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这么久小清新我都忘记自己最初是走哥特风了【躺】突发奇想拿来练手,顺便试水第二人称叙事,故事原型来自德沃夏克的《水仙女》,有设定改动。——————————————————————————————————————————————————————————
她第一次来敲你的屋门时是个深夜,你刚好不在,似乎是去了丛林的深处寻找某种青蓝色的矿石,时隔太久,具体的情形你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当你回到这间湖畔废屋,发现她被有毒的红藫缠住而晕倒在门廊上时,那种惊愕即使时至今日依旧能令你心跳加速,——你认识她,这个半身浸泡在湖水里的姑娘,人鱼族的小公主,你离开时她尚不懂如何言语,只是喜欢看着你笑,浅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浅蓝晨曦中尚未蒸发的露水。
你蹲下身凑近她察看伤口,人鱼身上湖水的湿凉气息扑面而来,你清理时发觉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渗出大颗的眼泪,转眼凝结成珍珠滑下脸颊。你以为她是痛了,刚放轻动作敷上碾碎的草叶,便听见她用呜咽般含糊的声音叫着什么人的名字。
你许久才反应过来。
红藫毒性虽重,解毒却也快,待你回屋放下包裹,端了碟小点心再出来时,小公主已经醒了,她浮在幽深的水里抬头看你,像是戒备得很,一头浓密的长发湿漉漉地披着,浸在枝叶间漏下的月光里显出一层泛着光的银蓝色。你觉得她大约是不记得你了,毕竟人鱼的寿命太长,你和她之间差了几百年,她长到这么大又过了好几百年,忘记一个人再寻常不过。
“听人家说,你是这一带最厉害的巫师了,”她仰起脸,你在她的眼里看到月亮,“我有事求你帮忙,……我是水族最受宠的公主,只要是这片湖里的东西,无论什么都可以给你。”
你在门廊上坐下,将点心盘浮在水面上推给她,“殿下,先说说您的愿望吧。”
“我想成为人,你能帮我变成人么?”她没接点心,只盯紧了你的双眼道,青蓝双瞳内隐隐竟似有火焰跳动,令你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幽暗树底找到的矿石,漂亮得让人不敢直视。——人鱼族最小也是最美的女儿,青色头发青色眼睛的公主殿下,你想对她摇头,却又担心这双眼睛会在下一秒涌出泪来,你叹了口气,“这种事没办法做到的,殿下,我们缺少灵魂,无法成为完整的人。”
“可以的!”她以为是你不愿,赶忙伸手扯住了你的衣摆,长尾摆动时溅起的水花扑在了你脸上,“之前有人成功过,我听说了……他将自己的鱼尾劈开成了腿,离开森林去了人类的城堡里生活……”
“那绝对是个傻瓜,殿下,”你低头看着她微笑,问道,“为什么要成为人类呢?他们是种脆弱的生命,只能活几十年,这样的时间对我们来说只是一场舞会的功夫……”
“那是我们活太久了。”小公主执拗地答道,“我想知道活着的事情,为此死去也无所谓。”
“殿下,我不懂,您现在也正体会活着这件事啊。”
“没有灵魂的东西算不上活着,”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天地间只有人有灵魂,天使没有,魔鬼也没有,于是大家都只是‘存在’而已……我想呼吸,想喜极而泣,想在噩梦中惊醒——但我们连梦都不会做。”
你笑出声来,“公主殿下,您的确是为了这些玄妙的愿望来拜访我的?”
