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莫名的臆想……
今天的确不是什么出门的好天气。连续几日不停的雨,使空气都染上了浓重的湿意。浓厚的乌云在空中翻滚,心情几乎要跌落到谷底。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呆在家里听歌玩电脑,或者蒙头在被窝里睡大觉,但心底忽然浮起一阵莫名的冲动,难以用语言表述清楚,就在那么一瞬间产生的念头,不停盘旋在心底,催促着身体运转,让我在后悔之前已经拿着雨伞走在了泥泞的路上。
潮湿冷酷的气息扑面而来,细密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只剩下微弱的沙沙声,脚下的人字拖鞋很快就湿透了,一丝寒意从脚底渗入。
小区后面有一座高桥,通往一片农田。这里的田地种着的大都是桃树,本地的农户也以水蜜桃闻名。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还会举办桃花节,热闹非凡,游人络绎不绝。
不同于另一片桃园的繁盛,这里就地处偏僻。基本上看不到几个人,好像这片桃园是荒废的一般。就算三月末桃花夭夭的时节,也几乎无人来赏。也可能是这片桃园临河的地方,是一片墓地。透过家里的窗户,就能见到那番惨淡的光景,有些墓碑已经倾倒,也无人来拾捡。更显得背后的桃园阴气森森。
我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过桥,桥也是某种不稳定的因素,也许在你的脚踏上去的下一秒,它就会坍塌,很不巧,我不会游泳。这条河的河水很急,也许是流向东海的缘故,河水和东海的海水一样泛着泥土的黄色,桥年久失修,桥面上已经有了些许裂痕。很细小,但在我眼里却预示着某种危机。
过桥之后,我就不知道该再向哪里走去。往左去,是一条漫长的河畔小道,通向集市,那里人头攒动,这样的雨天,地上肯定肮脏不已。而往右,正是绿叶葱葱的桃花林,也就几十亩,几乎可以望见远处的工厂。临河有一座废弃的小屋,屋外有口井。以前盛夏的时候还和妈妈一起来这里洗过衣服,后来这里常用来为死者焚烧东西,也就没再来过。听说前不久,这间小屋里发生了一起奸杀案,闹得一阵子人心惶惶。
这时,雨小了一点,光线亮了很多,抬头几乎可以看见半空中云层后面一个单薄的金色光点。虽然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但我从来没有去过那片桃园,可能是它就在小区的河对岸,近的过分,也可能是来自于内心的恐怖臆想。
现在差不多是下午两点,离太阳下山还有几个小时。我站在桥坡上,眺望过桃园,还能看见那边工厂的烟囱里冒出滚滚黑烟。小区里传来打牌打麻将的声音,有人在聊天,有人在咒骂,声音很飘渺,很不真实。但在这片寂静下给了我一丝安慰。
我离人群很近很近,就隔了一条河而已。突入而来勇气使我的脚步迈向了桃园。
人总是会做一些很不切实际,很没有意义的事情,比如现在的我。这是一趟没有意义的旅行,连勇敢者游戏都算不上,但我还是不想放弃。我心底的那种固执,连自己也无法理解。
下了水泥桥坡,脚下就是柔软的泥土。连日的雨,让路有些泥泞,但软软的,走着很舒服。途中路过了那间屋子,我还是习惯性的走得远了一些,虽然目光还是瞟到了漆黑的屋瓦。记得有一次放学时就从这条路走,恍然间仿佛看到屋子里有个人影,穿着红衣,长发飘飘,一下子就不见踪影。我讲给旁边的人听,但却没人相信我,连我自己都觉得应该是幻觉。我不是一个有神论者,也不是一个无神论者。但直觉告诉我,应当离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远一点。
