冗长而无意义的年度议会,他要将这一晚的时间奉献给玩乐,以及杀戮。
他离开棺材,挑出一件颇具巴洛克风格的铁灰色衬衣,信步进入另一所城市。
他发现这里的酒吧很多,并且聚集了大量吸血鬼。“单调的夜生活。”他低声嘟囔着,心情仍就很好。
罪最终进入一间僻静的破旧酒吧,这里的气氛看上去很不错。罪决定在这里,把今天的晚餐解决掉。
他要了杯伏特加。然后端着杯子,饶有兴趣地观察起酒吧墙壁上清新的乡村风格,当然,也扫了几眼为数不多的人类——他们大多集中在角落里,脸庞被阴影遮蔽。
苏是在这时进入他的视线的。
非常年幼的吸血鬼,接受初拥不会超过三天。罪习惯性地判断着。然后他注意到她身上非常纯正的梵卓族血脉,这令他有些吃惊,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血统纯正的吸血鬼child,至少在魔宴里,现代血族的血管里甚至人类的血液要远远高于他应该拥有的吸血鬼血液,这也意味着,他们将永远无法超越自己的主人,譬如罪。
出于好奇,罪准备礼貌的走过去,请她饮酒,或者共度这个美好的夜晚。
然而苏却快他一步。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已经听到了苏悦耳动听的嗓音,她说,“先生,可以请我喝一杯吗?我没有带钱。”他看到她玩味的笑容。
他不动声色,为她点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她看上去单纯而美善。有着深褐色的卷曲长发和幽蓝的瞳仁,下巴有些尖,死时不会超过二十岁。她就像个无辜的女高中生,而非夜夜沉湎于鲜血里的恶魔。
她抱着玻璃杯小口的啜饮起来,对罪知道她的癖好没有一丝疑惑,仿佛毫不介意他可以轻易地读取她的思维。
“你是中国人?”苏似乎对这个更为好奇。
罪微微颔首。
“你的英语很好啊!”
罪静默地注视着她,“我已经学了几百年。”
“勒森魃族的……罪?”她看上去有些不确定,但仍然很郑重的伸出右手,“我是梵卓族的苏,前辈是……额……”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拂了拂长发。
“艾利森•C•梵卓吧。”罪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啊!你怎么知道?连我都记不住了!”
“我相信在这所城市里,除了亲王,没有谁有能力给你这样纯正的血脉,是吧?”罪饶有兴趣地瞅了瞅苏背后一脸怒气的艾利森。
苏冷不丁地被拍了一下,她吃痛地回头,“我还以为你没听见……”她低声嘟哝着。
艾利森无奈地瞪着她,“我的名字那么难听吗?我至少提醒了你五次!”
罪只好把目光移向别处。
“喂!勒森魃的那个!”艾利森毫不客气地叫罪。
罪微微闭上眼睛,喝着酒,听着轻快的爱尔兰风笛,一副惬意的模样。
“我今晚没见过你!”艾利森理直气壮地说,“不过你最好去看看西蒙,他最近常常念叨你。”
然后艾利森付了那杯苏格兰威士忌的酒钱,头也不回地拉着苏走出酒馆。
罪的眸子里凝起一抹幽光。

这是一个清冷的深夜,月光朦胧而暧昧。
罪扣响了西蒙的古堡。
他在黎明前赶回了他的城堡,脸色阴沉,沉默不语。
他的侍从们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主人的脸色,亦不敢多嘴一句。
除了一个十分美艳的女吸血鬼。她笑嘻嘻地蹭上罪仍穿着黑色风衣的冰冷躯体,试图博取他的宠爱。
罪从牙缝里干脆地蹦出一个字,滚。
罪用力地甩上房门。
他拉上黑色的天鹅绒窗帘,它们足够抵御外面炽热的阳光。然后他踢开华丽的棺材盖,连风衣都懒得脱,就疲倦的昏睡了过去。

三天后。
埃尔维斯的后代没有通过“重生”仪式,被永远的杀死在墓地肮脏的泥土里。
罪深吸一口气,快步行走在夜晚凛冽的寒风里。
他想,也许西蒙说的对。
作者: shkushku    时间: 2009-7-14 21:32
结束了??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7-18 22:21
不用问 自然是没有…………
话说小陌怎么比我还能拖坑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10-23 23:33
标题: 3-暗夜王爵(3)
暗夜王爵(3)
三、
孝凡努力地站直身体。
那个金发碧眼皮肤苍白的男人,此刻微笑着向他走来。尽管,他的眸子里仍然是一片冰冷的铁灰色。
他说,“你很强壮。”他的中文很流利。
孝凡在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不仅仅是一种褒奖,更是对于他今后生存的一个确定——在吸血鬼中,血液所赋予的永生没有任何意义,你必须足够的强壮,才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
但是十七岁的孝凡到目前为止,甚至没有听说过“吸血鬼”这个名词,也自然更加不会知晓,他已经通过了魔宴中的“重生”,成为一个合格而真正意义上的血族。
他仅仅单纯地质问那个来自远方的男人,为什么要杀他?
男人的眼里闪烁着魅惑的光亮,“你想要长生不老吗?”
孝凡一怔,然后摇了摇头——不是不想,而是没有想过。这个词语离他太过遥远。
那个男人哈哈地笑了起来,他说,“你将永远活在十七岁里,除了我,没有人能夺走你的生命——你的无限时光。”
“那么现在,”男人的下巴微微扬起,“臣服于我吧,臣服于你今后唯一的主人——卡罗尔!”

