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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學生
我的媽媽,從小就常常這麼跟我說。
〝要聽父母的話〞
〝要聽老師的話〞
〝要當一個好學生〞
一定,要當一個好學生。
在學校不起眼的我,常常被欺負。
不過我還是要當好學生。我也希望別人是好學生。
上課鐘聲響了,班上依然嬉嬉鬧鬧。她如往常一般,拿出這節課的課本作預習與復習,並在筆記本上抄寫重點。
厚厚的眼鏡常看不到她的臉。她就是一個很平凡的女生,綁著兩根辮子,打扮整齊,普通的樣子從沒讓人留下印象。
「喔?好學生在寫筆記啊!」
班上的一個同學搶去她桌上的筆記本,似笑非笑的揮舞著。
就是因為這樣的普通,她似乎漸成了班上被孤立的一員,有時候甚至被當作笑話--凡是一個跟自己不同的都欺侮她。
「能不能請你還給我--」
她為難的伸手要拿,拿筆記的就越不給她。旁邊的人看了都在笑,直到筆記本被丟來丟去,越傳越遠。
「安靜!都上課了還在吵什麼!」
這聲一喊,全班頓時安靜下來。走進來的是她們班的班導,是個年輕又積極的女性。
「還有,別再欺負同學了。把筆記本還給她吧。」她揮揮課本,然後坐在講桌前。
班上的女生不屑的瞥她一眼。
原本搶走筆記本的女生走過去踩了踩筆記本,又一陣哄堂大笑,那本筆記本才物歸原主。
「真是,我們班這種情形越來越嚴重。」
回到導師室的女老師疲累的說道。也許是她還年輕,沒有盡到教育的責任,但是她怎麼想也想不透為什麼全班會全部一起欺負自己的同學。
現在已經放學,學生應該已經<敏感詞>了。在她放鬆心情要回家時,突然來了一個學生,氣喘噓噓的叫住她:「老師,你們班剛剛好像發生事情,有人倒在那裡呢!」
「怎麼回事?」
她急忙的趕回自己的班級,發現那位不起眼的學生遍體鱗傷的躺在教室的地板上。
是因為自己袒護她,害她被報復嗎?不知道,老師只能將她送急診。
事情發生沒有證據,也說不出是誰做的。那位同學復學之後這種情形收斂了很多,但不知為什麼班上卻有種詭異氣氛。
「喂,你聽說了沒?最近有很多人失蹤呢!」
「真的嗎?」
「到底是怎麼回事。」
班上常常在討論這種話題--尤其班上開始有人失蹤。
「好可怕,該不會是人口販子吧?」一如往常,下課的女人可是很長舌的。
「話又說回來,」說話的女生看了角落的人一眼,「好學生最近常常留的很晚。」
「她在搞什麼鬼?」
「不知道呢!不過C班的理科狂也留的超晚的,該不會兩個人搞在一起了吧?」說完又是一陣狂笑。「說不定喔!他門兩個都是那副死樣子!」
「喂!我們乾脆晚上跟去看看好了!」
「好啊好啊!」
在角落的好學生,依然默默的,寫著筆記。
「老師,你一個女人家,執夜的時候要小心點。」
「嗯。我知道了。」
入夜了。今天是這位女老師執夜。既然要自己小心點,為什麼要一個女人執夜?一邊不滿的抱怨,她一邊拿著手電筒到處看著。
夜晚的學校是恐怖的,尤其一個人也不在。
她戰戰兢兢的巡視著,祈禱不會碰到任何東西。
而走到自己教室時,居然看到有人在那。她起先嚇了一跳,拿手電筒照去定眼一看,才知道是那位好學生。
「原來是妳!這麼晚了妳怎麼會在這?」
老師疑惑的走近詢問,只見那位學生緩緩的轉過身,她身後似乎有個人坐在那裡。
她身後的不就是班上的同學嗎?而且,一道血慢慢的從那位同學的頭上流下──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著,老師手上的手電筒掉下,剛好照在那血淋淋的臉上。那個女同學動也不動的,微張的眼睛毫無生氣。
「老師,她們都是壞學生,這麼晚都不回去,」黑暗中只聽見她的聲音,「壞學生都該要處罰對不對?我好不容易才讓她們乖乖坐好的。之前也有五位,只是好奇怪,每次早上我回來時,她們都跑不見了。老師妳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
她一個字一個字說道,黑暗中彷彿可以看到她慢慢的走向老師。
女老師慘叫著跑走,她嚇壞了,只是想著該如何逃離這個地方。
在她快跑到校門,川堂似乎又有另一種細小的聲音傳來。
「製作標本的話要先把內臟取出,泡在福馬林中。」
害怕的心理讓她全身顫抖,有個身影蹲坐在穿堂的角落,而眼睛已經慢慢的適應黑暗,看清了身影前面還有個人躺在那裡。
在同時,那位蹲在角落的人,回頭望著女老師,眼睛睜的老大。
「妳看到了嗎…?」
戀屍癖
所謂的作標本,就是把生物體的屍體,作防腐措施,完整的保留下來。
同學們都覺得我太過狂熱,叫我〝理科狂〞,但我覺得標本這項技術,根本是上天的賜予品。
親手剝製標本,我會感到無比的快樂。
可是我一直覺得奇怪的是,雖然做了許多生物的標本,可是好像沒聽過有人的標本喔?