小屋前的空地,染了一块浓重的黑色。是焚烧遗物后留下的,久而久之,黑的连雨水也冲刷不了了。我把视线避开屋子,忽如而来一阵强风,把空气摩擦得发出狰狞的嘶吼,忽近忽远,向来自地狱的哀嚎。我几乎想转身跑回去,但心底有个倔强的声音逼迫我继续前进。不会有什么的,我安慰自己。
又徒步走了不一会,就到了桃园的入口。这里最小的桃树也有七八年了,从我住到这里开始它们就在了。虽然我的个子不高,但在桃林里也不至于迷路,踮起脚尖就能看到远处的房屋工厂。我粗略在心底制定了计划,从这里走到桃园的南边临河的地方,那条河是小区旁那条河的支流,再原路返回。
这个时节,桃花已经凋落殆尽,桃树正是绿叶繁茂,已经结了一些青涩的小桃果。下雨天的时候,虫子会躲在树叶下面,所以我尽量不去碰桃树,虫子是我最讨厌的东西之一。走到桃林中央的时候,雨忽然又下大了,从蒙蒙细雨变成了黄豆般大小。我只得撑起了雨伞。
光线又暗了下来,不是一点点昏暗,而是像雷阵雨之前那样,昏天黑地的。这个桃园并不大,走个来回最多十分钟。我咬咬牙,尽量让自己坚持下去。我对待所有的事情,一向没什么耐心,也许这是个磨练耐力的好机会,好吧,也许不是什么好的时候,但内心莫名其妙的固执不容许我的退缩。雨点越来越急,雨滴越来越大,砸的我几乎拿不住雨伞了。周围只剩下雨水拍打树叶的声音,光线也越发黯淡下来,像是昏黑的夜晚,几乎快要看不清路。
我真的有点害怕了,加快了脚步,这一次我只想快点逃出桃林,不再有一秒钟的耽搁。按照刚才的脚程,不出几分钟就能到桃园的南边,可以在那里歇一会,等待雨小下来。在那里,隔一条河就是些民房,有几间小杂货铺,总是很热闹的。我不知道已经跑了多久,只觉得忽然手上一轻,雨似乎在一瞬间止住了。一下子就寂静下来。我狼狈不堪,人字拖鞋上沾满了泥土,衣服也几乎被淋透。我想,现在回家的话,应该可以在妈妈回来之前洗完澡换好衣服,把这场愚蠢的冒险的痕迹全部抹掉。
雨似乎停了,我收起雨伞,眼前的场景和之前一样,但又不一样了,让我不寒而栗。入目的都是桃树,对,全是桃树。本来近在咫尺的河岸,可以眺望到的小区高楼,还有旁边的工厂,不见了,都不见了。桃园似乎从本来的几十亩,变成了几千亩,望不见尽头。我努力踮起脚尖,但所能眺望到的地方全是桃树,茂密的叶子仿佛是浓重的雾气,让人无处遁形。我伫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以前读过很多灵异故事,当然也有关于在某个森林里迷路的。民间有个说法叫做鬼打墙,就是在黑暗里怎么走都走不出一个地方,仿佛有什么设下了一堵墙,不让人通过。我现在的状况,似乎更像是陷入了某个迷魂阵。
周遭变得很安静,安静的让人心惊胆战。和我清晰的思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清晰的知道自己并不是在梦里。
庆幸的是,我还可以看见天空,乱走并不是一个好方法,也许可能会陷入更恐怖的陷阱。我立在原地,抬头仰望天空,希望看到某只飞鸟,或者一只飞机,哪怕是飞舞的塑料袋,让我知道还有希望。
忽然,眼底的天空仿佛发生了某种变化,准确的说,是云朵在不断变化。原本稠密的,浓厚的乌云一点点散去,消失在空气里,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一点一点,当所有云彩散尽之后,露出灰白的天空,像是阴天,但也能明确辨认出没有一丝云彩。我才发现怪异的地方,太阳,竟然没有太阳。难道,此时已经将近夜晚?