罪的眼睛略微有些失神。
时间已经过了12点,又是新的一天了。
当然,这对于罪来说毫无意义。
罪的面前摊开一张华丽而古朴的羊皮信纸,犹如印刷体般规整的花式字体耀武扬威地舒展着自己的身姿,浓黑的墨迹微微涎开。
尊贵的殿下:
感念殿下悉年培植,无以为报,唯以一命相奉,为伟大的勒森魃族之壮大略尽绵力。然比尔之死,实令属下自觉生无可获。自请赴安德烈•道格拉斯三日前战约,必不使氏族与殿下蒙羞。
您忠实的,埃尔维斯,绝笔。
埃尔维斯。这个名字在罪的舌尖轻轻打转。连你竟然也觉得,这世上已经生无可恋了么……
那少年,也只是个借口吧。罪的目光转向窗外,午夜后,他的城堡突然显得阴森而鬼魅。
可是也只有这样的时刻,才是适合于血族的,那些丰饶而盛大的光明,也许从来,都只是神的恩宠。
罪摇摇头,顺手唤来一名歌姬。那歌姬有着海藻样的柔软长发,和同样柔软的身体。罪的手指抚摸过歌姬细细的腰肢,左手将水晶高脚杯里新鲜的液体一饮而尽。为了对付那永无止尽的生命与孤独,他像大多数血族选择的一样,用物质来交换空白。可他亦知,终有一天,当对物质的索求也到达了尽头,他也许将会真正的,无以为继。
月上中天,他沉默地看着怀里美貌的女人,眼神里却是空芒一片,仿佛直直穿越了她的身体,到达了连罪自己都无法知晓的虚空里。
这也许是个适合用来伤感的夜晚。但罪并没有这么做——很快的,半开的黑色木门后面传来了敲击声,一下一下,恰当而有礼。
罪的目光逐渐犀利起来。他是明白的,也许,这样的生活更加适合他。
来者是让•妥纳德,蔷薇组织的总负责人。
“蔷薇”作为魔宴中直接隶属于罪的神秘暗杀组织,其中的杀手在某种意义上能力甚至已经足以与阿刹迈族的精英相媲美。
罪马上意识到发生了某些重要的事情,比如——
“殿下,半小时前组织获得了阿刹迈氏族的最新暗杀名单,请过目……”
罪毫无意外地看见自己的名字骄傲地被列在首位。然而接着,他又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们还计划杀西蒙?”罪显得有些不可置信,“我相信无论他们被许诺了多大的利益,阿刹迈的族长——都不会接这一单。毕竟……利益和性命比起来,可没人会选错。”
“殿下,”妥纳德低声道,“根据组织的预估,阿刹迈此次准备顷全族之力,暗杀您和西蒙大人。”
“是么……”罪微微沉吟,笑容逐渐地勾上了嘴角,“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是他们,又回来了吧。”


翌日黄昏,埃尔维斯战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血族<敏感詞>。
当几乎所有的血族都在讨论安德烈•道格拉斯,这个以一人之力猎杀了秘党长老与魔宴高层的传奇式猎者的时候,罪正面临着他有生以来的最大一次考验。
是的,此刻,他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即使是第二次圣战,都不会比他现在的情况更为严峻。
也许自十三氏族诞生以来,还从来没有哪个血族享受过如此的殊荣——被以阿刹迈族族长所率领的,40名阿刹迈族职业暗杀者的围攻。
这其中包括了阿刹迈里的所有亲王,议长,以及长老。
说实话,这阵势几乎让罪感到好笑。
“加拉赫,”罪有些无奈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的羸弱少年,没有丝毫的胆怯,“你随便在这些人里面找10个,就足以让我灰飞烟灭了。”
加拉赫的眉头微挑,这个动作让他看上去更加像一个人类少年了。“你不是还有‘蔷薇组织’么?”
“是么?”罪的眸子里闪烁出狡黯的光线,“你看如果你不提……我几乎要把他们给忘记了。”
他的长剑在下一秒钟陡然出鞘!
那一剑稳而狠,泛蓝的剑刃仿若一道森寒天光,暴起的剑芒直直向加拉赫劈去!
刹那间,窄小的巷子里风起云涌,加拉赫顿时惊觉身侧有死气翻滚蔓延,他蓦地抬头,眸子里竟然已经看不到罪的身形。
魔宴首领竭尽全力的一击,令在场所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加拉赫仓促侧身,却发现自己的血能竟然被完全阻滞在了体内,他只来得及眼睁睁地望着罪的长剑向他寸寸逼近,他在那一刻,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然而……
凌厉的剑锋倏忽间略一偏转,转瞬之中,四五个埋伏在东南方向的暗杀者已然成为剑下亡魂。
罪那柄装饰品一样镌满花纹的华丽长剑,蛟龙一样翻飞向前,竟然生生为主人在层层的包围之下杀出了一个缺口。随着剑身的诤然作响,罪宛若一匹潋虹,破空而去。
只余下他黑色风衣破碎的一角,在狂风与依然浓烈的煞意里凛然起舞。
加拉赫的脸色苍白。他微一挥手,阻止了欲追的属下。
他只是颓然叹息。