真是太奇怪了,明明最與人相關的,就是人啊!
也許是大家自以為了解〝人〞這種生物吧!不過,會想把美麗的生物體保留下來不是很好嗎?
但,有這種想法似乎很奇怪。因為從沒有人這麼想過。縱使如此,每當我切割生物時,都會想到這個問題。
有天晚上,我看到了…
「好學生要聽話!好學生要聽話!」
夜半的學園傳來奇怪的叫聲,碰撞聲以及悽厲的慘叫。我走近一看,一名女學生拿著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一直重重的擊在另一個女學生頭上,血液跟<敏感詞>的液體噴出…
「好學生…」
當那個女孩停手時,另一個少女已經沒有動靜。我嚇到了,這是殺人啊!
而那個女孩喃喃自語說她要回去了,我還是只敢遠遠的站著看。怎麼辦,要不要報警呢?等到我有勇氣走進,漸漸的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屍體。一具完整的人類屍體,體溫甚至沒退。
我的心跳越來越快。放著屍體,可是會讓它腐爛的--
慢慢的切開身體,把內臟取出。有生以來,第一次製作人類的標本,我親手製作的--好不容易找來一個大型的玻璃箱,放進去後,泡滿福馬林。
我定眼一看,人類的標本,我的呼吸越來越急遽;這真是藝術啊---
心中燃起一股熱力,對!真是太美好了!
所以我每一次,等到那個女孩再度殺人,就把屍體撿回去。
由於不是每次都有那麼大的東西裝,我只好把那些屍體分割成各部分,一個一個裝在瓶子裡。
但是,總覺得,少了什麼;做標本的感覺。
直到有一天晚上,一個女老師撞見了我在拖屍體的畫面,我一慌,下意識拿出了自己的皮帶勒死她。
但是那一瞬間我明白了!
那種,就是那種直接補獲獵物的感覺。
對啊,果然還是得自己…
而這樣取得是最快的…
最新鮮的…
「…這樣子的…屍體…」我聽到我自己說著,「不知道嘗起來味道是怎樣…?」
群體意識
群體的力量是可怕的。
當你受到欺負,往往欺負你的人數眾多。人的意識會不知不覺的聚集在一起,同情你的人多,你就受到保護,同情你的人少,大家都會站在欺負你的那一邊。
不管你是被多少人壓迫,或者是壓迫的程度多寡,多數人所給予的,會是一個人所給予的很多倍。
因為你被孤立。
「玄,你真是夠變態的。」翔忍不住這麼說。
「啥?」玄停頓下來,「你是說我說了剛剛那段話嗎?你自己還不是在抄!」說完指指翔手上的愛筆跟愛筆記本。
「喂喂,認同觀點跟提出觀點的程度是不同的。」瀟灑的撥著頭髮。
「喔?是嗎?」離上課時間還有七分鐘,玄看了看表,「那你倒說說看我說的哪裡變態啊?」
「──這個嘛──」翔放下筆記本,「你說的那些,顯出你很憤世嫉俗而且悲觀啊!我從來不曉得你這麼偏激。」
「我不是一向都是這個樣子嗎?而且我說的又有什麼不對?」玄不解的眨眨眼。
「嗯,照你說群體意識很厲害,不過我們人在受到廣大恩惠時,也會更感動吧?」
「你真的覺得被孤立的人會被大眾看見嗎?」玄趴在桌子上抬頭望著翔,「真正的弱勢者,連向大眾反應自己苦衷的力量都沒有,而且被孤立是很痛苦的。」
翔看著趴在桌子上的玄,玄好像很無聊的用手指在桌上被畫來畫去。
「你以前該不會被欺負過吧?」翔提出一個可怕的假設。
「我不是一向都是欺負人的那一方嗎?」玄的臉垮的像是沙皮狗一樣。