人鱼被噎了一下,僵了一会儿才扭头不自然地道,“……好吧,前些天我遇到一个人类。”
据她讲是个衣着华贵却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的小孩子,被几个士兵追着才来到这森林的深处,当时她被那小孩镶满宝石的手环晃了下眼,想着上面的石头可以抠下来嵌在湖底的巨石上给它们做眼睛,于是便偷偷跟在后面潜游,一心等对方被其他人鱼抓住吃掉。当时幽暗的密林间水妖摄人心魄的歌声此起彼伏,这小孩满身泥泞却丝毫不见慌张,眼看着就要跑出他们的领域了,小公主心里着急,便干脆自己浮了出来,学着其他人鱼的样子倚在一段生满苔藓的树根上,梳理着长发唱了一首歌,歌词是即将死去的旅人变成了萤火虫。
她一开口,月光便洒了下来,林间的藤蔓和湖水泛起青蓝的雾气。孩子果然在她面前停下脚步,笑了,却不是迷失神智的样子,月光使他的眼睛和头发也变成透明的银蓝色,这让人鱼一瞬间几乎认为他是自己的同类,歌声也中断了。见她不再继续,孩子姿态优美地行了个礼,将手环褪下放在了她的手上,如同一位真正的王子用华丽的首饰讨公主欢心,接着他眨了眨眼转身离开了。
“那一瞬间他看起来就像个水妖,”小公主这样说着,依旧是陷入回忆的语气,“但他一点也不冷……很温柔,像月亮一样,却不是我们平日里透过湖水看到的那种冰凉的、镜子碎片一样的月亮……”
“您认为自己爱上他了?”你小心翼翼地问,见对方毫不迟疑地点头又继续道,“但就算我帮助您,对方还只是个小孩子,成功的几率也……”
“我说是前些天……对人类来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啦,”她摆了摆手,露出“你当我傻”的表情,“期间我偷偷打听了许多事,知道了那个孩子就是外面那个王国的王子,之前被人追杀是因为政权纷争,现在已经长大成人,……还没结婚。”
你扑哧一乐,对这个行动派的公主表达了十二分的敬意,“要是他不记得你了怎么办?”
“我会戴着这个手环去给他唱歌,如果唱完歌他依旧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小公主道,“重新认识就好了,我是水族最美的女儿,爱上我是天底下最简单的事。”
她的手在发抖。
“但您没办法再唱歌了,殿下,”你说,“我必须拿走您的声音。”
仪式很快就开始了,那天没有月亮,也没有风,林间凝滞的暗色如鸦翅一般浓郁,“这不是好兆头,”小公主浮在湖面上轻快地说,“巫师先生,要是他没有爱上我……会怎么样?”
“那没什么,殿下,人类的鲜血可以解除法术,”你回答道,一边做着最后的准备,“要是他没有爱上您,就把他的心带回来,您可以回到家族里继续生活。”
“啊,你真是太好了,为什么要一个人辛苦地住在这里呢?”她眨了眨眼,忽然凑过来亲了你一口,“等我成了王国的女主人,就叫人帮你盖一栋新的大房子……在一个有阳光的地方。”
“感激不尽,殿下,”你抬头看了看枝叶间狭小的天空,“但我们要开始啦,最后一次了,要不要再唱一次歌?我会替您记着您的声音。”
她点了点头,唱起那支水妖间世代相传的歌,歌词是林中行将死去的旅人,他们的骨头像花瓣一样裂开,飞出大群的萤火虫,萤火虫死去,又变成星星,化作微尘散去了夜空。
“萤火虫不会变成星星的,”唱完之后她沉默了一会儿,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像是说给你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星星就是星星。”
“星星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像书中记载的一样,你割下了人鱼的舌头,用沾满水妖鲜血的贝壳裂开了人鱼的尾巴,人类的双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成。晨光微露的时候,鳞片已经褪了个干净,蜷缩在湖边的身体看上去毫无疑问的是个人类少女,于是你将她带回了屋内,安置在仅有的一张吊床上。
“您还无法走路,殿下,”你向她解释道,“这样换来的腿很难行走,每一步都会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摇了摇头,伸手拿起一旁一件袍子套在身上,撑着你的肩膀便要下地,第一步便险些跌坐在地上,你一把扶住她,“不用急,殿下,今天先练习站立就好。”
人类排斥异族,更不用说是害人性命的水妖。学习行走的这几日里,你天天对她讲人类社会的事情,从简单的文字到生活习惯,以至于王族的历史,城堡里的规矩,你从旧箱子里找出一条花样繁复的裙子,又帮她将一头浓密的青蓝色长发染成了淡金色,人鱼提起裙裾向你行礼,俨然是一位人类王族的公主。
你送她出了森林,临分别时她拉过你的手,在你的手心写道,为什么不和你的同类生活在一起?你是一个那么好的人。
你笑着说大概是为了帮您实现愿望吧……要幸福生活啊,公主殿下。
她听了果然笑起来,转身眯起眼眺望远处的王城。人鱼几乎垂落到小腿的浅金色发辫被风吹动,在阳光下流转出粼粼波光,比她手环上的宝石还要璀璨夺目。小小的公主站在人类世界的边缘,身后是幽暗的精怪森林,她向你挥手道别,转身走进陌生的光明里,一次也没有回头。
————不是坑————————TBC————————不是坑————
以二狗子的人格担保,巫师绝对、绝对不是传说中的备胎。。说实话我还没想好这孩子的性别【呆滞脸】。。
王子虽然好看但可不是什么天真的小孩【正经脸】,考虑到他为何不受水妖歌声的影响,以及追他的士兵们后来怎么都不见了,以及怎么在政权斗争中顺利长大成人,……噫,西斯空寂。
送走公主的那天晚上,你第一次做了梦。
“你失去了什么?”湖畔的篝火旁,喧闹的舞池中央,教堂破旧的穹顶之下,小小的女孩这样问你,“你付出了什么代价来到我的身边?”