不过几公里之外,罪“哇”地吐出大口暗红的血液。
以一己之力击败四十个有备而来的阿刹迈族精英,这种神话在吸血鬼<敏感詞>中并不存在。
但是以一己之力逃脱四十个阿刹迈族精英的围截,这种近乎于神话的事情,罪今天却做到了。
尽管,代价惨烈。
加拉赫显然已经摸透了罪的生活习惯,知道唯有在傍晚,罪刚刚醒来散步的时候,不会有忠心耿耿的“蔷薇”属下跟随。
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纵然是善于收集情报的阿刹迈族,这同样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
除非……
作者: 逆の蝶    时间: 2009-10-23 23:35
标题: 暗夜王爵(3)下
“呦,这不是尊贵的罪殿下吗?”罪回头,艾利森正倚在墙角,一脸悠闲地望着他。他的语气显得夸张而戏谑。
罪露出一个薄薄的笑容,嘴唇因染了鲜血而变得更加艳丽。“梵卓亲王。”他淡淡道。
“殿下今晚还未就餐吧,不如与我一起喝一杯?”艾利森的嘴角,仍旧挂着玩味的笑意。
不一会儿,他们又一次来到上次罪与苏巧遇的小酒吧。罪这次注意到酒吧有个很有意味的名字,“血色庄园。”
艾利森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径直带罪来到酒吧偏僻的一角——这里幽静而晦暗,但却十分舒适。十分适合谈话。
罪疲倦的微微眯起双眼。当然,面对眼前这位敌对党派的掌权者,罪的警惕性丝毫不会少于他面对加拉赫的时候。
艾利森不动声色地要来一个空的水晶高脚杯。然后他拿起桌子上精致的银质小刀,缓慢,然而优雅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暗红色的液体于是以同样优雅的姿态倾泻而出。
罪一怔,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艾利森,“你这是……”
白银抑制了伤口愈合。艾利森并不抬头,只是依然淡淡地,不动声色。“我说过,要请殿下喝一杯。”
血液到达了高脚杯的三分之二。艾利森捏住杯脚,轻轻地晃了晃酒杯,“可惜这里缺少上等的红葡萄酒。”艾利森叹息一句,将水晶杯递给罪,“殿下,请。”
罪忽然揣摩不透他的意思。
这种情况十分罕见。罪盯着艾利森湛蓝漂亮的眼睛,幽深仿佛一汪湖泽。
罪最终微微地笑着将那杯珍贵的液体一饮而尽。
艾利森拥有直接来自于西蒙的纯正梵卓族血统,他的血徜徉在罪的齿间,细腻而滑嫩,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芬芳香气。
罪原本剧烈疼痛着的伤口,仿佛也因了这滋补品而安定不少。
“谢谢了。它们很美味。”罪放下杯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血里没有毒。但罪仍旧看不透他的意思。
“殿下似乎伤得十分严重。”艾利森慢慢道,他把玩着那柄银质小刀,并不因它于血族而言是个威胁而对它敬而远之。“以Elder的血能来激发Methuselah的力量,我当真佩服的很。”
罪皱了皱眉头。他有多少能量,西蒙自然是知道的。虽然作为勒森跋族创始人的直接后代,罪亦可被称为Methuselah,但罪终究过于年轻了——是的,年轻。我们只能说罪尚不满八百岁。所以在实际的血能上,罪仍然不能完全脱离Elder的范畴。
这也是为什么昨日当罪看到阿刹迈族的暗杀名单时会感到惊讶了——想想看,真正的千年之子!当今世上唯余西蒙一位而已!
罪挥手叫来一杯威士忌,“我只是没料到他们会这么快行动。”
“不错。”艾利森亦是微微沉吟,“阿刹迈族向来以高暗杀成功率著名于血族<敏感詞>,所以在接下任务和行动之间,至少得有半个月的间隔。而殿下的‘蔷薇组织’。”艾利森笑了笑,“这么重要的消息,想必得到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周吧。”
“而同时顷四十个血族来围击我一人,”罪的手指抚摸上冰凉的高脚杯。“也是前所未有。”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是坏了他们的规矩。”
“规矩……”罪冷笑,“恐怕……只有一件事能迫使那帮顽固的家伙扔了他们的所谓规矩吧。”
罪站起身。在酒吧昏暗的暖黄灯光下,罪的眼睛显得出奇明亮。然而,没有人看到,包括艾利森都没有看到,凝聚在他的眸子深处的,那股雾气般森寒的悲哀。
“主人。”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唯恐惊吓到谁,“你……总算回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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