我更加确认了之前的想法,虽然太过于荒诞,但我似乎真的陷入了某一个迷境之中,或者刚才在混乱中刚好走进了异世的大门。我没有产生爱丽丝梦游仙境那样的浪漫想法,我确信自己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因此,心里的恐惧更加深了一层。
我更加不敢妄动,现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不敢确保踩出的第一步会不会是一个陷阱。这无疑是一个很中国式的迷境,桃花源迷踪,但我相信美丽的背后危机只会更加深沉。或许还会出现山海经里的异兽们,中国的妖怪,大都可是喜欢食人的。突然想起会不会是打搅了桃林里狐仙的婚礼,才会受到这么一个惩罚。
我为自己此时此刻还能够产生的罗曼蒂克的想法感到无可奈何,但下一秒的所见,就足以让我思想空白了。
灰白的天空开始渗出红色,就像从人的毛孔里渗出血一样,一点一点,渲染了整个天空。逢魔时刻。我脑海中映出这四个大字。现在天空的颜色,就如傍晚的封魔时刻那么妖异鬼魅,在太阳刚刚下山,天空弥漫着血红的时候,以及夜半的子夜时分,统称为逢魔时刻。这是妖魔们齐齐出世的时候,天下会出现血光之灾,人们心底的罪恶会在此时此刻浮现。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声野兽的嘶吼,撕破了这片寂静。我看见天空中的空气开始扭曲,像时空之门似地,扭曲处,慢慢伸出一只兽爪!
像是老虎的爪子,接着,探出一只兽头,不,一只、两只、三只……就像是,开明兽一样的动物。血红的大口,尖锐得让人发寒的利齿。
我缓慢拖动僵硬的腿脚,企图把自己隐藏在浓密的桃叶下,猛地发现迎面有几只妖异的白狐,瞪着琥珀色的大眼,龇着利齿想要冲我扑来。
“唔……”在我尖叫之前,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随即,那只手拉住我的手,拽着我向前奔跑。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跟着跑动,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那么快,几乎可以感觉到空气在身侧流动。迎面而来的气流让我挣不开眼睛,我只模糊地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这明显不是现代的衣着,也一定不是戏服之类的衣服。绛红色的裙摆随风而动,像是汉服,也像是唐代的衣着。那个人的黑色长发披在脑后,也随着奔跑而跳跃。
身形像是一个少年,高挑俏丽。
我惊觉手上并没有温度,甚至没有能称之为握着一只手的感觉,我只感觉到一股力量在促使我奔跑,促使我跟从着。我没有感觉到对这个少年的恐惧,他让我联想到千与千寻里的场景,我想活下去,我知道我想要活下去,所以我没有丝毫的反抗,反而跟从着加快了速度。天空的红色在不断加深,像浓稠的血浆,似乎是在追着我们跑。后面野兽的嘶吼声越发靠近,我闭上眼睛,不去在乎身后的什么,跟随着那股力量,一直向前,冥冥之中仿佛有人在告诉我,这是出路。
时间随着奔跑而停止了,周围的一切消失了,静止了……
我是谁?那个少年又是谁?那个世界在哪?哪个世界才是真实存在的?一切的一切虚幻不真实,直到我们停止了奔跑。
我不想睁开眼睛,直到我听到了远方传来的飘渺的声音,是打牌打麻将的声音,有人在聊天,有人在咒骂,我知道自己现在离人群很近很近。
我这才睁了眼,发现自己正站在那座桥上。脚上干干净净,衣服上也是。仿佛我根本没有踏足过桃林,没有过那段奇异的经历。手表上的时间是2:15,距离我出门才过了五分钟而已,这是我从家里走到这里的时间。
我转过身,往回走。
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有神?
桃园依旧是绿叶葱葱,墓园依旧杂草丛生,远处工厂的烟囱冒出滚滚黑烟。我弄不清楚那所发生的事情到底是真实是虚假,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从一场灾祸中劫后余生,或者那少年是人是鬼。这一切都不重要,我还活着,幸好我还存在着。
我似乎看到桥下泛着泥土一般黄色的河水里,一个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钻入了急流之中。
佛曰:魔由心生。
人心中所有的恐惧,不过是我们自己心中的恐怖的臆想,当然,也需要我们自己来拯救自己。
作者: solacare 时间: 2010-11-14 20:54
支持下茶桑,写的很有感觉。。
作者: Delilah 时间: 2010-11-17 20:40
没关系,桃木辟邪的说~~
作者: 行者 时间: 2010-12-11 19:46
啊,实话说我也是个怕鬼的家伙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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