“什么也没有失去,我的殿下,”你避开投过来的视线,低下头亲吻她的手指,“相反的……我得到了整个世界。”
“谎话,”她安静地看着你,“你在流血。”
你后退一步,看见眼前的场景如同纸质戏剧一样坍塌变换,你看见战场,看见鸽群,看见深夜的烛火,像是一场记忆残骸卷起的风暴,你死去一样躺在风眼中央,连眼珠也无法转动半分,但还是看见那个你曾无比熟悉的瘦小身影轻手轻脚地走近,解下身上的长披风盖在你的身上,然后轻手轻脚地转身离开,像传说故事里夜间出没的精灵,她皮肤雪白,嘴唇鲜红,头发漆黑如同乌木,转身离去的样子一如半个世纪前的那个清晨,女孩赤着脚走出幽暗的人鱼之森,走向林外等待的军队和她未可知的命运——你忽然心如刀割,禁不住向那个背影伸出手去。
于是同一个瞬间,梦像漫上河岸的黑水一样将你淹没了。你伸出的手穿过了她祖母绿的眼睛。你尖叫一声,却并没有惊醒。那对眼珠在你指尖微微地闪烁颤动着,你沉入了梦的底部。你于百年之后再次看到你曾看过的情景。
配着长剑的骑士。
擦拭火枪的猎人。
佝偻着背的独眼女巫。
褴褛肮脏的乡野术士。
雕满银花的矮马车。
如传闻一般美艳的皇后,娇小玲珑的头颅上还戴着尖顶的绸帽,垂下的长长薄纱上嵌满宝石,在风中沉甸甸地飘不起来,只是微微鼓动着。这颗美艳的头颅悬挂在高高的树顶上,身体埋在树下的火堆中烧得噼啪作响。
你的女孩背对着你站在湖边,她用湿漉漉的尖利石头打破了一面镜子,将它们抛入湖水,只留下一块亮闪闪的碎片。然后她从打开挂在颈间的项坠,取出里面的红宝石,将碎片嵌了进去,放在眼前端详,
“真蠢,”你听到她轻轻笑起来,“明明拥有这样的宝物,却只知道紧张自己那张脸。”
你听到她开口问道,对着空荡荡的湖面,“镜子先生,眼下这只湖畔的队伍里,所有活着的人中,哪一个是可信赖的?”
“是您身后的那位异族,殿下。”
“只有他一个?”
“只有他一个。”
你看见她对你转过头,笑着挥了挥手,走上前来。
长途跋涉后身上还痛得厉害,不用看也知道长袍遮掩下的双脚早已鲜血淋漓,不得不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手中拐杖上才勉强能够站稳。
你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那只伸向自己的手,小小的洁白的,那颗被取下的红宝石躺在手心,像一团闪闪发亮的深红血块。
“你来啦。”
————————————————————拿这种短小玩意儿混更真是对不起_(:з」∠)_——————————————————
“当初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奇怪了,你为什么不唱歌呢?我想听你唱歌。”
你惊醒过来,颤抖着肩膀大口喘息,身下一层冰凉冷汗。——你知道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你拒绝不了她,你第一次对人类唱出那首用来夺取灵魂的歌谣,月光从云层间洒下来,她微微眯着眼,萤火虫停在她颤动的睫毛上,她说真美啊,月亮……还有你也是,多好的晚上啊。
你知道她什么都听不到。在进入森林之前,她已经用蜂蜡封住了耳朵。
……在那之后,所有人,所有人都死了。
第二天一早,她带你回了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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