「不過你會提出這種論點,我有點驚訝呢!」一臉佩服貌。
「我以前不是說過,我最討厭的就是仗著自己是優勢,而欺負弱勢的人。」玄淡淡的說,「其實多數方就是站優勢!只是我們無法查覺到罷了。」
「因為我們一直生存在人群之中。」翔微微一笑。
「說的沒錯。」玄這次說話時,似乎少了點笑容,「其實人被支持時,說話就會比較大聲,所以群體的力量很可怕。」
班上的人鬧轟轟的,還有人被門角阿魯巴,但是在最後一排的玄跟翔,不知為何這裡顯得有種令人戰慄的寧靜。
翔注意到今天的玄跟以往有點不同。以前的玄,不管說多麼可怕的話題,口氣都是一般的輕鬆自然。
「舉個例子說明。」玄自顧自的說,「現在是大選時期,就用這個來說吧。假設你支持某某黨,可是班上<敏感詞>所有人都支持另一個黨,當他們說自己支持的多好多好,或說你支持的多爛多爛,你頂多也只能傻笑的說嗯對吧?」
「你這麼說我就能理解了。」翔恍然大悟的說著,「如果班上的人都跟我一樣支持同一個黨,我絕對會用最大聲的音量來表達我的熱情。」
「就是這麼一回事。」玄笑的很燦爛。「其實公幹也是一樣的原理。如果你討厭一個人,會因為人情道義而不說吧?但是如果你知道也有別人討厭他,你就敢說出來。」
「的確是這樣呢。」點頭點頭。
「這麼說來,其實人人都是弱者,所以才會聚集起來,在當變成強勢的一方時,就會想欺負弱的。」
「你說的也不盡然吧,」翔打斷玄的話,「因為也會有人道團體吧?我個人覺得這是有分善惡的。」
「善惡,適用於現在嗎,現在人的道德足夠啟發嗎?」玄嘆了一聲,「得了吧,現在是功利主義掛帥的時代,道德高的人已經是弱小民族了。」
他們之間的沉默被班上的喧鬧聲掩蓋過去。
「玄,你真的沒問題吧?我還以為你是邪惡至上主義。」翔摸了摸玄的額頭。
「安啦安啦。」玄撥開翔的手,「我只是反社會主義罷了。」
「是喔?」
「是!」玄的眼睛看起來特別明亮,「人活在群體中,哪一點不是為多數人謀福利?<敏感詞>制度、法律規範、道德觀念,都是由一般人可以接受的程度所訂定的吧?假設你跟別人不同,你就是不正常!」
「你冷靜下來吧。」翔拍拍他的頭。
鐘聲響起。
「上課了,老師不會那麼早來吧?」翔往門外看。
「好啦,陪我聊啦。」玄整個人扒在翔的身上,「我好無聊。」
「你剛剛不是聊了很多嗎?」翔沒好氣的說。
「難得說到我喜歡的話題咩!」玄神采奕奕的說著。
「是是,你還有什麼沒說到的呢?」翔攤開雙手。
「好學生事件。」玄指著翔,「之前我們學校鬧得很兇吧?」
「就是有一個好學生連續殺掉自己同學的事嘛。」翔回想著。
「那個好學生曾被欺負的很慘。」玄的語氣有些低迷,「你要被很多人壓迫,被圍殺、被輪暴,那種身心打擊不是一個人所能造成的可以比照的。」
「你想說──」
「離群的小羊,若是不夠堅強的話,可是會被野狼群撕裂吃掉的。」玄喃喃地說著。
「玄,你真的──」
翔未說完,老師就進來了。兩人坐正位子要專心上課。
玄直直的望著前方,彷彿依然在低語著。
一個殺人魔,總會強烈的展現自己的存在。
離群的羊,你在對誰呼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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